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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謝雨青也沒多耽誤,將鋪子里的事情交代下去,就跟著芳哥兒回鄉(xiāng)下了。

    雖然是同一個村的,但找里正辦事卻不能空手而去,一是怕勸不動里正出面管這件事,而是怕拖久了恐生變故。

    謝雨青心里打算著,在鎮(zhèn)上打了幾兩燒酒,買上一包紅糖,再回家捉只雞就去里正家里。

    回去的時候劉阿奶正在喂雞,張遷竟也回來了,在院子里編兔籠。

    還是狗子叫聲引起二人注意,劉阿奶心里很是驚喜:“青哥兒,你咋回來了?我今天上午還在說,可惜你今天不回來,不然你和小張又能見到了!”

    謝雨青將手上的東西往后藏了藏,今天鋪子里發(fā)生的事情謝雨青本能的不想和劉阿奶說,如果說出來劉阿奶難免為此動氣擔憂,不值當。不過捉雞這事兒也不能瞞著劉阿奶,家里養(yǎng)著的雞鴨雖多,但劉阿奶很是上心,一天數(shù)個好幾次,若是丟了或者是病死了,劉阿奶都得心疼許久。

    劉阿奶沒多思考就相信了謝雨青隨口胡謅的話,還特意去挑了只長得又大又好的公雞。公雞雞冠又大又艷,這才捉回來養(yǎng)著沒幾個月,就和成年公雞差不多大,已經(jīng)不跟在老母雞身后啄食,能在雞群里趾高氣揚了。

    “青哥兒,這只行不行?不行咱們再捉一只?咱們的雞年份不夠,不然就捉只老母雞了。”劉阿奶頗有些遺憾。

    “夠了夠了。阿奶,我還買了些燒酒紅糖呢,這只大公雞就夠了。”謝雨青連連點頭,劉阿奶就放過了那群四處亂飛的雞,拿起稻草擰成繩子將公雞給綁起來。

    “這鴨子大了,也該剪羽毛了。你看看這,進去捉只雞,鴨子都嘎嘎著拍著翅膀飛,還真有幾只飛起來了。”劉阿奶將綁好的公雞扔到一邊,說干就干,搬著板凳拿了剪子過來,就要捉鴨子剪羽。

    “阿奶,還要給鴨子們剪羽啊?我看也飛不高啊。”謝雨青隨口問幾句。

    劉阿奶抓住一只鴨子,已經(jīng)開始給鴨子剪羽毛了,好些鴨子扇著翅膀亂飛,弄得空氣中全是羽毛。“要剪。不剪它們飛出院子就不好了,還有就是等它們再長大些,翅膀硬了,去河邊放鴨子也不好收回來。不過是剪些羽毛,也不痛,不妨事。”

    謝雨青看劉阿奶動作絲毫不含糊,弄得鴨心惶惶,他就不再看了,準備去找里正,畢竟這事易早不易晚。

    “對了青哥兒!”劉阿奶叫住踏出一腳的謝雨青。

    謝雨青呼吸一滯,生怕劉阿奶發(fā)現(xiàn)什么。

    “昨天芳哥兒送了些櫻桃來,都在屋里的桌子上呢,你拿些去吃!”說完,劉阿奶就又專心剪鴨子羽毛了。

    看來是沒發(fā)現(xiàn),謝雨青松口氣,“阿奶,你留著吃吧。今早芳哥兒也給我松了櫻桃去呢。”

    走出后院,路過瓜棚的時候謝雨青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張遷已經(jīng)編好兔籠,將工具這些收起來。剛剛謝雨青的話能將劉阿奶給糊弄住,卻不好糊弄張遷。

    張遷聽到身后的動靜,手頭加快了收拾的動作,汗水順著他小麥色的皮膚流進短打里,他皺了皺眉開口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嗎?”

    謝雨青咽下口水,感到有種壓迫感,他知道剛剛的話敷衍不了張遷,就靠近了些,將中午鋪子里發(fā)生的事情告訴給張遷。不告訴劉阿奶是怕她年紀大了動怒、情緒激動這些對身體不好,張遷正值壯年,人高馬大的,倒是沒有這方面的擔憂。況且告訴張遷,多一個人知道說不定還能多出些點子呢。

    張遷越聽眉頭皺得越緊:“你沒受傷吧?”張遷擔憂的看著謝雨青,像是想從他眼睛里看出有沒有撒謊的痕跡。

    “我沒事,我能有什么事!鋪子里有那么多伙計呢,他一個人就算想動手也傷不了我。”謝雨青趕緊解釋,“只是再不解決這事情,我怕影響到鋪子里的生意。之前老李還和我透露,府城里要來新太守,師爺想要搜尋各處的新鮮吃食,為新太守接風洗塵。他推薦了謝記,可這事一出,也不知道還能不能被選上。怎么就偏偏在這時候發(fā)生這種事情呢。”謝雨青想著便有些喪氣。

    這些事情、他的擔憂焦慮都不好在店員面前說,好不容易能找人傾聽這些,謝雨青不由得一股腦兒的將心里的話像倒豆子似的倒出來。

    張遷將謝雨青攬在懷里,無言的給他安慰,“那人怕是受了誰的指使,總歸是來者不善。不過別擔心,總會解決的。就算不能被選上,于咱們而言也算不上是壞事,能選上最好,不能選上也罷。要是選上了,但獻上去的菜品反而觸了太守的眉頭,能也不見得是好事。”

    謝雨青點點頭,壓在心底的東西一旦說出來,那就好受多了,“你說的是,當務之急是先把這件事給解決了,剩下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張遷拍拍身上的竹屑,“走吧,我和你一道去。”

    謝雨青點點頭,又返回和劉阿奶說了聲,便和張遷出門了。

    芳哥兒正在門外等著,見張遷也跟著一起出來,他反而放松了些,多個人心里都更有底氣,更別提還是青哥兒他那高壯能干的男人!就算跟著去什么也不做,那對面也得掂量掂量!

    一行人沒在耽誤,匆匆去了里正家里,幸好最近天氣都比較炎熱,里正嫌天熱沒出門打理莊稼,正在屋里乘涼,謝雨青才不算跑了個空。

    將東西遞出去,里正媳婦高興的接下,又是端坐又是倒水,“哎呀,來就來嘛,帶什么東西。快坐下喝口水!老劉!老劉!有人找你,快出來招待一下。”

    有里正媳婦催促,里正也沒多拿喬,從屋里出來,“是劉阿奶她家的和劉大媳婦啊,今天來這兒是有什么事情嗎?”

    芳哥兒雖是個急性子,但也不是沒腦子,村子里這些人情世故彎彎繞繞他最是清楚不過了,里正一開口問,他就暗地里掐自己一把,開始摸眼淚,“里正,您可是我們劉家村那最最公平公正的!今天您可得為青哥兒做主啊!”

    謝雨青領會到芳哥兒的意思,跟著一唱一和的簡單將中午發(fā)生的事情一說,想求里正幫忙調(diào)和一下。

    芳哥兒在一旁加碼,“是啊里正!您既是村子又是里正,一定得為青哥兒做主啊!這劉癩子今天敢去鎮(zhèn)上找青哥兒的麻煩,明天說不定就去書院碰瓷劉山哥了啊!”

    芳哥兒這話可是觸及到了里正媳婦的逆鱗,她可就指著劉山考取功名做官,以后接她去鎮(zhèn)上享清福呢!“老劉!這劉癩子是太不像話了,都是一個村出去的,做事情怎么能弄這么絕?這不行,別人聽了去,還以為咱們劉家村都是什么刁民!這不成,你快去說和說和。”

    里正沉默的抽著旱煙,聽完謝雨青和芳哥兒說的,心里覺得劉癩子做的有些過了,再加上老伴在他耳邊這么一吹,里正更覺得這劉癩子無法無天了,是得好好說教一下才是。“青哥兒,你說,這劉癩子當真這么說的?”

    謝雨青點點頭,“我不敢在里正面前說謊。”

    里正媳婦一直勸著,又努努嘴,示意他看看屋里那只大公雞,里正眼角一抽,覺得是得管管這個事。

    里正抽完最后一口煙,拿著煙管在地上磕了磕,負手背著站起身,對他老伴說:“你把我那個拿來。走吧,我跟你們走一趟。”

    里正媳婦自然知道他說的東西是什么,忙取了過來交給里正,里正拿著就要出門。

    謝雨青他們也趕緊跟上。

    ……

    劉水在地里做活兒的時候忽然眼皮子狂跳,他心里覺得不安穩(wěn),就收了東西回家,沒想到卻看到本該在鎮(zhèn)上的劉癩子躺在床上。

    劉水心里火起,踹一腳劉癩子,“你怎么在家?你事情辦好了?”

    劉癩子不在意的翻了個身,“這有什么?還能有我辦不成的事情?今天太陽又毒又辣,我肚子還疼了半響,回來躺會兒怎么了?就不能明天再去鬧?再說了,遲一天早一天也沒區(qū)別嘛。”

    “你……”劉水還想再罵,窗外一陣動靜擾亂了他,他凝神仔細一聽,“劉癩子在不在?”竟然是里正的聲音,里正怎么來了?!

    劉癩子顯然也聽出這聲音是里正的了,猛一翻身坐起來,“那謝雨青去找里正了?”

    劉水按住狂跳的眼皮子,“我怎么知道!出去看看不就完了。”

    劉癩子朝地上啐一口,“他/娘/的,倒是會搬救兵。”

    劉水出去一看,果然是謝雨青他們帶著里正過來了,里正正坐在板凳上,拿著他那把旱煙再抽,謝雨青他們則是站在一旁。

    謝雨青和劉水相看兩相厭,彼此都懶得給好臉色。張遷注意到,借著袖子遮掩,拉住謝雨青的手捏了捏,謝雨青神色這才稍緩。

    劉水再不喜謝雨青,卻是不敢給里正臉色看的,他連忙給里正倒上水,“村長,您怎么來了?”

    “我怎么來了?我倒是想問問你知不知道你家那口子干了些什么事!”里正停了抽煙,煙槍在桌子上敲得邦邦響,氣勢十足。

    劉水心里的氣都掉起來了,“他是犯了什么事兒?讓您老人家都來了。”

    “你讓他出來自己說。我知道他在屋里。”里正并不搭話,板著臉讓劉癩子出來。

    劉癩子坐不住了,卻也知道捂著肚子裝裝樣子,哎喲哎喲的出來了。

    “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里正心里本就不喜劉癩子,看他這副模樣心里更是厭煩。這劉癩子一回村來就沒消停過,大熱天的還害他為這件事多跑一趟,白白受苦。

    “劉癩子,我問你,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去謝記吃飯了?后來是不是又在謝記鬧?”

    劉癩子不認,“怎么就是我鬧?我可是實打?qū)嵉某粤怂业臇|西肚子疼了。”

    里正又敲敲煙槍,示意他安靜。“我問你,青哥兒有沒有送你去醫(yī)館,有沒有給你把藥錢給付了?你又有沒有開口朝青哥兒要一百兩銀子?還說不給就要天天去他們鋪子門前鬧那種?你只管說是不是,別想著在我面前扯謊,我去鎮(zhèn)上隨便找人打聽兩句就知道了。”

    劉癩子這回不說話了,里正就知道青哥兒沒把事情夸大。“你這回可是做的有些過了,都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怎么把事情鬧的這么難看?說出去還要不要臉了?”

    里正做了多年村長,又在村子里待這么久,最擅長的就是處理這些雞皮蒜毛的事情,和稀泥了。

    不知為何劉水劉癩子對視一眼后,竟沒反駁。

    里正松了口氣,總算是讓雙方說和了,更神奇的是,劉癩子竟然也沒要其他賠償。

    第092章

    這段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但謝雨青總覺得心里不太踏實。張遷也覺得不太對勁,但具體哪里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這回他去山上打獵時運氣好,捉到不少兔子,還有好些母兔子是懷了崽子的,眼見著已經(jīng)快捉到三百只兔子,來年訂單的兔皮壓力已經(jīng)不大,張遷也編好兔籠將兔子們都安置下來。

    張遷便也沒再急著上山捉兔子,而是打算和謝雨青一道去鎮(zhèn)上住上幾天,這樣就算是有人有心要鬧事,但看見張遷這么個壯實的漢子在店鋪里,也會收斂幾分。

    謝雨青對此自然是沒異議,他相信張遷能把事情都給安排好,再一個是分開這么久,他也有些想張遷了。

    劉阿奶雖有些遺憾謝雨青不能在家里多待幾天,但她也清楚,現(xiàn)下鎮(zhèn)上的鋪子正忙著呢,哪里能天天待在家里躲懶啊。張遷跟著謝雨青去鎮(zhèn)上,他們倆人彼此也好有照應。

    怕謝雨青在鎮(zhèn)上不好買菜,劉阿奶又帶著謝雨青去菜園子里搜刮了一通,但凡是長得好的、能吃了的菜都通通摘了讓謝雨青帶去。

    “阿奶,夠了夠了,真的夠了!摘多了帶去也吃不完啊。”謝雨青按住劉阿奶繼續(xù)摘菜的手,“菜摘完了你吃什么啊。”

    劉阿奶看看已經(jīng)摘下來小山似的菜堆,也覺得差不多夠了,“好了好了,再摘幾把豆角我就不摘了。什么叫摘完了我就沒得吃?這些日子菜瓜長得快著呢,一天一個樣,一茬又一茬的,我一個人哪里吃的完?你們不摘了帶些去,那才叫浪費呢。”

    謝雨青用稻草將菜蔬一捆一捆的捆好,“摘多了我不好拿。”

    劉阿奶又繼續(xù)摘了好幾把豆角,這才停下來,“有什么不好拿的?正好哥婿不也要和你一起回去嗎?把那驢車架好,菜放上面一并稍去就是,也不要你出力。對了,好些雞鴨都開始下蛋了,這些日子我攢了不少,你們也一并拿去,賣也好自己留著吃也好,總歸好過放在家里。要不要再捉幾只雞鴨回去,想吃就宰了燉湯?”

    謝雨青:“不了阿奶,雞鴨捉回去我也沒地養(yǎng),鋪子賣吃食的,捉些雞鴨回去弄臭了也不好。”

    劉阿奶有些遺憾,“那就算了。正好等這些雞鴨再養(yǎng)養(yǎng),現(xiàn)在都還嫩著,還是得老雞老鴨燉湯才好。”

    載著滿車的菜瓜,謝雨青又回到鎮(zhèn)上。

    果然如昨天所料,店里的生意不如從前,臨近飯點也只有零星幾位顧客,客流量算是大幅度下降了。果然還是被昨天的事情給影響到了。

    不過煎餅果子鋪要好些,興許是兩家鋪子隔得遠,這邊的顧客沒親眼見到昨天那場鬧劇,便一如往常。再加上涼皮涼粉在炎炎夏日確實很受歡迎,來買的顧客還算多。

    謝雨青踏進螺螄粉店,他的到來總算是給垂頭喪氣的店員們一些信心。

    李嬸迫不及待的迎上來,“青哥兒,這事兒怎么樣了?”其他店員雖沒問,但就從他們的表情上來看,依舊是在乎的。

    謝雨青拍拍李嬸的肩膀,“我回去找了里正去說和這件事,對方?jīng)]反駁,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李嬸拍著胸脯,“謝天謝地啊!翻篇了就好!翻篇了就好!我還沒見過這樣的人,你說都是同村的,心腸怎么就那么歹毒呢?咱們今天的生意都沒昨天好了,真是天殺挨千刀的!”

