51 ☪ 不喜歡
◎你想要什么?◎
雷霆收怒、江海凝光。
宮殿中正有人舞劍, 劍光凌厲、身姿矯健,一躍騰空、讓人幾乎以為眼前所見一幕被放慢了倍速,滯空能力強到離譜。
楊嫣早些年在衛陽時也看過教坊小姐姐的劍舞, 但是那會兒是柔美與力的結合,全不像如今這般完全剛硬的英氣,甚至顯得有些殺氣騰騰。楊嫣不知道冉韜是從哪里找來的人,但他們絕對不是專門劍舞的伶人。
按理說藝術欣賞沒有什么,但是楊嫣的反應是:不敢看、不敢看……
她害怕自己多看兩眼, 回去之后就發現寢宮里多個人。這可不是什么無緣無故的擔憂, 這事兒前一天才發生過!!
那天楊嫣醒過來以后,口嗨了一句“想養十個八個美少年”,冉韜一口答應下來。楊嫣本來以為她就是隨便說說,冉韜也是隨便答應一句。
接下來幾天無事發生,楊嫣也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后,誰知道冉韜準備憋個大的。
新朝初立, 為國擢選英才、很合理。
有年齡要求也沒什么,畢竟小孩子要好好念書,年紀太大了身體素質跟不上;要求相貌端莊也很正常, 畢竟這個時候就是這么看臉。楊嫣最多為了“殿前問答、冉韜居然叫她一起”而有些疑惑,但也沒有多抗拒, 在被問到意見的時候也如實說了自己的感受……
誰知道、當天晚上回去!她就在自己寢宮里看見白天夸了的那位青年才俊!!
楊嫣:???!!!
她都不知道自己費了多大的力氣, 才讓對方覺得這是個誤會,把人安安穩穩的送出了宮門。結果今天還來?!
楊嫣不敢出聲、也不敢多看,生怕自己給了什么錯誤信號, 晚上一回去就發現寢宮里多了一個大活人。
都這樣了, 冉韜還開口問:“嫣嫣, 怎么不看?是不喜歡嗎?”
楊嫣咬著牙低聲, “我不喜歡這些。”
她也是有道德的好嗎?要是真是養美少年還好,但既然結了婚,她是打算好好過日子啊!
冉韜打量了兩眼楊嫣臉上的表情,確實了她是真的不喜歡,倒是很干脆地抬手叫了停,把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劍舞者和周圍侍立的宮人都一塊打發了出去。
“嫣嫣不喜歡昨日那個,我還以為你會喜歡身子強健些的……是我誤會了。那嫣嫣喜歡什么樣的?”
一副‘你說、我給你找來’的態度。
楊嫣崩潰:“我都不喜歡!”
這話說完,大殿內一片寂靜。
楊嫣也意識到自己態度太過了,怎么說這事都是她一開始口嗨的錯。但正常人會把這種口嗨當真嗎?!
楊嫣正想著怎么解釋這件事,卻聽見冉韜在一陣沉默之后開口,“所以、嫣嫣只喜歡那一個嗎?”
楊嫣:?
什么“一個”?哪一個?
楊嫣迷惑抬頭,卻看見冉韜臉色微沉、神情中隱約透露著種很少顯露于她眼前的戾色。
注意到身側人隱約的不安,冉韜強行緩和下神色,他抬手一點點輕撫過對面人的面頰,低聲:“沒關系,嫣嫣喜歡,照他的樣子選就是了。”
楊嫣張了張嘴,卻一時沒能說出話來:什么“樣子”?誰的樣子?
……這里面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誤會在!!
這欲言又止的模樣顯然被冉韜誤解成了另一個意思。
在稍久的沉默之后,他又開口,更退了一步,“嫣嫣可以召他進宮來。”
楊嫣終于從嗓子眼里擠出了那個字,“誰?”
楊嫣是真心實意地發問,但落在冉韜耳中,這個字就帶上了明顯的確認意味。
他眼底的陰霾更深了,好在表情還控制得住。
——“裴琢。”
楊嫣一點點睜大眼睛。
這一茬不是早在四年前就過去了嗎?她早都解釋明白了啊,冉韜也都放裴琢離開去涼州了。怎么還帶翻舊賬的?
楊嫣語無倫次,“不、我不喜歡!我沒喜歡他!!”
冉韜好像一點也不奇怪楊嫣激動的情緒,安撫似的抱住人,攬在懷里輕輕地拍著,“好的、好的,我知道……嫣嫣放心,我不會再對他動手。”
他低著聲,咬字很緩慢地說:“只要你還喜歡他一日,我就一日不會動他。”
等到嫣嫣膩了……
他會把人解決掉的。
楊嫣:這不是根本沒聽進去嗎?!
她掙扎著從冉韜懷里爬起來,只差指天發誓地否認三連:“我真的沒有喜歡他!我一點也沒有喜歡他!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
冉韜看著人仍舊這般焦急緊張的模樣,不由半垂下眼簾,擋住那快藏不住的殺意。
——嫣嫣,我不是傻子……
晦澀的情緒在心底醞釀,旋即卻唇角微微濕熱。
柔軟的身軀撞入懷里,她近乎急切地攀住他的脖頸親吻,在氣息交錯的間隙,低低地重復道:“我喜歡你、我只喜歡你!”
