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老人家最聽不得“免費”兩字,一時間劉特助被老年鬼們團團圍住,堵得水泄不通。
基地里的善鬼們年輕一點,本來對這種活動不怎么心動的,但耐不住老年鬼們都很熱心,拉著他們就往里擠。
一邊擠一邊還跟他們科普:“年輕人不要看不起免費福利!別看只有一扎香燭和十顆元寶,夠你吃上好久的飽飯了!你們知道鬼不吃飯有多難受嗎?”
人死后雖然不用進食也死不了,但鬼魂卻依舊是需要吃東西的。
香燭、貢品這些可以直接吃,元寶和冥幣則是他們在地府那邊生活需要用到的貨幣。
但現代的人都不興時常祭拜了,很多人只有在清明和鬼節的時候才會給過世的親人燒點東西下去,其中還有不少人上當受騙,買的是假冥幣。
這就導致鬼魂們的日常生活十分拮據,像是香燭這種可以存放很久的東西,都是保存起來,等到哪天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才會拿出來吃幾口。
年輕鬼們在這個地方游蕩,其中也不乏許久沒有吃過新鮮貢品的,有的甚至在陽間都沒有了親人,更是餓了不知道多少年,聞言也都不嫌棄一扎香燭和十顆元寶少了,紛紛在噴泉前排起了長隊。
好不容易把所有善鬼的簡歷和應聘崗位都記錄完畢,劉特助從鬼群中擠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雙腿軟得跟面條一樣。
再怎么高級的打工人,也是會怕鬼的。
只是跟失業帶來的恐懼相比,一些碎嘴子還沒文化的老鬼顯然不算什么——
一個月六位數的工資呢!他說什么也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堅持到把資料送到聶先生的手上,劉特助癡呆了很久,感覺自己時刻運轉著的大腦都停止了轉動,有種魂魄都即將要離體而出的錯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就好像整個人躺在云端,從身體到大腦都全然的放松,完全沒有任何負擔。
他都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睡一覺了。
……不行,他還在上班……可是真的好困……
劉特助眼神逐漸渙散,幾乎要徹底抵抗不住那種排山倒海一般壓過來的睡意,呼吸也慢慢的變得微弱而緩慢。
柯行舟有點別扭的從聶辰手上接過資料,后者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及時放手,紙張在兩人的手中驟然繃緊,那一瞬間的拉扯感好似要將兩人拽回到曾經。
聶辰緩緩開口:“等等別走……我有話想說!
他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見。低沉的嗓音仿佛有人拿著羽毛在柯行舟的耳垂上輕輕掃過,產生的酥麻癢意瞬間便席卷了他的全身。
柯行舟的耳朵向來敏感,這一下幾乎令他呼吸停滯,心跳失速。
他腦海中登時警鈴大作,有些慌亂的轉開視線,誰知卻正好掃到一旁本該識趣避開的劉特助。
對方表情恍惚,瞳孔都散開了,情況明顯不對勁。 柯行舟遠的心神迅速回籠,一把把資料塞回聶辰手上,沉聲開口:“離魂了。”
聶辰:“……”
柯行舟已經并指成劍點在了劉特助的眉心,與此同時,低聲念了兩遍安神咒,運起手掌往劉特助的額頭重重一拍。
劉特助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飄飄然的那種感覺瞬間消失了,眼前的景象也變得凝實起來。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迷茫的看著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柯行舟:“夫……不是,柯大師?”
柯行舟:“?”
狐疑的看了一眼劉特助,柯行舟對他一開口說的那個字有點在意,但畢竟跟人家不熟,他就沒有多問,從兜里掏出來一張護身符遞過去。
“你近期跟陰魂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神魂不穩,差點直接離體而出。戴著這東西,回去多念念安神咒,不要靠近陰煞的地方。”
看著柯行舟手上小巧的符紙包,劉特助第一反應沒敢動,眼神請示了一下聶先生。
聶辰眸光沉沉,落在柯行舟凍得發紅的指尖上,手指不自覺的摸索著資料紙張上殘留對方體溫的地方。
察覺到劉特助的視線,他抬眸回看過去,頓了下,微微點了下頭。
劉特助這才放心的接過。
柯行舟:“???”
他終于意識到不對了,他跟劉特助說話,對方老看聶辰做什么?
剛要開口質疑,聶辰就已經搶先對劉特助吩咐:“照青云觀的市價給他!
劉特助正因為自己剛剛的嘴瓢和下意識行為而懊悔,此時聽聞這話簡直如蒙大赦,連忙表示自己現在就去取錢,逃也似的離開了。
柯行舟:“……”
謝鞍伸長了脖子往善鬼們那邊瞧,見他們隨手一翻,手上的東西就消失不見了,不由得十分羨慕。
看見劉特助離開,他還當柯行舟這邊的事情已經談完了,悄悄問柯行舟:“哥,他們那個法術好神奇啊,我死了也能學會嗎?”
“……”柯行舟心想這是什么問題,拍了下他的腦袋,“不是什么法術。燒給死人的東西都要先到地府那邊登記過,然后由鬼差統一派送到對應地址的。”
說到這里柯行舟忍不住想起陸離那小子,一個實習判官都忙成那樣了,地府的派送系統還能正常運行嗎?
聶辰的目光因為他的動作落在謝鞍的頭頂,眸色暗了暗,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不由得越發深沉。
三年時間幾乎沒有在柯行舟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跟柯行舟對他的陌生不同,他幾乎熟悉柯行舟每一個細微表情代表著什么。
他在想某個人。
手機忽然震動兩下,聶辰的視線順勢垂落下來,看見屏幕上顯示的稱呼時,呼吸變得更加沉緩。
“抱歉。”他打斷柯行舟跟謝鞍的對話,目光虛虛落在柯行舟身側,“家里有點事情,我可能要先告辭。之后的事情可以找劉特助,我會讓他全權負責跟進。”
柯行舟擺擺手:
“算了吧,他神魂不穩,再跟這些陰魂多待一會兒,恐怕真要魂魄離體了。我自己到時候再找別人來管理好了!
他就事論事,但話音剛落,就見聶辰忽然抬眼看了過來。
“別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聶辰眼神中的失落直白到旁邊的謝鞍都瞧出來了,詫異的看過來。
柯行舟頭皮一緊,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但被聶辰再次響起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聶辰深深看了他幾秒,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最終還是垂下視線,接起電話轉身離開。
“聶先生真是個樂于助人的好人啊……”看著聶辰離開的背影,謝鞍發自內心的感慨。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因為沒有幫助到別人,而失望到眼神都黯淡無光?
至少他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
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
謝鞍感慨完,回頭瞧見喜氣洋洋的善鬼們,終于想起來問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對了,哥。陰間的鬼魂竟然真的能在陽間找到工作?而且我剛剛看劉特助面試他們的時候,提到了好幾次《全能偶像》和鬼屋,怎么我們節目這么快就有商務聯名了嗎?”
“……也不算是聯名吧!笨滦兄酆恼f道,默默轉移了目光,看向那邊還沉浸在免費福利喜悅中的善鬼們。
鬼群已經根據工作崗位,自動自發的分為了好幾個隊伍。
其中老頭鬼和老太太鬼站在隊伍前面好久了,固執的拒絕所有鬼的幫助,正頭對著頭湊到一起,瞇著老花眼看臨時工牌上面寫的什么東西。
“我看看你的啊……吊……吊死鬼?這不是我先去應聘的崗位嗎?”老太太鬼聲音猛的拔高,“當時不是說這個角色要女的?憑什么我被調劑去了售后接待,你卻能去演我想演的角色!”
她當時可是仔細比對過的,演員組里面就這個吊死鬼最輕松了,只要在半空中飄著就行了,除了偶爾翻個身之外,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那摳門的臭老頭憑什么?
“不行,我得去跟他們掰扯掰扯!”
她說著說著就要去找劉特助理論,結果去到噴泉邊卻只瞧見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人。
劉特助非常有先見之明,提前向青云觀的道長們購買了一沓開眼符,并認真的學習了開眼的咒語。
跟隨聶辰離開前,他將這些東西都交給了助理,讓他來協助柯大師處理后續的事情。
可憐助理剛剛還在高興不用繼續面對聶先生的低氣壓,按照劉特助留下來的使用說明,將兩張黃符貼到太陽穴上,又念了一遍咒語之后,再次睜開眼睛,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這地方怎么會有這么多鬼啊啊啊啊啊!
助理現在恍恍惚惚,想到自己先前竟然還在心底里暗暗質疑過聶先生請道長來做法事的決斷,并且豪氣的拒絕了劉特助幫他購買護身符的提議,只覺得自己當初真是傻透了。
原本只是一個人待在旁邊,看著鬼群在那邊嘰嘰喳喳,助理的心理陰影面積就夠大的了,正在試圖自己慢慢消化,眼角余光忽然瞥見一個頭發花白的鬼影直勾勾的朝自己沖了過來。
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助理只覺得頭皮一炸:“啊啊啊啊啊啊啊佛祖耶穌道祖上帝太上老君!啊啊啊救命!”
老太太鬼:“……”
現在的年輕人怎么連自家的神仙都喊不對的?
這幾個哪個能管他們善鬼哦!
暗暗鄙夷了一番助理的神學知識水平,老太太拿出了自己的臨時工作證,在助理尖叫聲的間隙里說明了來意。
發現對方好像說話還挺有條理,態度也不像是很兇悍的樣子,助理終于緩緩的按捺住了驚恐的情緒,戰戰兢兢的看了眼老太太鬼的臨時工牌。
……這不是劉特助剛剛讓他去附近打印店趕制的東西嗎?
他當時還在奇怪《全能偶像》第一個聯名為什么會是鬼屋,而且這么小一個項目,區區員工的臨時工牌,怎么就需要身為劉特助的助理的他來親自處理?
原來根本就不是用在人身上的東西哦!
助理一邊聽著老太太鬼的訴求,一邊心神恍惚的想原來劉特助剛剛把他們全都支走,竟然是在獨自處理這么艱巨的工作?
嗚……難怪他每次說起要以劉特助為目標努力的時候,其他助理看他的眼神都那么意味深長呢。
他果然還是差得遠!——
老太太鬼鎩羽而歸。
拆遷房的善鬼們紛紛圍攏過來,詢問她情況如何,向來風風火火的老太太鬼卻罕見的顯露出了迷茫。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沒聽懂,好像就是咱們這個工作是簽了合同的,簽了就不能反悔了,否則就算是違約,要賠償公司損失什么什么的……”
作為一只清朝老太太鬼,要她理解現代公司制度實在是太難為人了。別說是她,其他的善鬼也聽得云里霧里的,最后只總結出來一個結論:
這工作暫時辭不了,不然要賠錢。
眾鬼喜悅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有點忐忑,畢竟不論是拆遷房那邊來的,還是拍攝基地原本的善鬼,都是沒怎么參加過工作的。
驟然一聽這么個條款,忽然就有一種簽了賣身契的既視感。
好在先前嚇到蒲離的那個年輕鬼站了出來,磕磕巴巴的跟他們解釋一番,說明現代打工人就是這樣子的,更高端一點的人才還要簽競業協議呢,離職之后都不讓從事跟之前相關的工作了。
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
同時卻又忍不住暢想起來,如果自己也能混到那種地步的話,以后子孫后代下來了,會不會也以他們為榮哦……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想起來:“對了,你剛剛不是去問為什么不讓你演吊死鬼的事情么?那邊說了是因為什么了嗎?”
說起這個老太太鬼就忍不住生氣:“他說是我身體條件不符合招聘要求!你們評評理,我一個女鬼,難道還能比他們錄取的那個老頭更不符合要求嗎?”
眾鬼連連搖頭,紛紛幫忙譴責:“太過分了!這明顯就是在敷衍你!”
“唉,陽間的社畜果然好辛苦。這工作都還沒有開始做呢,就已經遭受了區別對待。之后還不知道要怎么壓榨我們呢……”
鬼群的情緒又低落下來。
老太太鬼更是揮舞著自己的裹腳布,悲傷的坐在噴泉池邊抹淚。
“嗚嗚……嘔……我的命……嘔……好苦啊……”
柯行舟:“……”
簡直沒眼看——
柯家。
忙碌了一圈回到這里,已經快到凌晨。
別墅區大部分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柯家的一樓客廳卻還亮著燈。
謝鞍現在看見跟柯家有關的東西就犯嘀咕,總覺得這燈留得十分兇險,因此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他還在試圖邀請柯行舟去自己家。
“……真的,哥。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家吧?我們家所有人都特別歡迎你,而且雖然房間不多,但我們兩個不是朋友嗎?一起睡覺多正常呀!我從初中開始就帶朋友回家一起睡覺啦!”
柯行舟:“……”
前座的司機頻頻抬眼張望,柯行舟都不敢面對后視鏡里那過于火熱的八卦目光,低咳一聲道:“不必了,我在柯家還有別的事!
然而前不久才被這個理由唬過,現在的謝小鞍已經沒有之前那么好騙了。
他還記得柯行舟偷偷跟聶辰約定見面卻不告訴他的事情,娃娃臉皺成個包子:“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所以才什么事情都不告訴他,跟別人的關系還發展得那么快。
聶先生都能跟他說悄悄話了!謝鞍越想越覺得委屈,總覺得自己成了這場友誼里面沒有姓名的那一個人,眼睛瞬間就紅了,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蓄滿了淚水。
前座司機的八卦之魂也差點壓制不住,后視鏡都已經阻止不了他的好奇心了,柯行舟注意到司機借著拿煙的小動作偷偷抓起了手機,飛快的敲擊按鍵。
“嗒嗒嗒”的按鍵音幾乎都要蓋過謝鞍小聲的抽泣。
柯行舟:“……”
柯行舟哭笑不得:“沒有的事。我在柯家真有事,正事!
謝鞍眨巴兩下眼睛:“真的嗎?”
他眼窩子淺,這一下倒是好哄,柯行舟只是點了點頭,眼睛里的淚花瞬間就收了回去。
謝鞍破涕為笑:“那我就不打擾哥了!哥你辦完正事記得來我家啊,我的床可干凈了!我以前朋友來了都說香,還說跟跟我身上的味道一樣好聞呢!”
“……”柯行舟聽見前兩句的時候還在笑,聽見最后一句,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看著謝鞍毫無雜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了幾次,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你……你下次還是不要讓他們跟你一起睡了!
“咦?”謝鞍疑惑的撓撓頭,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因為是柯行舟說的,他沒有多想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轉頭就在朋友圈發了條動態:【哥說以后我的床只有他能睡!】
配圖是今天他心血來潮,拉著柯行舟的手腕進拍攝基地的時候,在路燈下拍的照片。
聶家,聶辰剛剛從老爺子的書房退出來,臉上滿是疲憊的神色。
他已經忙碌了一整天,天色都快重新亮起來了,但卻依舊不能休息。
接過劉特助送上來的濃縮黑咖啡,聶辰捏了捏眉心,又跟劉特助交流了一下明天的行程,隨后不知道是想起什么,眉眼間的疲憊減淡了一些。
“你最近的表現不錯。”他難得夸獎,“下個季度開始漲薪50%,跟財務部那邊說一聲,讓他們來找我簽字。”
劉特助跟著熬到現在,整個人也疲憊到不行,聽見這話瞬間滿血復活,后背都挺直了些:“謝謝聶先生!”
聶辰頷首,示意劉特助可以回去休息了,同時打開手機打算刷刷朋友圈。
他今天借交朋友的名義加上了謝鞍的微信。雖然清楚以柯行舟的個性,多半不會讓剛認識的朋友給自己拍照,但還是下意識的打開想刷一刷。
他沒對在謝鞍的朋友圈里看見柯行舟這件事抱多大的希望,然而就在點開謝鞍朋友圈的下一秒,他的視線猛然頓住——
玻璃碎裂聲驟然響起,劉特助剛走到門口,立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轉身。
看清楚身后的情形,他當即臉色大變:“聶先生,您的手!這咖啡杯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碎了?”
還是什么全球限量的呢,幾百萬買來還不如小商品市場兩塊錢的杯子瓷實!——
柯行舟在柯家安穩的睡過了整個白天。
真假少爺的輿論翻轉,給柯家的公司帶去了不大不小的麻煩,柯正業跟柯辰逸直接住在了公司那邊,忙得不可開交。
柯太太倒是很想跟這個兒子交流感情,但她之前給自己安排的行程太滿了,各種美容項目和健身項目,容不得任何差池。
在維持美貌和柯行舟之間,她只猶豫了幾分鐘,就愉快的選擇了先出門。
這畢竟是柯行舟從小到大生活的家,現在老柯也說不打算跟他斷絕關系了,這孩子總不能自己離家出走。
一家三口都不在家,柯元白原本就對昨天柯行舟挨的那一頓罵心有愧疚,問了管家得知柯行舟接近天亮才回來,就更不好去打擾他睡眠了。
跟管家打聽清楚健身房的位置,柯元白正打算過去鍛煉,忽然聽見了一聲接一聲的貓叫。
順著聲音看過去,一個眼熟的黑白貓頭從竹編籃子里鉆了出來。
“這是行舟少爺的貓!惫芗乙姞钸B忙解釋,“我看行舟少爺太累了,這貓叫聲又大,怕吵醒他,就把它帶了出來?刹恢罏槭裁此恢痹诮,不愿意喝奶也不愿意吃東西……”
老管家為難的看著奶牛小貓,不得不承認他的職業生涯在這只小奶貓身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鐵盧。
行舟少爺小時候可比它乖巧多了。
剛這么想完,奶貓突然竭盡全力的大叫了一聲,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他,爪子還一勾一勾的。
老管家:“……?”
柯元白看著小奶牛的樣子,遲疑片刻開口:“……它聽見你罵它了!
老管家驚訝的看過來:“二少您還聽得懂貓說話?”
“……沒有。”柯元白默默移開目光,“湊巧聽柯行舟說過罷了!
錄節目的地方一共就那么大,遇到團體活動,他就是想躲柯行舟都躲不開。何況他那時候腦子里一直想著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視線就總是不自覺的往柯行舟身上飄。
幾次下來多少會不小心聽到他跟謝鞍他們的對話。
當時好像是他們隊伍里一個叫陸德本的選手想要摸摸貓的腦袋,結果離著還有半米遠,小貓突然大叫了一聲?滦兄壅f小貓聽見陸德本在心里罵它了,另外兩個選手還不信。
剛剛小貓的叫聲跟那時候有點區別,沒有那么生氣,但顯然也是不怎么高興的。
果然老管家跟小奶牛道過歉,表示自己不會再把它跟柯行舟小時候作對比之后,奶牛小貓的叫聲就溫和了許多,頻率也沒有之前那么急了。
老管家嘖嘖稱奇。
伸手試探性的摸了摸貓腦袋,小奶牛十分受用,沒多久就手腳并用的爬上他的手掌,窩進他掌心埋頭睡著了。
老管家只覺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又回憶起曾經:“行舟少爺小時候也是這樣。特別聰明,一雙眼睛會說話似的,但是又很粘人,一會兒看不見人就要搖鈴鐺。”
行舟少爺小的時候,也是全家人掌心里的寶貝。
不說太太,大少當時還在上小學,每天回家都會給他帶點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就連先生的脾氣都沒有現在這么暴躁,時不時還將行舟少爺扛在肩頭,帶他玩“坐飛機”的游戲。
柯元白聽著老管家絮叨以前的事情,心里莫名的并沒有多少不快的情緒。
他看著那毛茸茸圓滾滾的貓頭,遲疑了一會兒也沒忍住,伸手摸了兩下。
奶牛小貓大約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氣息,肉乎乎的耳朵不高興的甩了甩,整只貓越發往老管家的掌心埋了進去。但也沒有拒絕柯元白的撫摸,第二下的時候甚至主動蹭了他一下。
柯元白怔怔的看著奶牛小貓。
柯行舟小時候……也是這樣么?
樓上,柯行舟不知道夢見了什么,精致的眉眼忽然皺了起來,四肢也不安分的動了動。
他好像在尋找什么,伸手在真絲床單上摸索了一陣,神色越來越不安,眼睫飛快的抖動著,仿佛隨時都要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好在就在他即將蘇醒的前一刻,他的手指終于觸碰到了一片略微粗糙的面料。
柯行舟迅速揪住枕套的邊緣,緊緊蹙起的眉心松開,側頭將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纖長瘦弱的身體卻越發緊密的縮成一團,在一米八的大床中間只占了個角落。
“聶辰……”——
柯行舟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醒來的時候找到管家,確認了一下奶牛小貓的情況,發覺這小東西的腦袋頂上好像禿了一塊。
柯行舟:“?”
他有些疑惑,但還沒滿月的小貓,毛本來就沒有長齊,頭頂的毛長得比較慢似乎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便沒有放在心上。
帶著貓下樓吃了頓遲來的早飯,柯行舟見家里靜悄悄的,問管家:“柯正業呢?”
管家汗顏,心道這么不客氣的稱呼要是被先生聽到了,肯定又要生氣了。
“公司那邊比較忙碌,先生昨天直接睡在那邊了。大少也是!
“兩個都不在?”柯行舟眉頭蹙起,看了看老管家,片刻后又松開,“也行,這樣更方便一點。”
管家:“……?”
什么也行?什么方便?
老管家不明所以的看著柯行舟站起身,徑直上了樓梯,朝著柯正業的書房走去。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聽見二樓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柯行舟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時,手上拎了一塊比他人還高的厚重木板。
老管家十分欣慰:“行舟少爺的身體越發好了。”
小時候吹個風都要感冒的,如今竟然也能舉起這么大塊、這么厚的木板了!