    謝雨青不想重復他和劉水之間、劉水和劉癩子的那些往事和彎彎繞繞,這件事就讓它這么過去吧。“不提這些了,我從家里帶了不少菜來,你們都拿些回去吧。今日若是沒生意,那就早些關(guān)門歇業(yè),就當是給自己放個假。”

    李嬸朝門外一望,確實見到謝雨青家里那標志性的驢車,上面還堆著不少蔬菜。不過這驢車就謝雨青一人的話是鐵定不會坐的,現(xiàn)在驢車還乖乖停在外面沒人去招惹,那就是有人在看著。“二東家也來了嗎?我也好些日子沒見著他了!”

    想起上次和李嬸討論張遷的那些話……算了,不想也罷,總歸不是些正經(jīng)話。“是,他最近有事情要忙,所以來的少了些。”

    謝雨青又招呼其他還在忙著的店員,“你們都去拿些菜帶回去吧,李嬸看著鋪子,一會兒我還要去煎餅鋪子那邊。”

    李嬸和謝雨青最熟,聞言立馬答應,又招呼其他人去拿菜,“這些都是東家地里自己種的菜,都新鮮著呢。好歹是東家的一片心意,大家多多少少都拿些回去吧。”

    張遷幫著分發(fā)了一部分菜出去,等眾人拿完,謝雨青就和李嬸交代些事情,坐上驢車回煎餅果子鋪哪里去。畢竟也只有那個鋪子有后院,可以停驢車了。

    鎮(zhèn)上的落腳處雖小,但張遷回到這兒時,還是油然生出一股熟稔之感,在山上勞累了許久的身子,一接觸到床鋪就自然而然的放松下來。

    嗅著枕頭上熟悉的清香,張遷想可能不是因為房子的緣故讓他感到熟悉和放松,而是因為這兒的床鋪沾染上謝雨青的味道了。而他和謝雨青也確實很久沒見,思念雖從未刻意壓抑,但一回到這特有的情景,他就被拉扯到從前的那段日子,想起那些天天見面親密接觸的點點滴滴。回頭一看,這些分離的日子就顯得格外漫長難熬了。

    張遷深吸一口氣,卻也不敢再躺在床鋪上了,他還記著這是租的鋪子后院呢。前面就是人來人往的鋪子,不可像在鄉(xiāng)下家里一樣青天白日的胡來。

    “我去清點下屋里還有多少面粉。”張遷落下一句就出門,他得找些活做,免得腦子里就只奔著那檔子事兒去了。

    謝雨青將張遷的衣物從箱子底翻出來,這樣方便他穿拿。看著房間里逐漸堆滿的私人物品,謝雨青想要買個房子,從鋪子后院搬出來的想法就格外強烈。這間房著實太小了,東西一多起來都放不開。

    謝雨青將這段時間攢下來的銀子數(shù)了又數(shù),在鎮(zhèn)上買間宅子的錢倒是夠了,不過要找一個好宅子還是有些難。這還得看時機看人脈啊啊。再一個,昨天又出了劉癩子那事,螺螄粉店的生意都受了些影響,還是再等等看吧。不過這些日子倒是可以先尋摸留意著。

    想起張遷說去倉庫里清點下貨物,謝雨青就將銀子給收好,也起身跟著去看了看。不知道豌豆淀粉還夠買多久,最近天熱,涼皮涼粉都很好賣,謝雨青還想指著這個多賺些錢。

    “清點的怎么樣了?豌豆淀粉還剩多少?”

    張遷指了指他腿邊道:“就剩下這兩袋了。”

    “只有兩袋了嗎?”謝雨青有些驚訝,這豌豆淀粉的消耗竟然比他預計的還要快上許多。

    張遷點點頭,“只有這些了。面粉倒是還多。”

    “趙老板那邊還沒有消息,要是沒有豌豆淀粉補貨的話,涼粉就只能賣這一陣子了。”謝雨青不自覺皺緊眉頭,下一秒一雙溫熱有力的手撫上謝雨青的眉心。

    張遷:“別老是皺眉,沒有涼粉賣就不賣涼粉了。倒也不算是什么天大的事情。”

    謝雨青松開皺緊的眉頭,“說的倒是輕巧。不賣涼粉那得少賺多少錢啊。”

    張遷將垂在謝雨青耳邊的碎發(fā)挽上去,安慰道:“錢是賺不完的。再怎么少也該比咱們最初上街擺攤賺的多吧。別擔心,要是以后鋪子多賺不了錢,那還有我呢。我去打獵,碼頭做活,砍柴,總歸是能賺到錢養(yǎng)你的。”

    謝雨青不自覺流露出笑意,嘴上卻還批評張遷是甜言蜜語。

    外頭一陣鬧哄哄的,謝雨青耳朵靈敏,生怕是又鬧出來事情,連忙想出去看看,差點和跑進來的何飛撞上。

    謝雨青:“怎么了,又出什么事情了嗎?”

    何飛像是被嚇到了,氣都有些喘不勻,“不……不好了!東家,二東家!昨天那鬧事的劉癩子,去官府告狀了!現(xiàn)在門口有捕快來了,要抓您呢!要不,您,您快從后門跑吧。”

    謝雨青眼皮子一跳,他就說昨天劉癩子怎么輕易就答應了說和,還什么賠償都不要,原來是在這里等著他!

    謝雨青身子差點一個踉蹌,張遷從身后扶了一把,他才沒倒下去。

    謝雨青和張遷對視一眼,捕快來了,足以見得這事情有些棘手了。光是劉癩子和劉水,官府怕是沒那么快來管這件事,后面怕還有別的推手。這是要把才冒出頭的謝記按死嗎?

    謝雨青越想越氣,同樣的腦子卻更加清醒。

    何飛急得滿頭大汗,“東家,你快從后門走吧,趁捕快還沒到這兒。”

    “走,我能走到哪里去?”謝雨青看著急昏頭了的何飛,反過來安慰他,“沒事兒,他吃謝記的東西又沒吃死,捕快來了又能怎么樣?還能把我拖去斃了嗎?大不了把我捉去關(guān)上幾天。”

    有張遷在身后扶著,謝雨青倒也不像原住民一樣提到捕快、官府這些字眼就怕的不行,只不過頭一次經(jīng)歷這些事有些慌亂罷了。

    深呼吸幾口氣,謝雨青算是平靜了下來,“走吧出去看看。”

    張遷對謝雨青的決定沒發(fā)表任何意見,卻是寸步不離的守著謝雨青,怕他情緒激動又有些站不穩(wěn)。

    想來是人們對捕快都是又好奇又怕,眼見著捕快腳步不停的朝謝記煎餅果子的鋪子里來,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是早早圍成了個圈兒,想一探究竟。個個都伸長了脖子,努力的朝鋪子里看。

    張遷不動聲色的站在謝雨青面前,擋住了那些人探究的視線,隱隱成一個保護的姿態(tài)。

    謝雨青捏捏張遷泛起青筋的手,示意他也別太緊張擔心了,張遷緊繃的身子這才放松了些。

    捕頭到店門口就停了腳步,拿出他的令牌亮了亮,“誰是謝記的東家?”

    來的這個捕快穿著統(tǒng)一的官服,深色短衣干凈利落,腰間還配了根殺威棒,稱得捕頭有幾分威勢。再加上他一副方國臉,粗眉厚唇,看起來有幾分憨厚嚴肅之感,倒是與謝雨青想象中的捕快相去不遠。

    謝雨青剛想開口,卻被張遷按住,張遷對謝雨青搖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張遷邁出腳步,對捕快道:“正是草民,敢問這位官爺找我是有什么要事嗎?”

    “你是?”那捕快上下掃了一眼,瞧著這個比他還高大幾分的漢子下意識握緊了腰間的殺威棒,“我怎么聽說謝記的東家是個哥兒?欺騙官家,你可是要吃棍子的!”

    張遷不疾不徐的說道:“官爺有所不知,那哥兒是草民的夫郎,只不過平時鋪子的事情都是他在打理罷了。官爺要是不信可以問下我們鋪子里的伙計,草民不敢欺騙官爺。”

    捕快盯著張遷,見他確實沒半分說謊的心虛,就接受了這個說法,在他心里,他還是覺得謝記的東家不該是個哥兒,還得是漢子才對。想起別人的囑托,捕快又加大了聲音,用周圍眾人都能聽清楚的聲音道:“有人狀告你們在吃食里投毒,跟我走一趟吧!”

    捕頭此話一出,頓時在四周圍觀的人群里掀起了不少波瀾,惹得眾人討論連連。

    “嘶!投毒啊!”

    “謝記竟然在吃食里投毒!”

    “這可不得了啊!誰家吃食店敢在吃食里投毒啊!這以后還有誰敢去謝記吃飯?怕不是去了謝記,別人一個不開心,就讓你吃了加了“料”的飯菜了!”

    “投毒?不對吧,謝記這樣做不是自砸招牌嗎?那家會蠢到這樣做?”

    “唉,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就這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這些個店家,黑心著呢!”

    “那螺螄粉聞起來就臭,我就說不是什么好東西吧,竟然還有人愛去吃,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這你知道什么,人家怕不是就是靠這個下毒,才讓人去吃的呢。那人怕是倒霉,吃多了加的毒,這不就死了嗎?”

    “謝記吃死人了,真的假的?”

    “官府捕快都來了,還能有假嗎?!”

    “我就說那天我吃了謝記的涼皮后肚子有些不舒服,躥了,感情是中毒了啊!”

    …………

    周圍人群鬧哄哄的,但不難聽出都是在討伐謝記,少有幾句替謝記說話的,但聲音都太小,沒多久就淹沒在其他聲音之中。

    捕快取下殺威棒,在地上重重敲上幾下,人群瞬間安靜了幾分。“謝老板,跟我走吧,官府里還有人在等著你呢。去晚了縣令老爺就要不高興了,到時候有你好果子吃!”

    張遷沒糾正捕快的錯誤,他拍著謝雨青的手背安撫幾下,就抬腿和捕快一道走去。

    捕快一走,被強行禁聲的眾人就忍不住了,對著謝記好一頓指點,邊說還邊離遠了些,生怕謝記看他們不順眼就給投毒了。

    謝雨青心急如焚,他轉(zhuǎn)身和何飛交代幾句,就跟著追了上去。

    …………

    老李沒有想到,新太守比預計的時間早到了許多,他不僅打斷了師爺想給他接風洗塵的計劃,還已經(jīng)先一步去周邊鎮(zhèn)上轉(zhuǎn)了個遍,這一路上還主持了不少公道!

    要不是師爺和另一個鎮(zhèn)上的縣令熟識,他們怕還不知道新太守已經(jīng)到了!

    師爺擦擦心里的汗,幾日的相處下來,他也能感覺到這新太守和以前的太守不一樣了。上過戰(zhàn)場殺人立過功的就是不一樣,哪怕斷了只手,也讓人不敢小覷啊!這新太守冷臉的時候更是有幾分煞氣啊。

    老李心里也苦,他在家里躺的好好的呢,就突然被師爺拉過來緩解氣氛了。天知道他也很怕這煞星好嗎?

    張江倒是絲毫不覺他給身邊兩人帶來了多大的心里壓力。“老李是吧?”

    “哎在!”老李連忙上前一步,“大人,我在,怎么了?”

    “聽說你對撫溪鎮(zhèn)很是了解,不如就由你帶路吧。”

    “是是是!”太守開口,又在師爺不停的使眼色暗示之下,老李不得不接下這活兒。太守又明顯像是想要多了解一下?lián)嵯?zhèn)的風土人情,老李也不管會不會得罪到太守了,一股腦兒的就開始介紹撫溪鎮(zhèn):“您可能有所不知,這撫溪鎮(zhèn)之所以叫撫溪鎮(zhèn),就是因為這兒雨水多,溪水也多。撫溪鎮(zhèn)新建了碼頭,據(jù)說這碼頭可以一路到沿海一帶……”

    “對了,說到撫溪鎮(zhèn)的特色吃食,那就不得不提到謝記了。”從撫溪鎮(zhèn)的風土人情又說回到吃穿住行上,老李就不免夾帶私貨了,“這謝記啊,來到撫溪鎮(zhèn)不得不去吃一趟。雖然說謝記不是撫溪鎮(zhèn)上的傳統(tǒng)美食,是一對夫妻近些年來才創(chuàng)辦的,但是他們能從街邊擺攤到如今擁有兩個鋪面,就足夠看出來有多好吃了。說起來,我還算是看著他們慢慢發(fā)展起來的。”說道興起處,老李都沒最初那么拘謹了。

    張江也有了幾分興趣,示意老李繼續(xù)往下說。

    老李這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止不住了,“大人,我最推薦謝記的煎餅果子和螺螄粉!這算是他們店里的主打了,不過眼下天正熱著,去買些涼皮涼粉來吃,倒也算是清熱解暑。不過我還是愛螺螄粉,這螺螄粉聞起來有幾分臭,不過這不是壞了,就是他們家的特色,聞起來臭,吃起來香!這大熱天的,來上一碗熱粉,吃出汗了再回去沖一次澡,那叫一個舒坦!說起來,最初他們開店的時候,好像還因為這螺螄粉的臭味還鬧出不少笑話來!”

    張江臉上笑意盈盈,少了幾分不笑時的煞氣,“既如此,我也有幾分餓了,不如就去謝記吃上一回如何?”

    老李和師爺哪里敢有不同的意見,連連點頭。

    只是到了謝記面前時,師爺差點傻眼,眼前的謝記已經(jīng)關(guān)門,門可羅雀,不時還有人往謝記門前啐上兩口,扔些石子,哪里是老李說的每天都有很多人去吃的模樣?

    師爺咽咽口水,生怕惹得這個新太守不高興,他還沒摸清楚這人的脾性呢。“這,老李,你是不是搞錯了?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謝記?”

    “這,不應該啊!”老李心里也很是疑惑,連忙上前攔了個人詢問。

    “你說謝記?有人狀告說謝記投毒,剛剛有捕快把謝記老板給帶去了,他們哪里還有空做生意。這不都感緊關(guān)了門,去官府看熱鬧了嗎?你竟然不知道?哎呀哎呀別攔著我了,我要快點過去看看,不然就沒得看了!”那人甩開老李的手,急匆匆去往官府了。

    “投毒?!簡直荒謬!”

    面對張江詢問,老李也不能隱瞞,頗有些氣憤的道:“也不知道是誰在污蔑謝記。我都在謝記吃這么多回了,哪里能吃出事來!還投毒,這簡直就是荒謬!我認識謝記老板,他是斷斷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先不說他不是這種人,要是做了,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張江收斂了笑意,他若有所思的看一眼師爺,“不是說各處的縣令都愛民如子嗎?怎么還有這種聽起來就有些荒謬的事情發(fā)生?”