冉韜頃刻之間泄了氣,按住了人的后腦、閉著眼擁吻過去。
好吧,嫣嫣可以把他當傻子。
……
冉韜最后還是扶著人的肩膀拉開了距離。
裙擺在他腰上堆疊,女人茫然地低頭過來,水光在眼底氤氳、濕漉漉的眼睫輕扇動著,整張臉上都蒸騰著淡淡的粉意,小巧的鼻翼氣息不穩地翕動著,瑩潤的唇.瓣因為剛才的親吻蒙著一層被津液鍍著的水澤、過于秾麗都顯得靡艶了……明明還什么都沒有做,卻已經一副被情.事浸透了樣子。眉梢眼角都氤氳著艷色,淚眼蒙蒙地一看人,就像是在勾.引。
嫣嫣其實很喜歡……
但她胃口很小。就像她的飯量,每次只吃上少少的一點,就要嚷著飽了。
冉韜沒急著做什么,而是抬手撫住了這張染著艷色臉。
覆著一層粗繭拇指像是安撫似的在人的耳后輕輕地摩挲著,但不一會兒身上的人就微微顫抖起來,要不是被他掐著腰、早就軟塌塌地栽倒下來。眼底的水汽愈濃,淚珠在微紅的眼眶中打著轉兒,仿佛下一刻就要砸下來。
冉韜到底也沒把人弄得哭出來,而是突兀地停住了手。
冉韜能覺出、那只抓在他手腕上的纖白素手一下子收緊了。
她抓著這只手腕本來是想要阻攔的,但是當真攔住了,卻又無措地握緊。
冉韜沒把手收回來,就那么由著她握著,啞著聲問:“喜歡我什么?”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惹得楊嫣瞳仁顫了顫,已經有些渙散的視線試圖聚焦。
冉韜很耐心地等著她回神,然后緩著了聲又問了一遍,“嫣嫣剛才說喜歡我,喜歡我什么?”
楊嫣這會兒腦子本就遲鈍,現在更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砸懵了。
什么叫“喜歡我什么”?談戀愛這種事、難道能像是產品測評一樣做出個優點一二三四五的分析嗎?那是寫論文!!
冉韜卻是定定地看著她,像是執著地要個答案。
楊嫣有點慌了。
她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突然很慌……簡直就像是被問到了“女朋友跟媽同時掉到水里,到底先救哪一個”一樣。
這無措的模樣還是惹得冉韜先不忍心了,他拉過人的手蓋在自己的臉上,從眉骨一直摸到下頜,最后輕覆在唇上。
他舔吻著掌心,低問:“喜歡這張臉?”
楊嫣忙不迭地點頭。
冉韜像是神情緩了緩,又好像沒什么變化。
他抓著那只被吻得濕漉漉的手往旁邊拉,觸到因為先前的鬧騰扔到一旁的革帶,不一樣質地的觸感讓指.尖下意識收縮,卻被牽引著打開摸索著攏上那枚印章——是冉韜的私印。
“喜歡權勢?”
楊嫣下意識地點頭,點到一半又覺得不對。
這話問得怎么跟“喜歡我的錢”一樣?是個肯定不能選的死亡回答啊!
楊嫣連忙轉頭看向冉韜,后者卻并沒有因為此露出什么怒色,依舊維持著那顯得很平靜的神情,輕聲問:“再想想、有沒有其它的?”
楊嫣:“……”
她只覺得事情走向越發詭異了。這絕對不是一段正常戀愛關系中能問出來的問題!更何況他們都結婚了,孩子都那么大了啊!!
再度醞釀的沉默讓冉韜輕輕地嘆了口氣,他終于傾身吻了上去,環住了人的腰轉了個方向。
方才未盡的事情繼續,那盈盈點點的淚珠從眼眶中墜下,濕痕自眼角蜿蜒著往下,在沒入鬢邊之前被輕輕吻掉,耳邊傳來一聲暗啞的低問,“喜歡嗎?”
楊嫣手臂使勁往前攀著,腦袋胡亂地點。
那聲音似乎笑了一下,聲音低沉又沙啞,“嫣嫣,別要他們。”
“他們都不知道怎么讓你舒服。”
……
楊嫣覺得她和冉韜之間存在著一個巨大的問題。
她本來以為裴琢的事四年前已經解決了,誰料到在冉韜那里根本沒有翻篇!非但沒有翻篇,甚至還有點刺越扎越深的趨勢。
該怎么告訴已經成婚多年、孩子都五歲的夫君,“我喜歡你”這個事實。
楊嫣覺得自己真的很努力了。
每天早安吻表白、親自下廚煲湯(雖然真正動手的只有最后放鹽這一步)、她甚至在嘗試做荷包!……
——她真的特別努力!
各個方面都是。
楊嫣將醒未醒的時候察覺到旁邊的人要起身,睡眼朦朧地摸索著湊過去給了個親親,含含糊糊地,“喜歡你……”
然后就被壓著親得清醒過來。
雖然被親醒了,楊嫣腦子還有點兒木木的疼,習慣性地往對方懷里靠過去,抱住之后卻是一僵。
楊嫣這次真的是徹底醒了,神情略顯僵硬地抬頭看向冉韜。
冉韜沒有做什么,只是調整著姿.勢讓楊嫣枕得更舒服一點,等到后者放松下來才低聲,“下次別這么干了。”
提起這個楊嫣可就不困了,“你明明就很喜歡!”
她撐著酸疼的身體支楞起來,仰著脖子、試圖讓上面的罪證更明顯點。
三秒后,楊嫣在對面漸漸變得不太對勁的眼神中,一聲不吭地縮了回去,還在兩人之間留出了一點聊勝于無的安全距離。
冉韜沒有否認楊嫣的說法。
在楊嫣以為這個話題就要過去的時候,他突然開口問:“嫣嫣,你想要什么?”
楊嫣:???
不是!
明明是夫妻之間搞點角色扮演之類的情.趣,為什么讓冉韜一說、搞得跟權.色.交.易一樣?
作者有話說:
勾引將軍的狐貍精?給小姐“治病”的馬夫?深閨寂寞的夫人引誘家中護衛?
……好奇大家有什么腦洞,哈哈哈
52 ☪ 刺殺
◎你看我很像傻子嗎?!◎
“嫣嫣, 你想要什么?”