正感慨著鄉下的生活真是艱苦,當初白白軟軟小少爺,如今竟然也鍛煉出了這般有力的體格,也不知道是在鄉下吃了多少苦。
老管家淚盈于睫,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去再往上看,不知道為什么總感覺這塊木板越看越眼熟。
視線遲疑的往下掃了眼,在一樓幾個房間的門口停頓了片刻,老管家悚然一驚——
這不是書房的大門嗎?
當初柯正業為了保護他公司那點機密和財產,特意將書房里三層外三層的加固過,這扇大門更是比其他房間的大門都要厚重兩倍還多,就算是用電鋸都得鋸上一會兒,安裝的時候還是三個大漢一起努力才勉強裝好的。
行舟少爺怎么一個人就給搬下來了……不是,等等。
已經快到退休年齡的老管家快步跑上樓,終于在看見洞開的書房大門時,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
行舟少爺這怎么好像是在拆家?
“行舟少爺!使不得!”老管家悚然一驚,在柯行舟打量書房中央一個巨大的古董水缸時,果斷撲上去制止,“先生的書房里面都是公司機密和重要物品,連太太和大少都不讓隨便進入的!”
柯行舟不為所動,依舊觀察著面前的陶瓷水缸。
古董的確是真古董。
柯正業早年去地攤淘貨被狠狠地欺騙過幾次之后,在這方面就很舍得下血本,一向都是去正規拍賣會進貨的,所以家里基本上都是真東西。
柯行舟的關注點也不在水缸本身。
這水缸擺在房間的正中央,估計是為了好看一點,水里還養了幾株睡蓮。
只是也不知道是疏于照顧,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缸里的睡蓮半死不活的趴在水面上,非但沒有任何美感,干枯的枝干反而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看來問題就出在這水缸上了。
——柯行舟今天非要回家,的確是有正經事要辦的。
柯正業他們去鄉下找他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柯正業眉宇間縈繞著一股黑氣,連帶著柯太太跟柯辰逸的運勢都有些下降,做事總是達不到自己的預期。
先前他只當是柯正業近幾年造的口業太多,口無遮攔才會導致這種情況,看在過往因果的面子上提醒了他好幾次,讓他少罵人。
奈何柯正業壓根管不住他那張嘴,動不動就發火,反倒讓霉運應驗得更加早了。
俗話說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柯行舟勸了幾次對方都不聽,本來都不想管了,誰知這次重新住進柯家,才發現柯正業倒霉的根源并不只是因為“禍從口出”。
書房的位置代表一家之主的運勢,如果不是柯正業昨天胡攪蠻纏了一番,這書房他昨天就要進來整頓一番的。
柯行舟看著水缸里的蔫噠噠的蓮花,瞇了瞇眼。
水在風水中是招財的屬性,瓷器更是匯聚生氣、化解煞氣的常用物品,但這兩樣東西都只有放對地方才有用。
柯正業這書房光線被擋,白天也需要燈光照明,缸中現在又有死物,非但不能招財,反而成了個匯聚陰氣的煞局。
但要影響柯家一家人的運勢,卻不是這種簡單的風水局能做到的。
柯行舟眉心一動,朝老管家道:“跟柯正業說一聲,這個水缸我搬走了!
說著便彎下腰,把住水缸的兩邊,竟是就要這么將水缸抬起來。
老管家:“?!”
老管家哪能真的讓他搬走,連忙拉住柯行舟的胳膊,左一句“使不得”,右一句“萬萬不可”,但又不敢在柯行舟發力的時候上前攔人,生怕柯行舟一個不小心就受傷了,只能在旁邊急得團團轉。
“哎呀!行舟少爺!您要不然搬點小東西算了?這古董水缸價格便宜但體積太大,先生一回來肯定立馬就發現了,到時候又要生您的氣了!”
他見阻攔不了柯行舟,目光在四周掃了掃,忽然靈光一閃,指了指博古架上那一整排的精巧文物:“我給您拿這個怎么樣?這東西雖然小,價格可不低!比您拿的水缸更劃算!”
“要不您看這個文物鳥呢?這個更貴!先生可喜歡啦!”
……
遠在公司開會的柯正業忽然感覺背后一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先前被柯行舟“詛咒”的時候就有過這種感覺,他對這種預感已經非常熟悉了,此時一下子閉上嘴巴,狐疑的左右看了看。
開會眾人見狀也是臉色一變,瞬間警惕起來。
又開始了?
然而自從上次投影儀無故脫落,砸中柯正業的腳趾之后,會議室里面的東西已經全部重新規劃過了。
柯正業的頭頂沒有任何可能砸下來的東西,就連桌角都安排上了防撞條,上次不知情的供應商過來,還笑說他們公司對孕婦員工真好,連辦公室的防護都做得這么到位。
實際上只是柯正業不小心在這里磕過大腳趾而已。
柯正業等待了一會兒,沒有發現可疑兇器,心下卻一點也不安定。
那小子的“詛咒”向來是很靈驗的,現在不應驗,之后說不定要倒更大的霉。
他緩緩伸手,想喝口茶水冷靜冷靜,誰知道剛來的實習生看他剛才四處張望,以為他就是在找茶杯,熱心的幫他把茶杯往跟前遞了遞。
柯正業這么一伸手,直接伸進了滾燙的茶水里。
“……啊啊啊啊燙燙燙燙燙!”
第 42 章
眼看根本勸不住柯行舟,老管家不得不哭喪著臉給柯正業打去了電話。
柯正業的左手剛剛包扎好,犯了錯的實習生在他跟前慘白著臉瘋狂道歉,他正憋了一肚子火想罵人呢,管家這時候打電話進來,更是讓他火冒二丈。
“什么事!”
畢竟是在自己家工作很多年的老人了,柯正業沒有第一時間發脾氣,稍稍壓制了怒火。
但要是老管家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話,他今天勢必要好好教育他一頓了。
他計劃得好好的,一家之主的架勢都端起來了,然而緊接著就聽說了家里發生的事情,瞬間破防:“什么!那臭小子把我的什么東西搬走了?那可是青花瓷!你讓他現在立刻給我放回去!”
老管家連連替柯行舟道歉,又試探性的向他小聲建議:“先生,我覺得行舟少爺只是在跟您鬧鬧脾氣而已,這個水缸我記得價格不是很高的,您要是實在不想送給行舟少爺,要不然就給他打點錢吧……”
柯正業:“???”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么屁話?”柯正業徹底壓制不住怒火了,“他拆了我書房的門,直接闖進去拿東西。∧氵要我出錢安慰他?”
他是什么很賤的人嗎?
老管家長長地抽泣一聲,還是在柯正業歇斯底里的咆哮聲中,打開免提把手機遞給了柯行舟。
沒有了老管家的阻攔,柯行舟搬運起水缸來輕松多了。見管家交流無果,他干脆自己跟柯正業打了聲招呼:“你書房里的水缸我拿走了。這東西克你們的運勢,誰送你的?”
柯正業聽見柯行舟的聲音立刻炸了:“你懂個屁!那是我特意從拍賣會上買回來,在書房里擺的風水局!招財的!你一來就給我破了!你是想氣死我嗎?”
“你不是不信玄學?”
“……”柯正業噎了一下,沒吭聲。
他對外的確是聲稱自己不信玄學的,但做生意的嘛,不信誰也不可能不信財神爺。
財神爺都信了,風水局里面的招財風水信一信又怎么了?
只不過這些話對別人說就算了,他之前因為柯行舟搞那些神神叨叨的東西罵過他好多次,如今自然是不可能在他面前示弱,承認自己迷信。
柯行舟倒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只是問:“方位正中五行屬土,土克水,破財還來不及,剛入門的道士都不會教你這么擺。你該不會又自己跑去夜市找地攤撿便宜,被人騙了?”
柯正業聽見前面幾句還有些遲疑,聽到最后一句的時候再度氣急敗壞:“誰被人騙了!你少胡說八道!”
“那是誰給你布置的風水局?”
“我自己上網查的不行么!”柯正業氣惱的大喊,“你個毛都沒長齊的臭小子,以前神神叨叨的騙騙別人也就罷了,現在還想騙到你老子我頭上了,像什么話!趕緊把東西給我搬回書房去,聽見沒有!我明天還有個生意要談,要是因為你搞黃了,我饒不了你!”
話說到這里其實柯正業也感覺到哪里不對了,甚至已經將這水缸擺好之后,莫名失敗的幾單生意想了又想,心里也有點犯嘀咕。
但他作為一家之主,誰犯錯都不可能是他犯錯!
柯正業惱羞成怒:“……我不管!總之我今晚就回家,限你在我回去之前把所有東西動給我恢復原樣,否則有你好看的!”
頓了頓,他又補充:“包括書房的大門!”
說完氣哼哼的掛斷了電話。
柯行舟:“……”
管家在旁邊將所有對話聽得一清二楚,明顯感覺到先生今天格外的生氣,說了好多重話,不由得多看了柯行舟兩眼,為他感到擔憂。
他小聲的勸道:“行舟少爺,要不然還是聽先生的,將這東西放回去吧……我幫你找個先生平時想不起來的小玩意,保證跟這個一樣值錢!
“……”柯行舟眼神里透出迷茫,“我拿那種東西做什么?”
早些年光是在柯家生活就差點要了他的小命,這東西至少值個幾百萬,他要是真的敢拿走,那才是嫌自己命長。
老管家則是一愣,心道行舟少爺原來不是想拿這東西換錢氣先生么?
難不成還真是他理解錯了,他搬動這玩意真的只是覺得風水不好,給它換換地方?
這念頭剛剛升起,就被柯行舟繼續往前的腳步打斷了。
眼見著柯行舟突然矮下去一截,老管家當即大驚失色:“前面是樓梯!行舟少爺您小心!”——
謝鞍過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一個半人高的瓷器水缸長了腿,從樓梯上往下走。
他目瞪口呆的看了一會兒,才發現那好像是柯行舟。
“哥?”謝鞍朝老管家打了聲招呼,連忙湊上去幫忙,“你們是在大掃除嗎?這么大個缸,怎么不叫人來幫忙……我的天,這么重!”
剛接觸到水缸,謝鞍就驚了一下。
他看柯行舟搬的那么輕松,還以為水缸是空的,結果一伸手才發現缸里滿滿當當的,不但有水還有植物。他猝不及防之下沒能接穩,水缸里一陣翻騰的水聲,里面的東西差點潑出來。
好在柯行舟及時伸長手臂穩了穩,才沒有造成那種可怕的后果。
謝鞍震驚的看向柯行舟那瘦弱的小身板——
他哥的力氣居然這么大?
回過神重新上前幫忙,跟柯行舟一起把水缸搬到庭院里,確認東西放穩的瞬間,謝鞍甩了甩手。
這水缸也不知道是多長時間沒有清理了,散發著一股水生植物腐爛是特有的腥味不說,入手還一片冰涼,像是剛從冰庫里面拿出來。
快速搓了搓手,朝手心呵了幾口氣,才終于感覺手指暖和起來。
柯行舟接過老管家剛灌好的熱水袋,抬頭就瞧見一輛中型貨車停在門口,疑惑的挑眉:“這是?”
“哦!差點忘了!”謝鞍一拍額頭,“哥昨天不是沒收我爸的紅包么,他回去之后想了一晚上,覺得還是得表達一下心意,聽說我來找你,就讓我順便把禮物帶過來了!
禮物?
老管家在旁邊聽得有點好奇,心道自從十幾年前斷交之后,謝先生這么多年不跟柯家來往,今年突然主動上門不說,竟然還變得這么熱情。
不過謝先生究竟買了什么東西,大到要用貨車來運送?
謝鞍朝著那邊等候的搬運工人揮手:“這邊!”
幾個工人收到示意,輪番進了車廂。
老管家還在猜測到底是多大件的禮物,需要這么多人一起搬,轉念又想到行舟少爺剛剛搬走了水缸,現在新東西進來,還是曾經的競爭對手送的,還是得請示一下先生要放在哪里。
他再次撥通了柯正業的手機。
——直接被暴怒中的柯正業掛斷了。
柯正業氣得想要爆炸,這個時候哪里還想聽見他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人說話?但又實在擔心柯行舟把他的書房給搬空了,思來想去干脆打開了遠程監控。
剛打開就聽見那邊鬧哄哄的,門口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一輛白色的廂貨,謝志文那個老東西的兒子還在手舞足蹈的跟柯行舟說著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謝志文先前給他打的那個電話,心中咯噔一下,連忙切到了更近的監控攝像頭。
這個攝像頭恰好在車尾,音量拉大之后連車廂里的說話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柯正業就聽那邊一陣哼哧哼哧的響動,工人們再次出現時,搬出來了一個巨大的——
香爐。
柯正業:“………………”
監控攝像頭里突然傳來實習生焦急的驚呼:“老板!老板你醒醒!啊啊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躺地上去了?來人啊!老板被我氣死了!!”
搬家工人:“……??”
老管家:“???”——
柯正業的昏厥并沒有影響到香爐的落地。
謝鞍按照謝志文的吩咐,讓搬運工人將香爐放在了他早就物色好的地點——柯家的庭院正中,那個柯正業非常驕傲的噴泉池前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落地點還十分湊巧的就在柯行舟放水缸的位置旁邊。
柯行舟:“……”
原本柯行舟是拒絕的,但聽到搬運工人說送回去的話,要付給他們包括司機在內每人200塊錢的搬運費,還有2000塊錢的路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打量了一下這個香爐,不得不說審美的確是比柯正業好一點,但這位置么……
在老管家隱含期待的目光中,柯行舟再次開口:“換個位置吧,搬到靠房子的那一邊!
倒不是因為別的,主要是這噴泉是很早之前修建的了,先前因為雕像的維護費用太高,柯正業直接讓人把雕像給拆走了,現在只剩下二根水柱孤零零的在那里噴。
放前面的話,太像是給住在里面的人上香了。
不吉利。
商家付給搬運工人的費用里面本來就包括安裝,這個自然是不用收費的,二個搬運工人大汗淋漓的將香爐搬到了噴泉的另外一邊,拍照交工之后就離開了。
本以為事情到這里應該就結束了,老管家剛要松一口氣,卻看見謝鞍忽然朝外走去,打開了旁邊私家車的后備箱。
片刻后,抱了一根成年人大腿粗細的巨型香回來。
謝鞍的娃娃臉上寫滿了天真,笑瞇瞇地說:“我爸說了,趁著香爐剛到,抓緊上第一炷香,保佑我們家今年發大財!”
“……”
看著巨型香上面刻印的謝家公司的名字,再想到自家先生跟謝先生年輕時候爭鋒相對的場景,老管家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口袋里的手機瘋狂的震動起來,老管家心力交瘁,頭一次想要逃避東家的電話。
他幾乎已經能想象得到,先生回來看見自家庭院里杵著對手公司頭香的暴怒了——
將父親交代給自己的事情辦完,拍了張香爐落成的照片發到家庭群里面,謝鞍終于說明了來意。
“哥你看手機了嗎?節目組那邊說要錄制一個特別節目,讓我們這些京城本地和還沒來得及離開的選手過去拍攝一下。今天晚上就要拍啦!”
他這會兒過來,主要就是來接柯行舟一起去節目組的。還特意自己開了車過來。
柯行舟在謝鞍的催促聲中拿出手機看了眼,還真瞧見了節目組發來的信息,只是沒頭沒尾的,用的還是虛擬號碼,直接被他無視掉了。
信息上還特意說明了,這一次會有神秘嘉賓參加,節目組背后最大的投資商負責人也會出現在現場。
最大的投資商……
那不就是萬里集團?
想到又要跟聶辰見面,柯行舟的心臟就有點承受不住。
他蹙了蹙眉,不是很想去:“第一期的投票結果應該出來了吧?我被淘汰了也要去嗎?”
柯行舟不是很關注網絡上的消息,想著柯家既然特地花錢讓他去參加這個節目,襯托柯元白出道,肯定是顯得他越廢物越好,按理說應該是不會讓他挺過第一期節目的。
所以按照他原本的想法,這幾天解決完柯家的風水問題,當作報答他們在自己人生的前幾年對他的養育之恩,投票結果一出就可以自行離開了。
誰知道謝鞍嘿嘿的朝他笑了笑:“誰說哥你會被淘汰的?登登登登——這是一個小時前剛剛截止的投票界面,哥你仔細看看,你在第幾名?”
話雖這么說,但這孩子壓根等不住柯行舟自己看,手指幾乎是明示一樣落在手機屏幕的邊緣。
柯行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輕易就瞧見了自己的名次——
23名。
算不上多高的名次,但第一期節目可是要直接淘汰掉50個人的,他這個名次哪怕是在留下來的人當中,也算是中游,妥妥的爆冷門了。
柯行舟:“……”
來不及奇怪柯家怎么沒讓人把他給刷下去,柯行舟已經被興奮的謝鞍拉上了車。
“我就說哥你能行的!現在果然應驗了吧!”謝鞍樂顛顛的,模樣簡直比自己拿到了首席席位還要開心,眉眼彎彎的提醒柯行舟系好安全帶,“而且我打聽過了,今天這個項目商業化的可能性非常高,要是直播效果不錯的話,說不定會用我們的形象搞成一個ip呢!”
到時候就有更多的人認識他哥啦!
“……”柯行舟看他這么興奮,沒忍心潑他冷水,想了想,“你等等,柯元白應該也在,順便把他給捎帶上吧!
十五分鐘后,柯元白快速洗了個澡,一頭水汽的坐進了車里,一臉的受寵若驚。
他沒想到柯行舟會叫上自己。
謝鞍從知道柯元白“欺負”過柯行舟開始,就對他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怕剛剛答應了柯行舟要帶上他,現在的表情也不太好看,皺起鼻子哼了一聲。
柯行舟倒是沒覺得有什么不對,在手機上拒絕了安和光要來接他們的請求,看了眼時間,朝前一揮手:“出發!”
一車二人才終于出發前往拍攝基地。
不過謝鞍的氣來得快去得也快,路上見柯元白一直安安分分的,也沒有之前面對柯行舟那種高高在上的態度了,他自己就哄好了自己。
他哥都不介意了,他一直抓著不放,顯得好像他哥很小氣似的。
作為柯行舟的腦殘粉,謝鞍向來一切事情以柯行舟為先,加上他本身就是個歇不住嘴的,很快就無法忍受車上詭異的沉默氛圍,故意提起昨天的事情:“說起來,哥,那個跟我們節目聯名的鬼屋在哪里。俊
他說著還悄悄看了眼后視鏡,果然在柯元白的臉上看見了迷茫和小心翼翼的好奇。
沒聽過吧!
這可是他跟他哥的獨家回憶——不算聶先生的話。
昨天直到跟著柯行舟離開拍攝基地,他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柯行舟回去一趟,似乎就是為了解決善鬼們的安置問題。
但不論是柯行舟還是劉特助那邊,都一直沒提到鬼屋的選址和宣傳,只說是讓善鬼們等通知,到時候準時回來上班。
拍攝基地附近還有鬼屋嗎?
謝鞍后來在手機上搜索了一圈,愣是沒有發現任何營業性質的鬼屋,不由得奇怪難道節目組這么闊氣,真的單獨為了聯名建了個鬼屋?
可是為什么偏偏是鬼屋?
謝鞍百思不得其解,柯行舟卻沒有為他解惑的意思,只是表情有些詭異,含糊的說道:“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到時候?
到什么時候?
——幾十分鐘后。
站在已經大變樣的基地門口,看著眼前短短一天之內就爬滿了枯死的爬藤植物,并且銹跡斑斑的黑色大門,謝鞍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
他終于知道那個聯名鬼屋到底是怎么來的了。
柯行舟忽然感受到一道幽怨的視線,轉頭就對上了謝鞍那雙又大又圓的貓眼,還以為他是不高興自己提前知道了鬼屋的內容,卻沒有告訴他。
剛要開口解釋安撫兩句,卻看見謝鞍癟了癟嘴巴,表情忽然變得很幽怨:“所以哥你又跟聶先生有了我不知道的小秘密是嗎?”
身側的腳步聲忽然頓住,剛剛趕到的安和光氣都沒有喘勻,忽然震驚的瞪大了眼看著他們兩個。
“不是吧,你們兩個……不對,二個???”
柯行舟:“…………”——
來不及解釋謝鞍話里那些錯綜復雜的關系,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便上前替他們別好了微型攝像機和話筒,示意他們跟提前到達的隊友一起進入探險地圖。
出乎意料的,進入門內看到的人并不是節目組的任何一個選手。
也不是聶辰。
見到對方的正臉,柯行舟暗暗松了口氣,視線卻不自覺的掃過已經大變樣的拍攝基地。
只能說鈔能力是真的很管用,拍攝基地看上去已經跟他昨天來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從入口處開始,寬敞的大道就被改造成了只能允許兩個人同時通過的小道。
大概是故意想要營造出陰森恐怖的氛圍,四周除了臨時搭建的墻體之外,就是各種枯死的植物和破爛布條,將視野遮擋得嚴嚴實實,讓人除了眼前的小路之外,沒有任何其他的選擇。
柯行舟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那個被節目組分配給他們的“隊友”。
他從來不關注娛樂圈,為了少交花費,連網絡都很少開,因此并不認得眼前的人是誰。
但柯元白他們顯然是認識對方的,拉著柯行舟上前打了聲招呼。
互相自我介紹了一番,柯行舟才得知這人名叫季含,是節目組為了這期特別節目邀請過來的飛行嘉賓。
柯行舟奇怪的看了季含一眼。
這段時間他從謝鞍那里學習到了不少跟娛樂圈有關的知識,知道這種能被邀請過來參加特別節目的嘉賓基本都是大火的人氣明星,可以為節目帶來巨大的熱度。
都說紅氣養人,一般人氣高的藝人氣色都會比普通藝人好上許多。
然而他看了眼季含,卻發現他眉眼間隱含郁氣,神色也十分疲憊。雖然臉上帶著笑容,態度也非常友好,但是卻總是下意識的回避跟其他人的眼神接觸,反應還有些遲緩。
非但不像是大紅大紫的人,倒像是正在經歷著難以想象的人生低谷。
柯行舟不由得有些好奇,朝門口的角落看去。
門口的位置是有設置彈幕機器的,只是柯行舟習慣了無視那東西,一直沒怎么關注過。這會兒難得朝那邊看一眼,發現跟預料的情況差不多,季含剛剛出場,就收獲了大片的彈幕。
只是都不是什么好話。
柯行舟虛著眼睛看了一會兒直播大屏,只見那代表惡意的黑色氣息不斷地翻騰,比先前他被網友圍攻的時候還要猛烈許多。
他都不用看具體的文字,就能感受到那沖天的怒火。
也不知道季含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居然能惹來這么多人罵他?
