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云倒退一步,后背撞上一面墻,在他撞上的瞬間,墻上亮起了銀色的符陣,他被遙澤困在了結界里。
他惡狠狠盯著遙澤,眼眸一點一點被赤色吞噬:“你使了什么手段?”
遙澤身體動不了,扭頭吹了吹肩膀上沾著的灰,“手段我可多了去了,二師兄最好多做點心理準備。”
步青云低著頭,昏暗的世界里電閃雷鳴,明明暗暗交錯極快,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忽然他抬起頭,眼中的決絕,看得遙澤心里咯噔一聲,油然而生不祥的預感。
步青云從肺腑里擠出一句話:“遙澤,你不要太猖狂。”
遙澤的實力還是超出了步青云的預想,然而既然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今日之戰,只能進不能退。
卡在屏障上的怪物身上忽然爆發出強烈的暗紫色光芒,巨大的力量將束縛著它的風罩藤障炸碎,被炸開的碎片在空中急停轉而化為風刃木刺再次向怪物刺去,好似流星雨劃破長空,速度極快,絢爛奪目。
風刃為鏈,木刺為劍,怪物被風刃纏上,兇猛沖勢受阻,哀嚎一聲被絞殺成無數碎塊,片刻后那無數的碎塊在空中游離幾圈,膨脹扭曲變形,再次化成一個個完整的小型怪物,呼嘯哀嚎著向遙澤圍攏撕咬過去。
遙澤知道若不先解決自己身上束縛的符文,這些怪物吸收自己的靈力,還會無限再生,永遠也打不完,但是他并不著急,因為他等的就是怪物吸收自己的靈力,他的先天靈力具有凈化之能,天生克制邪物,只要邪物吸收足夠,就能被他凈化掌控。
這就是不出子陣,而破母陣的破陣之法。控制熟悉祭壇陣法的守壇怪物幫他破陣,再好不過。
然而很快,遙澤就發覺不對了,黑霧破碎又融合,越來越多,還在滔滔不絕永無止盡地向他發起進攻,以他的實力,不可能這么久還沒作用,這就說明,祭壇很可能還有別的能量來源,在與他的凈化之力相抗衡。
城中的行尸已經全部被他給清除了,也不曾發現其他的傀儡,祭壇哪里還有靈力來源?
遙澤覺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一個東西,一個很重要的東西,突然一個激靈。
轉身對著步青云怒吼一聲:“步青云,我問你,城中那群修真弟子呢,你是不是對他們下手了?”
步青云看著遙澤扭曲的面容,嘴角掛上放肆的笑意,狹長的眼里閃爍著常人看不懂的光。
遙澤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步青云你回話!冤有頭債有主,你我恩怨,你對付我也就罷了,何必要牽連無辜,那群弟子來自修界各家,此事若是敗露出去,你必要成為整個修真界的公敵,我實在是太小看了你的膽量了!”
步青云笑得開懷,甚至有些瘋魔:“你想知道那些弟子去哪兒了,我可以告訴你,他們在陣眼里,陣眼一破,他們必死無疑。
你不是正義么,你不是偉大么,你不是清白高雅到眼里容不得沙子嗎?那你犧牲自己去救他們啊!我倒要看看你這個正人君子是真、是假!”
陣眼?那群弟子根本沒有與陣法有任何接觸,甚至連山都沒上,移形術輻射不到那么遠,怎么做到的?
遙澤眼睛一亮——那群行尸!
步青云利用那群傀儡牽制他,表面是找他麻煩,卻是聲東擊西,暗中將那群修真弟子圈進局中,障眼法,中計了!
醉翁之意不在酒,步青云的心思,真如海底針,你若敢尋,就是入局。
“步青云,你可真有能耐!”這一句遙澤實在是發自內心,二師兄是帶著諸子百家來剿殺他的啊,難怪那么有底氣。
“無利不起早,你花費這么大的代價不顧一切要殺我,給個理由。”他可不信步青云會因為以前那些小恩小怨,耗費如此心力來對付他。
氣氛在瞬間凝固了,步青云眼中明暗交錯,仿佛是在思索,許是遙澤深不可測的實力還是讓他有了忌憚,他最終開了口:“將盤龍索交出來,我可以考慮饒你一命。”
一語驚醒夢中人。
這會兒換遙澤的臉色變了,一時間青了黑,黑了青,說不出是個什么顏色。
果然事情不必往復雜了想,各種猜測都有過過,可他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個,他緩緩吐出那個寫進小說里都嫌老調的四個字:“殺人奪寶。”
遙澤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下激蕩的心情。
“你謀劃多了久,從蛇王洞里就開始了?”
步青云不搭話,眼中暗黑的殺意更深了些,顯然是不想廢話。
“盤龍索這種凡間頂級法寶,哪里是那么容易奪取的,他既然認我為主,你是決計殺不了我的,”看到步青云臉色不好看,怕他氣壞了,遙澤忙換了說法,“就算我倒霉,喪命于此,盤龍恢復自由必會野性大發,屆時毀天滅地,血雨腥風,要馴服它也是難題。”
“不過,萬事好商量,師兄想要的,我未嘗不會給,何必打打殺殺。”
步青云絲毫不為所動,“我步青云要的東西,向來都是自己拿。”
說著他后退一步,手中結印,眼神越發深沉堅定,既然交易不成,多說無益。
“步青云,你……”
狂風掀起步青云的衣衫和墨色的長發,領口袖口鑲紅的邊,好似揮舞的戰旗,空間內的火元素暴增,狂躁的火元素順著陣法蔓延,每一寸都沾染上炙熱的溫度,被遙澤困住的怪物們感受到了強大靈力注入,渾身上下燃起熊熊燃燒的火焰,咆哮著掙脫束縛,最終融合成一整個比渡厄山還大的火焰巨獸。
這下遙澤臉色是真的變了,他低估了步青云的執念,也低估了步青云的心狠,“縛靈?!你拿自己祭陣,你連你自己都不放過!就算成事也必要元氣大傷,這種傷人傷己的邪術你從哪里學來的?”