楊嫣覺得冉韜這樣不行。
她也顧不得自己剛才的顧忌,抬手捧出冉韜的臉,拿出百分之百的誠意、仰頭專注看過去, 放柔了聲音,“我想要你高興啊。”
冉韜神情微微怔忡,五感有一瞬被放了大。
柔軟的掌心貼在他的面頰上,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倒映著他的面孔,專注看來的目光仿佛就此把眼中的倒影映入心底一樣。
她眼底還帶著些昨日被索求過度的倦色, 眉梢眼角已經堆起來融融情意, 拖長著聲調,嬌聲道:“笑一笑嘛~”
冉韜沒能笑出來。
他稍微用了點兒力氣,把身側的人重新抱回了懷中,在她耳邊輕嘆:“嫣嫣……”
你不知道自己在做多么危險的事。
……你給的太多了。
給的這么多,當他真的沉.淪下去,卻抽身而退。
這種事已經發生了一次, 倘若發生第二次,他會瘋掉的。
他可能會做出讓嫣嫣怨恨一輩子的事。
他想的、一直都很想……將嫣嫣鎖在宮殿深處,只能對著他一個人笑。細細的腳腕上扣上精巧的鎖鏈, 她沒法再逃開、無法再掙脫。
真到了那個時候,嫣嫣可能會哭吧?會哭著哀求他、或者會怒極打罵他?
沒關系, 嫣嫣哭起來很好看, 神色沉.淪、眼神渙散,淚珠一顆又一顆地滾下,凄惶無助中沾染了欲.色, 喚起的從來不會是憐惜。嫣嫣生起氣來也好看, 色厲內荏的樣子叫人越發想看她褪.去尖刺后是怎樣的柔軟……
冉韜呼吸略有些沉。
他低了低頭, 將輕吻落在頸側, 激起旁邊一小片肌膚的顫栗。
嫣嫣為那個人戴過鈴鐺吧?也為他戴一戴吧,換個地方、系在脖子上如何?
細雨瀝瀝,金鈴搖曳。
嫣嫣當年教他誦讀詩詞時,給他念過數首雨淋鈴,與時下的調子都不一樣。嫣嫣那么喜歡這調子名字,換成真的,應當、也不討厭?
*
一直到去看裴琢的太醫從路州回來,楊嫣才知道,冉韜居然派人走了這么一遭。
楊嫣:“……”
該怎么解釋、她昏迷的時機雖然有點巧,但是跟裴琢病重沒有關系。
……也不對,因為男主“病重”,劇情才結束,這么看、倒也不能說完全沒關系。
冉韜倒顯得很大度,“嫣嫣不用想太多,人都回來了,去見見也無妨。就當去了一樁心事。”
楊嫣:你真的不用這么體貼的……
她在一通“我不是”“我沒有”“我一點也不關心”的解釋后,還是被冉韜帶到了現場。
這位太醫帶回來的結果是“裴五郎君的病情并不危急,只是需要久臥休養”,然而同時帶來還有另一段話“臣觀路州多有胡人來往,還望陛下早作打算”。
這位羅太醫雖然職業是醫師,但人家這次去路州、領的是正經使臣的職責,自然包括探查路州情況。
冉韜轉頭看了楊嫣一眼。
楊嫣:“……”
看我干什么?!與我無關啊!!
楊嫣覺得自己表現成什么樣都不合適,最后只能扯出官方辭令,“朝政大事,妾不敢妄言。”
——她本來就不插手這些事啊!
這件事最后的處置結果是,“今上體恤裴家兄弟情誼,但裴瑯行事終究不夠妥當,仍任刺史,平調夏州”。
從上州調到下州,算是貶官了,但是這個處罰并不重。
楊嫣不方便對就這件事發表什么意見,但是心里其實有點犯嘀咕。
她覺得就算不摻雜任何私人感情,按照冉韜一貫的做法,這罰得也有點輕。
冉韜:“小娘子忘了,你教過我的——如何不引起動亂地解決一方勢力。”
楊嫣:?
她教過?她怎么不知道?
“調任。”
冉韜笑了笑,神情略微探究的看向楊嫣,好像要看出她的表情變化,“把領頭人調離原本州郡,再于路上賜死。他身邊既無部眾,也無擁躉,只能束手就擒。小娘子講的演義里有好些個例子。”
楊嫣:“……”
她沒有!!她原話一定不是這么說的!她只是講點歷史小故事而已。
不知道從楊嫣的反應中觀察出了什么結果,冉韜臉上的表情稍微緩了緩,他溫聲,“嫣嫣放心,我并非無故動手的人,若裴瑯真的沒做什么,我不會要他的命。只是裴氏在路州經營得太久了,就算沒有這次的事,我也要找理由將裴瑯調走……”
冉韜解釋著這些,眼底的神色有些微泛涼。
確實什么都不會發生。
……只要裴瑯不心虛的話。
*
很可惜,裴瑯心虛了。
冉韜派去宣旨的使者被斬,路州遙向南梁獻表稱臣,無心北上的南梁一如既往地對著北方稱臣勢力提供“除幫助以外的一切支持”,裴瑯也意欲借此機會聯合北部匈奴勢力南下。
冉韜對此有所準備,也早有應對之策。得到消息之后,立刻調司州駐軍北上,直取路州州治翼平,另一路兵馬則由由賀方尚帶著自幽州出發,往東切斷路州與北方匈奴聯系。
或許裴瑯一開始想的是“突然起勢、打衛朝一個猝不及防”的主意,但是很顯然,情況演變到如今這種態勢,措手不及的變成了路州,甫一交戰便連連失利,城陷者眾。
楊嫣在初步了解戰況,知道路州已經成了甕中之鱉后,對這件事的結果表現了四個大字——“我不關心”。劇情都完了,也不用擔心男主光環,裴家愛怎么樣怎么樣吧、和她無關。
可即便楊嫣都表現出了這態度,到了押解裴氏族人入京的時候,冉韜還是問:“天氣涼了,宮中太冷,去別宮散散心如何?”