謝鞍正委屈著自己又成了這段友誼中被隔絕在外的那一個,鬧脾氣一樣跟季含站得很近,因此沒注意到柯行舟的視線。
柯元白倒是發現了柯行舟的疑惑,但他不習慣在背后議論別人,更何況這還是在直播節目上,于是也沒開口。
安和光就沒有那種顧慮了,他直接把話筒聲音給關了,趁此機會湊到了柯行舟身邊,小聲跟他科普:“這人叫季含,兩年前的一個選秀節目出道,人氣非常的高,今年本來應該能躋身一線的!
柯行舟不怎么關注娛樂圈的事情,但參加節目以來,聽謝鞍他們說得多了,對娛樂圈里的黑話多少了解了一點,一線是什么概念他還是清楚的。
——基本上代表了娛樂圈內人氣最高的一批藝人。
可這個人氣不應該是受歡迎的意思?
柯行舟看著彈幕機器附近越發高漲的負面氣息,有點好奇其他的一線是不是也這么容易挨罵。
看出他的疑惑,安和光壓低了聲音小聲解釋:“原來肯定不是這樣的。但上個月他突然出事了,那件事情……算了,我直接給你看熱搜上的總結吧!
安和光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來一個手機,操作了一番,遞給柯行舟。
柯行舟接過手機看了眼,配合著安和光的講解,很快就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簡單來說,就是季含塌房了。
季含是兩年前的一檔選秀節目出道的選手。那檔選秀節目跟如今的《全能偶像》性質差不多,也是選拔男偶像的,不過是由多家娛樂公司一起牽手舉辦,也不設置出道名額,而是冠亞季軍。
只有冠軍能夠享受到節目組準備的所有出道資源,而季含就是冠軍。
季含作為那場比賽唯一的勝利者,之后果然不負眾望,在短短兩年時間內快速躥紅,出的歌和拍攝的偶像劇都非常的對粉絲的胃口,如果繼續發展下去,不出意外絕對是近幾年來最耀眼的一顆新星。
然而就在一個月前,情況突然急轉直下。
先是狗仔大v那邊爆出他跟小孩子親密互動的照片,說他隱婚生子,引起了粉絲的劇烈反應。
在許多追星人的概念當中,偶像和藝人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藝人可以戀愛,可以結婚生子,但偶像就像是乙女游戲里的男主,是粉絲們一點點“氪金”推上舞臺的,在役期間——至少在鏡頭前,不應該跟任何人產生感情方面的緋聞,更何況是隱婚生子。
這個消息對于女友粉來說簡直是驚天大雷,因此事態迅速發酵,立馬就沖上了熱搜。
好在季含當初是冠軍,簽下他的自然也是業內有口皆碑的經紀公司。他的團隊反應迅速,立刻出了澄清,表示照片雖然是真的,但小孩并不是季含的孩子,而是季含資助的一個孤兒。
隱婚生子一下子變成了做公益,季含的口碑兩級反轉,但還是損失了一部分比較激進的粉絲。
不過也算是因禍得福,這個爆料讓季含收獲了幾個有關兒童公益方面的廣告代言,他的咖位也水漲船高,隱隱有更進一步的趨勢。
事情發展到這里,本來非常完美,季含打了個漂亮的翻身仗,除了他的對家和那個狗仔大v之外,其他人都皆大歡喜。
然而如果事情停在這里的話,今天柯行舟就不會看見那么濃郁的負面氣息了。
——就在季含拍攝完兒童公益廣告,團隊的工作人員都在慶祝,正準備收拾收拾升咖的時候,又一個巨雷被引爆了。
第 43 章
還是先前那個狗仔大v,也還是照片上那個小孩。
然而這一次卻不再單單只是指控季含隱婚生子,而是還有更加嚴重,也更無法原諒的罪名——
柯行舟快速劃了兩下,在博主總結的圖片里看見了當初狗仔大v發布的那條動態的內容。
大致的意思就是狗仔通過一些特殊手段,找到了季含資助的小孩的親人,得知孩子的母親已經過世了,而且死相相當慘烈。
女孩的家人在鏡頭前聲淚俱下,哭訴女兒還不到14周歲就被人騙去外地,生了孩子,又一遍遍的強調自己找了女兒多久,又找了這個外孫多久,結果卻只找回來一具剛生產完,身上還有各種傷痕的尸體。
話語間透露出的信息量非常巨大,震驚了整個網絡。
警方調查中的一句“疑似他殺”更是直接讓季含被頂上了風口浪尖。
原因無他,只因狗仔給他們看了季含的照片,而兩個中年人一口咬定這就是那個說自己是大明星,借著網戀把他們女兒騙出去的渣男殺人犯!
網友總結的內容到這里就結束了,安和光卻明顯知道更多:“他的團隊反應也算是快的了,立刻翻出了季含在死者網戀期間的通告行程,想要把嫌疑甩清楚。可惜連老天都不幫他,狗仔那邊拿出來的證據更多,還都是從警方手上拿到的,有一部分內容還真跟他的行程對上了!
這下簡直是跳進黃河里都洗不清了。
如果說在行程內容公布出來之前,還有人愿意相信季含,等他的回應,雙方行程細節對上之后,所有人就都瘋了。
團隊找不到更有力的證據證明季含是被假冒的,警方那邊的調查進度也很緩慢,最致命的是季含自己也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從那天開始,季含就徹底完了。
所有粉絲全部脫粉回踩,那些女孩子之前有多喜歡他,現在就有多憎恨他。
他的超話打卡內容都從支持他的各種鼓勵,變成了“季含什么時候被抓”。
安和光搖頭感慨:“都是命啊……”
柯行舟卻覺得有點奇怪:“怎么聽起來,他已經被釘在恥辱柱上了,但你好像還挺相信他的?”
安和光一愣,表情變得有些復雜。
“一些原因吧……”他看向那邊的季含,慢吞吞把麥克風掛回衣領上,“反正我確實不信那些事情是他做的!
說完,重新打開了收音開關。
柯行舟若有所思,盯著季含看了一會兒,忽然拍了拍安和光的肩膀:“我覺得你不信是對的!
安和光看著他,眸光忽然一亮:“你是不是看出來什么了?”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身邊還有這么個高人在!
不過只是片刻,他就自己泄了氣。
柯行舟看出來了管什么用,他也知道季含不可能做那種事情,可這種事情不是一兩個人知道真相就能改變的,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相信季含的清白。
說話間那邊幾個人結束了寒暄,柯元白轉頭來招呼安和光跟柯行舟:“該我們進去了!
安和光深吸口氣,收拾了一下心情上前,跟著他們一起往入口處走。
原本以為門口那邊的裝飾就已經夠精良的了,沒想到基地里面更是別有洞天。狹長的通道高度只有兩米,里面的墻壁上有很多民族主題的畫,黑暗的墻壁、跟畫上花花綠綠的顏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在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更有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詭異美感。
頭頂是各種奇異的藤生植物和各種顏色的破布條,將通道的高度進一步壓縮,給人一種越發壓抑和不詳的感覺。
空間被壓榨得很極限,哪怕眾人都有意躲避,依舊有布條從他們的頭頂掃過,與此同時還有隱約的念誦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
那聲音實在是模糊,又層層疊疊,哪怕他們集中精力去聽都只能聽見一些碎片,什么“天法清清”什么“地法靈靈”的,被人用毫無起伏的語調念出來,好似厲鬼索命前的呢喃一般,簡直不要太恐怖。
幾個人都是一陣頭皮發麻,齊刷刷的打了個寒戰。
除了柯行舟和謝鞍之外,其他三個人都不知道昨天善鬼的事情,這么一來都忍不住有點害怕。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有這個勇氣打前陣。
安和光跟柯元白兩個一開始其實是想去柯行舟那邊尋求庇護的,但轉念一想,這不過是個人為打造的鬼屋而已,又不是真的有鬼,便不是那么害怕了。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又看看明顯情況不佳的季含,沉默了一下。
最終還是安和光咬了咬牙:“我先吧!”
柯元白自然沒有什么意見,季含和謝鞍都魂不守舍的,柯行舟則是一臉復雜的看著頭頂那些奇怪的布條,不知道在想什么,應該也是沒意見的。
安和光深吸口氣,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幾步,才發現里面的路其實沒有那么低矮,是可以站直身體的。
只不過也不知道是通道里面的光線太暗了,還是他自己的錯覺,他總感覺眼球的部位涼嗖嗖的,眼角卻很鼓脹,好像有什么東西附著在上面一樣。
他忍不住閉了幾次眼睛,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那種感覺很快就消失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大約是適應了黑暗,倒是感覺周圍的景象變清晰了許多。
他得以看清楚墻壁上那些畫,驚訝的發現這些東西居然不是隨便畫畫的,很有博物館里那些從墓葬挖出來的壁畫的風格。
安和光不由得嘖嘖稱奇:“節目組這次真是下了血本,這些道具都好真實!空調冷氣也給的足,一進來就感覺陰風陣陣的,我后背都涼了。”
柯元白自從被拍攝基地里那只男鬼纏上之后,就一直有點害怕這種東西,聞言真的感覺耳后好像有冷風在吹,忍不住抖了抖。
他趕緊加快了步伐,站直身體之后也擦了擦眼睛和太陽穴。
季含從先前那種恍惚的狀態中抽離出來,莫名的跟著摸了摸自己的太陽穴,打起精神觀察四周。
這一看也忍不住驚訝了:“這些壁畫……”
他飾演過一個考古工作者,雖然是個套皮偶像劇,但他本人是真真切切了解過這方面知識的,甚至能夠看出畫上的人物形象大約是哪個地方的。
《全能偶像》不是個選秀節目么?道具組竟然用心到這種程度?
這種認真的態度讓他都有點不好意思起來,當下也不再總是想東想西了,繼續超前看去。
這時候他們正好經過第一個路口,昏暗的燈光之中,一個人頭從前面骨碌碌的朝他們滾過來,路上竟然沒有半點停頓,“咚咚咚”的聲音也很逼真。
季含這段時間本來就沒有休息好,見此情景忍不住有點心慌氣短。
好在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他很快就穩定住了心神,有些勉強的笑笑:“確實很逼真!
大家都是血氣方剛的年輕人,對鬼屋其實也就開始的時候才害怕一下,何況這么多人一起呢,人嚇鬼還是鬼嚇人都不一定。
安和光膽子大了,好笑的跟他們吐槽:“要我說,節目組就應該把我們多拆幾組,兩個人或者三個人一起進,那才嚇人呢!”
他都已經是見識過真鬼的成熟男性了,這種人為打造的恐怖氛圍和道具簡直就是小兒科,能嚇到誰呀!
他說著就彎腰伸手去夠那顆直直朝自己滾過來的人頭,想要拎起來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機關,誰知道一伸手卻撈了個空。
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硬了,吐槽聲也戛然而止,僵硬的一點點轉頭看向自己的手——
只見他大半的手指都沒入了那顆頭顱之中,然而卻并沒有摸到實體,而是直直地從頭顱中間穿了過去。
安和光只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寒意,這熟悉的感覺一瞬間就讓他臉上的血色盡褪,煞白了下來。
柯元白和季含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見他久久不說話,回頭順著他的視線朝下看去。
就在這個時候,那本來已經停止了滾動的頭顱忽然動了動,就這么在被安和光的手掌穿透的情況下,慢慢的轉了過來,朝他們露出一個平靜而詭異的微笑。
柯元白和季含:“……”
安和光:“…………”
幾秒種后。
“啊啊啊啊啊。!鬼。。
第 44 章
突如其來的恐怖場景,搞得眾人一陣兵荒馬亂。
季含臉色煞白,被這一幕嚇得魂不附體,等反應過來之后拔腿就跑。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慌亂了,還是分辨不清方向,他暈頭轉向就往鬼屋更深處跑了進去。
安和光本來想回來找柯行舟的,才邁開步子就發現季含跑了,頓時一驚,拉起柯元白扭頭就追:“啊啊啊啊季含你停下!別往里跑!我去!這又是什么東西?啊啊啊啊又是鬼!柯大師救命!”
柯元白:“…………”
不是哥們,你想追出去自己去就好了,拉著我跑干什么!
謝鞍聽見慘叫聲終于回神,不再偷偷摸摸的觀察柯行舟什么時候才能發現自己在鬧別扭了,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已經徹底空了的通道:“……我忘記了!”
忘記告訴他們這個鬼屋全是真鬼在演了!
主要是他自己本身就不怎么害怕鬼魂,加上那群善鬼除了沒有身體之外,其他都跟正常的老人沒什么區別,撒潑耍賴的樣子甚至還有點氣人,所以也不覺得怎么可怕了。
但他不知道安和光跟柯元白居然這么怕鬼!
“不是,不對。 彼艁y得跑到路口張望,又跑回來,急得腦門上都出汗了,“他們怎么都能看見?”
普通人不是很難看見鬼魂嗎!
柯行舟:“……”
柯行舟心情復雜的將視線落在了門口處的布條上。
老實說,雖然出發之前就有想到這個特別節目大概是什么情況,但是在看到布條之前,柯行舟還在想節目組要怎么讓選手們都能看見鬼屋里的鬼魂。
畢竟人眼跟機器不同,普通人的眼睛上都有一層“障”,保護他們不被陰間的存在侵擾。正常人陽氣足夠充足,也不去靠近那些陰煞之氣很重的地方,是很難看見鬼的。
但如果把開眼符和開眼咒擺在明面上,讓選手們跟著作法的話,傻子也知道之后發生的事情不對勁了。
選手會不會配合不說,節目直播間恐怕首先就會被封禁。
他想了很多種可能性,就是沒有想到節目組居然這么明目張膽,把開眼符藏在了布景當中,還刻意弄低了層高,讓他們不得不從布條中間穿過去。
開眼符并不只是貼在太陽穴上才有用,只是這個地方最接近眼睛,還不會遮擋視線。
——總不能直接貼在眼皮上。
所以他們從布條中間穿過的時候,開眼符就已經起到了效果。
至于那些仿佛厲鬼索命的念誦聲,則是配合開眼符使用的咒語。
不得不說節目組的經驗還是很老道的,通道長度的設定挺有講究,從通道里穿過來的半分鐘時間,正好夠念兩遍開眼咒。
哪怕循環播放,也能保證選手們至少聽完一整遍,成功的開眼見鬼。
“……”柯行舟真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謝鞍在路口等他,見他遲遲不過來,不由得有些著急,頻頻朝前方看去。
安和光跟柯元白兩個本來就怕鬼,何況這個鬼屋路線錯綜復雜,通道又狹窄,簡直避無可避,時不時就要被突然冒出來的鬼魂嚇一大跳,緊接著就是一陣鬼哭狼嚎。
跟他們兩個相反,初次撞鬼的季含卻始終一聲不吭,只顧著悶頭往前跑。
就聽見安和光一邊吱兒哇亂叫,一邊欲哭無淚的吶喊:“季含!你能不能別跑了,我特么都快看不見你了!你小子當初不去當跑步運動員,進個屁的娛樂圈……我靠吊死鬼!不是,鬼怎么還有腳氣的!”
謝鞍大驚:“是那個老太太!她不是售后部門的嗎!”
怎么還帶自己竄崗的。俊
謝鞍拽著柯行舟就沖了出去。
一番輾轉之后總算是跟安和光他們重新匯合。
這中間也不知道發生了些什么,季含不見蹤影,安和光跟柯元白兩個人狼狽的趴在地上,被柯行舟他們找到的時候,剛剛互相扶著對方重新站起來。
謝鞍將手機燈光往他們臉上照過去,不由得嚇了一跳。
“你們臉怎么受傷了?”
《全能偶像》雖說更加看中藝人的能力,但畢竟是個偶像類型的選秀節目,每個選手的臉也是核心競爭力之一。
他沒想到兩人會受這么嚴重的傷。
安和光喘得好像地里的黃牛,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搖頭擺手的表示一言難盡。
直到見到柯行舟。
他頓時像是找到了組織,一個箭步沖到柯行舟的身邊,指著他們剛剛過來的方向告狀:“柯大師!就……就是他們!這些鬼太猖狂了,要不是、要不是我身上有你送的護身符,剛剛就被他們害死了!”
“——尤其是那只吊死鬼,它的腳真的太臭了,簡直像是裹了幾百年都沒放出來過,比茅坑里的石頭還臭!我懷疑它試圖用腳氣熏死我!”
柯行舟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說起來也是奇怪,自從柯行舟出現開始,那些嚇人的鬼魂就格外的安分,也不湊上來繼續嚇人了,甚至一個個乖巧得好像被請了家長。
安和光說這話的時候,大部分鬼臉上的表情都是有些忐忑的,看向柯行舟的眼睛里也帶著心虛。
他們第一次在陽間工作,還不用做任何的偽裝,可以保持本色去嚇人,難免興奮了一點,不得不承認剛剛的確是玩得有點過火,安和光和柯元白被絆倒傷了臉,也有他們的責任在。
就連一向懟天懟地的老太太鬼,腦袋也越垂越低,很不好意思的模樣。
不過安和光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老太太鬼猛的抬頭,身上的怨氣一下子翻騰起來:“裹幾百年的腳怎么了?又不是我自己愿意的!你有本事嫌棄我腳臭,有本事穿到我小時候讓我阿母不要給我裹腳啊!”
她的怒火來得又快又突然,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安和光到底是交過女朋友,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下意識的低頭認錯:“對不起對不起,我就是一下子太生氣了,口不擇言了。我不知道你對這個事情這么介意,我的錯,我真誠的跟你道歉,保證、保證再也沒有下一次了。”
說道最后一句的時候,安和光卡殼了一下,感覺哪里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
不過他很快就注意不到這種小細節了。
老太太鬼聽到他的道歉,鋼鐵般堅強的女人沉默的眨了眨眼睛,忽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安和光最怕別人哭,一下子頭皮都發麻了,但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句話說錯了,只能歸結于他先前說的話太傷鬼,于是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道歉和安撫忙,還十分不客氣的拉上了柯元白和謝鞍兩個。
“……”場面詭異到柯行舟都沉默了。
直播間的觀眾卻快要笑瘋了。
【哈哈哈哈哈我要笑發財了!誰懂我一開始看到是鬼屋特輯還不敢點進來,結果進來之后就看見他們幾個被鬼追得滿地亂爬的感覺?】
【我懂我懂!說實話我一開始看見門口那個架勢都有點不太敢看,總覺得那些布條和聲音怪恐怖的,還有那個人頭!媽呀那是全息影像嗎?節目組這次真的是花了大錢了吧!】
【安和光的團隊要不然給他換個人設?從進鬼屋開始這哥就崩人設了哇!表面酷哥矜貴小少爺,結果前面被鬼追得跟猴子一樣亂叫,現在又開始哄清朝老太太了!我真的會笑死在這個節目里!】
【《全偶》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鬼屋做成沙雕恐怖效果的啊!哈哈哈哈哈哈!】
……
與預期完全不同的節目效果,讓節目組和眾多選手的經紀人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們忍不住看了看其他小組的直播間,明明恐怖氛圍滿滿,彈幕上也都是害怕的發言。
怎么到了柯行舟他們這組就變成這種畫風了!
柯行舟這小子有毒吧!——
過了不知道多久,在老太太鬼得寸進尺的要求摸摸二位青年偶像的腹肌時,柯行舟終于忍無可忍的出聲制止:“你該回自己的崗位了!
他一發話,老太太鬼的手立時收了回來,尷尬的干笑了兩聲。
她還以為大仙沒發現呢!
頗為遺憾的掃了眼二人緊實的腰腹線條,跟著鬼群一起離開的時候,老太太鬼臉上還漂浮著可疑的紅暈。
眾人:“……”
安和光一臉的恍惚,心想出息了,居然還有把哄女朋友的技巧用在鬼身上的一天。
柯行舟看了看他:“要不要先送你出去?”
“……不、不用了吧!卑埠凸獠亮瞬梁,后知后覺的感覺到丟臉。
老實說他一開始的確是怕得要死,真鬼和假鬼的鬼屋體驗是完全不一樣的,他有那么一瞬間真以為自己要交代在這里了。
不過后來老太太鬼那么一鬧,他實在沒有哄鬼的經驗,就只能用哄女朋友的那一套。
……反正現在的感覺怪尷尬的,害怕的情緒倒是不怎么能維持得下去了。
“……”柯元白無語的看了安和光一眼。
他那是自愿追出來的嗎?明明是安和光自說自話的把他拉過來的!