步青云自幼就知道,要得到必須會有付出,所以為達目的,對他人狠對自己更狠。
無毒不丈夫。
巨獸口吐火焰,所過處萬物灰飛煙滅,動輒地動山搖,威力比之前大了百倍不止。
巨獸狂嘯一聲,抬起小山般的腳向遙澤踏下,在半空中與結界相撞,“轟”地巨響,厄難山竟生生被踩得陷入地底一半,威力可想而知的驚人。
過度的靈力消耗,讓步青云靈脈干涸得好像要斷裂,堪比刮骨挖心的痛苦,疼得他臉色發白,最終頂不住,吐出一口血來。
鮮血染紅了唇,在蒼白的臉上添上一抹刺目的艷色,但是他的眼神卻明亮堅定,沒有絲毫的退卻。
“你還真是舍得下大血本啊。”遙澤氣得臉都黑了,氣的不是他對付他,氣的是他絲毫不懂得珍惜自己!
步青云冷笑。
信念堅定的人通常也固執得可怕,步青云不信他,他也沒轍。
既然如此,他不能再看著他繼續這樣消耗下去了。
遙澤渾身上下猛然爆發出一股驚人的氣勢,他雙手抓住兩邊的流轉的符文鎖鏈,符文此時已被三炎心火燒得滾燙,□□接觸高溫,“刺啦”一聲,他深吸一口氣,沉氣一拔,下一秒,所有的符文都在一瞬間發出了刺眼的光芒,好似空間被拉扯到極致,令人窒息的壓迫感襲來,地動山搖,摧枯拉朽,地下傳來地殼崩裂的巨大悶響。
步青云見此情況,驚得后退一步:他這是要干什么?難不成還能強行破陣不成。
而后他看到束縛著遙澤的地面順著法陣邊緣裂開巨大的口子,口子逐漸聚攏成一個圈,緊接著子陣下的整個地面竟然都被連根拔起。
他竟是要將陣法一起帶走。
瘋子,真是個瘋子!
緊接著遙澤帶著整個子陣連同陣法連接的整個地殼,一起沖向了母陣中央的祭壇,他剛離開此處,身后巨獸的大蹄子就轟然落地,好似天地合。
巨獸好像也察覺到他要干什么,為了保護祭壇,口吐火焰阻攔,遙澤閃躲,火球落到地上,四處點火,厄難山頓時變成了火焰山,四下都是火,好似身處火焰地獄,按五行來說,火克遙澤。
他實際上并不如外表看起來那么輕松。
在他砸向祭壇的瞬間,如同太陽爆炸般的刺目光芒爆裂開來,天地一片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極致白晝,極黑后極白,這個任誰的眼睛也適應不了。
步青云陷入短暫失明,他突然失重,光芒消失后,掉落到了地上。
陣法的反噬實在太厲害,他身負重傷,這一下摔得不輕,半跪在地,嗆咳著又突出一大口血,血剛落地便好像沒什么東西吸收了一樣,蒸騰一下就化為虛無。
他知道陣法還在吸收他的精血,邪術就是邪術,不好相與。
恍惚著看清了自己現在所在的地方,好像是一片竹林,哪里來的竹林?
不管這里是哪,他都不能在這拖延太久,他能感受到遙澤的靈力波動就在附近,不能被他找到,必須趕緊找地方調息恢復,他要盡早趕回云泱,但當他剛要起身,心臟又產生了一股鉆心的痛,剛爬起來又栽倒在地。
察覺遙澤的氣息更近。
他憑借著強大的意志力踉踉蹌蹌站了起來,艱難地拖著身子躲進竹林里,最終在竹林深處找到一處山洞。
然而他剛躲進山洞,緊跟著就有人追了進來。
“傷成這樣還跑,還往哪里跑?”
洞口的月光將人影逐漸拉長,怕什么,來什么,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跟著闖進來。
洞中,步青云襟前染血,發帶松散,不染塵埃的臉上都沾上了灰,何時這般狼狽過,他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喘息著盯著遙澤,遙澤身上的符文時隱時現,限制還在。
“殺了我,你也逃不出陣法,不出半個時辰,你將永遠化作陣中邪靈,被封印在祭壇中,你還有時間考慮,交出盤龍索……”
“誰說我要殺你。”都這個時候了,還有時間想這些。看著步青云嘴角再次溢出血,凄慘且倔強的樣子讓遙澤心軟了,他放輕了聲:“為了救你,我追了你大半座山,讓我看看你的傷。”
“別過來!”
遙澤剛向前一步,步青云就好像應激的貓,張牙舞爪地伸出爪子。
遙澤覺得自己真的有點毛病,這個人要害他,他反而要幫他,尤其對方還不領情,以前怎么沒有發現自己有這樣的受虐傾向。
耐著性子,放軟語調:“你傷勢太重,必須加緊治療,先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