楊嫣:“……”
你最好是真的覺得冷。
楊嫣怎么看怎么覺得冉韜“把她調開”的意思過于明顯,但她還是很配合的點頭答應了。都努力了這么久,不差最后這一下子了。
她安排好學校的事,就跟冉韜一塊兒去了別宮度了個冬假。
前閔朝皇帝喜歡四處修筑宮室,兵敗那日,他自己攜著搜刮多年的寶物、登上了傾盡心力的萬珍閣,自.焚而死,絕對不給敵人留下一分一毫。楊嫣沒機會見到那號稱搜羅到天下奇珍的寶閣,不過單看對方修的別宮水平,就能猜到寶閣的堂皇程度……費盡人力、卻付之一炬,叫人忍不住痛斥一句“死都死不安生”。
好在那些在長安外的別宮幸免于難、保存得都很好,如今都便宜了冉韜。
冬天泡泡溫泉、看看歌舞,真的很享受,冉韜還有政務要處理,楊嫣真的是完全放假了。自己放假了、看見別人還需要工作,就有一種微妙的舒爽感,楊嫣又因為這點不太好說出來的小心思覺得負疚,在冉韜閑下來之后,也會拉著對方一起。
就是……
冉韜看看下面的伶人,再看看自家眼睛亮晶晶的皇后,總覺自己好像看出點什么來,一時陷入沉默。
變故就發生在這一瞬間。
弩.箭直沖著面門而來,因為這一箭是沖著楊嫣來的,冉韜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察覺出異樣。
楊嫣就算穿越之后遇到危險的次數也不多,每次出行都是層層保護,也談不上什么對危機的直覺。直到被冉韜推著摁倒在地上,后腦勺被半護著磕在掌心上,她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
而這片刻的功夫,冉韜已經抬手扭斷了上前刺客的手腕。
那刺客的手臂被扭轉著轉過一個正常關節結構不可能旋過的角度,就這么被冉韜鉗制著反手將兵刃捅進了自己心口,緊接著被一腳踹了出去。
鮮血濺出,周遭的護衛這才來得及趕上前來護駕。
本來控制住下面的伶人即可,但是竟還有人混在別宮護衛之中,場面變得越發混亂。冉韜砍了幾個動手的人,護著楊嫣退到一旁的偏殿里。
變故又快又亂,楊嫣是真的懵著。直到退守偏殿,觸手摸到一片黏糊糊的鮮血,她才猛然回神,抬手想要檢查冉韜身上的傷勢。
發顫的手抓住,冉韜像是安撫似的緊握了兩下,口中安慰:“沒事,不是我的血。”
楊嫣這才放下心來,仍然覺得手腳有些發軟,目光卻忍不住看向外面。
冉韜像是知道她所想,“放心,不是護衛反叛,只是那些刺客換了身衣裳。認很好認,我在那、他們反而冷靜不下來。”
冉韜感慨:“要是守庸過來……”不至于這么容易被人鉆了空子。
他也就感嘆了這么一句,沒再多說什么。昶兒被留在長安,要是宮里沒有一個信得過的人,他們也不敢就這么來別宮。
看著楊嫣仍舊不太好的臉色,冉韜護著人往偏殿深處走。
只是將要坐下的時候,他卻倏地臉色一厲。
楊嫣就覺自己人被往側邊一拽,一下子拉離了原本的位置,她連忙偏頭去看冉韜,卻見刀鋒陷入肩膀,抽出來的時候濺了她一臉的血。
溫熱的血液順著臉頰往下淌,鼻息間是濃厚到窒息的鐵銹味,有血珠順著睫毛反淌到眼睛里,眼眶微微刺痛,所見的一切突然蒙上了一層血色的影子。過于濃烈的視覺感知壓迫了聽覺的空間,楊嫣只覺得腦中一片嗡鳴、除此之外什么也聽不見。
與之相反的,看見的東西越發分明。
她看見那個突然出現的刺客被踹飛出去,接連撞翻了旁邊蓮花座獸像的雕塑、嵌銅琉璃香爐、繡著山水的屏風,最后后背磕到矮幾上,幾上的杯盤碗碟砸了一地。那刺客人也落到了地上,胸口軟軟地凹陷下去,口鼻處同時嗆出血來。
冉韜往前一步,稍微擋住了楊嫣的視線,居高臨下的看著這人,冷聲問:“李閔余孽?”
能在別宮中伸手到這種程度的,也只有閔朝舊人。
李雄羆是個畜生,但他一向厚封濫賞。這樣的“恩德”之下,還真養出一幫子愿意為他死的人。
冉韜看著這半死不活的刺客,稍微皺了一下眉。
不知道外面最后能不能留下人,他倒是想留個活口審一下,但是在嫣嫣跟前、終究不太方便動手。
這短暫的遲疑間,這個宮侍打扮的刺客突然開口了。
他掙扎著轉頭向楊嫣,明明還在嗆著血,語速卻飛快,“夫人這些年受苦了,我主在路州籌謀多年,只為了接夫人和小郎君回去,如今事敗身危,卻終不忍夫人再受這賊子欺侮……咳咳、只可惜屬下無能,未能殺了這賊人……”
剛剛才緩過神來的楊嫣:???
——你看我很像傻子嗎?!
作者有話說:
解釋一下,其實是沒什么關系的兩波人:想自立的裴氏 & 想刺殺狗子的閔朝舊人 (作話有點長,看出來這一點可以屏蔽掉了)
裴家那邊是反叛,想聯合匈奴在路州自立(失敗了,正在被押送進京)
狗子對裴家一直表露了很明顯的“用完了就打算丟”的冷淡態度,裴瑯其實是不得不反
裴家投得太晚,只能算是“歸降”、不能算“投效”,這種類型一般都待遇很差,多數都是隨便給個沒實權的官職打發了,還要在京城看著你免得召集舊部(這是正常待遇,甚至還要小心別那天被上頭看不順眼了、隨便安個罪名弄死——類似于裴叔父在涼州的待遇,有區別、但處境都很難)
裴瑯不甘心、而且他也擔心弟弟的事會被算賬
再加上裴家的正常待遇是入京,狗子偏在這時候給了個含義豐富的調任(狗子跟嫣嫣解釋過),你說裴瑯慌不慌?他慌才是正常的
(狗子其實對這些心里都有數doge)
狗子:不是我干的,我可什么都沒干。(清白.jpg)
他一向很清白,甚至連調任的事都給嫣嫣報備過了。
(狗子一直在試探啦,要是嫣嫣反應激烈,他會把裴琢撈出來的,徹底抹消身份、養個小寵物一樣養在宮里 #大度 #嫣嫣甚至得謝謝他
等一點點磨干凈裴身上嫣嫣喜歡的特質,他就可以把人徹底解決掉了)
二狗子比夫君那篇的男主手段更委婉一些?