    “這……”師爺擦汗,“您老有所不知,前任太守也是不怎么像您一樣四處尋訪的,各地交上去的卷宗,看上去確實看不出問題來。”

    老李還是為謝雨青辯護幾句,“大人,我覺得這事有蹊蹺啊!謝記老板就算要投毒,怎么會在自己店里投毒呢?這不符合常理啊!”

    師爺連忙去扯老李,心里怒吼著:祖宗,你還嫌我的處境不夠糟糕嗎?少說幾句吧!他真是昏了頭了,怎么想著讓老李過來帶著他們逛這撫溪鎮(zhèn)啊!

    張江自然是看見師爺?shù)男幼髁说模贿^他卻不在意,“走吧。去衙門旁聽看看,看看撫溪鎮(zhèn)的縣令是怎么斷案的。”

    張江讓老李帶路,老李心里還是為謝記著急,聞言不再耽誤,快步朝衙門走去。

    師爺看著緊跟老李的張江,心里著急的很,縣令啊縣令,你可別在這位爺眼底下亂斷案啊!眼看著他們和自己的距離拉大,師爺也不再祈求老天了,連忙跟上去。這要是跟丟了,他的罪過怕是又要大幾分。上頭怎么就調(diào)了這么個太守來呢?師爺心里哀痛,他還是喜歡以前那個太守。只不過那種留在府城,跟著前太守吃香的喝辣的日子怕是要一去不復返了。

    師爺在心底里默默為自己點了根蠟,他抬腳小跑著跟上,“老李!大人!你們等等我啊!”

    第093章

    師爺追上去的時候,差點在人群中把他倆給追丟了,不過師爺扒開人群擠進去的時候,好歹啊是追上張江他們,將自己的位置給保住了。

    師爺擦擦額頭上的汗,太久沒運動了,就跑這么幾步路都快要了他的命啊!

    “大人,大人,你們也走太快了,我差點沒找到你們。這兒人多眼雜的,您要是有個什么意外,我這罪過就大了啊!”師爺努力吸住他的大肚子,抓住機會開始給張江上眼藥。

    奈何張江一點兒也不吃這套,理都不理師爺。師爺觀察著張江的臉色,聲音越說越小,最后干脆閉了嘴。這新太守和老太守不一樣啊!師爺猛掐自己一下,多說這話干嘛!要是惹得太守不高興了,自己腦袋都不知道還保不保得住。

    還是收起自己以前對待老太守那套,先當會兒鵪鶉看看情況吧。這回師爺是真想哭了,新太守不說話比說話還嚇人,他還是喜歡和文人打交道。

    師爺暗自垂淚了會兒,收拾好心情,順著他們看去的地方望過去,來都來了,看會兒戲算了。

    啪——

    一聲驚堂木下來,周邊竊竊私語的人群都安靜了下來。縣令滿意的看著這一幕,對他身邊的縣丞使了個眼色。縣丞上前在縣令旁邊耳語幾句,縣令這才開口說話,審判這個案子。

    “堂下何人?”

    劉癩子聽到問話,心里顫了顫,不過想到背后那人的承諾和給的銀子,他就又安定了幾分。劉癩子咽咽口水,往前膝行幾步,直到捕快的殺威棒攔住,他這才停下,然后猛掐自己一把,開始哭訴。

    “大人!草民是劉家村人士,本名劉大河,但他們都叫我劉癩子。昨天,我去謝記吃螺螄粉,但是一吃就肚子疼的打滾,去醫(yī)館看大夫也說是吃壞了肚子。大人,我一向好好的,怎么會吃壞了肚子?這一定是謝記給我投毒啊大人!請您明察秋毫,還草民一個公道啊!”

    縣令聽完劉癩子的話,心里并無多少觸動,不過想起前幾天的酒桌,還有躺在庫房的禮品,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偏向。現(xiàn)在聽完劉癩子的話,面上也不得不裝出幾分憤然出來,“哦?朗朗乾坤之下,撫溪鎮(zhèn)竟然還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你就是謝記的老板?”

    “是。”哪怕是跪在地上,張遷也跪的筆直,面上也沒有任何驚慌,一副鎮(zhèn)定自若的模樣。“草民張遷,正是謝記的老板。劉癩子確實在謝記中吃過螺螄粉后有肚子疼的狀況,但當時我們已經(jīng)送他去醫(yī)館看病,并且付了藥錢。但劉癩子獅子大開口想要謝記賠他一百兩銀子,我們曾去找里正說和過。我以為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

    縣令看著張遷挺的筆直的背還有那副冷靜的神色莫名有些不爽,他拿起手邊的驚堂木又是一拍,“呵,照你怎么說,你們謝記全然無過了?”

    張遷迎著縣令的目光,一字一句道:“謝記的吃食都是干凈新鮮的,沒有壞的吃食,我們更不會在吃食里下毒。”

    縣令還沒說話,劉癩子就先大叫道:“大人,他說謊啊!誰都知道謝記的螺螄粉是有些臭的,這不是壞了的吃食還能是什么啊?那天我吃過之后痛的打滾,可是不少人看見了的,你難不成還想賴賬嗎?我身子一向好好的,要不是你們投毒,我哪里會需要去醫(yī)館看病!”

    謝雨青捏緊雙手,指甲都要嵌進肉里掐出血珠了。

    李嬸跟著一道過來的,她看著心里也急得不行,怎么就成他們謝記投毒了呢?二東家現(xiàn)在跪在縣令大人面前了,青哥兒也急的不行。李嬸眼看著謝雨青就要把自己掐出血來,這哪里成啊?李嬸掰開謝雨青捏緊的拳頭,“青哥兒,別這樣作踐自己啊,二東家他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兒的!”

    謝雨青勉強朝李嬸扯出一個笑容,別的卻也沒心神做了。

    “行了行了!”縣令聽著劉癩子說話都有些不耐煩了,奈何張遷也是一副我沒做過的事情,我不認的表情,這哪里行?縣城丞上前對著縣令耳語幾句,縣令也道,就怎么辦吧。“來人,張遷對自己犯的錯抵死不認,那就先拖下去打個五十大板!”

    這下謝雨青連勉強扯出來的笑容都維持不住了,他知道這回被請去官府事情可能不會輕易解決,但這縣令怎么能只憑一人之言就要行刑呢?而且憑什么只打張遷一人?

    縣令一句輕飄飄的話落下來,立馬就有兩個捕快應聲出列,一左一右架起張遷的肩膀,就要拖著他去行刑。

    張遷沒讓捕快架著他走,他輕松掙開兩個捕快的手。“我自己走。”

    師爺在人群中,拼命想和縣令使眼色,你別瞎斷案啊!可惜隔得太遠,師爺也淹沒在人群中,縣令實在難以領會到他的眼神,仍舊按照他的計劃行事。

    感受到身旁的人逐漸散發(fā)出來的冷氣,師爺閉上眼睛心想,完了。聽說上個讓這個煞神撞見亂斷案子的縣令,現(xiàn)在已經(jīng)滾回家種田去了。對了,就連家產(chǎn)也都被清點了一番,凡是搜刮來的,收禮收來的,全被充公。

    張江冷冷一笑,“這就是師爺口中治理能力很好的撫溪縣令?我看也不過如此。怎么只聽一言就要行刑?我看他是要那謝記的東家屈打成招吧!要是他不中途喊停承認,這五十大板下去,怕是不死也得殘。”

    師爺有苦說不出,這撫溪縣令平常來說還算是個好官的,怎么偏偏這太守一來,就撞上這樣的場面?這撫溪縣令完不完不要緊,他不能完啊!

    張江說完,就甩甩袖子大步往衙門內(nèi)走。“給我住手!”

    師爺下定了決心,連忙跟著張江跑過去,一路上他身上的肥肉都在顫。

    不出意外的,張江被捕快的殺威棒攔住。撫溪縣令很是不爽,竟然還敢有人在他的地方撒野?他氣得直接站起來,“給我打!我倒是要看看是誰敢來這兒撒野!”

    捕快不認識張江,自然是聽縣令的,他們舉起殺威棒就要往張遷身上招呼。張江這次是徹底生氣了,他最看不過的事情就是官府仗著自己的權(quán)利胡亂行刑,有多少冤假錯案都是被殺威棒屈打成招的?

    張江雖斷了一條手臂,可在戰(zhàn)場上磨煉出來的功夫還在,這些真刀真槍練出來的功夫,也不是這些養(yǎng)在官府的酒囊飯袋可比的。

    張江一個用力就抽出一根攔住他去路的殺威棒,然后一個彈跳起步上前,架開要往張遷身上打的殺威棒,那倆捕快因承受不住這力道,反而往后退了幾步,摔倒在地上。

    謝雨青看到這一幕,心想張遷不用挨打了,心里松一口氣。要真讓那五十大板打下去,張遷都不知道還能不能醒著!可同時謝雨青也為這個路見不平的人擔憂起來,他右手袖子空蕩蕩的,一看就是缺了條手臂。這樣和官府對著干,哪怕是身手不凡也怕是要吃些苦頭。

    有人在衙門鬧事,還把捕快給逼退在地上,這不就是在打縣令的臉嗎?

    撫溪縣令氣得不行,直接從案桌后走出來,“給我拿下他,敢在衙門鬧事,反了天了!”

    “我看誰敢!”師爺急匆匆跑過來,“都不許動!我可是府城的師爺,你,你們,都給我把殺威棒放下!”師爺拿出他的信物,對四周眾人展示了一番,呵退拿著殺威棒上前的眾捕快。

    撫溪縣令是認識師爺?shù)模嫔锨嗉t交織,“大人,他敢在衙門鬧事,您也要替他說話?”

    師爺自是聽出撫溪縣令的不滿,他整理了下一路跑來有些凌亂的衣服,他朝撫溪縣令呸一聲,“我看你是反了天了!你知道這是誰嗎?這可是府城新上任的太守,你見官不跪,還想讓捕快捉拿,意欲何為啊?!”師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想這撫溪縣令的結(jié)局了,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先做個狗腿子,努力保全自己,其他人就自求多福吧。

    師爺這番話像塊石子一樣砸在撫溪縣令心頭,他內(nèi)心百種想法閃過,師爺是萬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他臉上難看,但還是撩起衣袍,朝張江行禮。“下官不知是太守大人到此,此前多有得罪,還望大人海涵。”

    縣令都朝那獨臂人行禮了,周圍圍觀的人群瞬間嘩啦嘩啦跪了一地,要知道平時他們連縣令都少見,如今可是見到了太守大人!

    謝雨青跟著跪在人群中,算是松了口氣。那人是太守,那應該不會有事了。

    張江沒理撫溪縣令,倒是先朝師爺看過去一眼,師爺感受到視線,連忙擠出討好的笑容,張江收回眼神,有時候這師爺也挺好用的。

    張江將手中的殺威棒一扔,開口讓民眾都起來吧,又伸手去扶張遷,待看清張遷的側(cè)臉,張江剎時僵住。他聽見自己用哽咽干澀的語氣開口道:“你抬起臉來。”

    張遷雖感到有些疑惑,但他十分感謝太守大人救他一命,聞言便抬起頭,他猝不及防和張江的眼神對上,二人都有些怔愣。

    張江咽了咽口水,有些緊張的問道,“你,你可是叫張遷?南尋人士?身上可還有塊玉?”

    張遷感覺心頭悶悶的,有東西堵在自己心頭,幾度張嘴又閉上,最終卻只是點了點頭。

    張江見張遷點頭,左手快速撩起張遷的袖子,又把他的手臂翻過來,果不其然看到有個紅痣靜靜地躺在眼前這人的手臂之上。張江感到有熱淚滴在自己手腕上,他伸手一抹,才發(fā)覺是自己的淚。老天對他不薄!

    第094章

    張江和張遷兩人之間略顯奇怪的氛圍自然引起了別的注意,師爺連忙上前詢問,“大人,是發(fā)什么什么事情嗎?”

    謝雨青也在心里捏把汗,生怕有什么地方讓這太守大人感到不快,也為張遷的性命而擔憂。

    好在目前來看的情況是好的,謝雨青提到嗓子眼的心也就落回原處。

    張江知道現(xiàn)在不是一個好的認親時刻,因此什么都沒有表露出來,他對師爺揮揮手,“什么也沒發(fā)生。走,我今天倒是要看看,這撫溪縣令要怎么斷案!”

    認出親人后,張江心里不僅僅有莫大的喜悅,同時也有著后怕和憤怒。若是他遲來一天,沒有碰見今天這場斷案,沒有攔下這場行刑,哪怕是晚來一小會兒,這五十大板打下去,張遷還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數(shù)!那他張江真的要失去最后一個親人了!

    張江心里越是往深里想越是害怕,不過,還好,還好,他攔下了那殺威棒,一切都來得及。小遷兒還好好的活著。

    張江用余光看一眼張遷,接著就甩手往衙門深處走去,今天這場案子他管定了,定要將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倘若是那劉癩子和官府勾結(jié),他絕不輕饒,會還謝記一個公道,但若是張遷真的做了那種事……張江定了定心神,總歸是他和弟弟走散了,沒來得及好好看顧教導他,結(jié)果無論好壞他都愿意承擔。

    被捕快從店里帶走時張遷沒害怕,那五十大板即將切切實實的打在自己身上時他也沒懼過,可就在剛剛,他看清所謂太守的模樣,聽清他的問話時,張遷卻在心底產(chǎn)生了些懼意。這一切,真的不是夢嗎?大哥他,真的真真切切站在自己面前了?

    張遷的視線從張江的臉上漸漸滑過,最終落在他空蕩蕩的右手袖管處,抿緊了唇。

    撫溪縣令看著張江越發(fā)冷的神色心里直冒汗,張江從他旁邊經(jīng)過的時候他更是屏住了呼吸,背后冷汗都冒出來了。

    撫溪縣令一瞬不瞬的朝師爺看去,想得到些指點,奈何師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小跑著追上張江。撫溪縣令心里那個悔啊,送禮的人早看形勢不妙隱入人群中溜了。撫溪縣令找不到可發(fā)泄的對象,只能狠狠的瞪一眼劉癩子,這可真是把他害苦了!

    “還愣著干什么?過來繼續(xù)審你的案子!”縣丞識趣的給張江加了張椅子,就放在縣令的椅子旁邊,此時張江正大刀闊斧的坐在椅子上,比在中心的縣令還要氣勢十足。

    撫溪縣令沒辦法,擦了擦面上冒出來的冷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重新開始審案。

    這案子該怎么審啊!撫溪縣令暗中覷見張江的臉色,摸不準自己是該怎么審案子,還是該偏向其中的某個人。這張遷到底是和太守認識有故呢,還是太守單純見不得別人亂行刑?