不過他性格比較冷淡,本來話就不多,這會兒又累得要死,也就懶得糾正他了。
只是看了看分叉的路口,有點擔憂的開口:“這么長時間了,季含還沒回來。他只有一個人,會不會出什么事情?”——
“呼……呼……”
季含喘著粗氣,耳邊聽不見任何聲音,眼睛緊緊盯著前方的通道,幾乎沒有任何停頓,跌跌撞撞的朝前飛奔著。
這里已經深入園區,但出乎意料的是鬼屋依舊沒有結束。
四周是各種奇形怪狀的鬼影,哪怕只是在余光中一閃而過,也能看得出有多恐怖。
但如果此時有攝像頭拍到他的正臉,就會發現他的視線一直聚焦在某個方向,眼神甚至比剛露面的時候更加清明,顯然并不是因為害怕才跑得這么快。
猛的沖出一個拐角,季含的視線飛快鎖定住前方即將消失的一個半透明人影,想不都不想大喊出聲:“等等!莫麗麗!”
這個名字一出,直播間的觀眾都愣了愣。
【臥槽,莫麗麗?這不是那個未成年女孩的名字嗎?人都被他害死了!他這個時候叫這個名字干什么?】
【我就知道,這種時候參加節目當飛行嘉賓肯定沒憋什么好屁。果然是洗白來了吧!《全偶》這么大個節目居然也肯給他站臺,是瘋了吧?】
【不是,季含的確是板上釘釘的劣跡藝人沒錯,但就我一個人想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嗎?全國人民都知道莫麗麗死了好吧,他這么搞能洗白個什么?】
【一人血書開小屏幕,我不想看他;ㄕ,但我想過去罵他!】
【血書+1!】
因為是臨時加的特別節目,連場地都是一個白天之內搭建起來的,盡管內部的道具已經盡力做得逼真,但拍攝條件擺在那里,節目組也沒辦法給每一個嘉賓都申請到個人直播。
在季含沖出去之前,直播間的畫面都是停留在柯行舟他們那邊的,但是季含身上的麥克風沒有關,這才有聲音傳過來。
好奇季含那邊情況的人越來越多,導演組開了個短會簡單討論了一下,果真按照觀眾們的要求,給他們加了一個能拍攝到季含的攝像頭畫面。
原本還在其他社交平臺吃瓜的網友們聽說此事,紛紛涌入到直播間。
其中有個女孩叫莫里,是季含的黑粉。
她本來是季含的鐵桿粉絲,但是季含誘騙未成年少女生子還家暴致其死亡的消息被實錘之后,同樣是女孩子,而且名字跟受害者非常相似的她就果斷選擇了粉轉黑,并且狠狠回踩。
黑粉群里說季含開了個人畫面的時候,她第一個就沖到了直播間,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出幾個字,結果就在發送出去的一瞬間,看見屏幕上除了季含之外的另一個人影,不由得愣住了。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又閉了閉眼。
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那個身影依舊在畫面上,還緩緩轉身過來面對了鏡頭。
——莫麗麗?
莫家夫婦在網上哭訴女兒遭遇的時候,就把女兒生前的照片發了出來,這才有那么多的熱心網友爆料,證明他們擺出來的莫麗麗生前行蹤路徑是真實的。
莫里也是因為看了照片,又看到那些板上釘釘的實錘,才終于痛下決心脫粉回踩。
然而這個被各方證明早已死亡的女孩子,現在卻完好無損的出現在了鏡頭里。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直播間里跟莫里一樣懵逼的人不在少數,導致過了好幾秒,才有彈幕緩緩飄出來:【不是,這鬼屋真鬧鬼啊?把莫麗麗的鬼魂招出來了?】
還在懵逼的莫里瞬間清醒過來,看見這條彈幕,卡住的怒火再次升騰起來。
她的手指在鍵盤上噼里啪啦的翻飛,將剛剛打的話刪掉,緊接著又發出去一句:【洗地的你們是當所有人都跟你們一樣沒腦子么?死者為大知不知道?莫麗麗死了都要被你們拿來給施暴者洗地,我真為以前跟你們為伍而感到羞恥!】
像是按下了什么按鈕,她這句話發出去之后,各種氣憤的彈幕也輪番出現,很快就占滿了整個屏幕。
滿屏都是嘲諷第一個人異想天開的,還有的就是辱罵季含不要臉,連死人都不放過。
【季含滾出娛樂圈!】
【給莫麗麗道歉!滾出娛樂圈,牢房才是你的歸宿!】
【踩縫紉機去吧,死殺人犯!】
原本還在遺憾鬼屋里面沒有設置彈幕機器,他們所有的憤怒和咒罵,季含都看不見,誰知道就在彈幕爆發的瞬間,鬼屋里的季含像是被他們罵得羞愧難當一樣,緩緩地彎下了腰。
直播間的彈幕因為這奇異的一幕停頓了瞬間,莫里都停下了生氣的怒罵,安靜了一瞬。
就在這個時候,季含飽含痛苦和哀求的聲音通過話筒傳了出來:“求求你……不管你是鬼還是人,求你告訴他們真相……我真的……真的承受不下去了……”
季含的聲音哽咽,語氣中的絕望和痛苦讓屏幕前的莫里忍不住一愣。
她忍不住想起了季含出道之后拍攝的第一部戲,也是她被季含打動,成為他粉絲的契機——
其實算不上是完整的作品,只是在同公司的歌星前輩的MV里面飾演了一下男主。
歌曲是一首古風的傷感情歌,歌詞莫里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MV的故事內容是一對相愛的戀人因為不可抗力被迫分離,整個天地都沒有他們兩個的容身之地,最后女主為了男主承受了天罰,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倒在男主——也就是季含的懷中。
但即使已經脫粉回踩,莫里依舊能夠輕易的想起,季含當初那一身紅衣的古裝扮相有多令人驚艷。更令她動容的,是季含紅著一雙眼,向上天質問為什么偏偏容不下他們兩個相愛之人,最后卻在天道無盡的沉默中,被悲傷壓彎了脊梁,匍匐在地,甘愿放棄一切,卑微祈求天道再給愛人一次機會的樣子。
她本身是個對追星和偶像毫無興趣的人,那時卻不知道為什么,僅僅是聽見季含的一句“求求你”,就無法自拔的喜歡上了這個人。
現在的季含跟那時的他何其相似,只不過那時候的他求的是愛人的一線生機,而現在……
莫里遲疑了一下,早已心如死灰的她竟然產生了一個荒唐的想法——他會不會真的是被冤枉的?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莫里就想起了自己當初不甘心,扒出來的種種信息。
興趣使然,她學過一段時間的黑客技術,通過莫家夫婦透露出來的各種信息,找到了女孩當時使用的社交賬號,并且登上去看了漫游的聊天記錄。
把她騙出家門的那個渣男的確自稱季含,還給她發了不少季含出道前的生活照片。
加上行程上的證據,季含絕對就是那個該死的殺人犯沒錯。
這些天連季含的團隊都已經銷聲匿跡,據說被打散重組,帶其他新人去了。
這件事情不會有任何反轉的可能了。
話雖這么說,但想起當年打動她的那個紅衣少年,莫里到底還是停下了敲打鍵盤的手,眸光幽幽地看著畫面上的兩個人影。
許多曾經是季含粉絲的人在這一刻都停下了攻擊,神色復雜的看著屏幕上的大男孩,看他因為從小練舞而永遠挺直的脊背一點點彎曲,朝著一個比自己年輕許多的女孩下跪,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幾乎泣不成聲。
也是在這個時候,在柯行舟的指引下,安和光他們也出現在了鏡頭里。
安和光看見這場面先是一愣,下意識的沖上前攔在了季含跟前。
他警惕的看著面前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無害的女鬼,眼睛一瞬都不敢離開,只能偏頭問季含:“你沒事吧?是不是哪里受傷了?我靠這鬼居然會傷人!你等著,我讓柯大師收了她!”
柯行舟:“……”
季含沒有理會安和光的話,只是額頭抵在冰涼的地面上,一下又一下的磕頭:“求求你,我只要真相……我沒有害死你,我真的沒有……求求你……”
謝鞍和柯元白都沒見過這種場面,但那“砰砰砰”的磕頭聲音聽起來實在是太嚇人了,簡直是把自己往死里磕。
兩人都來不及多想,一左一右的上前把人給扶了起來。
就見季含的額頭已經腫了起來,正中間青了一塊,隱隱還有血跡。
幾人都嚇了一跳,季含自己卻一點也沒感覺到疼痛似的,目光執著的盯著前方那抹身影,眼神都渙散了。
謝鞍急了:“哥!你快來看看!他是不是被魘住了?”
柯行舟順著季含的視線看向了對面的女鬼:“你一直在他身邊徘徊,應該認得他是誰?”
這話一出,不管是鬼屋內的幾個人,還是節目組和屏幕對面的觀眾都愣了愣。
安和光倒吸一口涼氣:“好哇!你居然還是早有預謀的!柯大師,這一看就是厲鬼沒跑了,你快把她收了!卦金算我頭上!”
柯行舟:“……”
彈幕:【……】
柯行舟沒搭理她,只是定定地看著女鬼,再次開口:“或者你實在喜歡他,想拉他下去一起做個伴也行。我看他生念滅絕,也沒幾天好活了。”
直播間的觀眾更懵逼了。
從柯行舟這一行人出現開始,這些人說的話就讓他們云里霧里的。
什么厲鬼,什么大師?
明明說的都是中文,他們怎么一個字都聽不懂?
柯行舟的這番話就更是奇怪了,季含跟這姑娘都活得好好的,哪里來的什么下去不下去,活啊死啊的?
【這是鬼屋的劇本?不是,《全偶》一開始不是說是完全沒有臺本的臨時節目嗎?這就自己吞設定了?】
【就算是劇本,這幾個人的信念感也太強了吧!話說劇本里面居然有莫麗麗事件,這該不會是季含背后金主給他弄的洗白劇本吧!】
【你們嘴上積點德吧!季含額頭上那個傷口我看不像是假的,他現在的樣子跟我一個抑郁癥自殺的朋友很像。伸張正義可以,但得通過法律途徑,網暴把人給逼死是想一輩子背著一條人命嗎?】
直播間很快吵了起來,鬼屋這邊卻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直播間的觀眾們就見那女孩聽見柯行舟的話后,飛快抬頭看了季含一眼,遲疑了一下,低頭揉搓著自己的衣角,開口說了一句令所有人都意外的話——
她說:“對不起!
她深深地朝季含鞠了一躬,隨后直起身子,走到鏡頭前,抬手將鬢角的發絲撩到耳后,露出整張臉。
“我是莫麗麗。莫大春和蔣李雯的女兒,也是你們這幾天一直在提起的,那個被人騙到外地,生子后被家暴致死的笨蛋女孩!迸硌銎鹉,兩行血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在離家出走之前,我其實已經死了!
觀眾:“????”
莫麗麗的話直接把直播間觀眾繞暈了。
頂流偶像誘騙未成年生子和家暴殺人這條八卦,早已經在過去的一個月時間里傳遍了大街小巷,莫麗麗死前的行程軌跡也有無數人作證,好多吃瓜群眾都能夠倒背如流了。
結果如今一個跟莫麗麗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站在屏幕前,卻告訴他們,莫麗麗其實在離家出走前就已經死亡了?
那爆料的那些網友看到的都是誰?鬼嗎?
混跡娛樂圈的觀眾們更關心的則是莫麗麗給季含鞠的那一躬,以及她一開始的道歉。
受害者難道會對施暴者道歉嗎?
盡管心里并不相信鬼魂顯現這種事情,觀眾們還是被這超出認知的畫面鎮住了,下意識的聽屏幕上的“莫麗麗說起她的死因!
“我的真名其實不叫莫麗麗,而是莫潘迪!蹦慃愵D了頓,“潘迪,盼弟的意思!
“我的出生從來不被這個家庭所期望。他們想要的,是一個男孩。但很可惜,我的母親,蔣李雯在生我的時候難產,拆除了子宮!闭f到這里,她仰起頭,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上,緩緩流下了兩行血淚,“所以生弟弟這個任務,落到了我的頭上。”
莫麗麗的聲音很平淡,像是在講述別人的人生,然而從她口中說出的每一件事情,都震碎了觀眾的二觀。
天真一點的觀眾本來以為她說的“生弟弟”是給他們莫家生個小孩,但很快這種想法就在莫麗麗的話語中被擊碎了——莫麗麗的父母是真的想讓她給自己生一個弟弟。
一個跟她同父異母的弟弟。
“我生出來了。”莫麗麗低頭看著自己的小腹,表情看不出悲喜,“不過不在我們家。生產的那一天,我跑得遠遠的,把他丟在了福利院!
“我本來是想讓他去死的,但是我太害怕了,怕回去會挨打,也怕背上一條人命,學校會強制我退學!
“我不能退學。我要回學校!蹦慃愵D了頓,聲音堅定的重復:“我要回學校,然后考出去!
然而八個多月大的肚子突然癟下去,這種事情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的。
她被抓回家,遭受了一頓前所未有的毒打。尤其是在得知她生出來的的確是個兒子,是老莫家的獨苗時,憤怒的莫大春更是控制不住猛烈的怒火,直接將她從窗臺推了下去!
莫麗麗說到這里的時候,終于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
她的雙目漸漸赤紅,眼中流出的血淚不斷,在她白得發灰的皮膚上一點點蔓延開血色的紋路。
導演組都懵了,來不及搞清楚這到底是什么情況,鬼屋的演員怎么會突然開始說自己是莫麗麗,但多年的直播經驗讓他們迅速意識到了不對勁,飛快的切換了直播的畫面到遠一點的地方。
莫麗麗的身后。
觀眾們愣愣的看著畫面上的莫麗麗,這才注意到從她腳下蔓延出去的一灘血水,凄厲的紅刺痛了他們的雙眼。
但下一刻,莫麗麗的身形一閃,他們來不及看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那張稚嫩灰白的臉再次出現在了畫面里。
莫麗麗的眼睛已經徹底變成了血紅色,死死盯著鏡頭,仿佛能透過鏡頭看見屏幕另一頭那些注視著她的人們。
她周身的怨氣再也控制不住,一下子沸騰起來。
“我要……回學!乙貙W校!我要回學校。
她的聲音一下比一下凄厲,眼神里透露出來的瘋狂卻令人不寒而栗。
正在觀看直播的觀眾都懵住了,那種冰冷的死亡氣息幾乎能隔著屏幕直接沖到他們臉上,以至于一些鍵盤俠都不敢動了,本能的恐懼讓他們僵在原地。
導演組更是傻了:“這……這他媽……這他媽是什么情況?”
“臥槽!鬼屋的負責人沒說會有這種橋段啊!這到底是真鬼假鬼?別給我把嘉賓嚇死了哎!”
“快快快,鬼屋的負責人呢?售后!找售后!”
這邊亂作一團,立馬按照鬼屋那邊留的聯系方式打了電話。
老太太鬼正捧著一顆少女心,滿面春風的回憶著二個大帥哥圍著自己哄的美好畫面,接起電話的語氣都柔和了許多:“喂?”
聽完那邊說的情況,老太太鬼瞥一眼面前桌上的手機,漫不經心的回答:“這個呀,當然是怨念太重,化作厲鬼了呀!”
導演組:“?????”——
電話被鬼屋的售后部門果斷的掛斷了,導演組眾人的電話卻緊接著響起,上面是各個投資商和直播平臺那邊打來的電話,微信彈窗里面也是各種問號鋪滿了屏幕。
導演組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齊刷刷將目光投向屏幕,眼中都透露出深深的絕望——
完了,他們的導演生涯。
還有這個剛剛起步的節目。
彈幕已經徹底淪陷了,觀眾們在親眼見證莫麗麗黑化的時候就已經飄起了無數的問號和震驚彈幕,各個社交平臺上,《全能偶像》的節目組詞條后面也紛紛加上了鬧鬼兩個字。
眼看事態發展已經到了無法控制的地步,節目組眾人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通知萬里集團那邊,然后閉上眼睛等死。
看不見畫面的感覺更恐怖了,他們只覺得耳邊陰風呼嘯,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身的溫度好像也跟著下降了到了冰點。
然而等待片刻后,呼嘯的陰風卻忽然停了。
催命一般的手機鈴聲也少了許多,只剩下助理導演的手機還在響。
他們迷茫的睜開眼睛,第一眼就看見屏幕上的鬼臉被擋住了,一張朱砂寫就的黃符貼在女鬼的額頭正中,緊接著一陣低聲而快速的念誦聲響起,他們還沒來得及聽清楚說的是什么,屏幕忽然一暗。
導演組已經徹底傻掉了,根本沒有人想到去切換畫面,屏幕就這么黑了大約有十幾秒。
十幾秒后,一只手松開了攝像頭,畫面里的女鬼再度出現,卻已經是被制服的僵直狀態了,額頭上還頂著剛剛那張黃符。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們的錯覺,符紙上的朱砂印記似乎黯淡了許多。
彈幕依舊是一片問號,導演組更是滿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助理導演的手機還在響,他如夢初醒的接起來,然后一臉恍惚的將手機遞給了總導演。
總導演基本上已經是一個智障,拿到手機都沒看是誰打來的,直接放到了耳邊。
就聽見那頭傳來同一屆導演系畢業的競爭對手嫉妒而羨慕的聲音:“好家伙,你小子藏得夠深的!一個選秀節目,硬生生給你搞出來個紀錄片質感的大電影。還連我都瞞,說什么是上頭臨時下達的通知!我就知道,這么復雜精致的布景怎么可能是一天之內完成的?嘖嘖……你可太不厚道了!”
總導演木然的低頭看了眼屏幕,上面顯示的號碼他爛熟于心,赫然是那位曾經眼高于頂,連自己的名片都不肯接的同屆天才導演。
甚至這邊剛掛斷,他自己的手機上就彈出了對方的好友申請。
【我下回的戲也有靈異題材,你的特效團隊挺好的,介紹給我一下唄?】
語氣之和善,前所未有。
總導演沉默了一下,慢慢坐直了身體,給對方回復:【我考慮考慮!
按下發送鍵的瞬間,總導演用力揮了揮拳。
“爽!!”——
鬼屋內。
剛剛還一臉破碎尋死模樣的季含已經徹底目瞪口呆了,被安和光跟謝鞍架在肩膀上,表情恍惚而又不敢置信。
他只是一時情緒崩潰了才會做出那么瘋狂的事情,但是在女鬼化身厲鬼的時候就驚醒了過來。
講述完過去的莫麗麗仿佛變了一個鬼,先前的理智與溫和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癲狂與怨恨,平等的鎖定住在場的每一個人。
季含在那瞬間明顯感覺到了籠罩在周身的冰寒殺意,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在當下。
然而緊接著,他就看見那個從見面以來就一直懶懶散散,長相過分漂亮卻沒有多少存在感的青年出手了。
他閑庭信步一般上前,面對一只足以令他們所有人橫死當場的恐怖厲鬼,竟然只是輕輕丟出一張符紙,淡粉色的薄唇輕啟,低聲念了幾句咒語,就將狂化的厲鬼按住了。
季含眼珠子動了動,緩慢的轉到另一邊。
莫麗麗臉上的血色紋路盡數褪去,現在儼然已經恢復成了原本單純美好的模樣,見他看過來,還朝他歉意的扯扯嘴角。
季含:“…………”
他眸光微動,望著不遠處又恢復了懶散的柯行舟,枯寂的眼底慢慢閃爍起了細碎的微光。
“你……”
他剛要開口,就被謝鞍跟安和光的聲音蓋住了:“哥!太帥了!”
“柯大師干得漂亮!我早說這女鬼不是個好的吧?一看就是個厲鬼!”安和光哼哼唧唧道,仿佛先前被一群善鬼嚇得亂叫的人不是他一樣,“柯大師你看我這個資質怎么樣?是不是也能拜你為師了?”
就連柯元白都滿臉崇拜的看著他,眼睛里閃閃發亮,一點沒意識柯行舟剛剛捂住的是什么東西的鏡頭。
柯行舟:“…………”
他眼睛都快眨抽筋了,這幾個人愣是沒一個意會的,還拜他為師呢,放門口當石獅子算了!
不過剛剛都那樣了,以導演組的專業性,直播應該早就中斷了吧?
柯行舟默默移開了視線,想要趁此機會把女鬼帶走,一轉身卻不小心對上角落里架設的直播攝影機。
眼睜睜看著攝影機朝著他走動的方向挪動些許,他沉默了一下,慢吞吞地開口:“他們開玩笑的。節目效果,請勿當真。”
頓了頓,又補充一句:“相信科學,拒絕迷信。”
彈幕:【………………】
你當我們是驢嗎?!
第 45 章
柯行舟他們終于從鬼屋出來,已經是20分鐘之后。
原本按照路線走,是用不著這么長時間的。奈何他們當中出現了季含這個變故,剛剛那一通亂跑直接跑進了死胡同里,重新拐出來就花了不少時間。
幾人走得腿都軟了,看見出口處熟悉的布條,安和光累得直接趴在了地上。
本來想直接四肢著地爬出來的,卻被柯行舟給拉了起來。
安和光:“?”
柯行舟:“……注意形象。”
安和光順著他的視線朝外看去,就看見了一臉殺意的自家經紀人,當時就是心神一凜。
他大約終于想起來自己是個藝人了,連忙從地上爬了起來,心虛的走出了鬼屋。
門口的布條里面依舊夾著符紙,眾人從中間經過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太過緊繃,終于放松下來之后的疲憊,只覺得上下眼皮打架,整個人都困倦到了極點。
安和光、柯元白跟季含三個都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唯有謝鞍還元氣滿滿的。
他回頭看向身后不遠處的拍攝基地大門,狐疑的嘀咕:“看起來明明沒多大啊,怎么這么難走?”