大狗(hhhh)很直接,不自己動手已經是退讓了
二狗子是那種“就算他動了手,你還得謝謝他”的類型,而且他超有耐心,甚至能一等好多年。形容一下的話,二狗可能更皇帝(?)一點。
狗子其實挺矛盾的,一方面不能忍受嫣嫣心里有其他人,另一方面也“害怕”嫣嫣喜歡他
對他來說,維持原狀才是最安全的,對雙方都是
*
狗子也沒有很慘吧……你們為啥都那么可憐他?明確自己想要的,不擇手段搞到手,而且成功了
他唯一一次徹底妥協是嫣嫣昏迷的那次,之前每一次退讓都是有條件的。
——讓裴來衛陽是為了徹底毀掉這段感情,還是讓裴親自動手;嫣嫣成婚前哭的時候,他退讓是“‘這次’就算了”,“會放你走”也是騙嫣嫣的;放任裴琢離開衛陽是確認對方九成九沒活路,剩下一成是現在這狀況,裴琢活不活還是他一個念頭的事;選男寵是因為那些人隨時都能嘎掉,想也知道他不會讓那些人活啊!最后肯定都要處理掉……
要是嫣嫣沒喜歡他,局面真的無法控制了。
你們不能因為他在嫣嫣那里顯得很清白,就覺得他真的很清白啊,要是嫣嫣真的喜歡裴,他干的事足夠把一個正常人逼瘋了
*
*
刺客是狗子剛滅的的閔朝的舊人,和裴家沒什么關系,目的是刺殺狗子,為舊主復仇
他們在長安(以前閔朝的都城)的消息比較靈通,被楊父的態度誤導了,真的以為孩子是裴的,于是假冒裴家的人、孜孜不倦地挑撥嫣嫣對狗子動手(之前攔車的那次是他們干的)
嫣嫣:???
你們是不是有點大病?
*
嗯……
解開誤會的過程可能和你們想的不太一樣
53 ☪ 我教你
◎她還生氣呢!◎
楊嫣覺得這刺客簡直在侮辱她的智商。
先別說她和裴琢根本沒那方面的關系, 單就說今天的刺殺,作為一個明晃晃的軟肋,刀子都是往她身上招呼的!要說這場刺殺是來殺她的她都信。
楊嫣也不相信這是裴氏的人。
裴家要真有這么大的能耐, 刺殺冉韜干什么?去劫囚車啊!而且她和裴琢沒有關系,這事裴琢自己也知道啊!!
但楊嫣很快就發現,這人不是在侮辱她的智商,他就是很單純地在挑撥人心而已。
——手段低級且錯漏百出,但是很好用。
因為冉韜已經在回頭看她了。
楊嫣:“……”
她一點點睜大眼睛, 只覺得大腦充血, 剛才的害怕都忘了,她拔高聲調,“你不會真的信了吧?!”
信了那些一聽就是鬼話的內容,信了什么“夫人”、“小郎君”的話。
楊嫣這么一想,只覺得血壓都飚起來了。要真是這樣,她才要氣死了!!
冉韜往回走了一步, 扶住了軟著身勉強撐在桌邊的楊嫣,低聲,“沒有, 我知道昶兒是我的。”
就在楊嫣即將松了口氣之際,卻聽冉韜接著道:“有些事、就算嫣嫣想, 我也不會讓你如愿的。”
楊嫣一愣。
什么叫“就算她想”?她什么時候想?!她沒想——
思緒轉到這里, 突然頓住。
某些回憶中的畫面翻涌起來,楊嫣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她忍不住仰起頭看向冉韜。
冉韜知道了?那天裴宅的事。
她可以解釋……不、這好像很難解釋。
因為一些規則上的限制, 劇情沒法在小世界內說出來, 楊嫣這會兒發現自己居然沒什么能說的。
反倒是冉韜顯得神情緩和, 他溫聲:“沒關系, 嫣嫣說過了,現在已經不喜歡他、喜歡我了,是不是?”
楊嫣遲疑著點頭。
這個說法好像也可以,但是冉韜現在的表情,讓她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
楊嫣的手被牽引著抬起,掌心擠入一個硌手的硬物。
她低頭看去,原來是剛才冉韜從刺客手中繳下的短刀刀柄,上面還沾著血,觸手一片黏膩。
不只是掌心,手背上交疊地方也多了道道血漬。
是冉韜正在流血。
楊嫣突然想起,冉韜肩膀上的傷口還沒處理。
她張了張嘴,剛想要問,卻聽冉韜接著開口:“即便這次刺殺的事與裴氏的無關,但‘裴瑯反叛、想要帶著匈奴南下’卻是實打實的,這是株連的大罪,我不會寬赦。裴琢病重已久,或許與此事無關,卻無端遭兄長株連……嫣嫣,你會心疼嗎?”
楊嫣不知道冉韜為什么突然提起這個,她只覺得抓著短刀的那只手被攥得越發緊了。
那雙異色的眸子直直看入她的眼中。
冉韜臉上的神情是極其冷靜的,可是在這樣的對視下,楊嫣卻終于察覺到那平靜表面后隱約涌動的東西,又深沉又幽暗,順著目光的接觸絲絲縷縷纏繞過來,簡直像是要拉著她一同墜入深淵。
楊嫣下意識想要后退,卻被牢牢地抓著手定在原地。
冉韜表情放得柔和,又問:“嫣嫣想救他嗎?”
他輕聲問完了這一句,確認短刀被楊嫣好好手里,便在對面人茫然的眼神中,一點點松了手。
怎么救……?
既然他不會寬赦,那便換個能寬赦的人如何?
偏殿只有三個人,嫣嫣手里拿的又是那個刺客的短刀,她只要動手就好。
沒有人會懷疑到柔弱的皇后,也沒有人會相信刺客臨死前發瘋地“胡亂攀咬”。只要嫣嫣動了手,一切都會結束。畢竟昶兒年紀太小了,嫣嫣的太后諭令才是行事依憑,新帝登基本就該大赦天下,嫣嫣可以以此為由、赦免任何她想赦免的人。
在那驚慌無措的目光中,冉韜終于生出點恍然,他確實考慮得不夠周到。
他輕問:“嫣嫣不會嗎?”