    “怎么?還要我教你怎么斷案嗎?”張江一拍桌椅,嚇得縣令心頭直打顫。

    “不,不敢勞煩大人!”撫溪縣令吞了吞口水,再次拿起他那驚堂木,手中握住了東西,縣令感覺自己都沒那么害怕側(cè)后方那道虎視眈眈的視線了。

    “來人,將張遷帶上來。”

    張遷被捕快帶著,又重新跪回了堂下,經(jīng)過人群時,他朝謝雨青投去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自己沒事。

    縣令暗自琢磨著,托他行個便利的人都溜了,他不如好好審一審這案子,這既對他沒損失,也能好好彌補下太守對他不好的觀感,刷刷好感。

    拿定主意后縣令穩(wěn)住心神,“劉癩子,你再將你剛剛說過的供詞再說一遍。”

    劉癩子跪在堂下已經(jīng)有些傻眼,光是一個縣令就夠讓他膽戰(zhàn)心驚的了,怎么現(xiàn)在還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一個太守啊!這得是頂頂大的官了吧?縣令問話劉癩子不敢不從,忙磕磕絆絆又將自己的說辭再講一遍。

    聽完劉癩子的說辭,縣令又開口問張遷,“說說你的。”

    張遷收斂了心神,他現(xiàn)在還在衙門跪著呢,先別想其他的事情,專注眼前才是。張遷理理事情脈絡,專心為自己辯護。末了,張遷又補充道:“草民從未在吃食里下毒,還望大人明鑒,還草民一個清白。”

    縣令裝模作樣的摸摸下巴,身為知情人,他是知道謝記是怎么招惹上這件事的。就是這謝記發(fā)展太快,當了別人的路。那王祖德又不知道怎么了,起了想將謝記除掉的心思,找人上謝記碰瓷去了。再打一個官司,把謝記老板關(guān)上個一年半載的,都不用刻意鼓動人群,謝記老板都進去吃牢飯了,謝記自然也是開不起來的。雖然今天抓過來的是張遷,不是那個開店的小哥兒,不過都是謝記老板,總歸是差不離的。那王祖德也沒說把兩人都抓了給關(guān)進去吧。

    縣令雖然大致明白是怎么個事情,但他不能說啊,說出來不就表明自己參與其中了嗎?

    “大人!”劉癩子朝張江和縣令又拜了拜,“那天我親自聽到回春堂的伙計說謝記的人去回春堂買毒藥了的!”

    “哦?還有這事?去將回春堂的伙計帶來。”縣令看看閉目養(yǎng)神的張江,猶豫要不要順著王祖德準備好的線索就給張遷定罪。該怎么斷案這事,還真是難啊。

    回春堂的伙計很快被帶來,他跪在堂下,緊張的都不敢朝四周多望。

    “劉癩子說那天你看到謝記的人去回春堂買藥了?什么時候的事。”

    那伙計十分緊張,哆哆嗦嗦的就將事情交代了,“是,是!那天就是他去回春堂買藥了,就是從我這里買的。我還疑惑他買毒藥干什么,就多看了幾眼。”

    張遷扯起嘴角笑了笑,眼底卻沒多少笑意,“你看清楚了,是我去買的藥嗎?”

    伙計抬起頭看了眼張遷,很快就低下頭去,“是你!就是你,我不會記錯的!”

    張遷盯著伙計看,“大人,他在說謊!”

    伙計猛一下抬起頭來,“不,不!我,草民沒有說謊!”

    張遷不緊不慢道:“你是那天和我做的交易?”

    伙計眼神飄忽,吞下口水道:“是昨天,不,不是,是前天!對,就是前天!”

    張遷冷笑,“那還真是巧了。大人有所不知,前天草民還在山上打獵,昨天才背著獵物從山上下來,這一點,不止草民的阿奶可以作證,劉家村許多人也看到了。他說我前天去回春堂買毒藥,這不是撒謊是什么?”

    那伙計被帶上來時太過緊張,誰都沒多看,自然沒領會到劉癩子的眼神。他只知道要指認謝記的老板,可不知道現(xiàn)在跪在堂下的,不是常在鎮(zhèn)上走動的謝雨青!聽完張遷振振有詞的話,那伙計的臉刷的一下就白了。

    如此情景,誰還看不出有鬼就是真的瞎了。

    劉癩子心急,口不擇言道:“你說你在山上打獵就真的在山上打獵嗎?誰知道你有沒有偷偷下山去回春堂買藥,買完藥又回山上去!大人,您派人去謝記搜,肯定能搜出來沒用完的毒藥,還有,我去回春堂看過,那兒的大夫都說我是吃了毒藥才肚子疼的!”

    張遷反問:“你怎么就肯定一定能在謝記搜出毒藥?回春堂的大夫說你中毒?可我記得謝記送去你的明明是王大夫的醫(yī)館,他并沒有說過這話。”

    劉癩子一哽,“我不信王大夫的醫(yī)術(shù),想多去看看幾個大夫,求個心安怎么了?”

    “夠了!”張江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師爺,你怎么看這個案子。”

    師爺擦擦汗,心里料想太守怕是偏向于這叫張遷的人,他知道張江的名字,心里想著太守和那張遷都姓張,說不定還是一個家族的。再加上這個案子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是針對謝記設的陷阱,太守會多護著張遷也說不定。“這個,私以為此案疑點重重,那劉癩子的話怕是不可多信。”

    張江點點頭。

    縣令見此瞬間驚出一身冷汗,太守原是想保張遷!他剛剛差點就順著劉癩子給的信息給張遷定罪了,這還得了?信好信好,最后判決還沒作出來呢。縣令松一口氣,那王祖德不比牽扯出來,不然他怕是要魚死網(wǎng)破,拼命也要在太守面前告他狀。那就只能棄掉這人了。

    縣令一拍板子,叫人去杏仁堂將王大夫請來。“王大夫,你那天給劉癩子看病的結(jié)論是什么?他在回春堂看了,說是砒霜中毒。”

    王大夫摸摸胡須道:“他不像是中毒,砒霜中毒必然口吐白沫,樣作癲狂。劉癩子那日雖痛苦,比起中毒來說,反倒像是吃了巴豆。”

    縣令大喝,“劉癩子!還有你,抬起頭來,看著本官!給我從實招來,不得有半句謊話!”

    那伙計心里素質(zhì)低,眼見著自己的謊言被拆穿,加上縣令發(fā)怒,他心里承受不住,便一股兒將實話全給招了。“我說我說!大人饒了我吧。是這人給我錢財讓我說謊的!他沒買過什么毒藥,反倒是劉癩子來店里買過巴豆。大人,我都招了,您就饒了我吧!”

    劉癩子傻眼,動手想掐伙計,卻被攔住。

    “你們可知罪?”

    “大人我錯了我錯了!都怪劉癩子!我是第一次做這事兒!大人,念在我是初犯,饒了我吧!”伙計不停的朝縣令磕頭,希望他能放自己一馬。

    縣令開口道:“謝記沒下毒,是這兩人串通一氣,想誣陷坑害謝記。來人,先把他們押下去,各打五十……”縣令想起剛剛那幕,頓了頓,改口道,“各打二十大板,以示懲戒。念伙計是初犯,挨打后便放行,劉癩子誣陷他人,按照我朝律法,關(guān)押三年。”

    捕快動手去拖二人,伙計痛哭流涕,劉癩子心生不甘,開口想將王祖德和劉水給供出來,“大人冤枉!我也是受人指使!”

    縣令怕劉癩子又扯出什么事端來,忙讓捕快將二人的嘴塞上,“一派胡言,此人謊話連篇,說哈信不得分毫。我看他是想逃脫懲罰,又胡亂編些別的人出來。來人,將他的嘴給我堵住,安靜的拖出去行刑!此案就此了解,可有誰還有異議?”

    張遷和謝記的冤情都已洗清,自然不會再多說什么,那劉癩子也算是罪有應得。而想說些什么的劉癩子連嘴都被堵住,自然說不出別的什么話來了。

    “既如此,退堂!”縣令擦擦冷汗,回頭低聲下氣道:“大人,你看我這個案子審的如何?”

    張江看他一眼,“尚可。”

    縣令松口氣,“大人,您大駕光臨,下官有失遠迎啊,下官在寒舍備了場宴席為您接風洗塵,您看能否賞給下官這個面子?”

    ……

    張遷站起身來,張江被團團圍住,他連他的衣角都看不到。張遷有些低落的收回視線。

    沒了捕快攔住,案子也早已經(jīng)審完,很多人都不愿意在衙門多待,怕在此染上晦氣,都紛紛結(jié)伴著離開。唯有謝雨青,沒了捕快攔住之后,他匆匆跑到張遷身旁,拉著他袖子看了又看。

    “沒事吧?那殺威棒有沒有打下來?”謝雨青神情緊張的上下打量著張遷,生怕他有了什么磕碰。

    張遷收回心神,朝謝雨青露出一個安撫的笑:“不是一直看著我嗎?那棒子沒打下來,被攔住了,忘記了嗎?我好著呢,現(xiàn)在讓我跑個幾圈,或者是上山打兩只兔子野雞來也是沒問題的。哭什么?”張遷輕柔的抹去謝雨青眼角的淚。

    “我,我這不是害怕嗎?五十大板要是真下去,皮肉都得開綻!”謝雨青心有余悸。

    “沒有打下去,我還好著呢!”張遷抱住謝雨青,拍拍他的背順氣。

    “哎呀,青哥兒!你跑這么快做什么?”李嬸跟在后面過來。

    謝雨青不好意思,先松開了張遷。

    李嬸搓搓手臂,“這兒我只覺得心里毛毛的,有什么話咱們回去再說吧?”

    謝雨青點點頭,“先回去。”

    張遷抄衙門深處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還是見不到那人,便點了點頭。三人一齊出了衙門,朝謝記走去。

    李嬸拍著胸脯道:“這回真嚇著我了!二東家是有福氣的人啊!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謝雨青亦步亦趨的跟著張遷,“這次多虧了太守大人,若是沒有他,我都不敢想……若是有機會,一定得好好感謝他。”

    李嬸點點頭,“那可不是嘛!那才是真正的貴人啊!”

    張遷低頭聽著,沒言語,雖然他心底里已經(jīng)有八成的把握認出那就是他大哥,可是還沒確定的事情,還是先不要說出來吧。等回去把門關(guān)上,他自己和青哥兒說一聲就好。

    第095章

    經(jīng)歷今天這一場官司,盡管張遷被抓進去沒多久就被釋放出來,還一點兒傷都沒受,但經(jīng)此一遭,謝雨青也沒了做生意的心思。

    他將店里沒用完的食材,不能放著過夜留著第二天用的全收拾出來,分成幾份送給了員工們。盡管今天還剩下大半天,謝雨青也沒心思再開店營業(yè)了,將食材都送出去后,他就讓員工們都先回家休息休息,今天就當是放假。明天也不用過來,等謝記休整兩天再開業(yè),工錢也不會扣他們的。

    員工們拿了東西,得知放假的消息后卻沒有多開心,畢竟他們在謝記做工也有段時間了。謝雨青待他們的好他們也都記在心里,都挺擔心張遷的。

    謝雨青勉強打起精神,安慰大家?guī)拙浜螅@才將店門關(guān)上,回到后院休息。

    今天經(jīng)歷的事情太多,案子也幾經(jīng)轉(zhuǎn)折,一切都像夢一樣,謝雨青想起前段時間去寺廟里求的平安符,心里想著或許是這平安符保佑了他和張遷。

    謝雨青握住平安符,對張遷說道:“我之前給你求的平安符你還帶著嗎?”

    張遷回過神來,從衣襟里拿出平安符,“這個嗎?除了洗澡的時候,我一直貼身帶著的,不曾取下過。”

    謝雨青點點頭,“這是我特意去廟里求來的,那人還說這是大師開過光的平安符,定然會保佑佩戴平安符的人平平安安,逢兇化吉。現(xiàn)在看來那大師說的不錯,我和李嬸他們說了明天不營業(yè)。等明天,我們?nèi)R里還愿吧?這平安符寓意好,我再給阿奶也求一個,保佑我們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張遷沒有異議,他點頭答應。或許真是這開過光的平安符再起作用,保佑著他們。

    “青哥兒,我給你的那塊玉你帶著嗎?”張遷又問。

    謝雨青雖不理解張遷怎么突然問這個,但還是答道:“那玉易碎,我沒戴在身上,卻是好好的和銀子一起放在床下的,怎么了?”

    張遷:“能拿出來給我再看一眼嗎?”

    謝雨青點頭,“你等著,我去拿。”

    謝雨青連帶著木盒子一起從床底下拿出來,吹干凈表面上的灰塵,“吶,都在這兒呢。玉還有咱們這段時間賺的銀子。我之前還想著,這煎餅鋪子后面的屋子太小了,再加上屋子挨著后院。院子里有口井,雇傭的伙計們都得在井這兒打水洗菜,白天人多再加上事情忙,他們也不至于偷溜進屋子里去翻找。但總歸是不太方便,我還想著和你商量商量在鎮(zhèn)上買個宅子,也好將阿奶也一并接過來住。”

    謝雨青將上層的銀子拿出來,掏出最底下的紅布包,打開布包拿出里面的玉,遞給張遷問道:“怎么突然想起要看這個玉?”

    張遷接過玉,細細撫摸過,手指觸摸到玉微涼溫潤的手感,讓人有些愛不釋手,張遷臉上露出些許懷戀的神色。

    “還記得我說過我不是劉家村的人嗎?”

    謝雨青點點頭,“記得。你說你不是劉家村的人,是逃難路上和你哥哥走散了,之后被老獵戶撿到,所以就留在這兒當獵戶了。”

    張遷肯定道:“沒錯。這塊玉是我家祖?zhèn)鞯模焕汐C戶拿走當出去過,后來我又攢錢給贖回來。這玉,其實不是一塊,我哥也有一塊一樣的玉。不,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我這塊玉,錦鯉尾巴這兒有處白絮,我哥那塊是邊緣這兒有處磕碰。”張遷手指滑過玉佩,指著他和他哥之間的玉佩究竟有何不同,臉上也露處懷念向往的神色。

    “其實原本那塊有磕碰的玉才是我的,但我那時太小,不懂事。鬧著要這塊完好的玉,還說我爹偏心,鬧得他們哭笑不得,我哥就將玉佩和我換了。但其實我后來才知道,這玉是我不記事的時候拿著玩,自己磕壞的。”張遷回憶著以往美好的事兒,眼眶都有些泛紅。

    “我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大哥了,就將這些事壓在了心底。偶爾回憶起來也只是徒增煩惱罷了。直到今天,或許真的是老天保佑。那救下我的太守大人,他,他長得讓我覺得有幾分熟悉。他還問我,是不是叫張遷,是不是有一塊玉佩,是否是南尋人士?我以前便是住在南尋。我覺得,我可能是遇見我大哥了。”

    張遷握緊謝雨青的手,“青哥兒,你說,我哥是不是活著。他活得好好的,我今天,我今天見到他了!我是不是在做夢?”張遷有些語無倫次的說著,握住謝雨青的手,期頤的看著他。想從謝雨青那里得到肯定,以此證明這不是他太過想念哥哥而做的一場美夢。

    怎么剛好謝記被人誣陷,他被捕快抓進衙門,要被縣令下令打五十打板的時候,就剛好遇見微服私訪的太守大人,而那太守大人又恰好是他牽掛許久的人呢?

    這真的不是他被打死前的一場夢嗎?倘若是夢,張遷也甘愿沉迷其中,不愿意醒過來了。

    謝雨青聽完張遷的話,倒是還保持著冷靜,他用力掐一把張遷的手臂,問道:“痛嗎?”