要不是他哥就在旁邊,他幾乎都要以為自己剛剛經歷的不是臨時搭建的鬼屋,而是鬼打墻了!
柯行舟:“……”
從某種層面上來說,這孩子的神經真是夠粗的。
季含被幾個人攙扶著出來的時候腿都軟了,差點給守在門口的導演組跪下。
追著莫麗麗的鬼魂沖出去那瞬間,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有想,僅憑著一股想要證明自己清白的沖動就跟了上去。如今回想起來,只剩下了滿滿的后怕。
季含現在一閉上眼睛,眼前全是莫麗麗講述完自己的過往,黑化成厲鬼的恐怖模樣。
如果不是柯行舟他們追過來,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導演組眾人也是滿臉劫后余生的慶幸。
就在剛剛過去的這20分鐘之內,他們每個人的手機都被打爆了。有先前電話轟炸他們的投資商和平臺負責人,也有很多是同行打來的,許多人的手機都過燙關機了,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好在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覺得這次“直播”是假的,只是他們提前拍攝好的電影,借著這個機會放出來而已。
更有甚者已經開始打聽給他們做特效的團隊,以及詢問柯行舟等人有沒有意向接劇本的了。
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今天的事情究竟有多兇險。
屏幕前的那個東西是不是真的鬼他們不太清楚,但是鬼屋的工作人員一定不是普通人——
掛斷電話后,他們整理了一下拍攝好的視頻素材,赫然看見好幾個鬼屋工作人員直接從墻面穿了過去!
然而同樣的地方,就在幾分鐘之前,他們才跟直播間近百萬的觀眾一起見證安和光直挺挺的撞上去,然后被巨大的反作用帶得往后栽倒,一屁股坐到了一個年輕男鬼的懷里!
如果說之前的莫麗麗還只是鬼屋工作人員的化妝功底厲害,表演也太過精湛,連他們都沒有看出來異樣,那么后面發生的這些事情就再也無法用科學來解釋了。
導演組戰戰兢兢的圍上來,所有人都徹底服氣了。
現下沒有人去在意到底為什么臨時聯系的鬼屋布景和工作人員會變成的真的鬼屋和鬼,他們此刻看著跟在柯行舟身后出來的幾個活生生的選手,簡直恨不得當場沖到附近的山頭拜一拜。
老天保佑!還好沒出大事!
早就等候在此的經紀人和醫生立馬把受傷的三個人拎走治療了,導演組的人上前將柯行舟團團圍住。
看著那張過分年輕也過分漂亮的臉,向來把控全局的幾個人卻突然尬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跟柯行舟交流。
柯行舟之前雖然也預言成功了幾次靈異事件,但他們其實一直都沒怎么放在心上,反而還覺得那些看了直播就堅信柯行舟有玄學背景的網友很天真。
真正的大師怎么可能這么年輕,還放著玄學那么賺錢的行業不做,被柯家塞進來給柯元白當墊腳石?
因此他們先前對待柯行舟都只把他當成一個人設比較特殊的選手,還是隨時都要被迫退賽的那種,平日里遇到甚至連招呼都不怎么打。
直到今天。
導演組所有人都是一陣羞愧,為自己先前的冒犯舉動而感到忐忑。
總導演的神色尤為復雜,目光從這幾個選手身上掃過去,心中只有一個想法——
好哇!這些富二代口風可真緊!
這么大個人物在他的節目里,硬是沒有一個人提醒他!
幽幽收回視線,總導演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鬼屋,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柯行……不是,大師。這鬼屋算是解決了嗎?里面那些……不能再出來害人了吧?”
柯行舟低咳一聲:“不會。”
總導演立即雙手合十,朝著滿天神佛念了句神仙保佑,隨后才想起來要酬謝柯行舟:“今天的事情多虧有大師您在,否則后果真是不堪設想。不怕您笑話,孫某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之前沒有請人作法的經驗。只能冒昧問一句,大師您平常做這樣一場法事,是收多少費用?”
他心里默默的想著,要是費用合適的話,說不定可以再請柯行舟幫忙把基地里的這些鬼魂也超度一下。
——昨天是聶先生請了個道觀來做法事沒錯,但現在看來明顯一點作用都沒有。
聶先生一定是上當受騙了!
柯行舟看出總導演的想法,沉默了一下。
畢竟是自己的產業,手底下的鬼沒有個輕重,害得選手們受了傷,他有點尷尬:“費用就不必了,你們開給鬼屋的價格還挺高的。不過要是實在想給的話,就把售后索賠撤銷一下吧。”
柯行舟頓了頓,補充道:“開業第一單就收到差評,大眾點評分數會很難看的!
大眾點評…
…
總導演懵了,好長時間都沒反應過來柯行舟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最后還是硬著頭皮確認:“這鬼屋跟您……是有什么關系嗎?”
柯行舟眨了眨眼睛:“給你介紹鬼屋的人沒跟你說么?這鬼屋和里面的員工都是我們道觀的產業呀!”
總導演:“………………”——
不管怎么說,鬼屋里的鬼魂不會突然冒出來害人就行。
總導演最終恍恍惚惚的接受了這個現實,也撤銷了對鬼屋的差評和售后投訴,唯一的要求是讓柯行舟幫忙卻說謝鞍他們重新走一次鬼屋,完善一下后期上星錄播的節目素材。
他指了指幾個正在訓斥自家藝人的經紀人,小聲表示:“這是他們的要求!
柯行舟:“……”
老實說他本來不想答應的,奈何自家員工惹出來的禍事,他作為老板實在是難辭其咎。
何況節目組給鬼屋的錢實在是太多了!
他看著自己暴漲的功德金光,還有短信提示的到賬金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總導演的要求。
是以幾分鐘后,幾人重新站在了鬼屋的入口,再度經歷了開眼符和開眼咒的洗禮。
安和光等三個人猶如受驚的公雞,緊緊貼著最不怕鬼的謝鞍,戰戰兢兢的往前走。
這鬼屋對于柯行舟和謝鞍來說不算什么,對于他們三個來說卻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要不是他們試圖靠近的時候,柯行舟的表情實在太過冷淡,甚至于令他們感受到了一絲殺意,他們簡直恨不得把柯行舟也拉過來壯膽。
不過好在柯行舟雖然不讓他們抱,卻不緊不慢的跟在后面,也算是聊勝于無的安慰了。
再次經過那顆引起一系列暴擊的頭顱時,哪怕提前做過了心理準備,安和光三人依舊頭皮一緊,齊刷刷的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好恐怖。
一邊叫喊一邊還往謝鞍身上爬,搞得謝鞍都驚慌了起來:“啊啊啊你們太重了!不要都爬上來!重心不穩了……誰!?誰把我眼睛給捂上了?”
好一陣兵荒馬亂,等到終于到了能喘口氣的地方,幾人心有余悸的回頭,想要從柯行舟這里尋求一些安慰,誰知道身后空空如也,一個人影也沒有。
剛剛才放下心來的安和光三人表情一頓,臉色一點點慘白下來。
季含:“柯……柯大師呢?”
“難道說提前離開了?”柯元白算是比較早接觸柯行舟的了,印象最深的就是柯行舟在練舞室天天睡覺的場景,此時只覺得柯行舟是自己跑出去偷懶了。
“不是,他什么時候離開的?”他欲哭無淚,看了看前方道路上幽幽的鬼影,只覺得天都塌了,“這……這后面還有那么長一段,就我們幾個,怎么走?”
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聚集在了謝鞍的身上。
謝鞍:“…………”
幾人面如死灰的再次出發,柯行舟卻并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離開了鬼屋。
其實就在安和光他們三個嚇得往謝鞍身上跳的時候,柯行舟本來是想上前警告一下鬼員工們,讓他們稍微收斂一點的。
但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手腕處忽然被一只干燥溫暖的大手握住了,緊接著身后便傳來熟悉的低沉男聲:“別說話,跟我走。”
是聶辰。
意識到這一點的瞬間,柯行舟身體僵硬了一下,本能的抗拒跟對方離開。
他自從開天眼之后體質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力大無窮,只要他不想,聶辰也不可能拉得動他。
好在聶辰也沒想過動粗,只是輕輕的拉了他一下,見他不肯就停了下來。
黑暗中視野不算清明,柯行舟就感覺一個高大的黑影朝自己靠近過來,熟悉的氣息將他籠罩在內,緊接著男人的氣息就噴灑在了他的側臉。
聶辰靠過來了。
他垂頭湊近柯行舟的耳朵,干燥的空氣像是浸了水,霎時變得濕重起來,柯行舟一時分辨不清,落在他耳垂上的究竟是聶辰噴出的氣息,還是他的唇舌。
他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整個人都有些頭暈目眩,下意識的瞥向前方的通道。
安和光他們的鬼吼鬼叫還在持續,他的名字在其中出現的頻率極高,仿佛隨時都會有人承受不住那種恐怖的氛圍,沖回來找他。
事實上,因為過度恐懼,安和光他們并沒有離開太遠。
跟他們的距離只有一個拐角而已,落在最后的柯元白只要一個轉身,手機閃光燈就會掃到他們的臉上。
聶辰微微偏頭,薄唇貼在他的臉側,幾乎就要碰到他的嘴角。
“……”柯行舟渾身僵硬,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好像已經聽見謝鞍驚訝的喊出一聲“聶先生”。
他瞬間驚醒過來,飛快的偏過臉,緊盯著拐角。
謝鞍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說起來,節目組之前發的短信不是說投資商會來人嗎?我還跟聶先生確認過他會來呢,結果他居然沒來!
他們似乎通過了剛剛那個恐怖的路段,稍稍平復了下心情。
安和光驚訝的反問:“你居然認識聶先生?那可是個大冰山!你怎么要到他聯系方式的?”
謝鞍大約是疑惑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腳步聲微頓:“沒有啊,聶先生很隨和的。他昨天還請我哥幫他做法事了呢。不信你們可以問我哥!
聽見他叫自己,柯行舟的心臟更是狂跳起來,擰身掙扎起來,想要拉開跟聶辰之間的距離。
然而向來注重他感覺的聶辰這次卻沒有順從松手,抓著他手腕的手指反而一寸寸收緊,灰綠色的眸子反射著偶爾的燈光,狼一樣盯著他。
柯行舟只覺得自己的理智仿佛被分裂成了兩半,一半緊張的注視著通道的拐角,害怕安和光他們突然意識到他的掉隊而回來尋找。
另外一半則被聶辰禁錮在當下,后背緊貼著虛虛實實的墻壁,身前的空間進一步被壓縮,鼻尖充斥著聶辰的氣息。
好在聶辰理智尚存,大約是想起來了他們兩個如今的關系,還有附近隨時有可能轉過來的攝像頭,堪堪停在了距離柯行舟鼻尖幾毫米遠的地方,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
“……”柯行舟知道自己這是在自欺欺人。
哪怕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任何人看到他跟聶辰此時的姿勢,都不會覺得他們兩個只是在說悄悄話而已。
尤其是聶辰的眸色深沉,存在感十足的視線頻頻落在他的耳側,讓他幾乎有一種耳垂仍舊被人啃咬的錯覺。
柯行舟手腳發軟,抬手去推聶辰,但不知道是他對力道的控制出現了錯誤,還是真的無法拒絕這樣的靠近,一推之下竟然沒有推動。
手掌底下的溫度和過快的心跳卻幾乎燙傷了他。
兩人呼吸都變得滾燙,柯行舟有些按捺不住,張口難耐的吐出一口灼熱的氣息。
誰知道這一下仿佛挑動了聶辰的某根神經,本來已經冷靜下來的男人再次傾身上前,毫不猶豫的堵住了柯行舟的嘴巴。
“聶辰!你……”
柯行舟的聲音被堵在唇舌中,對方暗示性的捏了捏他的耳朵,引起一片戰栗的同時,也讓柯行舟注意到,那邊幾個人的聲音不知道什么時候停了下來。
他不由得慌亂了一下,仔細回想自己剛剛是不是漏掉了什么動靜,然而聶辰卻在此刻惡劣的使壞,非但沒有停下動作,反而熟練的勾纏起他的舌頭來。
兩人的呼吸從剛才開始就很粗重,此時又摻入了水聲,柯行舟只覺得所有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倍,眼前仿佛都出現了安和光等人的身影。
以及他們看見此時此刻他與聶辰的姿態時,臉上的詫異神情。
柯行舟頭皮一炸,后脊爬上來一股難以言喻的麻,他試圖推開聶辰。
聶辰卻不知道為什么好像生氣了,越發賣力的弄出聲音。
唇齒交纏的水聲比之前更大了,聶辰眸光幽暗,眼底是涌動的暗流,仿佛根本不在乎被人發現,他這位剛剛被評價為“冰山”的頂級豪門繼承人,此時卻抱著一個年輕道士激烈地擁吻。
他毫不在意暴露,卻反而讓柯行舟變得束手束腳起來。
兩人的契合度早已經過驗證,聶辰熟悉柯行舟的每一處身體,哪怕時隔三年,也能輕易的將他的理智摧毀。
舌尖抵住他的上顎輕輕一刮,聶辰一只手扶在他的腰后,另一只手捏了下耳垂,隨后繞到腦后,扶住柯行舟加深了這個吻。
這一次無比的溫柔纏綿——
《全能偶像》特別節目還沒結束,季含塌房事件就再次沖上了熱搜。
事情發酵到現在,種種“實錘”之下,季含的名聲已經是臭不可聞了,無數的網友都對這個名字深惡痛絕,連曾經深愛季含,恨不得為他哐哐撞大墻的粉絲都對他徹底失去了信心,團隊更是放棄了他。
如今看到這個名字出現在熱搜詞條上,許多人第一反應都是季含被抓了。
興沖沖的點進去,才發現根本不是他們想象的那樣。
甚至可以說,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超話廣場的第一條就是有人上傳了《全能偶像》特別節目的錄屏,封面上是季含跟早已死亡的莫麗麗相對而立的畫面。
這詭異的場面一下子就吸引住了眾人的眼球。
點開評論區一看,底下還有看過直播的人現身說法,表示視頻中的女孩真的跟莫麗麗長得一模一樣,她所描述的故事中各種地名和習俗也都對得上。
最離譜的是視頻經過各路全能網友的檢測,沒有任何的剪輯跡象。
許多看過直播的網友在這一條評論下紛紛駐足,都瑟瑟發抖的表示自己被嚇到了。
然而這種言論看上去實在是沒有任何可信度,太有水軍洗地那味了,網友們根本不買賬,并且對此嗤之以鼻。
尤其是聽說季含在節目里面哀求莫麗麗的鬼魂還自己的清白,他們就更覺得整件事情充滿了刻意,并且感覺到了濃濃的羞辱——
季含是把他們網友都當成傻子么?
誰會信這么扯淡的洗白啊!
充滿正義感的網友們頓時就坐不住了,紛紛氣憤的點進視頻里破口大罵,更有人揚言自己就住在拍攝基地的附近,那地方真要是有莫麗麗的鬼魂,今晚就開直播帶網友去問清楚真相。
事情的熱度一路攀升,要帶網友們去現場探案的“熱心網友”也多了起來,到最后拍攝基地的保安攔都攔不住這么多人,硬是被他們突破防線,翻過大門和圍欄闖了進去。
看見拍攝基地門口簡陋的鬼屋設施時,他們還在嘲諷季含他們演戲演得太過,這種小迷宮都能走上半小時,換做是他們,五分鐘不到就能出來了。
一個知名的鬼屋探險博主朝著鏡頭嘲諷道:“這真是我探險過的最平平無奇的一個鬼屋了。家人們,深水刷起來,我帶你們進去找莫麗麗了!”
說完就矮身鉆進了通道之中。
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都不甘落后的跟上,很快,除了那些被保安死死攔住的人之外,其他人都進入了鬼屋。
夾著開眼符的布條從他們的頭頂掃過,隱約的念誦聲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響了起來。片刻后,主播們齊齊揉了揉酸脹的眼睛。
如果他們此刻往外面看看,就會發現密密麻麻幾十只善鬼正飄在鬼屋的上空,對著他們念開眼咒。
善鬼們的表情都很生氣。
本來今天提前下班懶得工作的,但區區人類竟然敢小看他們精心打造出來的鬼屋?
尤其是花費了許多工夫制造鬼打墻的老頭鬼,此刻更是氣得跳腳:“老夫辛辛苦苦復刻出來的壁畫!他們竟敢說那是小孩子畫的!豈有此理!”
“走,上班!看老娘嚇不死他們的!”
善鬼們頭一次對加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熱情!
于是不到半分鐘,舉著自拍桿的主播們表情就從嘲諷和興奮變成了無邊的驚恐,直播間的畫面也瘋狂的抖動起來,根本看不清楚那邊發生了什么。
唯有主播們聲嘶力竭的嚎叫聲:“啊啊啊啊!他媽的,鬼啊!”——
柯行舟幾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鬼屋里走出來的。
只記得沒過多久那幾人的腳步聲又響了起來,安和光的嚎叫還在耳側:“啊啊啊啊啊!我錯了,我錯了!我只是不想聞裹腳布而已,我不是故意想繞過你的!”
大約是安和光他們又遇到了老太太鬼,但鑒于之前的經驗,不想梅開二度,所以才放輕了腳步聲想要直接繞過去。
然而老太太鬼好不容易才搶到這個吊死鬼的身份,怎么可能讓他們輕易躲過?
于是扯下自己的裹腳布硬生生追著他們跑了一圈,后來又哭哭啼啼的讓三人哄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心滿意足的放他們離開。
柯行舟:“……”
別說柯行舟,就連導演組和經紀人都沉默了,盯著那辣眼睛的畫面看了很久。
據說謝鞍的經紀人當場就躥了起來,暴怒得如同一頭母獅子:“那個老太婆!我要告她騷擾!!”
最后當然是沒能成行,被導演組死死地攔下來了,導演因此還簽下了不平等協議,按照經紀人的要求刪除了不少可能成為黑料的視頻素材不說,還答應了她,為謝鞍和自己的幾個導演朋友牽線搭橋,多多介紹工作。
簡直是割地又賠款。
柯行舟看著總導演發來的消息,忍不住閉了閉眼。
片刻后,在員工群里發出去一條通知:【@老太太鬼擅離職守、騷擾顧客,罰款20,從你工資里扣。】
老太太鬼沒回。
也不知道是沉浸在帥哥環繞的幸福中,沒來得及發現自己工資被扣,還是知道自己理虧,所以干脆不出現了。
賺錢可真難啊!
柯行舟深吸口氣,重重地嘆了一聲。
恰逢聶辰從外面推門進來,聽見他這一聲,腳步頓了一下,視線沉沉地掃過他的嘴唇。
緊隨其后的劉特助不明就里,跟著看了一眼柯行舟的嘴唇,又看了一眼。
是他的錯覺嗎?
總覺得柯大師今天的唇色比平時深了一點,好像還水潤潤的。
怪……怪吸引人的。
劉特助腦子里突然冒出這個想法,頓時嚇了一跳,立馬直起身子,將這個危險的想法丟出了腦海。
他正了正臉色,沉聲道:“管理局的人來了!
管理局?什么管理局?
柯行舟疑惑的朝門外看去,就見一群人走了進來。
其中好幾個都身穿道袍,帶著久居上位的威嚴,有一個他還認識,正是先前青云觀的觀主。
柯行舟還記得青云觀觀主昨天幫他捉善鬼的事情,友好的朝他笑了笑。
觀主:“……”
他顯然也想起了昨日的屈辱,頗為僵硬的轉過頭,跟身旁的幾人介紹:“這位是逍遙宗的弟子。”
道長們原先還對這個看上去挺漂亮的年輕人有點好奇,聽聞“逍遙宗”這三個字,卻都齊刷刷的沉默下來。
逍遙宗……
不過今天這場會面的重點似乎不在他們身上,道長們只是皺了皺眉頭,就看向中間的幾人。
走在他們前面的是三個年輕的男女,后頭的兩個約莫二十歲出頭,前面那個就有點年紀了,三十來歲的樣子,左眼還被一道刀疤橫貫,看上去頗有些兇相。
不太像是警察。
三人行動都很利落,為首的那個刀疤男應該是練家子,一舉一動絲毫不拖泥帶水,說話也很干脆:“你好,項亭。特殊事件管理局的,你可以叫我項工!
項工……
柯行舟幾乎是在他自我介紹的瞬間就感覺到了來自身側的壓迫感,不用看都知道聶辰此刻正冷著臉,低咳了一聲:“項先生。你們找我,是因為今天的事情?”
特殊事件管理局,光是看名字就知道,多半是處理一些普通民眾無法理解的事情的特殊部門。
因此雖然柯行舟之前沒有聽說過這個部門,也能猜到他們來找自己的目的。
柯行舟深吸一口氣:“罰款要給多少?”
項亭挑眉:“罰款?”
到底是無證經營,陸離那邊他也還沒有通過氣,柯行舟不免生出一絲絲心虛。
他沒做過生意,此時見對方挑眉反問,還以為事情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嚴重,心道不好,剛要開口求情,卻被聶辰打斷了。
聶辰:“項隊是來找你協助調查季含那件案子的!
簡單的解釋過一句,他又示意柯行舟看向項亭身后的兩個年輕男女:“這兩位是負責案件調查的警官。”
柯行舟:“!”
還真有警察!不過原來不是來抓他無證經營鬼屋的么?