緊接著又莞爾,“我教你。”
他牽引著短刀的刀鋒貼到頸側,脈搏緊鄰著鋒刃一下又一下地躍動著。
要害的暴露讓身體的血液都在奔涌,冉韜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加速。明明他才是那個被刀鋒抵住要害的人,可滿臉蒼白惶恐、像是被逼于絕境的卻是對面的執刀者,這種隱約的錯位感竟讓他的情緒微微亢奮,頸側脈搏的躍動越發清晰。
他勸慰:“別害怕,手穩一點。”
這話完全起了反效果,對面的人差點把刀扔出去。
嫣嫣像是才終于回過神來一樣,拼命搖著頭,掙扎的動作在頸側添了一道血痕,她立時僵住了,眼淚奪眶而出,卻一動也不敢動,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嫣嫣是在為我哭嗎?”
冉韜輕輕笑了一聲,可吐出的話卻并不如聲調那般溫和,“可若是嫣嫣不在今日殺了我,他就死定了。”
正交談間,身后傳來的細微動靜,冉韜臉上的神色有一瞬的冷淡。
——居然還沒死透……
冉韜略微煩躁的側讓了一步,準備先把這個不穩定因素解決。只是還沒來得及動手,原本被他擋在后面的楊嫣卻沖上前去。
冉韜心下一驚,“嫣嫣!!”
他只后悔剛才沒給那刺客一個痛快,若是嫣嫣被傷到了……
冉韜剛想將人扯回來,下一刻、眼前發生的一幕卻讓他生生地定在了原地。
——嫣嫣擋在了他的身前,將刀送入那個刺客胸口。
是冉韜從來沒想過的事。
為什么執著于讓嫣嫣親自動手?因為明白人命在她心中的重量。
小娘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小娘子,她連毫無瓜葛、只會帶來災禍的流民都想要救,那么他呢?如果他死在小娘子手里,會被小娘子記一輩子的。
這從來不是什么好心給她的解脫。
只是換一種方式,糾纏她一輩子罷了。他想要無數次午夜夢回,嫣嫣都能清晰地想起這一刻。
小娘子不該在那時候對他伸出手的。更不該伸了手之后,又拋下他。
……那么、現在呢?
眼前的一幕讓冉韜思緒難得遲緩,大腦還在處理這場景中蘊含的信息。
嫣嫣捅偏了,那地方并不致命。
不過刺客先前傷得太重,一時也無力上前,血液從撕裂的傷口處涌出,傷口越來越大,因為嫣嫣的手一直在抖,抖得都要拿不住刀了。
她臉色已經蒼白到近乎透明了,連唇.瓣都是慘白的。
先前濺到她臉上的血液已經干涸成暗色,又有新的血珠在那張漂亮的面孔上逶迤地淌下。過于艶麗的顏色對比配上那倉皇著落淚的神情,竟沖撞出一種妖異至極的凄艷,就連對面刺客動作都有一瞬的凝滯。
冉韜上前一步,將人攬在懷中。
他一手蓋住了那雙不住落淚的眼睛,另一只手則是往前、掌心包裹住了那只拿不穩刀的手。刀鋒往上一遞,又輕擰著旋過一個角度,刺客徹底地沒了氣息,隨著冉韜抽回刀的動作往后栽倒。
鮮血在地面漫開,某些過于久遠的記憶復蘇,冉韜表情有片刻的恍惚。
他捂著人眼睛的那只手沒有松,一只手卻棄了刀、輕輕擦拭著那蒼白面頰上沾染的血跡。只是他手上沾滿了血,這個擦拭的舉動只讓那張臉越發狼藉。
冉韜最后還是放棄了這個無用功,而是手臂用了點力氣,將這具還在不斷顫抖的身軀更往自己懷里更緊地攬了攬。
他放緩了聲音,輕輕復述著那句深埋在記憶深處的話,“不要怕、別害怕。嫣嫣沒做錯,不是嫣嫣的錯……是他先動的手。”
聲音出口,竟帶了點細微的顫意。
冉韜才發現自己居然在笑。
他也確實該笑的。
嫣嫣居然愿意為了他拿起刀。是因為他的命更重要些嗎?重要得甚至足以踐踏過她一直堅守的原則。
他突然想要湊過去親一親人。
但是總算還有些理智在。
——這時候親上去,嫣嫣回神以后要生氣的。
……
冉韜傷得不重,他是從戰場的最底層摸爬滾打著活下來的,最知道怎么避過要害的地方,傷也只傷了皮肉。
但這倒也不妨礙他做出傷得極重的樣子。
嫣嫣最心軟了,瞧他傷成這個樣子,才舍不得對他一直冷臉下去。
楊嫣有點猜出冉韜是裝的,但是她沒有證據。冉韜傷口包扎的時候,她也看見了,好長一條血口子,這傷勢要是落在她的肩膀上,她得疼得背過氣兒去。
再想想這一刀還是為了護著她挨的,楊嫣的冷臉確實有點繃不住。
身后隱約吸氣的聲音,楊嫣心里默念了好幾遍“才不管他”,但還是忍不住回頭。
冉韜正在給自己倒水,大概是動作間拉扯到了傷口,他臉色有點難看。
楊嫣面無表情的過去,倒好了水,把杯子重重砸在冉韜跟前,期間一句話沒說。
冉韜沒急著去拿水杯。
看著楊嫣就準備這么離開,他連忙伸手、抓住了對方的手腕,低聲詢問:“還生氣?”
楊嫣這會兒還處在一點就炸的狀態,又聽見冉韜這么問,立刻就拔高聲調:“難道我不該生氣嗎?!”
情緒一激動,眼眶又有點熱,楊嫣連忙緩了口氣兒,想把眼淚憋回去,一回神卻被冉韜拉著坐到了懷里。
她被這動作嚇了一跳,連忙去看冉韜的肩膀,卻被后者安慰,“放心,傷口沒事。”
楊嫣:“……”
剛才的嘶氣聲果然是裝的!