    謝雨青這一下可沒留手,實打?qū)嵉挠昧撕軇艃海瑥堖w手臂瞬間紅了一大塊。“疼。”細聽,張遷的聲音還有些幾分委屈。

    “疼就對了,你不是在做夢,做夢哪里會感覺到疼。所以剛剛他扶你起來的時候,你們就是說的這些,相認了嗎?”當時謝雨青離得太遠,不能聽清張遷他們說了些什么。

    張遷搖搖頭,“沒有。但我覺得,那人是他。”

    叩叩叩——

    還沒等謝雨青想出個所以然來,后門就被人敲響,打斷了謝雨青的思路。

    謝雨青和張遷對視一眼,還是覺得先開門。

    張遷將玉佩放在紅布上,將散落在桌子上的銀子往盒子里塞,謝雨青起身去開門。

    開門后卻見張江一個人站在門后,謝雨青有些意外,但和張遷聊過一番后,又覺得不是很意外了。

    案子斷完之后,張江雖覺得其中還有蹊蹺,尤其是劉癩子那邊,但縣令結(jié)案的匆忙,張江也就暫且將事情放在一邊。反正他已經(jīng)差人暗中保護劉癩子,不至于讓他死,案子還可以等下再查,但人張江卻是急著要見。

    什么接風洗塵宴張江通通不想應付,奈何撫溪縣令太過纏人,耗費了他些時間。張江讓師爺暗中再查查這件案子,自己則根據(jù)打聽來的消息來敲門找人。

    誰知開門的不是張遷,反而是位小哥兒,張江一愣,差點兒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

    還是謝雨青先反應過來,請張江進來坐。

    張江一進門,就瞥見放在紅布上那塊玉佩,他激動得直接拿起在手中查看。張遷見到來人是張江,動作也頓住了,就這么呆愣的看著。

    謝雨青給張江倒上茶水,“大人,喝茶。”

    先前見著人,又簡單問過幾句后,張江就已經(jīng)大致確認張遷是誰,現(xiàn)在見著玉佩,更是百分百確認了。不必再過多言語,張江用他僅剩的斷臂抱住張遷,“小遷兒!”

    聽到這聲熟悉的呼喚,張遷這才終于敢認,“哥!”

    謝雨青默默進廚房,給兄弟倆留足了相認說話的空間。

    張遷/張江:“哥/小遷,這些年你過的怎么樣?”

    二人同時開口,竟都是這樣的問話,這默契誰看了不說一句不愧是親兄弟?一時之間,二人分離這些年的生疏似乎都不曾有過。

    張遷將桌上散落的銀兩都收進盒子里,把桌子騰出來,“哥,坐。”

    張江也將那塊玉佩還給張遷,張遷接過后用紅布包好,一并放在了盒子里。

    張江坐下來,給張遷也倒了杯水茶,“我也算是走運。后來被捉去當兵,我就想著努力活下去,至少別死在戰(zhàn)場上。后來救了貴人僥幸立了功,一步一步還是往上升了不少。后面打仗贏了,我這身子也不好在軍營里待下去,貴人就讓我讀書。后面就來這兒當太守,這也算是緣分啊。”

    注意到張遷看著自己的斷臂,張江也不避諱,“打仗嘛,哪里有不缺胳膊少腿的?能保住命已經(jīng)算是萬幸了,還好你哥沒斷條腿,不然路都走不了咯。”

    張遷知道,可和自己哥哥再見,他卻是缺了條胳膊,心里還是難受。

    “不說我了,你呢?”張江問,“剛剛給我開門的小哥兒是?”

    提到謝雨青,張遷臉上這才浮現(xiàn)出幾分笑意,“那是我的夫郎。我們?nèi)q成的親。”

    張江拍拍張遷的肩膀,“你小子可以啊!”

    在兄長面前,張遷難得有些羞澀,又扯起別的話頭,將他這些年的經(jīng)歷簡單說一遍,張遷也是盡量挑輕松的話說。可聽的人又何嘗聽不出背后所藏著的那些苦難呢?

    一路走來,大家都不容易。

    謝雨青在廚房也沒閑著,快速做了幾道好菜出來,不過廚房里有的食材也不多,注定是不會太豐盛。謝雨青炸了一盤花生米,清炒幾盤蔬菜,又炸了盤酥肉,拌了涼皮涼粉,和著燒酒一并端出去。

    “邊吃菜邊聊吧。”

    張遷拉過椅子,讓謝雨青也坐下,“青哥兒,這是大哥。哥,這就是我的夫郎,謝雨青。”

    謝雨青露出一個笑容,跟著張遷叫道:“大哥。”

    張江滿意地點頭,“好!好!可惜我今天上門沒帶什么東西,改日來弟媳再包一個大紅包。”

    張遷今日也算是大驚大喜過,能再見到大哥,他已經(jīng)很滿足了。“吃飯吧哥,你吃過飯沒有?”

    “吃飯吃飯!”張江拿去筷子揮手道:“讓我嘗嘗弟媳的手藝。這菜怎么做的?真好吃啊!我本來不餓,現(xiàn)在還真有些餓了!”

    第096章

    與親人重逢相遇的喜悅沖淡了這場無妄之災帶來的陰影。

    福禍總是相依的,謝雨青都說不準張遷被捕快抓走一趟究竟是福還是禍。正常人自然是不想和官府打交道的,更別提還是被人告上官府,一個不留神就要吃板子坐牢。可若是沒有今天這場災禍,張遷不會想著先暫停上山捉兔子,跟著進城了。這樣的話張遷和他大哥此次怕是會錯過,再次相逢也不知道該是何年何月了。

    不管怎么樣,結(jié)果總歸是好的,說不定就是他去寺廟里求的平安符在冥冥之中保佑了他們呢?

    約上張遷去了躺寺廟,捐過香火錢又上香還愿后,謝雨青這心里總算是踏實了些。想著這平安符寓意好,謝雨青還特地又為劉阿奶也求了一個。

    謝記今天沒有開業(yè),謝雨青是想著才出了這件事情,員工和他們都需要些什么緩緩。不過竟然張遷和他大哥相認了,謝雨青想著干脆借此機會多給員工們放幾天假。

    張江畢竟是太守,過段日子他還要回府城正式任職,能留在撫溪鎮(zhèn)上的時間不多。

    謝雨青就想著干脆多放幾天假,帶著張江一起回鄉(xiāng)下和劉阿奶吃頓飯,這樣也好當作他和張遷認親后的團圓飯。

    謝雨青這么提議,張江和張遷自然也不會反對,因此從寺廟還愿回來后,張遷就架上驢車,從鎮(zhèn)上買了好些食材準備回家。

    哮天犬沒被帶回去,就讓它留在鋪子里看家,謝雨青把鋪子鑰匙留給了李嬸,托她每日來給哮天犬送飯,餓不到狗子的。就是它一只狗在鋪子里,難免會有些寂寞,為此張遷還特意給狗子編了個竹球玩具。

    張江是苦過來的人,對坐驢車這事沒什么意義,相反他臉上還露出些許懷念的神色,“想當初,我進軍營的時候,也有好幾頭驢。那時馬匹不夠,就養(yǎng)了許多驢子來運糧草。別人騎馬,我就騎驢,驢車也沒少坐,現(xiàn)在想來那些日子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還真是有些懷戀。”

    謝雨青對張江說的有些好奇,“驢子也上戰(zhàn)場嗎?”

    張江笑了笑:“比較少吧。一般都是用驢從后方拉糧草來,畢竟它好養(yǎng)活。有時候騰不過來,人也和驢干一樣的活兒。”

    張江說起這事來的語氣很輕松,他怕嚇到弟媳婦,還挑了許多有趣的事情講。張江當兵時雖沒有走南闖北,走過許多地方,但畢竟是在上戰(zhàn)場的邊境,那兒的許多風俗人情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張江就挑有趣的事情說出來,一時之間謝雨青二人都有些聽入迷。

    說著閑話家常,時間就過得很快,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驢車已經(jīng)停在家門口了。

    “阿奶,我們回來了!”謝雨青撐著驢車,輕輕一跳就跳下來,順手拎著兩尾鮮魚進門。

    許是張江周邊的氣場大,劉阿奶頗有些警惕的盯著他,“青哥兒,這是?”

    謝雨青將魚放進木桶里,“阿奶,這是張遷他大哥,張江!”

    這回輪到劉阿奶疑惑了,“張江?張遷哥婿他大哥?”

    張遷點點頭,“阿奶,這是我大哥。我們以前走散了,最近才相認。”

    張江從上前一步,努力扯出一個他自認為和善的微笑,將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禮物遞過去,跟著張遷叫道:“阿奶。”

    見謝雨青和張遷二人如此肯定,劉阿奶臉上的警惕才有些消退,她仔細看著張遷張江二兄弟的臉,張遷長得更周正俊朗些,誰看誰喜歡。

    仔細看張江和張遷眉眼間確實有幾分相似,但張江的皮膚更深些,古銅色的皮膚讓他的眉眼看起來更銳利,周身更是縈繞著一股肅殺之氣,眉尾還有一道疤。八尺高的大塊頭,走近點就有股壓迫感,一看就是不好接近的模樣,自然會讓人心生警惕。

    可張江一笑起來,就顯得有幾分憨厚傻意了,劉阿奶放下心來,招招手讓他快進來,“小遷他哥啊,快進來吧!別在外面站著了,進來喝茶說會兒話。”

    “哎。”張江連忙答應,提著禮物進門,隨手將其放在桌上,接過劉阿奶給倒的水,二人聊起天來。

    看他們二人相處融洽,張遷松了口氣。他將車上的東西都搬去廚房,又把車架卸下來放好,再給驢喂草料。

    做完這些,張遷看他哥和劉阿奶聊的正開心,就沒去打擾,進廚房去看謝雨青在做什么,需不需要幫忙。

    “晚飯吃什么?要我做些什么嗎?”張遷看著正擇菜的謝雨青問道。

    謝雨青看了看買回來的食材,說道:“等下去菜園子里摘一把豆角回來,和買的排骨一起燒。這塊肉買得好,再摘些青椒回來炒回鍋肉。一會兒抓只鴨,家里的鴨都還小。你看去上誰家買只老鴨回來燉酸蘿卜湯。還有這兩尾魚,做紅燒魚或者清蒸的。最近天熱,做兩道涼拌黃瓜和茄子就能吃飯了。”

    張遷應了聲,拿上錢去別家買了只三年的老鴨回來,利落地殺完處理干凈。

    謝雨青指揮張遷把鴨子剁成塊,“三年的鴨子也算不得上是老鴨,不過倒也夠用了。把它剁成塊放水里泡會兒,豆角青椒我去摘,你把那木桶里的魚給處理了。剛剛那魚濺我一臉水,聞著怪腥的,我有些不舒服。”

    張遷頓時有些緊張,“要不要去找大夫看看?”

    謝雨青搖搖頭,“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現(xiàn)在在這兒吹會兒風已經(jīng)好受多了,就是不大想去碰那魚。一會兒你去把魚殺了就行。”

    張遷點頭答應,幾下剁完鴨肉,轉(zhuǎn)身去處理那兩尾魚了。

    謝雨青把火升起,將鴨肉和姜片一起焯過水后重新放水燉著。廚房里實在悶熱,他讓張遷看著會兒火候,自己拎著菜籃子去地里摘菜。

    外頭太陽雖大,但有微風拂面帶來絲絲涼意,屬實比廚房好受不少。茄子辣椒正值時候,一個個長得豐滿誘人,現(xiàn)在的辣椒雖還未泛紅,但已經(jīng)具有滋味了,拿來炒肉再適合不過。蔬菜長得太好,謝雨青隨便摘幾個就有半籃子多,眼看著差不多夠今晚吃的了,謝雨青就收手,去另一邊摘了豆角和黃瓜。鮮嫩的黃瓜青翠欲滴,謝雨青摘下一個,不等回去清洗調(diào)味就用袖子擦擦,當成水果吃起來。

    黃瓜脆嫩多汁,再加上它獨特的清香味,最適合夏天不過,謝雨青咔嚓咔嚓,沒多久就啃完一根,手上不受控制的去摘第二根送入嘴中。摘完菜回到廚房的時候,謝雨青已經(jīng)吃完三根黃瓜了,這還是他克制后的接過。

    放下菜籃子,謝雨青捏住自己的小肚子,輕聲抱怨道:“我是不是太能吃了?剛剛?cè)サ乩镎耍铱袋S瓜長得太好,一連吃了三根。吃完還不覺得飽。還有我感覺最近自己的食量都變大了。你看我,最近是不是胖了些?”

    張遷自然是聽見了的,他將處理好的魚放在碗里,手洗了好幾遍,確定手上沒有魚腥味后才去捏捏謝雨青的肚子。“沒有啊,一點兒也不胖。你看,都沒有贅肉。”

    謝雨青放下衣服,往灶孔里加柴,撇去鍋里煮出來的血沫沫,“可是照我這樣吃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胖了。”

    “胖些不好嗎?”張遷自覺的拎起菜籃子去洗菜擇菜了,“阿奶不都常說胖點才有福氣嗎?再說了,最近天氣熱,好些苦夏吃不下飯的呢,那才叫不好。吃得香睡得好,這說出去得招多少人羨慕啊。”

    謝雨青仔細一想,確實是這么個理,芳哥兒最近就如他所愿的懷上孩子了。他懷上后就不大吃得下飯,天天孕吐,他娘家這才想法子送了些櫻桃過來,芳哥兒這才不至于消瘦下去。懷上孕后芳哥兒都沒什么精力擺攤了,若不是他那天狀態(tài)好些,讓他男人陪著一起來給自己送了櫻桃,自己還不知道來找事的那人是劉癩子呢。

    不過也正因為芳哥兒懷孕了,謝雨青沒告訴芳哥兒昨天的事情,免得讓芳哥兒心氣不順,又難受上了。這些糟心事,不聽也罷。

    張遷洗好黃瓜,遞給謝雨青,“喜歡吃就吃。家里別的不說,定是不會缺你這口吃的。阿奶種這么多菜,不吃掛藤上爛了也是可惜,你全吃了阿奶才開心。”

    謝雨青一愣,心想確實是這么個理,種菜出來不就是種來吃的嗎?早吃晚吃不都是吃?他一個人全吃了和大家一起吃也沒分別的,總歸都是吃。

    這樣一想,謝雨青釋然了,接過黃瓜高興的啃起來,“這黃瓜吃起來脆甜脆甜的,你吃不吃?藤上還有好幾個呢,不夠做一盤菜就又摘。”

    張遷看謝雨青想通,臉上也不自覺露出笑意,“嗯。”

    老鴨湯燉了快一個下午,已經(jīng)到脫骨軟爛的地步。不過幸好燉湯不需要人時時刻刻守在廚房,不然謝雨青真的受不了。

    湯燉出來后,剩下的菜做起來就快得多,黃瓜用刀拍一拍,切成段撒上鹽、醋、辣椒、花椒粉還有蒜末拌勻就可。簡單又清爽。

    茄子也是一樣的道理,煮熟后再冷水里過一下,撕碎撒上料汁。魚也是蒸熟后放上幾段干辣椒,撒上蔥絲姜絲,用熱油一潑激一激香氣就好。

    青椒回鍋肉炒起來更是簡單,大火熱油,簡單翻炒幾下就能出鍋。

    “吃飯啦!”謝雨青炒完最后一個菜端上桌。

    這時太陽還未下山,瓜棚下還亮堂著,但溫度已經(jīng)將下去不少,坐在院子的瓜棚下吃飯又亮堂又清爽。再加上謝雨青露的這手廚藝,菜還未全部端上來,就已經(jīng)勾住眾人的心弦了。

    待最后一個菜上桌,大家都有些迫不及待。謝雨青將還冒著熱氣的青椒回鍋肉放上去,“不用等我啊,快吃吧!”