柯行舟微微松了口氣,仔細聽對方說明來意。
原來警方在調查莫麗麗案件的時候,遇到了很多匪夷所思的線索,這些天本來已經在跟特殊事件管理局交涉了,沒想到突然在《全能偶像》的特別節目直播里看見了莫麗麗的鬼魂。
兩個警察估計也是第一次處理這么玄幻的案子,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女警察道:“我們去莫麗麗家里調查過了,單純從生活痕跡來看的話,莫麗麗的確不像是離家出走過。但是尸檢結果和行程信息都顯示她去過外地,我們這些天還聯系過那些聲稱目擊過莫麗麗出現的網友,按照他們提供的線索去尋找,的確找到了莫麗麗的身影!
這就很離奇了。
莫麗麗家里只有她一個孩子,排除雙胞胎的可能性之后,一個人真的能在死亡之后還出現在其他的地方嗎?
警察的調查到這里就卡住了,這些天他們正是在調查兩邊證據的出入。
“然而調查結果完全違背我們的認知——兩邊的證據都是真的,沒有任何造假的可能!
但這就很詭異了。
兩份完全沖突的證據怎么可能都是真實的?警察毫無辦法,最終只能提交給特殊事件管理局。
老實說一開始他們還是不怎么信任這種破案方式的,但上級讓他們讓出這個案件,全力配合項亭工作,他們也沒有辦法。
尤其今天這個會議,本來是應該在京城道教協會那邊開的。
道長們擺了供桌,又弄了一堆符紙、法器七七八八的,光是跳大神就跳了兩天,愣是沒招到莫麗麗的一絲魂魄,他們心中的質疑就越發滋生起來。
誰知道還沒來得及跟上級報告這邊的情況,就看見了《全能偶像》的熱搜。
道長們跳了兩天大神都沒招到的莫麗麗的鬼魂,赫然就出現在了屏幕上……
道長們感受到他們的視線,一時間也不由得沉默下來,心情變得有些尷尬。
還是青云觀的觀主率先打破了沉默,有些別扭的朝柯行舟開口:“柯道友,不如你先把莫麗麗叫出來?”
柯行舟目光游移了一下,指了指房間的角落,目光刻意避開聶辰:“她就在那!
先前聶辰堵著他不讓走的時候,也跟著他們。
聶辰:“……”
眾人奇怪的看了柯行舟和聶辰一眼,不知道為什么感覺他們兩個之間的氛圍怪怪的,好像都很不自在的樣子。
不過眼下正事要緊,他們很快收回視線,貼上開眼符看向柯行舟手指的方向。
莫麗麗的鬼魂果然在那,只是臉色漲紅,也十分尷尬的模樣。
目光掃過聶辰和柯行舟的時候,表情就更古怪了,嘴角明明瘋狂上翹,眼神卻無比閃爍的樣子,好似窺探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道長們沉默了一下,一致決定忽略掉這些細枝末節。
長生觀的觀主,也是京城道教協會的會長李道長訥訥的開口:“莫麗麗,我們招了你兩天的魂,你為什么一直未曾露面?反而還躲在這……這個節目里,興……興風作浪?”
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他遲疑了一下,腦海中回想起弟子轉發給自己那條視頻。
他不確定的想,這是在做節目吧?
來的路上他還特意查過,得知《全能偶像》是個專門選拔男性青年偶像的選秀綜藝,也就是說……李道長頓了頓,在心里給這種節目下了個定義——
生活不易,少男賣藝。
陰間的鬼什么時候能這么明目張膽的出現在綜藝節目里面了么?而且這個鬼屋的成分還有點復雜,似乎并不只招收了善鬼的樣子……
李道長的目光落在莫麗麗身上。
如果他還沒有老到老年癡呆的話,這黑色的一縷一縷似乎是怨氣?可為什么又如此平和的附著在莫麗麗的魂體上,絲毫沒有印象中暴動的模樣?
李道長的腦海里一瞬間閃過許多思緒,卻一個都無法理清,不禁懷疑起了自己過去幾十年的職業經歷。
莫麗麗不管是做人還是做鬼,都是第一次見這么多道長,旁邊還有警察陪同,不由得有些緊張。
她迷茫的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啊。我死后就直接飄到季含的身邊了,一直沒有離開過。不過你們確定招的我嗎?就這兩天的事情?沒搞錯?”
道長們:“……”
三連問直接把他們都給問自閉了。
李道長更是長久的沉默,這兩天的招魂法事還是他主持的呢,難不成他真的已經老到招魂法事都做不成功了嗎?
他沉默著,一時竟然惶然到無法開口,最終還是將目光轉向了在場唯一可能理解目前情況的人身上——
“青云觀主,聽聞青云觀與地府頗有淵源。對此情況,你有何見解?”
青云觀主:“…………”
不會的題不要直接丟給他!老登!
第 46 章
青云觀主觀察了莫麗麗一會兒,也注意到了她身上那過于安分的怨氣。
她前不久才崩潰黑化過,按理說這個時候就算沒有變成厲鬼,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變得如此平靜溫和。
他們拎著法器過來,就是做好了要鏖戰一番的準備來著。
結果現實壓根沒有給他們表現的機會。
先前直播上那番驚險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其他人要么被嚇得魂不附體,要么就是沒學過術法的普通人,能夠做到這一點的人是誰不言而喻。
青云觀主忍不住默默設想了一下,如果當時在現場的人是他自己,能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壓制住爆發的莫麗麗,并將她身上的怨氣安撫成現在這副乖順的模樣。
——結果是不能。
“……”青云觀主捂住自己的心口小小的破防了一下,終于不得不承認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實。
不過他轉念一想,柯行舟既然能被鬼差大人委以重任,將犯了錯的善鬼交給他看管,想必跟地府的關系比他們青云觀更加密切,今日這事應該也知道更多吧?
想到這里,青云觀主的內心更加悲傷了。
怎么處處都不如人哦……
不動聲色地看了柯行舟一眼,青云觀主低咳一聲,試圖讓柯行舟主動出面解釋此事,免得讓人覺得他們青云觀好像什么都不行一樣。
然而后者完全沒有領會到他的意思,反而人畜無害的朝他看過來,眼神中帶著好奇。
柯行舟最近總聽人提起青云觀,都說這家道觀在地府鬼差那邊頗有些關系,想著能讓其他道觀都承認的關系戶,知道的應當比他這種野路子多吧?便也想聽聽他們的見解。
“……”青云觀主一臉菜色。
他只好硬著頭皮再次看向莫麗麗,有些為難的開口:“按道理來講,你死后會變成厲鬼,肯定是執念未消。可你是被人害死的,要糾纏也理應是糾纏害你的人才對。怎么會一直跟著季含?”
厲鬼害人也是講基本法的。
一般來講,人死后之所以會產生怨念,都是因為執念過深,無法釋懷。尤其是橫死鬼,大多是意外導致的死亡,所以更容易產生怨念。
人剛剛死亡的一段時間里面是沒有生前記憶的,全憑本能行事。因此一些橫死鬼在自己神志尚未清晰的時候,會離開自己死亡的地方,找到執念牽絆之人,甚至害死對方。
罪魁禍首死亡后,怨念依舊沒有消散的,就會化成厲鬼繼續害人,最終為禍一方。
況且就算莫麗麗死后迷糊找錯了人,也不該連他們的招魂都感受不到?
青云觀主看了眼李道長,后者顯然對此耿耿于懷,臉色深沉的盯著莫麗麗。
莫麗麗有點害怕他們,縮了縮脖子:“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他身邊了,有時候想離開都做不到呢!
要不是因為這樣,她早就沖回去弄死那對無良的父母了。
誰知道她這話一出,青云觀主更茫然了:“你的意思是,你被限制在他身邊了?”
“對呀。”莫麗麗理所當然的點頭,“這難道不是正常的嗎?我跟樓上樓下的鄰居鬼都聊過了,他們都說自己離不開那些人。
季含住的地方是經紀公司分配給旗下藝人的統一住房,樓上樓下都是跟季含差不多咖位的明星藝人,身邊也都跟著幾只幽魂來著。
他們一開始看莫麗麗是只厲鬼還很害怕,后來發現她好像沒有傷人傷鬼的跡象,才跟她熟絡起來。
有一次聊天她就說起自己無法離開季含這件事情,原本還很苦惱呢,結果卻得到了其他鬼魂的附和。
她因此一直覺得鬼魂離不開某個人是正常的,結果竟然不是嗎?
青云觀主:“……”
正常個鬼呀!
別說是莫麗麗這種被人害死的厲鬼了,就算是自殺死亡的縛地靈,也只是無法離開自己死亡的地點,是不會受到陽間活人的拘束的。
除非是被人煉化,又被對方命令不得離開。
但莫麗麗神志清明,完全不像是被煉化過的樣子,那個季含更是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凡人,今日之前甚至都不知道莫麗麗的鬼魂就在自己身邊。
可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青云觀主也無從解釋了。
他躊躇一陣,實在是想不出莫麗麗這種情況會是什么原因,只好訥訥的開口:“那你恢復神智之后,還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么?”
莫麗麗回想了一陣,搖了搖頭。
“那倒沒有。”她倒是挺看得開的,“其實除了無法離開季含身邊之外,做鬼的生活還挺舒服的。每天就是跟著季含趕趕通告,聽旁邊的化妝師講一講圈內八卦,又沒有學習和工作的壓力,實在是比活著輕松太多啦!”
她說到這里臉色一紅,表情可疑的看了柯行舟和聶辰一眼,小聲感慨:“而且我活著的時候,哪有機會見到娛樂圈這么多帥哥?個個都有胸肌腹肌,有時候還搞搞基……”
眾人:“……”
柯行舟低咳了一聲,莫麗麗才意識到自己說遠了,連忙正色道:“沒有,我沒有察覺到有什么其他的異常了”
主要是她第一次當鬼,也很少有跟其他鬼交流溝通的經驗,連其他鬼魂可以自由行動都不知道呢,更何況是其他?
道長們也是挺無語的。誰能懂。柯殬I生涯第一次遇上這么純良的厲鬼,搞得他們連法器都不好意思拿出來了。
對方這么配合,還有什么好打打殺殺的?
可事情談到現在一點進展都沒有,連青云觀這邊都想不出是什么原因,道教協會的其他道長互相對視一眼,都感覺有點挫敗。
真是好多年都沒有嘗試過處處碰壁的滋味了!
沉默片刻后,還是青云觀主不甘心的追問了一句:“你跟季含此前一點都不認識嗎?”
莫麗麗臉紅了一下,搖搖頭,又點點頭。
她小聲囁嚅:“我認識他,但他應該不記得我了!
警察們這些天跟著項亭一起接觸道教協會的人,也算是有了點相關的知識儲備,在旁邊聽了半天,前面都似懂非懂的,聞言立即就想到那份社交平臺聊天記錄。
女警察不由得開口:“你是說你們之前那段網戀?”
網友都能查到的東西,他們自然早就已經拿到手了。
而且他們查到的信息更多,那就是跟莫麗麗聊天的這個賬號的確是季含曾經使用過的,季含自己也承認了,他年少無知時學別人搞網戀,對象正是莫麗麗。
——只是在得知對方是個小學生之后,就倉皇的下線,后來再也沒有登陸過這個賬號。
這段往事著實令人發笑,但賬號既然是季含的沒錯,他的嫌疑就無法解除,更不用說后面還有行程上的重合。因此警方才遲遲沒有辦法出面替季含澄清,導致后來輿論持續發酵,演變成了如今的情況。
莫麗麗提及這段往事也是一陣尷尬,但也知道整件事情對季含的影響有多大,支支吾吾的回憶起來。
“其、其實也不算是網戀……只不過我那時候要上網課,我媽把她不要的舊手機給我用,我輸錯賬號加錯了人,才認識的季含……”莫麗麗越說頭越低,有種被迫在家長面前曝光小秘密的窘迫。
那時候的季含還不是如今萬眾矚目的頂流偶像,只是一個為了追求明星夢想義無反顧踏上北漂道路的普通男孩。
當下的娛樂圈早已過了遍地是星探的時期,哪怕季含長相優越、各方面條件都不錯,也很難在茫茫人海中闖出一條星光大道。
最初的幾年時間,他輾轉各個酒吧駐唱,也只勉強茍維持生活而已。
加上莫麗麗是個意外。當時恰好有個歌迷找他要聯系方式,對方是個非常強勢的富家小姐,他抵不過對方胡攪蠻纏,只能給了聯系方式。
誰知道當晚收到好友申請,對方竟然在留言里喊他“老師”。
“季含說那是第一次有人這么客氣的叫他,之前加他的姐姐們申請寫的都是帥哥或者是直接問他多少錢之類的!蹦慃悡噶藫甘种,以她的年齡,聊起這個總是有點尷尬,“所以他后來發現是我加錯了人,也沒有刪掉我!
至于莫麗麗,一開始沒能刪掉這個陌生男性的原因,是因為她的世界破碎了。
莫麗麗說到這里的時候,忍不住打了個寒戰,臉上的表情卻忽然怨毒起來:“莫大春和蔣李雯那兩個王八蛋!我才剛來過第一次月經,他們就迫不及待的把我綁上了床。莫大春那段時間甚至都不跟蔣李雯一起睡了,只要我沒來月經,他都睡在我的房間里!我去找蔣李雯,求她幫我,可她卻反手給了我一個巴掌,怪我害她難產,還要搶她的男人!”
她身上的怨氣不斷地翻騰,眼睛再度變得血紅:“三年,整整三年!我甚至真的懷疑是不是我天生就是他們說的壞東西,所以才要遭受這些!我哀求,我痛苦,他們根本就不在意,他們只想讓我給他們莫家生一個孩子!可莫大春姓莫,蔣李雯為什么也覺得自己姓莫。俊
“我真的想死,可我舍不得。我品學兼優,年年都是三好學生,我長得不錯,人緣也不錯,見到的人都夸我優秀,我很愛我自己。我為什么要死?”
于是就在煉獄一般的生活中掙扎了三年。
加到季含的時候,正是莫麗麗最痛苦的那段時間,她不愿意放棄自己,但又無法忍受生活的殘酷,幾次恍惚醒來,都發現自己正站在窗臺上。
身后是父母哭天喊地的叫罵,周圍還有鄰居對她指指點點,質疑她有了優渥的生活和名列前茅的成績,有什么好想不開的。
無數雙手將她拽入深淵,捂住她的口鼻,她看不見任何希望。
是季含告訴她,還有一條路。
“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考出去,考到軍校去,跑到一個他們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我的地方,開啟我的新生活!蹦慃愵澏镀饋恚獪I橫流,“可是……可是我連上學的資格都沒有了……我已經死了,被他們害死了!”
莫麗麗忽然抬頭,目光仇恨的盯著面前的眾人,與此同時屋內憑空卷起了一陣陰冷刺骨的狂風,將所有人的衣袍都掀飛了起來。
道長們看著她身上幾乎沸騰的怨氣,臉色齊刷刷的一變,連忙拿起法器應對。
兩個警察更是大驚失色,拿出槍指著莫麗麗的時候連自己都感覺到一陣荒唐。
子彈能對鬼魂產生傷害嗎?
所有人的神經都瞬間緊繃起來,嚴陣以待的盯著莫麗麗,然而他們心中的警惕剛剛升起,就見柯行舟施施然上前,一手搭在了莫麗麗的肩膀上。
只見他掐指捏訣,一道中正平和的暖風忽的平地而起,將屋內驟然掀起的陰冷氣息驅趕出去,連莫麗麗身上的怨氣都被清除了。
道長們:“……???”
不是,朋友。你有這個本事你早怎么不用?
柯行舟轉身就對上了他們震驚不解又有些羞憤的目光,頓了一下:“……總得讓你們親眼確認一下她是厲鬼!
不然的話找誰收錢去哦!
道長們:“…………”
莫麗麗身上怨氣消除,終于平靜下來,只是捂著臉一直哭。
她死前遭受的身心摧殘對她來說太過深刻,以至于死后執念纏身,無法超脫,才變成了一只連鬼都害怕的厲鬼。
她意外的沒有在神志未恢復的時候去找父母尋仇,而是來了季含的身邊,過了一段還算舒心的日子?梢膊恢朗巧咸煺娴目床粦T她生活順遂,還是她命該如此,哪怕都已經跑到了這么遠的地方,那對喪良心的夫妻竟然依舊能夠迫害到她和她身邊的人。
季含被潑臟水和全網黑的時候,她就飄在季含的身邊,卻因為是一只沒有害過人的厲鬼,修為又不夠深厚,除了偶爾吹動一下季含的頭發和衣擺之外,沒辦法起到任何安慰的作用。
這一切實在是太像她死前了。
“可我實在是太沒用了。以前是他拉我出泥潭,現在他陷入了跟我當初相似的境地,我卻什么忙都幫不上……”莫麗麗沮喪極了。
這些日子里,她陪著季含坐在昏暗無光的客廳角落里,想到那兩個不論她是生是死都要折磨她的人渣,簡直恨到五內俱焚。
屋內眾人聽完全部,也是義憤填膺。
氣憤過后卻是深深的無奈。
現在這個世道講究法律和證據,莫麗麗說的這些話他們相信,外面的那些網友卻不一定會信,法官也不可能因為一只女鬼的一面之詞就定罪。偏偏警察調查了這么久,也無法拿出能夠洗脫季含嫌疑,鎖定莫麗麗父母惡行的關鍵性證據。
兩個警察都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助:“所以到底為什么,他們能在殺了你之后,還讓你繼續活動在其他的地方,甚至被人目擊?”
一切又回到了起點,屋內眾人紛紛嘆了口氣,氣氛一時間有些低迷。
聶辰卻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皺起眉頭看了莫麗麗一眼:“按照你的說法,你跟季含幾年前就已經斷了聯系,聊天的過程中也沒有提及各自的真實姓名和地址。那你死后是怎么找到他的?”
青云觀主也意識到了不對,見其他人面露疑惑,解釋道:“我跟鬼差大人交流過這個問題。其實很多厲鬼之所以能逃脫鬼差的拘捕,不是因為能力有多強大,而是它們找不到仇人,到處亂跑,鬼差無法確切的定位到他們的位置!
真有仇的都找不準地方,莫麗麗跟季含只是網友,甚至還互相安慰鼓勵過對方,是怎么千里迢迢跑過來,還這么精準的定位到他身邊的?
奈何莫麗麗清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季含身邊了,一問三不知。
眾人都覺得聶辰這話問了也是白問,正有些心灰意冷,卻又聽柯行舟問了句:“你死之前,可曾見你父母接觸過什么特別的人?比如……腳上纏著紅繩,或者是骨瘦如柴、滿臉死氣,總之不像活人的那種?”
這話一出,眾人都愣了一下。
兩個警察心想這個側寫是怎么總結出來的?他們怎么沒有在莫麗麗的口供中聽到任何跟這些東西有關的內容?
長生觀的李道長卻面色一變,表情嚴肅了起來。
死后的生活太過完美,生前那些痛苦的回憶,莫麗麗其實已經很少想起來了,想了好久才回憶起一件事:“好像有這么一個人。腳上有沒有紅繩我不知道,但我懷弟弟的那一年,我爸媽突然請了個遠房親戚到家里坐,那個遠房親戚還給我喝了一杯符水!
那個遠房親戚長得可嚇人了,臉色青白不說,面皮上還長著大大小小的斑。
那種斑不像是普通的曬斑或者老人斑,莫麗麗曾經在停靈好幾天的死人身上見過。那次喝完符水之后,她一連做了一個月的噩夢,后來就懷上了弟弟。
她話音落地,就見道長們神色凝重許多,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怎、怎么了嗎?”
李道長沉聲道:“他給你的符水做成之前,你有看到過符紙的全貌嗎?上面有沒有什么特殊的標記?”
莫麗麗雖然年紀小,但好歹當了幾年厲鬼,此時也意識到什么,更加努力的回想起來:“……好,好像有一個很多毛毛蟲的圖案。”
她在李道長的催促下,憑借回憶將那個圖案畫了下來。
李道長當時臉色就變了:“九頭龍!
人群面面相覷,劉特助問:“九頭龍是什么?也是道觀嗎?”
“不是什么正經的道觀!币恢睕]怎么開口的項亭忽然出聲,臉色黑沉如墨,死死盯著莫麗麗畫出來的圖案,“這是一個專門研究邪門歪道的組織,早些年在南方一個小國很有勢力,妖言惑眾鼓動那邊一個村子的人自殺獻祭他們的邪神,后來被嚴打就銷聲匿跡了,沒想到近些年竟然把手伸到了國內!
一個村子的人!
眾人的臉色登時變了,劉特助更是慘白了一張臉——當初也沒說總裁特助的工作這么兇險!
不過想想自己剛剛上漲了50%的工資,劉特助還是拼命控制住了顫抖的雙腿,勉強鎮定的問道:“這、這么恐怖?可他們把信徒都害死了,要靠什么來賺錢呢?”
眾人:“???”
這清奇的關注點讓眾人一瞬間有點反應不過來,項亭也默默的看了他一眼。
項亭繼續解釋:“他們的涉獵范圍很廣,簡單來說只要是可以吸引到信眾的手段,無論多傷天害理他們都會用。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信眾被洗腦到了最后,就會紛紛自殺獻祭,成為他們奴役的厲鬼。”
頓了頓,他看向莫麗麗,眉宇間神色更是深沉:“這么看來,你的身體應該是被他們控制起來了,才會有后來那些看起來正常的行程!