楊嫣的目光往上,落在冉韜頸側那道被刀劃出來的傷口。
這傷口太淺,雖然位置要命,但是處理的時候根本沒人注意,連藥都沒抹。也確實不用抹,傷處現在已經自行結痂。血痂的痕跡在深麥色的肌膚上并不顯眼,楊嫣盯著看了好一會兒,臉色難看。
冉韜低聲輕嘆,“嫣嫣該生氣的。”
楊嫣:認錯態度倒是良好……
楊嫣剛這么想著,卻聽對方接著道:“嫣嫣這么喜歡我,我居然都不知道。”
楊嫣:?!!
什么鬼話?!這個人好厚的臉皮!!
楊嫣剛想說點什么反駁,卻聽冉韜慢悠悠地低聲,“明明嫣嫣每日晨起都要說一遍,我居然沒往心里去。”
楊嫣:要是能回到過去,她一定把那些話一句句吞回去。
“那日的湯很好喝,我這幾日傷著沒什么胃口,嫣嫣能不能再給我做一次?”
楊嫣:餓著吧,活該。
……
“荷包沒繡完便不要繡了,手扎傷了我心疼。只有竹竿沒有葉也好看,回去便送給我好不好?”
楊嫣:回去就燒了!
“……”
“…………”
冉韜慢悠悠地說著,楊嫣卻越聽越別扭。
明明都是她自己干出來的事,但是被冉韜這么一件一件拎出來,她整個人都不好了。
楊嫣有點受不了地輕輕掙著、想從對方懷里脫身,耳后卻突然被親了一下。
呼出的氣息吹得楊嫣激靈了一下,冉韜親吻過后卻并沒有退去,而是就停在了原處,濕熱的氣息一下又一下地拂過耳際。
“那天晚上,我也很喜歡。下次——”
冉韜說到這里,聲音頓了下,像是有些氣息不穩地呼了口氣,這動靜也惹得楊嫣打了個擺子。他見狀輕笑了聲,嘴唇幾乎要貼到那紅得滴血的耳垂上,低啞著聲接上,“換個戲碼如何?比如說、山匪和被搶到寨子里的小娘子……”
后半句話的吐字已經含糊了起來,冉韜終于忍不住咬上耳邊的那塊軟肉,牙齒抵住磨了磨。
楊嫣:!
她被咬得一抖,終于繃不住,騰地起身推開了人、站起來就往外跑。
——她還生氣呢!
才不會被這些“糖衣炮彈”腐蝕!!
作者有話說:
下章收個尾,就正文完了,番外應該還有兩個
哈哈哈,xp一致就很快樂,我也喜歡小媽文學,最近確實有個偽小媽文學的腦洞,也是狗血誤會梗(因為就是個梗,所以還沒開預收,先在備忘錄里放一放,等意難平寫完再決定寫不寫doge)
梗大概是這樣的——
宋羅衣穿越后被一位將軍所救,吊橋效應雛鳥情節外加對方體貼入微,她很快喜歡上了對方,并且在古代嫁了人。可惜亂世之中,人命猶如蚍蜉,將軍一朝戰死,她成了未亡人。
停靈了第三天,府上來了一位老道長,說他早些年就算出將軍會有此一劫,人能救。
宋羅衣也同時得知了,對方十年前曾帶著一位和她長相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去拜會過道長。
宋羅衣:原來我是替身!!!
她決定報完恩之后,兩人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欠。
于是,她被送到了十年前。
剛一到地方,就看見一個衣衫錦繡的少年單腳踩著凳子、手肘撐著膝蓋,滿臉驕縱肆意對地上一個鼻青臉腫的大漢諷笑,“給小爺磕一個,我考慮讓你爬出去。”
宋羅衣:?
這臭屁小鬼誰?!
*
“才不當替身”“再喜歡你我是狗”女主 x “有比我更像的替身嗎?”“老男人有什么好的?!”男主
(男主以為女主是他小媽)
梗是這么一個梗,故事發展還沒想好
(因為有小可愛提小媽文學,所以迫不及待給你們看看hhhh
……阿晉什么時候會自己碼字啊#做夢.jpg)
54 ☪ 正文完
◎喜歡什么?◎
看見楊嫣落荒而逃, 冉韜也沒急著去追。
他注視著那道纖影消失在視線范圍內,自己在原處平復了一會兒、端起杯子來緩緩地喝了幾口水。
慢慢來、他害怕嚇到嫣嫣。
冉韜抬手摸了摸頸側的痂痕,垂下了眼。
他本來沒想要逼得那么狠, 也沒就算做得這么絕。畢竟嫣嫣能留在他身邊,已經是他設想中極好的結局。
可嫣嫣給得太多了,多到他貪心不足起來。
當年的小娘子便是如此。
一味地予取予求,只會把他的胃口養大。當小娘子想要收回去的時候,他便想要自己去拿。
養狗是要給教訓的。只是一味地縱著順著, 最后只能養出噬主的惡犬。
小娘子似乎不明白這個道理。
她甚至解開了那條束縛的鏈條。
是小娘子親口告訴他“貴人沒什么可高貴的”, 又一次又一次地講述著“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她親手打碎了藩籬枷鎖,那么當熠熠明珠出現在眼前,他妄想要據為己有,不是很正常嗎?
冉韜抬手蓋住了臉,低頭掩住臉上的神色。
模糊的聲音隨風溢散,他看不清神情地輕聲呢喃:“……嫣嫣, 別再收回去了。”
再收回去一次,他會拉著嫣嫣一起瘋的。
……
有賴于某人臉皮和下限同時不要了的哄人方式,等冉韜的傷愈, 一行人從別宮返回的時候,楊嫣的氣就消得差不多了。等到了回宮之后, 哭唧唧想爹娘的昶兒更是為這次的惡性.事件遞上了最后一個臺階。
——孩子都這么大了, 還能離不成?