    待謝雨青落座,張江這才拿去筷子,“大家都齊了,快吃吧快吃。”他先是夾一筷子菜給劉阿奶,再是夾菜進自己口中。

    早在昨日吃飯的時候,張江就知道張遷找的哥兒媳婦做飯很有一手。昨天光是那簡簡單單的食材炒的家常飯菜就能讓他欲罷不能,別提今天這桌精心烹飪過的美食了!

    天知道剛剛他和劉阿奶聊天,看似他在專注和劉阿奶講話,實則心思都被這香味勾走了。現(xiàn)在飯菜一入嘴里,簡直比他想象的還要好吃!

    一時之間,飯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都沒有人開口講話。

    謝雨青見自己的廚藝被如此肯定,也很是高興,一不小心,又比往常多吃了一碗飯。

    飯后,謝雨青摸著自己略微鼓起的肚子泛起了愁,有時候自己做的飯菜太好吃也是一種苦惱。

    第097章

    張江還有事情在身上,沒在撫溪鎮(zhèn)上停留多久,不過他回去任職之前,特意帶著師爺?shù)纫桓晒俑娜藖碇x記吃飯。

    末了,還親自提筆寫了“謝記螺螄粉”這個招牌。張江的字雖然比不上毛筆大師的字好看,但畢竟有太守身份加持,眾人看著牌匾的神色頓時不一樣了。

    謝雨青心里明白,這是張江在給他們撐腰的意思,他沒多想,當即就把舊牌匾摘下,換成了新牌匾。

    原本謝雨青還擔心經(jīng)過劉癩子誣告事件后謝記的生意會大不如前,就現(xiàn)在來看是他擔心的太早了。

    張江帶著這么多人來走一遭,還給題字,撫溪眾人看謝記的眼神就不一樣了。

    “謝記這是怎么了?怎么又來這么多官府的人?這次是要抓誰進去?”

    “你還不知道?里面的可是大人物!”

    “大人物?有多大?”

    “那可是太守大人!連太守大人都來謝記吃飯了,謝記怎么還會有問題。”

    “是啊是啊,太守大人還給謝記題字了,那字真叫一個好啊!而且你還不知道嗎?那天官府來抓人是搞錯了,那人誣告謝記,說他家吃食吃了肚子疼,就是想訛錢來的。我聽說他那可是被打了二十板子,又給抓進去要關(guān)三年呢。”

    “真的假的?”

    “那還有假?我堂兄就住在他家附近,聽說那劉癩子確實被抓走了,而且他娶的哥兒媳婦也慘咯,想收拾東西跑嫁給別人,不過都沒人愿意要他,錢還被劉癩子以前交的什么狐朋狗友給搶走,他以后的日子可不好過咯。”

    “說這些干嘛?那不都說他們該的嘛?要我說,還不如想想怎么看看太守呢!”

    “這太守大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等待會兒太守大人走了,我要去搶他坐過的那張椅子吃飯,回去再抱抱我家小子,要他也沾點官運。”

    “嘿,你小子會想啊!一會兒咱倆拼個桌?也讓我沾沾大人的福氣財氣!”

    ……

    眾人討論的聲音一字不落的傳進謝雨青的耳朵里,他還意外聽到兩句劉水一家現(xiàn)在的結(jié)局,不過他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現(xiàn)在看來,太守大人過來一撐腰,大家果然忘記之前那件事帶來的不好影響了,甚至還宣傳安利了一波螺螄粉,這也算是賺了!

    待指揮完張遷將牌匾重新掛好,謝雨青這才重新拉開大門迎客,許多顧客翹首以盼,見門開之后紛紛涌進去,想看看還能不能見一見太守大人,又或者是去坐太守大人坐過的桌子沾沾福氣。

    不過他們想見太守大人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此時張江已經(jīng)不再螺螄粉店里,他題字完之后便從后門進到停在后巷的馬車里了。

    今天張江還得回去正式任職呢,太久不去上任也說不過去。

    謝雨青看店鋪里客人雖多,但都還算是禮貌有序,想來官府的威懾力還在,大家都不太敢在謝記鬧事,怕落得劉癩子的下場。

    而店鋪里的員工們,因為誣告案后謝雨青給他們放假太久(其實也就三天),大家伙兒都怕謝記倒閉,以后再找不到這么好說話的主家和工作了,現(xiàn)在開業(yè),他們不但不因為客人太多而抱怨,反而干勁兒十足。

    謝記重新開業(yè)后生意都這么好,他們也不害怕會失業(yè)了,因此盡管忙碌,但一個個的臉上都帶著笑意。

    謝雨青看他們還算忙的過來,抽空去后巷送一送張江。

    才相認就要分離,張遷張江兄弟倆都有些不舍,不過他們都不算是情緒外露的人,再加上又不是什么生離死別,現(xiàn)在相認之后知道彼此的住處,改日也好再登門拜訪 。因此兄弟二人的情緒都還算穩(wěn)定,沒出現(xiàn)相望淚津津的情況。

    沒過多的言語,張遷知道這次他再不會和大哥走散了。茫茫雪地里,他一個人禹禹獨行了多年,終于又和他的血親相聚。或許冥冥之中,血緣親情就像一條看不見摸不著的線,將心中互相掛念著的兩個人,又重新牽引到一處去。

    張遷注視著緩緩遠去的馬車,良久才吐出一口濁氣,攬著謝雨青道:“回去吧。”

    夠著張遷是肩膀會顯得很奇怪,謝雨青就退而求其次的拍拍張遷的背,安慰道:“別難過,大哥不是說有空就會回來看看我們嗎?再不濟,每年過年的時候總會見到的。”

    張遷點點頭,“我知道的。回去看看店里忙不忙得過來。再鎮(zhèn)上待兩天,我還得再去山里打一次獵。這次會走的遠些,離得近的那片山頭里兔子都變得聰明了,不好抓。我得去遠些的山頭再抓些兔子。等這次上山回去之后,今年我就不去山上了,兔子差不多就夠用。”張遷對謝雨青緩緩說著他的計劃。

    謝雨青點點頭,他相信張遷心里有分寸。不過聽到張遷說他要去遠些的山頭抓兔子時,謝雨青難免還是會有些擔心:“那你得小心些。我聽說深山里可能會有老虎野豬那些,要小心別受傷。野豬就算了,我相信你應付的來,可若是老虎熊瞎子,一定得離遠些,別去招惹。”

    張遷知曉謝雨青是擔憂自己的安危,心里暖暖的,“放心吧。我們這一片已經(jīng)很久沒聽說過老虎野熊的蹤跡了,不會有問題的。這次跑遠些,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獵著山羊野鹿。”

    “萬一它們是藏起來了呢?沒見著不代表沒有。你要帶著大福人參果出門,可千萬別自己一個人去。”

    張遷點頭,“放心,我知道的。”

    踏進店里,二人也不再說私房話了,后廚忙得很,小小的空間里又是柴火又是熬螺螄粉湯底,熱得人身上不停出汗,身上就難免散發(fā)出些氣味,還有酸筍酸菜等各種味道,怎一個酸爽了得?

    從空氣流通的地方踏進后廚,謝雨青就覺得這兒的味道濃的有些讓人受不了,他忍了忍沒忍住,又后退到巷子里。風一吹,空氣流通起來,他這才好受不少。

    “怎么了?”張遷注意到謝雨青的動作,也跟著退出來。

    謝雨青擺擺手,示意自己沒事,“后廚太悶了,我剛剛進去有些呼吸不過來。不是什么大事,歇會兒就好了。”

    張遷看謝雨青在巷子里站會兒吹吹風,已經(jīng)好了很多,不像是有什么問題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最近天是熱起來了,街上都有賣冰酪的了,你買份冰酪回去吃吧。不過也別吃太多,不然小心拉肚子,覺得不舒服就回去歇歇,這兒有我看著。”

    謝雨青一聽也是,之前是張遷回去打獵了,不再鎮(zhèn)上,所以他常常需要兩邊跑。看看有沒有出亂子,不過既然現(xiàn)在張遷在,那他稍微偷會兒懶也沒什么。

    “那好,我回去煎餅鋪子那邊了。你在這邊照看一下。”

    張遷點點頭,示意這里有他,謝雨青盡管放心就行。

    謝雨青笑了笑,慢慢沿著巷子墻體投下的陰影走回去。遇上賣冰酪的,謝雨青就付錢賣了一份,回去慢慢吃。

    日頭正毒辣著,冰酪?guī)Щ厝ヒ呀?jīng)化了大半,謝雨青搖搖頭,也不知道這夏天什么時候過去。

    何飛已經(jīng)能很好的管理煎餅鋪子了有他看著基本上不會出什么差錯。謝雨青就放心的回屋里吃冰酪休息。

    況且離的這么近,有什么何飛不能處理的事情,他喊一嗓子,謝雨青也就能聽到。

    冰酪雖化了些卻不影響它冰冰涼涼的口感。刨碎了的冰塊加上煮熟的小湯圓,淋上牛乳,還加了些時令櫻桃,吃起來酸酸甜甜。再加上軟糯的小湯圓和碎冰塊,吃起來就有點像是古代的冰奶茶。

    謝雨青一口氣吃完半碗,感覺身上的熱度都消下去許多,整個人又涼快又舒坦。想起張遷的囑托,剩下半碗謝雨青就珍惜著慢慢吃了。

    有冰塊真好啊,還能做冰酪賣,要知道這小小一碗二十多文呢!肉價低的時候差不多都能割兩斤肉回去解饞了。沒點兒家底的人還真舍不得吃這個冰酪。

    不過夏天惹極了的時候,真吃不下什么東西,咬牙買上一碗冰酪,回去一家人分著吃那也是很舒服的。

    謝雨青一手搖著蒲扇一邊吃著冰酪,有冰塊就是好啊。等今年入冬,他都想建一個冰窖,專門用來存冰了。

    這樣夏天還不是想吃多少冰就有多少冰?

    一碗冰酪下肚,謝雨青都有幾分飽意,現(xiàn)在他舒舒服服神清氣爽的,別的也不想干,就想去床上躺一會兒睡覺。

    謝雨青把東西都收拾好,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心想:“還是去睡會兒吧。反正他現(xiàn)在也沒什么事情要馬上去做。不如給自己放個假,也算是偷的浮生半日閑了。”

    躺在床上,謝雨青沒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xiāng)。夢里他還夢見自己去桃園摘桃子,桃子一個個都粉粉嫩嫩的,挨挨擠擠的掛在桃樹枝子上,瞧著可愛極了。

    哪怕桃子還沒吃到嘴里,謝雨青都能想象到這桃子該有多好吃。熟透了的水蜜桃還掛在樹枝上就散發(fā)出桃子獨有的清香,輕輕一撕,外表那層毛茸茸的果皮就掀開了,內(nèi)里一定是甜軟多汁的。

    謝雨青不急著吃,他仔細在桃園中轉(zhuǎn)著,最終挑了一個看起來最大,也最粉嫩的水蜜桃摘下。只是一將桃子摘下,還沒等謝雨青擦擦送入嘴中,它就像活過來似的,飛到半空中了。

    謝雨青伸手一抓沒抓住,竟然聽見那桃子開口說:“我喜歡你。”接著桃子沒了,一條碧綠的小蛇纏在謝雨青手腕上。

    或許是在夢中,謝雨青不覺得害怕,還伸手摸了摸小蛇,小蛇蹭蹭謝雨青的臉,忽的消失不見。

    謝雨青伸手一撈,又撈個空,他就睜眼醒過來了。

    外面太陽已經(jīng)降下去,天邊的白云都被染成火燒似的紅霞,謝雨青一愣,他竟然睡了這么久嗎?

    張遷這時都回來了,坐在謝雨青床邊,“怎么睡這么久?餓不餓?店里還剩下了些涼皮,拌一拌當晚飯,再炒幾個菜怎么樣?”

    謝雨青點點頭,張遷一說,謝雨青才發(fā)覺自己餓得有些胃痛,下午才吃的冰酪都已經(jīng)消耗一空了。

    謝雨青又想起剛剛做的那個夢,現(xiàn)在醒來細節(jié)都已經(jīng)有些迷糊,但大致情節(jié)謝雨青還記得,便開口將給張遷聽。

    張遷聽了笑笑:“是不是想吃桃子了?山上有好幾棵桃樹。不過這時節(jié)還沒有熟透的桃子,都還是青的,又酸又澀。等桃子熟透了,我給你摘。一定挑最大最紅的摘。”

    謝雨青聽張遷這么一說,頓時有些饞桃子了,不由得連連點頭。

    第098章

    忙過這陣,張遷看沒有人來謝記鬧事的苗頭,便放心的回家打獵抓兔子去了。

    張遷一走,謝雨青心里難免空落落的,就連吃飯都沒什么精神。

    李嬸看謝雨青打不起什么精神來,便想多來陪青哥兒說說話。但她在螺螄粉店忙活,謝雨青最近又不怎么來螺螄粉店看著。

    李嬸特意等店鋪里忙完了,這才找到機會空出些時間來陪謝雨青說說話,好排解下他心里的煩悶,免得青哥兒自己心里憋出問題來。

    李嬸擦著柜臺,看謝雨青望著賬本出了神,心里嘆道青哥兒和他們二東家感情是真的好啊!這不,張遷才走沒多久,青哥兒干活兒的時候這就想上了。

    “青哥兒啊,這鋪子里有大家伙兒看著呢,還有官府的捕快,也時不時過來這邊轉(zhuǎn)悠一下。有捕快給咱們撐腰,那個不長眼的敢來謝記鬧事呢?你要是實在想二東家,不如和他一起回去住上兩天?”

    謝雨青回過神來,“嗯,嗯?”