李道長則是皺著眉頭,給出了更加專業的術法名稱:“這是騎尸。”
騎尸,原本是西南那邊一些原始的村落的一種配陰婚的手段,通過請靈的方式將死者的魂魄暫時招回,或者是附著在其他剛剛死亡的尸體身上,操縱尸體完成陰魂的儀式。
后來被一些邪道利用,改成了邪術,幫一些早已死去的鬼魂還魂,甚至頂替原主繼續生活在陽間。
這種術法歹毒異常,他曾經南下參加法會的時候遇到過一次,但那個人被厲鬼附身太久,身體的機能幾乎全都崩壞了,哪怕他竭盡全力也無力回天。
李道長先前沒聯想到這件事情,是因為幫人還魂的代價極大,而又鮮少有人會做這種法事,加上他遇到的那件事情已經是好幾年前發生的了,所以一下子沒想起來。
如今一看,莫麗麗的身體在死后還能正常活動,恐怕就是被騎尸了。
李道長又道:“這種邪術相當于是竊取了你未盡的命運,大約就是因為你的身份被其他鬼魂頂替了,所以招魂法術才沒有作用,無法聯系到你!
果然不是他老得連招魂法事都做不成功了!李道長理清事情經過之后簡直要哭了,佝僂的腰板都挺直了些許。
旁邊的青云觀主注意到他暗戳戳的表現頓時無語,心想招魂法事是成功了沒錯,但被柯行舟吊打的專業能力可一點都沒找補回來呢!
好在這時警察提出了新的疑問:“現在知道尸檢結果才是真的了,但是這個結果要怎么跟大眾交代呢?”
總不可能直接告訴他們,他們看見的那個“莫麗麗”其實都是尸體吧!
他們聯系的那些目擊群眾當中,不少人都跟莫麗麗說過話,這種話要是放出去,還不得引起天下大亂?
這的確是個問題。
眾人沉默了下來,看著滿眼期望的莫麗麗,都不由得有些無力。
現在都不興玄學那一套了,網友們平時搞一搞迷信,都是好的信壞的不信,唯心得不得了。警方作為一個需要維持公信力的組織,的確不可能當眾宣布這個世界有鬼,還有能夠操縱尸體的術法。
可如果不說的話,季含的冤屈就永遠無法洗清,難道要讓一個無辜的人永遠背負這么沉重的指責嗎?
哪怕警方知道他是清白的,不抓他,他的人生也會被毀掉的。
一時間屋內眾人都忍不住唉聲嘆氣,柯行舟卻很不明白他們在糾結什么:“直接讓他們自首不就好了?”
眾人一怔,隨即都是無奈的苦笑。
青云觀主看著柯行舟,忍不住生出一些人生閱歷上的優越感:“哪有那么簡單?這兩個人,還有那個狗仔,他們擺明了要把黑鍋甩在季含身上,還想從中獲取更大的利益。事情已經過去好幾年,當初那個孩子都三歲了,他們逍遙法外這么多年,咬死了都不會承認是自己殺的人。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警察總不能上門逼迫他們自首吧?那就違反規則了呀!”
他循循教導,終于在這個各個方面都很超標的年輕同行身上,找回了一點點前輩的自信。
然而下一秒,他就陷入了更深的沉默。
只見柯行舟指了指那邊的莫麗麗,道:“警察不能去,讓她去不就好了。”
大家:“???”——
于是當晚,跟《全能偶像》特殊節目的鬼屋一起登上熱搜的,還有莫麗麗父母突然自首認罪的新聞。
前者也就罷了,大家在看《全能偶像》節目直播的時候,就已經非常全面的體會到了這個鬼屋的朝前之處——不說別的,光是開頭那個會自己滾動還能互動的全息投影腦袋,就夠讓尋求刺激的年輕人們躍躍欲試的了。
后來那些前往鬼屋“尋找真相”,卻最終被嚇得連設備都丟在地上,人也幾乎是擔架抬出來的網紅主播們,更是為鬼屋的恐怖程度打出了絕佳的廣告效果。
一時間無數年輕人都躍躍欲試,好多人都在私信《全能偶像》節目組后臺,問他們什么時候把這個鬼屋復刻一下。
最好全國連鎖,再多弄幾個劇本,讓他們全方位體驗一下新技術!
節目組:“……”
節目組真是一句話都不敢說。
跟這邊歡脫快樂的氣氛不同,另外一個熱搜詞條就比較沉重了。
#莫麗麗事件真兇落網,尸檢顯示死亡時間提前#
這個事件本就是近期的社會新聞爆點,無數人都在關注,更何況《全能偶像》特別節目發生的一切,再次將這件事情推上了風口浪尖,許多人都剛剛加班回來在補看之前的瓜條呢,如今結局直接就出現,他們立馬就點了進來。
痛恨了季含一整個月的黑粉們點進來,本來想要原地高呼三聲“正義不會遲到”,結果一看警方通告的內容,直接傻了。
——詞條中所指的兇手竟然不是季含,而是莫麗麗的父母!
一時間所有人都陷入了茫然,仔細看完莫麗麗父母自首的過程之后,更是心情復雜。
原來莫大春和蔣李雯這一個月一直在網上直播,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莫麗麗從被男人騙到懷孕生子、被家暴致死的故事,吸引了不少網友給他們打賞安慰,一個月的收入竟然直接在京城買了一套房。
今天本來是他們兩個住進新房的日子,他們還開了直播帶網友們一起欣賞他們的新家。
結果變故突然就出現了。
底下有看完整場直播的網友現身說法:【靠,真他爺爺的嚇死我了!他們打開門之前還在吹說現在的房子多好多好,他們之前為了莫麗麗,在鄉下住的那個破房子簡直沒法比。在門口的時候各種炒氣氛,還跟鄰居吵了一架,吸引富哥刷了一百個深水,才總算要進門了。結果你們猜怎么著?一打開門,莫麗麗他爺爺的就站在里面!】
【他們還特地請了個團隊拍的,鏡頭一直照在他們臉上,那一瞬間他們臉上的表情變化可太精彩了,等會兒你們找找看有沒有人錄屏吧!反正我以我兩位數的余額擔保,這兩個人看見莫麗麗的表情絕對不是正常家長看見去世孩子的表情!那個臉啊,一下子就白了!蔣李雯都嚇得直接給莫麗麗跪下來了!】
【我們一開始還以為又是什么圈錢手段,榜一大哥都生氣了,本來是看他們可憐才給他們砸一點生活費過去,哪兒能天天賣慘,靠這個吸引人刷錢。≌l知道榜一大哥跑了他們都沒反應,后面更是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變得神經兮兮的,在那大喊大叫,說什么“都是你媽不會生孩子”,又說“你爸逼我的,我們只是想要個孩子而已”總之兩個人直接撕起來了!直播都中斷了!】
后續也不知道是哪個路人拍到的,夫妻兩個一改先前恩愛的模樣,互相廝打著到了警察局,結果連門都沒有進去,就互相將對方做過的事情抖落了出來。
吵架的視頻都有人發出來了,做不了一點假。
雖說關于莫麗麗死亡之后還有人看見她的問題沒有交代,但網友們覺得已經不重要了——世界這么大,有一個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至于跟季含的行程重合,在莫大春和蔣李雯的禽獸行徑下,也顯得微不足道起來。
他們現在只想生撕了這對畜生!
一時間,大批的網友調轉槍口指向了莫大春夫婦,他們剛買的新家門口被人潑上了油漆,取保候審期間連家門都不敢出去,每天只能把所有窗簾都拉得嚴嚴實實,躲在里面靠著之前的囤糧生活,因為一旦他們露頭,或者是點了外賣,就會被附近樓棟的人群起而攻之。
兩人的門口快遞盒子也堆積成山,里面全是刀片和各種排泄物,搞到最后物業都不得不出面,把他們趕出了小區。
據同小區的住戶說,兩人被趕出去的那天精神都不正常了,互相撕扯著對方的頭發往地上磕,滿臉驚恐的看著四周,嘴里一直在喊什么“不要殺我”。
兩人最后被關進了精神病院,至于他們的房子和獲得的打賞,全都被法院強制執行,退回了原本給他們打賞和捐款的用戶賬戶里。
他們都沒有親屬在世,這輩子注定只能在無盡的恐懼之中,在精神病院待到死了。
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時間回到跟特殊事件管理局和道教協會見面這天,柯行舟看著莫麗麗從手機鉆進去,出現在莫大春夫婦的直播間里之后,就關閉了直播。
面對眾人看過來的視線,他眨了眨眼睛:“我的套餐流量馬上用完了,要省著點花。”
大家:“…………”
眾人只好拿出自己的手機,搜索莫大春的直播間看后續。
季含這個時候終于從鬼屋里出來了,被劉特助派人請到這邊,一進門就看見幾個白胡子道長躺在沙發里刷手機,不由得腳步一頓,差點直接退出去。
不過好在他很快注意到了另外一邊的柯行舟,看見那張連他看了都忍不住驚艷的俊臉,他不禁激動起來:“柯大師!你也在這里!”
他快步走到柯行舟這邊,徑直坐在了柯行舟和聶辰中間,這才注意到聶辰似的:“咦,聶先生,你怎么也在?”
聶辰掃了眼他通紅的耳尖,目光又落到他緊貼著柯行舟的大腿上,表情一下子變得很冷:“呵!
季含:“???”
他有些摸不著頭腦,謝鞍不是說聶先生很隨和的嗎?怎么動不動就呵人的啊?
不過他來這邊本來也不是為了聶辰,很快就將這個疑惑拋之腦后了,喜滋滋的轉頭看向柯行舟,眼底泛著微光:“柯大師,我從鬼屋出來啦!聽劉特助說你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想跟我說嗎?”
后進來的劉特助忽然感覺自己脖子一涼,抬頭就對上了自家BOSS冷冰冰的視線。
劉特助:“……????”
第 47 章
劉特助的原話其實是說節目組請來的大師到了,讓季含過來說明一下情況。
他什么時候替柯大師邀約季含了!
柯行舟也有點莫名,不過他想了想,的確有事想問:“關于你跟莫麗麗的那個網戀……”
“……”季含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聶辰唇角卻微微勾了起來——
經過一番詢問,柯行舟才知道季含跟莫麗麗先前的確沒有互相交換名字和住址,但季含跟莫麗麗做過一個約定。
那就是他未來一定要成為自己這個經紀公司的頂梁柱,住進公司專門為了頭部藝人準備的公寓里。而莫麗麗,到時候也一定考上了夢寐以求的軍校,來到京城開啟新的人生。
他們兩個不一定會見面,甚至可能已經互相不記得對方的存在,但——
【終有一天,我們會在頂峰擦肩而過!】
季含看著警察打印出來的厚厚一疊聊天記錄,從里面準確翻找出這么一張,尷尬得腳趾摳地,整個人都麻了。
道長們也很麻。
一群中老年人好不容易才在手機上下載了正確的直播平臺,找到莫大春的直播間點進去,就看見莫大春夫妻兩個被嚇得生活不能自理的樣子,一時間齊刷刷的陷入了沉默。
李道長迷茫的轉向青云觀主:“道友,現在地府都已經發展成這樣了嗎?鬼魂可以隨意在活人面前顯形了?”
青云觀主:“……”
他握著法器的手指緊了緊,沉默許久,只擠出來一句:“大概……吧。”
哪怕他活了這么些年,頭發胡子都白了,也沒聽鬼差大人說過這種操作。
——原來還可以這樣的么?
青云觀主再度恍惚起來。
想到自己這些年來一直以能與鬼差大人見面說上兩句話而沾沾自喜,甚至把這作為了青云觀的招牌特色,在國內道教圈子里四處宣揚,他的面皮就忍不住一陣陣發熱。
其他人卻并不明白青云觀主在臉紅什么。
他們只知道青云觀一直以來都跟當地鬼差保持著長期而友好的關系,法會交流的時候,青云觀主還給他們提供了不少地府那邊的政策消息,幫了他們許多忙。
既然青云觀主都這么說了,大概是真的沒問題……吧?
道長們看著直播間里瞧見莫麗麗,卻非但不覺得害怕,反而直呼刺激,讓她再多搞幾個特效花樣的網友們,心中遲疑的想。
說實話,本來有的道長還覺得柯行舟和他那個名不見經傳,跟本地文旅局弄出來的旅游打卡點名字一樣的道觀很可疑的。
哪怕柯行舟展現出來的道法修為出乎意料的強大,就連知識面都比他們廣闊許多,但這行事風格——
誰家好人直接讓厲鬼自己上門尋仇的。
他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尤其是李道長剛剛才提起過“九頭龍”,那些邪道的修為也提升得飛快。
這個逍遙宗該不會也是個邪門歪道吧!
結果心中剛剛升起警惕,就被青云觀主的話打消了顧慮。
道長們此刻面色復雜的看著屏幕上正在嚇人的莫麗麗,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悲傷來。
原來真的是他們跟不上時代了哦……
不過好在柯行舟在放走莫麗麗之前清除了她身上的執念,莫麗麗自己倒也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在莫大春的直播間大鬧了一番之后,乖乖的回到了節目組這邊。
沒過多久,兩位警察接到電話,說是莫大春夫妻兩個主動投案自首了,便雙雙起身告辭。
項亭來這邊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如今事情解決,他自然也要離開。
只是離開前,他深深的看了柯行舟一眼,僅剩的那只眼睛里神色有些復雜。
柯行舟被他看得一愣。
先前人多他沒怎么注意,這會兒才發現,他竟然有些看不透項亭。
跟聶辰那種被過于厚重的功德金光擋住的情況不同,他能看得見項亭的一部分人生軌跡,因此先前粗略掃過的時候沒有察覺到有什么異常,直到這會兒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些畫面粗糙得很,其中的關鍵節點都是模糊的。
項亭的未來也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虛虛實實看不分明。
除了聶辰之外,這世上竟然還有人能讓他的天眼失效?
怔愣的工夫,屋內的道長們關上了直播,有個道長跟季含解釋了一番事情經過。
季含這時候才搞清楚都發生了什么,看著從手機里面鉆出來的莫麗麗,既尷尬又害怕,響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謝謝”。
他戰戰兢兢的挪開視線,問柯行舟:“這、這么說,事情是解決了?”
青云觀主終于從恍惚中回過神來,視線落在柯行舟身上頓了一下,又默默的轉開了。
聞言,他打量著季含的面相,搖了搖頭:“只能算是解決了一半。”
“怎、怎么說?”
“莫麗麗這邊的事情是解決了,她如今也……也算是個善鬼,不會影響到你!鼻嘣朴^主說到莫麗麗的時候磕巴了一下,頓了頓才繼續,“但她死后為何會找上你,這件事情尚且沒有定論!
季含茫然:“不是因為我們之前的約定嗎?”
青云觀主搖了搖頭。
“你們二人的約定里只有各自需要完成的目標,沒有提起過要見面。按理說她對你的執念還不如對學校的執念深刻,是不該在死后沒有神志的期間去找你的!
季含:“……”
他干巴巴的笑了下,有些尷尬,沒敢說自己那時候其實是想跟莫麗麗見面的。
試想一下,一個在他人生低谷期一直陪伴在他身邊,跟他互相鼓勵,并且本身也很積極優秀的女孩子,沒有幾個人能夠完全不心動吧?
不過他當時以為莫麗麗是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姑娘,才小小的動搖了一下,后來得知對方才上小學,那點火星子瞬間就被掐滅了。
只是沒有想到,當初他不告而別之后,兩人再見面竟然已經是陰陽兩隔。
季含有些感慨,隨即就聽見青云觀主繼續道:“我們懷疑,你身上可能也被人動了手腳!
“什么!”季含聞言頓時寒毛倒豎,“什么手腳?”
青云觀主摸了摸胡子:“暫時還不清楚。你仔細回憶一下,近期是否有收過什么來歷不明的東西,又或者撿過錢財物品什么的?”
民間有這樣一種邪道術法,通過贈送或者撿取物品的形式,將自己一段時間內的運勢轉嫁給別人。
只是想也知道,使用這種術法的人不可能會把自己的好運隨便丟出去,因此大多數時候,這邪術都是用來轉移厄運甚至死劫的。有些信眾不小心將邪道請到家里,還會被忽悠著交出自己的運勢,被邪道奪走,轉接到別人身上。
考慮到季含的職業,青云觀主思忖片刻,提示道:“還有你身邊認識的人,有沒有驟然走運的?”
季含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回憶事情爆發以來接近自己的所有人,但卻一無所獲。
他搖頭:“沒有。我是公眾人物,怎么可能亂撿東西回家?粉絲和品牌送的禮物也都是寄到公司去的,我本人更是很少收禮,基本上都是送出去的多。至于走運,這個圈子每天都有人在走運……”
說著說著,他忽然停頓了一下。
青云觀主立即追問:“如何,想起什么了么?”
季含遲疑的點了下頭:“……東西是沒撿過,但我撿過一個人。”
眾人:“……”
面對眾人陡然奇怪起來的眼神,他連忙解釋道:“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沒去什么奇怪的地方!那天就是正常趕完通告有個很短的假期,就回了公寓那邊住,結果有個藝人也不知道是走錯樓層還是怎么了,醉倒在我門口。我看他身上有公寓的門禁卡,好像是我們公司的藝人,就把他弄進客房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我還沒醒,他就自己走了的!”
后來他跟經紀人說了這個事情,經紀人調出監控查了一下,對方的確是他們公司的藝人,他就沒有放在心上了。
現在突然說起,也是因為青云觀主的話讓他想起來另一件事情。
“這個月我不是被網上罵得很慘么?很多原本定好的代言都吹了。有一次我都到代言公司的攝影棚了,結果突然被通知換人,我實在迷茫,就在樓梯間自己一個人待了一會兒!
結果就那么幾分鐘時間,讓他聽到更加難受的事情。
門口路過的幾個工作人員在那八卦他的事情,一開始還說不知道他是惹到了哪個大佬,居然誰都沒能護住他。后來不知道怎么的又說起這次頂替他的人選。
“——就是我那天撿回去的那個人!”季含道,“本來他跟我的路線差不多,公司是打算叫他轉型的,但那天我看了他的造型,跟我的一模一樣。后來事態越來越嚴重,我的所有工作都吹了,也基本上都落到了他的頭上。”
就連季含的粉絲,從季含這里脫粉之后,也有好多都投入了對方的懷抱。
季含想到這里,幽幽的嘆了口氣。
原本這種事情是他自己運氣不好,被人污蔑了都沒辦法澄清,其他人趁機頂上,他是能夠理解的。但對方偏偏是被他撿回家過的人。
他也算是小小的收留了對方一晚上吧?不然就京城的冬天,零下十幾度的天氣,一個醉鬼躺在外面,凍不死也得凍傷了。
可對方醒來之后非但沒有任何的感謝,平時遇到他也都是一副懶得理會的模樣,后來更是幾乎全盤接手了他的工作,這就讓季含很難過。
雖說有的工作因為需要很高的人氣門檻,那人想搶也搶不走,但這件事情還是讓季含感受到了娛樂圈的殘酷。
一個他消失了,千千萬萬個他立馬就會借著他的尸體往上爬,將他淹沒在所有人的記憶當中。
不過季含提起這個人,也不僅僅是因為他接盤了自己大部分的工作,而是后來發生的另一件事情——
經紀人吳姐一直都挺照顧季含的,接手他之后就沒有帶過其他藝人,這次的風波公司那邊都開始拆解他的團隊了,吳姐卻始終沒有放棄他。
那天吳姐發現公司連網上的輿論節奏都不帶,完全一副不管他死活的樣子,帶著他去公司討說法,結果鎩羽而歸,反而被公司告知讓她放棄季含,去帶那個頂替他的男藝人。
吳姐當時怒極,嗓音直接沖破了辦公室的大門:“憑什么讓我帶這種廢物?上面是被他下了咒么,這哪里有我家季含好看?能力能力不行,黑料黑料一堆,私德都爛成什么樣了?公司捧他,就等著自取滅亡吧!”
“吳姐這個人嘴巴毒,眼睛更毒。她說火不起來的人就絕對火不起來,就算小火也會很快撲死!奔竞D了頓,“但是這次她失算了,那個人不但火了,而且大火特火,就在我出事的這一個月時間,幾乎是我有多慘,他就有多紅……”
這話一出,道長們的臉色都變了。
一方運勢越低,另一方運勢就越高,這顯然就是被借了運勢呀!
青云道長當時臉色就變了:“他去你家之后,可曾留下或者拿走什么東西?”
季含搖了搖頭。
他先前工作忙碌,沒什么時間待在家里,打掃衛生之類的事情都有公司請的保潔來做,自己都沒把所有房間探索完呢。
后來出事,他更是沒有心情去觀察房子里多了什么或者少了什么,天天待在主臥里,滿腦子除了生死這兩個字之外再沒有其他。
他實在是不清楚那人有沒有對他的住處動手腳。
“糾結這個沒有用處。”聶辰忽然開口,“我記得有種巫術,只要拿到一個人的頭發和指甲就能施行!
道長們微微頷首:“確實是有這種情況!
正常人誰會每天觀察自己掉了幾根頭發,又有沒有丟失?對方真要是用的這種手段,那真的是防不勝防。
就聽聶辰繼續道:“但這種巫術應該也是有一定限制的?比如不能離開施術者太遠,或者其他?”
這個就屬于李道長擅長的范圍了。
季含聞言臉色大變:“還來?那,那我該怎么辦?”
這個巫術聽起來很恐怖的樣子,想換誰的命就換誰的命。關鍵是頭發這種東西,人每天每時每刻都在掉,他總不可能把每一根都收集起來自己處理掉吧!
可如果沒有防住對方,難道他就要一直被對方搶走本該屬于自己的運勢嗎?