*
寢殿。
燭火映亮了那輪廓分明
LJ
的半邊臉,冉韜正盤腿坐在床上,垂著眼看手里的文書。
不是睡覺的那個“床”, 而是這時候專門的一種坐具, 不鋪褥子, 而是按時令, 夏天墊上納涼的藤席、冬日鋪上保暖的皮裘,供人坐在上面,上面還有配套的幾案——很有床上小桌板那味兒了。
果真,有些東西再怎么變化,它還是能改頭換面地出現在生活中。
楊嫣偏頭看了一陣兒正專心看各州郡送上來文書的人冉韜,想了想,也走過去。
冉韜聽見了她過來的動靜,但是等真的看見人自案幾底下探著頭鉆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差點失手把幾案掀了。
燭火映照的場景本就曖昩,這種說不清的晦暗幽深中,突然出現一個衣衫單薄的嬌弱美人仰頭沖著他笑。
美人笑得滿室生輝,可卻是曲著手肘、伏在他的腳邊。
冉韜抬了一下眼往幾案后看,很好、居然還是跪趴著。
他深吸了口氣,將手里握斷了的毛筆放在一邊,沉著聲,“你先起來。”
楊嫣把嘴里的那句“驚不驚喜”給吞下去。
——居然生氣了,為什么?
今天昶兒不知道怎么跑到學校,藏在桌子底下,突然鉆了出來。
楊嫣被嚇了一跳:那種“你的小寶貝突然出現”的嚇一跳。(驚喜.jpg)
楊嫣忍不住復現了一把。
她這做法是幼稚了點,但是冉韜就算沒有“你的大寶貝突然出現”,也不至于生氣吧?
楊嫣懨懨地“哦”了一聲,嘗試從里面爬出來,但是不太順利。
冉韜用的這個幾案算是高幾了,但下方的空間仍舊有限,讓昶兒過來鉆一鉆還行,楊嫣再怎么嬌.小也是個成年人了,從底下出來有點費勁。
楊嫣嘗試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撐著的手肘,腦袋往前枕了枕準備借力,卻不料冉韜反應很大地猛地支腿,她壓過去的力道一下子落了空。幾案被猛地推開、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上面的燭火搖曳,楊嫣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就被像是拎小貓崽似的拎了起來。
楊嫣:……?
隔了會兒,楊嫣終于從冉韜的反應中意識到是怎么回事。
等到冉韜稍微平復了一下呼吸,楊嫣才小心翼翼又意有所指地問:“你……沒事吧?”
剛才被拎開得太快,她都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是撞到了還是壓到了,但應該不太重?也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冉韜:“沒事。”
楊嫣總覺得自己從這兩個字里聽出了某種咬牙切齒、生吞活剝的意味。
楊嫣:“……”
她真不是故意的!
……
楊嫣最后老實交代了這件事的前因后果。
在對面長久的沉默中,楊嫣總覺得她腦補出了“你今年幾歲?”的質問。
她這會兒也覺得自己腦子有點抽,正想要道個歉,卻被摸了摸頭發,耳邊傳來輕嘆,“下次別這么干了。”
楊嫣忍不住眨了眨眼。
說實話,冉韜這句話在她這邊的效用基本等同于“下次還敢”,而且他說這話的語氣跟那天角色play之后不能說一模一樣、只能說是復制粘貼。
好像不是生氣啊?
冉韜上次可是親口承認的“很喜歡”。
楊嫣扭著頭想要去觀察冉韜的表情,卻被一只手摁在了原地。
冉韜無聲地嘆了口氣。
在這上面就別慣著他的胃口了,不然吃苦的只能是嫣嫣自己。
*
楊嫣最后抱著手臂側靠在冉韜的肩膀上看他處理文書,大片大片的文字看得人昏昏欲睡,漸漸扭曲成了一些看不懂的符號,神智恍惚間想起了那句低聲的詢問——‘喜歡我什么?’
喜歡什么?
楊嫣模糊地思考著答案。
只有在這個人跟前,才不需要考慮任何人設的限制,只需要做自己。她會喜歡上對方,很正常吧?
回憶點點滴滴浮現,從相遇到分離再到意外重逢。
楊嫣思緒微頓。人設警告的話,其實還是有一次。不過那次警告響起來的時機實在微妙,她一直沒能仔細去思考原因,更不要說想出什么結果了。
這會兒突然想起,楊嫣忍不住輕輕扯了扯冉韜的袖子,帶著點睡意含糊著:“那天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冉韜“嗯?”了聲。
溫香軟玉就靠在旁邊、幽幽香氣一直往鼻腔里鉆,再加上剛才還發生了那種事,冉韜也只分了半份心神在文書上,這半分還是為了免得自己再回憶剛才。
柔軟的臉頰就那么隔著一層單薄的布料貼了上去,她臉上還帶著無措的茫然。
嫣嫣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冉韜咬著牙深吸了口氣,勉強平穩下語調,接著問:“哪天?”
楊嫣沒聽出這語氣的異樣,她這會兒人都已經半睡半醒,回應也變得模糊不清,“應州、晚上……你讓、我去找你,那天……”
冉韜的手頓住。
他終于徹底放下手里本就看不太進去的文書,轉過頭朝向楊嫣。
他意味不明地盯著人看了好一會兒,眼中晦澀的情緒浮浮沉沉。
一點燭火在那嬌美的容顏側邊鍍上一層朦朧的光暈,恍惚將人拉回了應州的那一晚。
那晚、他想了什么呢?
美人嬌靨上還籠著朦朧的睡意,又透著些真心實意的疑惑,這簡直是像是一場過分極了的引誘。
冉韜忍不住舔了舔唇。
他輕聲問:“嫣嫣好奇?”
楊嫣剛才被冉韜的轉身晃了一下,這會兒人已經清醒了幾分。
她揉了揉還有點暈的腦子捋了一下剛才的對話,模糊覺得有些東西不太對勁,但又沒想出來哪里不對。
抬眼看著正等著回答的冉韜,她遲疑著點了下頭。
她確實挺好奇的。
冉韜不由笑了一下,笑容弧度略大,露出了尖銳的犬齒。
他耐不住將之地在抵住了下牙齒磨了磨。又傾身過來,附到楊嫣耳邊,聲音低沉又嘶啞,“嫣嫣想試試嗎?”
……
作者有話說:
山匪和小娘子的play這不就可以用上了doge
這件事告訴我們,不要去好奇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正文完了
后面都是是番外……不是“試沒試”的番外啊!別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