    “沒有沒有,李嬸,我這是在想事情呢。”謝雨青被看穿心事,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否認。明明他之前也不是這個性子啊,不就是分開兩天,有什么好想的,過幾天回去就能見到了。不過或許是最近天熱,就容易讓人上火多夢,想七想八的吧。

    “沒有在想張遷。我在想下半年咱們鋪子里做什么吃食好呢。下半年天氣就要冷起來了,煎餅果子應該還能賣動,但涼皮涼粉應該就要賣不動了。正好豌豆淀粉也快供不起,再沒有供貨,這個夏天也只能暫時停掉了。”謝雨青隨口扯幾句正事,就想將這事兒給翻篇。

    李嬸不懂經(jīng)營店鋪這些,再者,她做飯水平也就一般,謝雨青要想新吃食這些,她還真給不了建議。李嬸更在乎的是謝雨青最近的狀態(tài)。

    李嬸摸摸謝雨青的手腕,“瞧瞧,青哥兒你本來就瘦,之前好不容易長了些肉,現(xiàn)在眼瞧著就要掉完了。這可不行,要是身子累倒了怎么辦?謝記現(xiàn)在可都指著你呢,還是得好好吃飯養(yǎng)養(yǎng)身子。”

    謝雨青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瘦而不自知,“啊?有嗎?我前段日子吃的還挺多的啊,我都覺得自己胖了些。”

    李嬸不贊同,“你也說了是前段日子。”她打量打量謝雨青,像長輩一樣善意的說道:“不行,還是瘦。就是要胖些才有福氣,這才好生娃娃呢!”

    謝雨青在心里嘆嘆氣,這就是長輩眼嗎?看親近的小輩,總覺得他吃得沒前幾日多,然后就會瘦成皮包骨頭,實際上哪里有這么夸張。

    不過自己最近確實沒什么胃口。

    謝雨青和李嬸解釋了幾句,“或許是最近天熱吧。我就沒什么胃口吃飯,涼皮黃瓜這些拌著吃的涼菜還好,那些個魚啊肉啊的葷菜,吃兩口我就覺得不舒服。”

    李嬸腦子里忽地閃過什么,她畢竟年長些,還生育過兩個女兒,對懷孕這方面的事情很是敏感。

    李嬸看看謝雨青的肚子,又問:“吃葷菜會覺得不舒服?有沒有想吐的感覺?”

    謝雨青被李嬸的眼神看到有些發(fā)毛,順著李嬸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沒胖啊。“嗯,不知道是不是天氣,我總覺得肉菜的腥味重,不說多吃了,多聞一會兒我都有些難受。這不我最近都少去螺螄粉店了。”

    李嬸握著謝雨青的手,“那平時會不會有想吐的感覺?是不是白日睡的多些了,總覺得困倦。吃不吃酸辣的?”

    謝雨青一一答道:“平時到不會想吐。最近是經(jīng)常感到困,我前幾日還做了夢,夢見我去摘桃子。結(jié)果桃子變成小蛇盤在我手腕上了。”想到那日的夢,謝雨青臉上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他還挺喜歡那小蛇的模樣的。況且夢的內(nèi)容也算得上是有趣。“酸辣?口味倒是沒什么變化,就是愛吃上一碗冰酪,不吃就有些饞得慌。”

    李嬸高興的一拍手,“那就對了。”

    “對了?對什么?”謝雨青有些困惑,他還沒意識到什么,不過看李嬸這個興奮的樣子,又結(jié)合她剛剛的問話,心里也隱隱有了個猜測。想到這個可能,謝雨青眼睛都睜大了,“難道是……”

    “是了是了!青哥兒你這是要有了啊!”李嬸拉著謝雨青的手細數(shù)著他懷孕的證據(jù),“你看啊,最近覺多是不是?我有了那陣也是這樣,還常常想一出是一出,嘴也饞。有了我大女那次也是,啥都饞,但是肉擺在面前就是吃不下!依照我來看,青哥兒你這準是有了。”

    李嬸細數(shù)完,又覺得不太放心,“不過還是有些不一樣,但八九不離十!青哥兒,我陪你去醫(yī)館看看就知道了!”

    謝雨青聽到李嬸這個推斷,第一個反應是有些懵,但隨即就高興起來。他懷孕了!他這個哥兒竟然真的懷上了!

    不對不對,謝雨青很快就冷靜下來,李嬸也只是說有可能是懷上了,現(xiàn)在高興還太早。還是得去醫(yī)館找大夫看看才行。

    謝雨青是個行動派,想到什么就立馬去做。他當即把賬本放好,站起身來,“李嬸你說得對,還是得去醫(yī)館看看才行!”

    李嬸連連點頭,“走吧青哥兒。早點去醫(yī)館看了也好早日定下心來。現(xiàn)在外頭太陽正毒辣著,你等等我,我去拿草帽來。不然待會兒走過去怕是不好受。”

    謝雨青點點頭,等戴上李嬸遞過來的草帽,便和她一道出門。雖還未看過大夫,但李嬸相信自己的推斷,一路上護著謝雨青,讓他別走太快,又幫忙擋著太陽。

    好在醫(yī)館離的不遠,大夫又正好在醫(yī)館里,沒有去行醫(yī),謝雨青他們這才不算跑空。

    大夫見有人進醫(yī)館,眼皮抬了抬,將藥材理好,問道:“是誰要看病?身子哪里不舒服?”

    “大夫,不是看病!”李嬸既高興又有幾分緊張,“我們是想找你來看看,看看他是不是有身子了!最近青哥兒又是覺多,又是聞不得葷腥,依我看就是有孩子了。不過我也看不準,還是想來您這兒,讓您幫忙看看!”

    李嬸扶著謝雨青坐下,幫著把他袖子挽起來,讓謝雨青把手搭在藥枕上。

    大夫看一眼兩人,見疑似有孕的是哥兒,便先給二人打個預防針,“覺多、聞不得葷腥這些不一定就是有孕了。或許是苦夏、脾胃虛弱這些都是有可能的。”哥兒不易懷孕,這種和懷孕癥狀撞上一兩個就急匆匆的來醫(yī)館找大夫把脈的也不少,最后如愿以償?shù)囊矝]幾個人。

    因此大夫見來人是哥兒,不免多說幾句。

    謝雨青聽了大夫這話,心頭更是冷靜了幾分,“我知曉的。”

    大夫讓謝雨青伸出舌頭,仔細看過,又過問他最近的癥狀,這才上手把脈。沒多久就讓謝雨青換另一只手上來。

    給謝雨青把完脈,大夫臉上露出些許笑意,“不錯,你這脈象確實是喜脈。只是你身子骨還是有些虛弱,需要再好好調(diào)養(yǎng)幾分,不然日后生產(chǎn)的時侯怕是會有幾分困難。”

    “喜脈!”李嬸很是高興,她就知道自己的經(jīng)驗不會錯的。“青哥兒,是喜脈!你有身子了,這可真是好事!”

    懷孕這個消息像一個大煎餅一樣掉在了謝雨青懷里,連大夫都說了,那沒錯。他這是真的懷孕了!謝雨青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找張遷分享一下喜悅,謝雨青一轉(zhuǎn)頭看見是李嬸,這才反應過來,張遷已經(jīng)回家打獵去了。

    瞧他,都說一孕傻三年,怎么還沒把孩子生下來,就已經(jīng)開始傻了?驚喜來的太過突然,謝雨青都沒好好聽大夫后面的話。

    好在大夫也是見慣了夫郎婦人這種反應的,等謝雨青他們冷靜了些許,不再想剛得到消息那么激動了,大夫這才又囑咐一遍。“你的身體從前虧空很多,現(xiàn)在有孕了要好好注意調(diào)養(yǎng),不然這孩子怕是不好保住,就算保住日后也不好生養(yǎng)。看看月份你這胎已經(jīng)兩個月了,平時要注意多休息,不要勞累……”

    大夫又細細講了許多注意事項,謝雨青都一一記在心里,他左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小腹。這里竟然已經(jīng)有了一個生命了,多神奇。

    謝雨青低頭輕笑,整個人都散發(fā)著母性光輝。

    大夫收回把脈的手,“這樣,我再給你開幾副養(yǎng)胎藥,回去拿水煎了喝。這煎藥你也得仔細些,得用砂鍋小火慢慢熬,三碗水熬成一碗,一副藥煎兩回,一天喝一碗便夠。還有喝這藥的時侯,得忌口,肥肉不能吃,太辛辣的也不要吃,不要嘴饞。”

    說著大夫拿起筆,斟酌著寫下藥方,寫完看了看,確定沒問題后便起身按著方子去抓藥。

    大夫說得禁忌謝雨青都記在心里,他雖沒有懷過孕,但也知道孕婦前三個月是最為重要的,頭胎能不能坐穩(wěn),就看這三個月能不能好好養(yǎng)了。

    他自己雖不是孕婦,但想來孕夫也是一樣的。

    抓完藥回去的路上,李嬸對謝雨青那更是小心翼翼了,生怕他摔著碰著,就差趴下來給謝雨青當墊背的。

    念著謝雨青是頭次有孕,李嬸想謝雨青可能沒什么經(jīng)驗,回去的一路上都在朝謝雨青講授她懷孕生產(chǎn)時的經(jīng)驗。

    這女子懷孕生產(chǎn)雖然和哥兒懷孕生產(chǎn)不太一樣,但很多東西都是共通的,把這些經(jīng)驗記下來,多了解一些,總會是沒有壞處的。

    謝雨青知曉這是李嬸的好意,便一直沒有打斷,把李嬸說的那些個土方法都給記在心里。這說不準那一天就碰上李嬸說過的那種情況了呢?多聽聽,總是好的,免得真正遇上情況的時會束手無策。

    第099章

    知曉自己懷孕后,謝雨青做事都謹慎了不少,生怕因為自己什么舉動就讓他肚子里這個來之不易的小生命離開。

    大夫的叮囑謝雨青一字不落的記在心里,更是嚴格遵守。辣的、油膩的謝雨青最近都戒了,正好這些他最近也沒什么胃口吃這些。除了這些,就連冰酪這些生冷的食物,謝雨青也盡量不吃了。

    謝雨青自己沒有過生育經(jīng)驗,因此難免會對肚子里這個小生命的存在而感到緊張,做事情都有些小心翼翼的。

    李嬸看在眼里,她雖覺得謝雨青這樣緊張也些過了,但轉(zhuǎn)念一想,謝雨青畢竟是第一次懷孕,再加上又是個不易受孕的哥兒,對頭胎上心些也不是壞事。因此李嬸對謝雨青緊張的態(tài)度也就釋然了,還幫著整理些孕期心得出來給謝雨青。平時做事李嬸也多有照顧謝雨青,凡事都盡量做好,不讓謝雨青為此操勞煩心。

    大夫開的安胎藥,謝雨青一次不落的喝完了,再去醫(yī)館看診的時侯,大夫把著謝雨青的脈,總算是點點頭道:“不錯,身子已經(jīng)比之前好了很多。胎像目前看著很穩(wěn),不必再吃安胎藥了。是藥三分毒,孕期還是盡量避免吃藥。回去好生休養(yǎng)著,這孩子不會有問題的。”

    謝雨青點點頭,大夫的叮囑他都記在眼里的。“我近日感覺困倦了都盡量回屋子里躺會兒,對事情那些操心的也少了。這一下就感覺輕松不少,心情也舒暢幾分。”

    大夫很是贊同,“你這樣是很好的。不過也不能覺得困就回屋躺著,一直這樣容易陽氣不足。平時的時侯還是可以到處轉(zhuǎn)轉(zhuǎn),走動走動,讓氣在周身流轉(zhuǎn)。天氣好的時侯,可以去曬曬太陽。不過像今天這種日子就不要去曬了,不然容易中暑。要挑你覺得舒服的時侯。”

    謝雨青一一記住,又詢問大夫好幾個有關(guān)孕期的問題。例如孕期除了辛辣還有沒有別的忌口,哥兒會不會有奶,這孩子生出來吃些什么,米糊會不會營養(yǎng)不夠。這些問題謝雨青都拿不準,等得到大夫確切的回答后他才能放下心來。

    李嬸說哥兒生產(chǎn)后大部分都不會有奶——至少她沒聽說過有奶水的哥兒。李嬸生二胎的時侯奶水也不夠,是摻著米湯將她二女兒喂養(yǎng)大的,她二女喝米湯長大也沒什么問題,現(xiàn)在依舊皮實。不過謝雨青放心不下,現(xiàn)代奶粉不都會添加各種各樣的營養(yǎng)成分嗎,單是米湯一樣,謝雨青怕孩子跟不上。

    大夫被謝雨青這幾個問題給問住了,一時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回答。不過大夫見謝雨青眼里確實困惑,一副求知欲旺盛的模樣,想了想還是斟酌著開口道:“這個。哥兒大部分都是不會有奶水的,你應該也不例外。我行醫(yī)這么多年,也只見過一例會產(chǎn)奶水的哥兒,不過他那是生病了,是不正常的。哥兒有奶水也不是什么好事情。”

    謝雨青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見過報道。男人在某些極端條件下是會分泌/乳/汁的,他還以為哥兒生產(chǎn)后有些也會產(chǎn)/乳呢。看來哥兒正常情況下是不會有乳汁的,。“哥兒產(chǎn)子都是用米湯喂養(yǎng)長大的嗎?這樣孩子身體會不會比較虛弱?”

    大夫絞盡腦汁回憶了下以前的記憶,從角落里找出來些與之有關(guān)的。“大部分哥兒產(chǎn)子都是用米湯把孩子養(yǎng)大的,米是好糧食,喂出來的孩子怎么會身體虛弱呢?這點你不要擔心,我還沒聽說過有那個孩子是因為喝米湯長大才身體虛的。很多奶少的婦人也是會熬米湯給孩子喝的。”聽見謝雨青說米湯不好,大夫反駁幾句,他小時候也喝過米湯,這不是也好好的嗎?米湯哪里就喝不得了?

    “剛出生的嬰兒可以用米湯喂,要煮得濃稠些,放涼了喂給孩子。若是你家有條件,可以買只羊,擠羊奶給孩子喂。不過擠出來的奶也不能直接喂,要煮過。當然,也有些有條件的哥兒,會提前給自己孩子找好乳母。不過乳母難找,就看你怎么選擇了。不管是喂米湯也好,還是喂羊奶或者是找母乳,只要給孩子一口吃的,怎么著都能長大的。”末了,大夫總結(jié)兩句,讓謝雨青不要太操心,他現(xiàn)在操心這些還太早了。

    謝雨青謝過大夫,他現(xiàn)在不缺錢。若是可以,自然是想給自己孩子最好的東西。乳母若是實在難找,也可以先尋摸一只母羊,和米湯一起混著喂給孩子喝。這樣營養(yǎng)也能均勻些。

    大夫揮揮手,謝雨青問題太多,他都有些不耐了,“沒什么問題就早點回去吧,我還要把藥材拿出去曬曬。”

    謝雨青沒急著走,又問道:“王大夫,能能給我開幾副清熱下火的藥嗎?這天氣眼看著越來越熱了,我想著拿些藥回去煮了喝,也好預防中暑這些。”

    王大夫點點頭,這恰恰是他擅長的地方。看病抓藥可比回答謝雨青的問題來的要輕松許多。“要幾副?”

    謝雨青想了想,答道:“要六副吧。”一副藥熬茶喝也能管許久,兩副放螺螄粉店里,再放兩副在煎餅果子鋪子里。剩下兩副帶回家去。

    “你等等。”說著,王大夫就轉(zhuǎn)身去抓藥配方子了,沒多問謝雨青這藥一不甜二不香的要抓這么多副藥做什么。實在是剛剛和謝雨青談話聊了太多,王大夫生怕一問,謝雨青嘴里就又冒出其他稀奇古怪的問題來。他哪里回答的上這許多哦!

    馬上就到最熱的三伏天,鎮(zhèn)上不少人來抓這個藥方子。若是熱暈過去了就熬好喂下去,搬到陰涼處扇扇風,這人也就緩過來了。要是還沒中暑,那就多放些水當茶和,那多少也能預防一下。

    最近用的多,這個藥方都不用寫下來,王大夫幾下就將藥給抓好,包在油紙里。

    “謝謝王大夫。”謝雨青接過藥包,付錢道謝。王大夫擺擺手,示意這有什么好謝的?本來就是他該做的事情。

    回鋪子的路上,謝雨青正巧看見往他鋪子里趕的趙記糧店的伙計,謝雨青眼睛一亮,難不成是豌豆淀粉有著落了?

    謝雨青開口叫住那糧店伙計,那伙計看見謝雨青也很是高興。這么熱的天氣,能在太陽底下少跑一趟路自然是最好的了。

    “謝老板!您怎么在著,我正巧要去請您呢!您看看您現(xiàn)在方便嗎?趙老板請您過去呢!”

    “方便!怎么不方便!”謝雨青很高興,當即就和伙計往趙記糧店里走。

    “東家!謝老板來了!”伙計朝屋里說一聲,而后請謝雨青在這里等一會兒,又給他倒是茶水。

    趙老板聽見伙計的聲音,連忙帶上賬本出來,“謝夫郎,你可算是來了。”

    謝雨青連茶水都顧不上喝,連忙站起來,“趙老板,請我過來是豌豆淀粉到了嗎?”

    趙老板點點頭,“是啊謝夫郎!上次你說過之后,我就寫信給上次來賣這豌豆淀粉的人家,他們那兒還有不少存貨。聽說要收,便說都可以運過來。現(xiàn)在都在倉庫里了,我?guī)闳タ纯矗 ?br />
    “好!”謝雨青當即答應,有了這豌豆淀粉,今天的收益怕是不會低了。現(xiàn)在天正熱著,涼皮做起來也累,基本上每天就固定做那么多,買完就沒有了。涼粉就不一樣了,做起來簡單,又可以淋紅糖水當甜品賣,也可以加鹽蒜辣椒這些當涼菜賣嘛!想來咸口的涼粉也會很受歡迎的。

    趙老板領著謝雨青去趙記后面的倉庫去看,倉庫里堆著不少糧食,好些稻谷都沒去殼,就這么靜靜的堆在那里。別的不說,這糧食儲量,真的有種滿滿的安全感。

    趙老板指著靠近出口那堆糧食道:“這就是運來的豌豆淀粉了,你看能不能吃得下?”

    此吃非彼吃,是問謝雨青能不能全部買下的意思。

    謝雨青看著眼前的豌豆淀粉那叫一個認真,這不僅僅是豌豆淀粉,還是今年夏天能多賺的錢,還有他腹中未出世孩子的奶粉錢啊!

    “吃得下!這些豌豆淀粉我全要了!趙老板,我今天出門身上沒帶銀錢,待會兒我就讓人把銀子送來,您說個數(shù)吧。”

    趙老板松口氣,當時那人說的是沒對少存貨了,要收的話他自己送過來就行。趙老板松一口氣,心想還省了筆運費,誰知送來這么多,他還怕賣不出去呢!既然謝雨青能全吃下,他也就放心了。

    “豌豆淀粉的價錢不變,和上次是一樣的。待會兒我和伙計清點下數(shù)量,確認好多少銀錢,再講東西送過去就好。謝夫郎不必再特意多跑一趟了。”

    謝雨青心里很是滿意,總算不用操心豌豆淀粉的事情了,要知道前些日子涼粉都是限量的。一天只賣幾百碗,就是為了能多撐些日子。現(xiàn)在好了,有充足的原材料,那就可以放開手賣了!

    “這次就多謝趙老板了。”謝雨青朝趙老板一拱手,要是鋪子里不賣涼粉了,還不知道要損失多少顧客呢。現(xiàn)在很多顧客都是奔著涼皮涼粉來,所以謝雨青才決定一天少賣幾碗涼粉,都要讓鋪子里多賣一段日子的。

    趙老板:“不必謝我,我也只是寫幾封信過去罷了。對了謝夫郎,那人問我,來年是否還收豌豆淀粉。實不相瞞,會買這個豆子粉的也就你一人了,所以來年還收不收這件事,我還得問問你。”

    “收!怎么不收!趙老板,來年我也是要買豌豆淀粉的,收購這件事還得您幫我費些心思了。”謝雨青連忙應下,來年就算不賣涼粉了,也可以拿著豌豆淀粉做些別的嘛。

    趙老板點點頭,示意自己知曉了。

    第100章

    趙老板:“那好,放心,我會和那戶人家說的。”

    謝雨青很開心,謝過趙老板回煎餅鋪子了。

    “東家你回來了!”何飛見著謝雨青,熱情的問道:“東家,吃不吃煎餅?我給你攤一個。”

    除了陪謝雨青去醫(yī)館的李嬸外,鋪子里其他員工都還不知道謝雨青已經(jīng)懷孕了。并非是謝雨青不想說,不過是這兒的風俗,孩子沒到四五月份這種顯懷的時侯,是不易告訴除親近的血親之外的人的,最好不要鬧的人盡皆知。不然若是被有些鬼神聽到了,他們是要把孩子給帶走的。

    謝雨青原本是不怎么信這些風俗習慣的,不過事關(guān)孩子,他寧愿小心謹慎些。等月份大了再說,到也沒什么影響。

    不過旁人雖不知道謝雨青已經(jīng)懷孕,但他最近確實是餓的快吃得有些多了,但凡是留心一下,都能發(fā)現(xiàn)謝雨青這個變化。何飛一向尊敬崇拜謝雨青,自然是發(fā)現(xiàn)他這個變化的,因此看見謝雨青,只要是他在攤煎餅的時侯都會問問他吃不吃煎餅。

    謝雨青現(xiàn)在正高興著,聽何飛一問,還真有些餓了,“吃。給我來一個!不要薄脆,少醬,多加些黃瓜絲。”

    “好嘞!”何飛利落地開始攤煎餅,又問道:“東家,加雞蛋肉片嗎?”

    謝雨青看著籃子里一個個圓潤飽滿的雞蛋,還真有些饞了,剛攤好煎餅就吃,應該不會有雞蛋的腥味才是。“加個雞蛋吧,肉片就算了。”

    “好!”何飛從籃子里拿出一個大雞蛋,輕輕一磕,打在煎餅上,兩個圓圓的雞蛋黃就靜靜地躺在煎餅上。何飛一喜,讓謝雨青看,“東家你看,還是個雙黃蛋呢!這是好兆頭啊。”

    謝雨青看見了,笑著應聲。

    底下爐子還燒著,不停散發(fā)出熱氣,何飛也就不再耽誤,麻利的將雞蛋敲碎攤圓,又撒上芝麻翻面,抹上醬料再撒上蔥花榨菜,給謝雨青放上多多的黃瓜絲。

    “夠了夠了。”給自己東家攤煎餅何飛自然是舍得放配料的,這配料多的眼看著就要卷不上了,謝雨青連忙開口叫停,這么多吃下去他就要吃不下晚飯了。

    何飛這才住手,還覺得自己配料放的不夠多呢。小山似的配料,也虧得他手藝好,竟給卷上了,一點兒配料都沒溢出來……

    謝雨青隨口夸獎道:“不錯啊。你這卷煎餅的手藝見長啊,攤煎餅也熟練多了。”

    何飛不好意思地笑笑。

    何飛和李嬸是謝雨青最早招進來做事的伙計,當初李嬸學都東西學得快些,自然而然的比何飛更受謝雨青的重用。

    如今開了兩家店,李嬸多在螺螄粉店那邊忙碌看管,煎餅果子這邊她偶爾也搭把手管一管,但到底還是經(jīng)驗不足,管不過來兩個鋪子。謝雨青就有意識的培養(yǎng)下何飛,好在他也爭氣。何飛腦子不笨,下苦功夫后學東西也快。雖然手藝差了些,但勝在肯學,勤練習現(xiàn)在基本上也彌補了。王嬸有事不能來時也可以頂上。

    現(xiàn)在煎餅果子這邊的事物,何飛漸漸也能拿些主意,畢竟很多事都是他在辦,相當于是謝雨青雇來的店主兼主廚了。

    自然,他們這工資也比最開始多了不少,多勞多得嘛!

    謝雨青捧著熱乎乎的煎餅,小心咬了一口,免得醬料摸自己一臉。加了雞蛋的餅皮是要柔軟許多,吃起來也更香。雖然沒加薄脆,但黃瓜絲和萵筍葉也很脆,搭配起來也很好吃。

    一連吃了好幾口,謝雨青才感覺自己對煎餅果子的饞意削減許多。正好這時來買煎餅果子的人得到餅子走了,謝雨青想起剛剛被糧店伙計請過去的事情,便對何飛道:“倉庫里豌豆淀粉還剩下多少?”

    何飛仔細回想了下,道:“約莫還有小半袋,估計也只夠五天的量了。東家,每天要不要在減少些,這樣也好多賣些日子?”

    謝雨青搖搖頭,“不必節(jié)省著用了。今天做的涼粉賣完了嗎?”

    何飛不清楚謝雨青是何用意,但還是認真答道:“賣完了。涼粉和涼皮都挺受歡迎的,涼粉半個時辰前就沒了,還有好些客人來問,都有些失望,不過卻也沒白來,大都買了煎餅果子或是涼皮回去。”

    謝雨青點點頭,又道:“現(xiàn)在還不到申時,可以再做些涼粉出來賣。也別局限于加紅糖水做甜品賣,可以試試切成條或是塊,淋上油鹽做成咸口來賣。”

    何飛:“東家,那不留些豌豆淀粉出來嗎?這樣賣或許就只能賣兩天了。很多客人都是奔著涼粉來的,要是不賣涼粉了,那他們應該也不會來謝記吃飯。”

    謝雨青搖搖頭:“不留了。過會兒趙記糧店就會送豌豆淀粉來,我訂了許多,那貨量足夠用的了。從今天起就不必省著豌豆淀粉,每天限額只買那五百碗豌豆淀粉了。盡管放開了賣,看著點情況,只要不浪費就好!”

    “真的啊!”何飛也很高興,要是不限制每天賣多少碗涼粉,那來他們這兒買吃食的人會很多的,謝記這回又能賺不少了。

    雖然說這樣他們會忙上許多,但只要來謝記消費的人多,謝記賺得錢多,那最后月底東家肯定也會給他們漲工錢的啊!

    漲工錢的話,忙點兒又能算上什么呢?所以說,在謝記打工的,基本上都盼著謝記的生意一天比一天好,這樣他們也能夠多賺些銅板。

    何飛不再耽誤,叫王嬸過來替他的班,他這就去拿豌豆淀粉來,開火煮上熬涼粉!

    謝雨青笑著看店里的員工換班忙碌起來。

    何飛照謝雨青說得,這鍋熬好的涼粉先下井里鎮(zhèn)著,最后攤涼后做了兩個版本。一是加紅糖水的,二是和涼皮一樣用鹽蒜辣椒油這些拌的咸口,就看客人愿意點那種味道的了。

    下午太陽落下去些,沒那么燥熱的時侯,趙記果然按時來送貨。

    謝雨青在后院看著他們將豌豆淀粉搬入庫,最后一一清點后,這才將準備好的銀錢交給趙老板,并謝道:“趙老板,這回多謝你了。”

    趙老板也不避諱,當著謝雨青的面將銀錢清點,確認無誤后放進自己衣袖里。“謝夫郎,你也太客氣了,這有什么謝不謝的。我趙某人,就愛和你這樣爽快不拖沓的人做生意。”

    謝雨青:“趙老板謬贊了,不管怎樣,我還要謝謝你。要是沒有您幫忙,我這還找不到豌豆淀粉的供貨呢,店里的吃食再受歡迎也只能下架不賣了。以后恐怕還要多仰仗您呢。”

    趙老板:“好說好說。謝夫郎要是需要什么米糧,盡管開口就是。我能找到的都盡量幫一幫,到時候謝夫郎生意越做越大的時侯還請多照顧一下趙記。這本來就是什么互惠互利的事情嗎。”

    謝雨青很喜歡趙老板爽朗的性格,有什么就說什么,這多好啊!溝通起來也很方便。“那是自然的,趙記米糧價格公道,質(zhì)量又好,不會有那些以次充好的事情發(fā)生。謝記若是買米買面,自然是會優(yōu)先考慮趙記的。”

    這一番談話下來,二人都很滿意。趙老板先朝謝雨青拱拱手道:“趙某還有事情要做,就先告辭了。”

    謝雨青送趙老板到店門口,“趙老板慢走。”

    送走趙老板,謝雨青回倉庫看到堆得滿滿當當?shù)耐愣沟矸郏墙幸粋開心。雖然剛剛一下子交付了二十多兩的銀子有些心疼,但是把這些豌豆淀粉給做成涼粉給賣出去,賺回來的遠不止二十兩啊。

    總得來說,還是他賺了!

    搞定了豌豆淀粉這件事,若是暫不考慮賣新吃食,那就不用謝雨青操心了。懷孕后謝雨青給李嬸和何飛下放了不少權(quán)利,都盡量不讓自己太過操勞了。再加上天熱,謝雨青也沒什么心思琢磨推廣什么新吃食。

    劉阿奶還不知道他已經(jīng)懷孕,謝雨青決定把店鋪的事情都先交付給李嬸看顧著,他回去住幾天,告訴阿奶這個好消息。

    李嬸的管理能力謝雨青是看在眼里的,再加上李嬸的人品謝雨青信得過,把鋪子交給李嬸管幾天他也放心。尋常事情李嬸都能做主也能應付的過來,實在不行,還可以去找官府那邊幫忙呢。

    反正他大哥是張江,張江那可是太守!對尋常老百姓來說,就是頂頂高的大官,人還能進宮面圣呢。有張江這層關(guān)系在,撫溪鎮(zhèn)的官府都會照拂謝記一二。所以謝雨青回家?guī)滋欤瑝焊粠碌摹嵲谑怯惺虑檎宜餐耆梢酝腥藖硭托怕铩?br />
    把事情安排好,謝雨青就放心的收拾東西回家。除了買些吃食用具,這段時間賺的銀子,大頭謝雨青都決定帶回去,這樣安全些。

    把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給劉阿奶,光是想想,謝雨青都能猜到劉阿奶會有多高興了。家里那些才長大不久的雞鴨,怕是又難逃一劫,怎么說阿奶都會想著殺幾只給自己燉湯補身體的。要是張遷也在,聽到消息說不定會當場頓住,不知作何反應了。

    光是想想家人的反應,謝雨青就已經(jīng)有點迫不及待想回家了。坐在牛車上,謝雨青的雙腳跟著車子行駛的頻率一起在空中微微晃著。

    他還從未如此急切的想回到家里,人雖然還在路上,但謝雨青的神思已經(jīng)化為一只蝴蝶,翩翩起舞飛回家里去了。

    看著周邊越來越熟悉的景色,謝雨青按耐住心跳加速的心臟,就快到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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