聶辰掃了眼劉特助,后者立即心領神會,立刻上前道:“季含先生畢竟是在我們節目組受到了驚嚇。這樣吧,道長們,我們的委托就暫時到此為止,勞煩諸位跟季先生走一趟,所有的費用我們萬里集團一力承擔。”
李道長愣了愣。
他們今天的確是受聶先生邀請而來的,但實際上主要還是為了查清楚案件真相。不過現在事情已然告一段落,警方那邊暫時用不上他們了,之后的大段時間確實空閑了下來。
既然聶先生說后續不用他們幫忙了,他們就去季含家里看看,似乎也沒什么。
因此跟其他幾個道長互相對視一眼,李道長欣然點頭:“那就去看看吧!
一群人呼啦啦的告辭離開,李道長走在最后,出門時猶豫了一下,回頭來找柯行舟。
“柯道友。今年國內道教協會的交流法會將由我們長生觀舉辦,時間定于開年后,不知道你……有沒有時間賞臉參加?”
長生觀?
柯行舟想起先前那個錢道長:“你們不是不愿意邀請小道觀么?”
先前他問錢道長的時候,錢道長就生硬的轉移了話題。
李道長:“??”
他臉色沉了沉,心想這到底是哪個混蛋在抹黑他們道觀的名聲?回去定要好好查查。
面上卻是很誠懇的道:“沒有的事情。國內的道教協會從來都很歡迎各家道觀蒞臨交流,大家互通有無,總比閉門造車來得好一些。”
不過確實一些小道觀經費不夠,經常會缺席法會就是了。
他也是看在柯行舟人在本地,道行高深,路子又很奇特的份上,才會突發奇想邀請對方的。
柯行舟想到自己那個至今杳無音訊的師父,想了想便點頭答應下來:“我有時間會去的!
李道長:“……”
李道長不由得有些恍惚。
自從升任道教協會會長之后,有多少年沒有聽別人這么隨意的回應自己的邀請了?然而對方的實力又切實在他之上,不同道觀的道士之間論資排輩全看本事,對方這樣對待自己似乎又沒有什么可指摘的。
看著柯行舟那張白皙漂亮的俊臉,李道長越發不自在,僵硬的客套了幾句就走了。
柯行舟回過神來,才發現屋內竟然只剩下了他和聶辰兩個。
他頓時僵硬住。
先前那個沒頭沒尾的吻至今還留在他的腦海當中,剛剛人多,還有各種事情需要處理,才勉強沒有想起來,卻還是特地避嫌的跟他隔開了一個位置坐。
目送季含他們離開,柯行舟一回頭,聶辰卻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后。他嚇了一跳:“你又要干什么?”
聶辰的動作一頓。
他眸光幽深,灰綠色的眸子因為背光而沉在陰影中,深深的注視著柯行舟。
男人身高腿長,一身優越的肌肉即使被襯衫馬甲和西褲包裹著,也能看得出來極具爆發力。
尤其聶辰的這種眼神他太熟悉了,直盯得柯行舟心底發毛,腿都有點軟,明明早已冷卻下來的唇上仿佛又傳來了那種被人發狠碾壓研磨的感覺。
聶辰忽然上前一步,朝他伸手過來。
“……聶辰!”柯行舟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然而預想當中的觸感并沒有落下,取而代之是肩膀上陡然沉下的力道,一件外套披在了他身上。
聶辰湊得很近,卻在半臂距離外就停住了,好笑的看著他:“嗯?”
柯行舟:“……”
他瞬間臉色爆紅,因為過于白皙而顯得有些冷漠的皮相一下子生動起來,眼角仿佛都帶了水光。
聶辰眸底倒映著他此刻的模樣,聲音低沉而輕柔,指了指房間角落:“這里不行,有攝像頭。我送你回家!
說完就來牽柯行舟的手。
柯行舟炸毛的一縮:“回家也不行!”
開什么玩笑!他們都已經分手三年了!他早已經習慣了獨自一個人的生活,何況當初是他自己先提的分手,怎么可能因為他一個吻就……
聶辰的眸底漸漸溢出笑意,柯行舟猛然打住。
不是,他剛剛在想些什么有的沒的?
聶辰越過他,擰開他身后的門把手:“只是送你回家!
柯行舟張口想要拒絕,聶辰已經再度開口:“時間太晚,謝鞍和安和光他們幾個,我讓他們先回去了!
柯行舟:“…………”
他算是看明白了,這人步步為營,剛剛把道長們支走,就是他計劃的最后一環。
這個點,在基地這邊想打車估計也困難。
何況柯家那邊還有個水缸沒解決呢。
“……”柯行舟正有些遲疑,身后大門忽然被“咚”一聲撞響,他只來得及看見聶辰的眉頭一皺,下一秒只覺得周身一緊,就被男人身上清冽的氣息籠罩住了。
聶辰護住他的腦袋,驟然狂亂起來的心跳敲擊在柯行舟的額角,他一時間分不清是因為身后突如其來的動靜還是其他,只覺得心跳如擂,漸漸的甚至分不清那究竟是聶辰的心跳,還是他自己的。
直到謝鞍的聲音在外面響起來:“哥!哥你在里面嗎?我看你們好像談完事情了,我來接你回家呀!”
說著徑直推門進來了。
“……”
柯行舟觸電一樣從聶辰懷里退開,轉頭就對上了謝鞍迷茫的貓眼。
謝鞍看了看柯行舟,又看了看聶辰,好似覺察出了什么地方不對:“……哥?你跟聶先生怎么……”
柯行舟眼皮狂跳,這一瞬間甚至忘了自己會玄學,連直視謝鞍的勇氣都好像失去了。
正要開口解釋,謝鞍就說出了下半句:“怎么臉這么紅?屋里的暖氣開太大了嗎?”
柯行舟:“……”
他有罪。
他竟然覺得一個傻白甜能猜到他和聶辰的關系。
但柯行舟實在是心虛,見謝鞍想擠進來試一試屋內的暖氣溫度,連忙轉開了話題:“你們不是先走了?”
謝鞍果然立刻轉移走了注意力:“哦,是。劉特助跟我們說你們這邊還需要挺長時間的,讓我們等不住就先回家,到時候聶先生送你回來。但你是我接出來的,我肯定是要把你送回家的啊!不然多不禮貌!”
說著還悄悄的看了聶辰一眼。
再說他才不要讓他哥跟聶先生獨處。
先前是他看得不夠緊,他和哥的友誼中間才擠進來一個聶先生,兩人還發展迅速到躲著他說悄悄話。但以后就不會了!
他每天都黏著哥,看聶先生還怎么搶走他哥!
聶辰:“……”
聶辰的表情晦暗的看了謝鞍一眼,垂眸盯著柯行舟通紅的耳側看了一會兒,手指不自覺的碾了碾。
上面仿佛還殘留有柯行舟的體溫——
出了門才發現,不只是謝鞍沒走,安和光跟柯元白也還在。
兩人各有各的理由。安和光是不想回自己家,反正家里經常也沒有人。
實際是聽說謝鞍去過了柯行舟家里,他那小學生一樣的勝負欲就突然爆棚了,硬是要做去柯行舟家做客的第二個選手。
——柯元白不算!
柯元白的理由就簡單多了,打不到車。再說他也是謝鞍接出來的,謝鞍雖說不太喜歡他,但也做不出讓他自己一個人孤零零打車回去這種事情。
謝家的家教不允許他那么沒禮貌!
三個人神色各異,都目光灼灼的望著柯行舟,臉上或多或少帶著期待的笑意。片刻后,目光齊刷刷的聚集到聶辰身上。
人都已經送到停車場了,聶先生怎么還不走?
除了謝鞍那個傻白甜之外,安和光跟柯元白兩個還是挺怕聶辰的。一個是因為在家里天天聽到聶辰的名字,面對聶辰就好像直面了“別人家的孩子”,那種深刻在骨子里的恐懼是無法消除的。
另一個則是單純的覺得聶辰喜怒無常。
先前說話說得好好的,轉頭就翻臉不認人了,簡直比翻書都快!
不過話說回來,謝鞍對聶先生的印象好像一直都蠻好的。
柯元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難道……是他自己的問題?
三人充滿暗示的目光當中,聶辰巍然不動。
他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洞察力,就這么面色淡淡的站在柯行舟旁邊,看著面前的幾輛車。
三人:“……???”
聶先生這是什么意思?
三個人面面相覷,都有些摸不找頭腦。只有柯行舟知道,聶辰決定好的事情是絕對不允許更改的,所以他今天是鐵了心要送他回家。
看著謝鞍他們懵逼的表情,柯行舟心里一時間五味雜陳。不得不說感動的確是有點感動的,但“……”眾人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最終柯行舟還是坐上了聶辰的車。
沒辦法,謝鞍跟安和光兩個都是年輕小伙子,開的要么是四座家用轎車,要么就是超跑,座位一個比一個少。
聶辰就不一樣了,他直接一個電話打給劉特助,調來了一輛六座保姆車。
劉特助順手還把司機也打包送過來了。
謝鞍感慨著頂級財團的特助果然就是神通廣大,等到反應過來的時候莫名其妙就單獨坐在了副駕駛。
他哥跟聶先生坐在最后,安和光跟柯元白則是坐在中間的兩座上。從他這個位置朝后看去,幾乎只能看見他哥的腦袋。
謝鞍:“???”
他怎么會跟他哥隔這么遠?
這個時候想要換座位已經來不及了,聶辰一句淡淡的“開車”,謝鞍就只能在司機溫和的提示聲中坐直了身體,綁上安全帶乖乖的待在副駕駛位了。
柯行舟:“……”
柯行舟也不由得坐直了身體。
倒不是因為其他——后座上不知道放著誰家的嬰兒座椅,固定榜單卡死了,一時間拿不下來,而幾個大男生身高腿長又調整了座椅,更高大的聶辰上來之后,長腿根本放不下,只能坐在三排的正中間。
這樣一來,他就被擠在了靠近車門方向的角落里。
原本也沒什么,只是活動空間有點小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
偏偏車子搖來晃去,他跟聶辰的腿外側總是不期然的貼到一起。
聶辰垂著眸,像是在閉目養神,偶爾還會參與一下前方幾個年輕人的話題,但柯行舟卻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的體溫越來越高。
察覺到他的不適,滾燙的手掌很快貼上了他的后腰。
寬厚溫暖的手掌鉆入外套,只隔著一層薄薄的布料,不輕不重的幫他揉捏,緩解著久坐的疲勞。
柯行舟覺得自己的體溫也在越來越高。
前座的謝鞍一直緊張的盯著后視鏡,生怕他們兩個又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增進了友情。然而看著看著,他就察覺到了不對。
哥和聶先生一直沒什么交流的樣子,但為什么他哥的臉越來越紅了?
他向來有話直說,這么想著,也就這么問了出來:“哥,你不舒服嗎?臉怎么這么紅?”
一時間車內的話題凝滯住,所有人都朝這邊看了過來。而聶辰的手甚至還撐在他的身后,兩人的體溫不斷地交互著。
謝鞍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聶先生,你的手……”
柯行舟:“…………”
他完全沒有想到謝鞍會突然注意到這邊,不由得頭皮一緊,忽然有種大庭廣眾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被抓包的錯覺,臉色甚至越發紅了起來。
向來淡然懶散的人,突然露出這么個表情簡直奇怪極了,謝鞍三人的眼神越發狐疑,奇怪的朝聶辰的手臂延伸處看去。
柯行舟腦子里一片空白,呼吸都停滯住了,張了張嘴竟然找不出任何說辭來解釋目前的情況。
就在前座三人越發警惕的目光中,聶辰忽然開口了。
他神色自然的抬腿,另一只手撐在柯元白的座椅上,往后坐了坐:“抱歉,我沒坐穩!
眾人臉上頓時露出恍然的神色。
“坐中間是這樣子的,我以前跟我媽他們回老家過年的時候,也是坐中間,結果我爸一個急剎車,我差點直接飛到前面擋風玻璃上去!”安和光回憶往昔,“要不您跟我換個位置?我經驗多,很習慣的!
聶辰掃了眼他頻頻看向柯行舟的眼神,淡淡拒絕了:“不必。行車安全更重要!
司機原本放緩了車速打算停下來,讓BOSS跟那小偶像換位置的,聽見這話登時神經一緊,一腳油門趕緊加速。
謝鞍:“???”
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就里。
因為是夜間行車,司機把車內的燈光都調暗了,加上他在前排,看不清楚后面的情形,也不知道聶先生跟他哥到底是個什么姿勢。
但劉特助派來的司機,車技絕對是過硬的。剛剛一路上都沒經過什么陡坡,聶先生這都坐不住嗎?
——果然是伏案工作多了,腰椎勞損受不住了吧!
謝鞍自覺找到了原因,屁顛屁顛的給柯行舟發去信息,跟他分享這個重大發現。
眾人就感覺后座上忽然亮了起來,下意識的投去視線。聶辰目光落在屏幕上,未解鎖的通知窗口顯示著剛剛發來的消息。
【謝小鞍:哥!聶先生的腰好像不好……】
聶辰:“……”
柯行舟:“……”
柯行舟只覺得自己后腰上的力道猛然重了許多,揉按的位置也不再局限于腰椎的部分,大掌一張就橫蓋住了他的整個后腰,幾乎要掐住他的腰身。
前座的安和光他們又開始就童年時候的悲慘經歷展開了熱火朝天的討論,這一回沒有人注意到,后座上的柯行舟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低喘出聲。
柯行舟嚇了一跳,趕緊按住聶辰亂動的大手,瞪了他一眼。
然而他們兩個實在太熟悉了,聶辰剛剛那一下直接掐到了他的癢肉,柯行舟如今眼含水光,哪怕是瞪人,也絲毫沒有威懾力。
聶辰眸色漸深。
仿佛沒聽見左前方傳來的吸氣聲。
安和光奇怪的看著突然噤聲的柯元白:“你抖什么,很冷嗎?”
柯元白:“…………”——
柯家。
庭院里還是傍晚離開時亂糟糟的樣子,那根巨大的、印著謝家公司名稱的香也依舊佇立在香爐中,只是噴泉池另外一邊的水缸不見了。
柯行舟眉頭一皺,臉上閃過凝重。
眾人不明所以,唯有聶辰毫不遲疑,跟著他快步朝著屋內走去,同時咬破了自己的食指,熟練的從柯行舟的左邊口袋里摸出幾張空白的符紙。
兩人快到門口的時候,果然聽見里頭管家在哭天搶地:
“先生!先生您聽聽我說話啊……”
兩人對視一眼,同樣的猜測讓他們瞬間精神緊繃,飛起一腳就踹在了大門上——
就見柯正業正光著膀子彎下腰,試圖將那比他還粗兩圈的水缸往樓梯上搬。
被巨大的破門聲嚇到,水缸還未離地,柯正業就突然一個挺身,隨后殺豬一般嚎叫起來:“腰、腰腰!我的腰閃了!”
柯行舟:“……”
聶辰:“…………”
第 48 章
柯家上下頓時亂成了一鍋粥。
管家連忙讓人去把太太和大少請下來,等到柯太太跟柯辰逸兩個人穿著睡衣著急忙慌的跑出來,一看這個場面,都不由得沉默了下。
柯太太拍了拍胸口:“嚇死我了,還以為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柯正業痛呼聲一頓:“……???”
他都這樣了,怎么就不是大事了?
誰知道世視線掃到一般的柯辰逸,這個大兒子也是一臉煩躁和不耐,絲毫沒有對他這個老父親的關心,反而好像覺得是他在無理取鬧一樣。
柯正業登時火冒三丈,掙扎著就要起身罵人,結果剛一動,腰部傳來的劇痛就令他口中的怒罵轉變成了哀嚎:“啊啊啊啊,我的腰!”
所有人:“……”
聶辰看不下去了,沉聲道:“叫醫生過來!
十分鐘后,兩方人沉默的坐在客廳里。
柯正業鐵青著臉趴在沙發上,盯著對面的聶辰。
后者不知道為什么也是面無表情,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右手食指高高的舉在那里,跟他正襟危坐的氣質很是不搭。
唯有看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好似在責怪他不該傷到腰一樣。
“……”柯正業好生氣的。
本來半夜偷偷搬水缸閃到腰就已經夠丟臉的了,柯行舟居然還帶了這么多人一起來看他的笑話!
簡直成何體統!
尤其是他正對面的這個人——
柯正業看了看聶辰支起來的中指,覺得這個人好莫名其妙。
果然柯行舟那個逆子神神叨叨的,連交的朋友都這么不正常。
他本來脾氣就不好,遇到這種事情更是怒火中燒,但是對著一群別人家的孩子也不好說些什么,最終還是將槍口對準了柯行舟:“混賬東西!你還有點規矩沒有?大半夜的把人帶回家,都不知道跟家里說一聲么?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爹了?”
這個問題他已經問過很多遍了,柯行舟理都不理。轉而朝醫生開口:“麻煩你,幫他也包扎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柯正業的錯覺,柯行舟這話說出來之后,屋內的氣氛陡然為之一松。
坐在他對面那個高大的男人臉色一下子緩和了不少,那股壓得人呼吸不暢的緊迫感都消失了,他看向柯行舟,眼睛里仿佛還閃過了一絲笑意。
柯正業:“???”
柯正業瞥了眼柯行舟通紅的耳朵和凌亂的衣服,忽然有些狐疑,仔細看了看聶辰的長相,不由得臉色微變。
這些年柯行舟住在鄉下,他雖然沒有給過多少關心,但也不是完全的不聞不問。
比如去年回家祭祖的時候,他就聽村里面的人說起柯行舟曾經交過一個男朋友,高鼻大眼的,還是個混血兒,可惜對方嫌棄他沒錢跟他分了。
眼前這個西裝革履的小子看起來也是個混血兒。
他心中登時警鈴大作,怒氣沖沖道:“包扎什么包扎?這么點小傷口,再等一會兒都愈合了!”
安和光跟謝鞍都一臉震驚的看著他,難以想象居然有人有膽子阻止聶先生就醫。
他們這樣的反應,就連柯辰逸都看出來了不對勁。
謝家和安家雖然都不算是多頂尖的家族,但是在各自的領域當中也算是領頭羊一般的存在,按理說大多數的同齡人都用不著他們這么謹慎的對待。
關鍵是聶辰泰然處之,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對的樣子。
他內心有些不安,忍不住低聲提醒:“這好歹是行舟的朋友。爸,你還是讓醫生給他看看吧……”
這話也不知道是哪里戳了柯正業的肺管子,他怒罵道:“看個鬼!我不許!”
他才幾天沒有管這個逆子,就敢明目張膽的把人給帶到家里面來了,他今天要是再縱著他,以后還得了?
柯正業越想越氣,說罷拉住了正要起身的醫生,瞪著他:“你到底是哪邊的!”
家庭醫生:“……”
畢竟是給自己工資的人,家庭醫生猶豫了一下,遲疑的看向柯行舟,表情為難。
就聽柯行舟淡淡道:“你的工資是從太太卡里劃出去的,他管不了你。”
一旁的管家還跟著幫腔:“是的是的。太太一向喜歡長得好看的小孩,肯定會同意的。這位先生手指受傷,要是破傷風就不好了,醫生你還是幫他看看吧!
柯正業張了張嘴,本來想罵柯行舟的,猛地聽見這句,登時氣的一個倒仰,不可置信的看向管家:“剛才我腰扭了,怎么不見你這么積極?混賬,到底誰才是你的東家?”
管家戰戰兢兢:“先、先生,我的工資也是從太太卡里劃的……”
柯正業:“…………”
他沉默了一陣,色厲內荏的大喊起來:“那又怎么樣?我是她男人,這個家的一家之主!我說不許就是不許!信不信我現在就叫婉茹下來,把你們兩個都辭退了!?”
柯行舟充耳不聞,朝家庭醫生招呼:“家里的事情他管不著,你先過來幫他看一下再說!
再不包扎,等會兒真的愈合了。
頻頻被這個兒子打臉,還是當著這么多小輩的面,柯正業氣得啊啊大叫起來:“我說了不許!你沒聽到嗎?你這個混賬,正眼看著我再說一遍!你真當我是死的嗎!”
眾人:“……”
頂著安和光跟謝鞍投來的詫異目光,柯元白如坐針氈,沉默了一會兒,干脆起身回自己房間了。
這地方他真是一分鐘都待不下去。
安和光只好收回視線,在旁邊一言難盡的看著柯正業,感覺跟看傻子似的。
那可是聶辰!
近期萬里集團內部頻繁發生人事變動,外界都傳是聶老爺子準備真正放權給聶辰了。
一時間京城世家們都蠢蠢欲動起來,連他那不負責任的爸媽都破天荒的叮囑他要老實一點,不要惹到聶辰。
柯正業好歹也是個世家的家主,不可能不認識聶辰吧?
怎么還有人把財神爺往外推的?
柯正業卻覺得這些人果然不愧是柯行舟帶過來的,一個比一個的沒禮貌。
他們看他的都是什么眼神!
柯行舟對另外兩個都冷冷淡淡,顯然不怎么感興趣的樣子,柯正業便沒有放在心上。
十分不滿的掃了一眼聶辰,他直接讓柯行舟下逐客令:“這都幾點了,誰家好人還上別人家里做客?你趕緊讓他們都走!影響到我休息了!”
柯行舟很無語。
不過這么多年下來,他早已習慣了柯正業這種隨時發飆的性格,此時根本不予理會,直接在家庭醫生的隨身小藥箱里翻找起來,給聶辰的手指消毒上藥。
聶辰垂眸專注的看著他。
柯正業感覺的確實沒有錯,從跟他們一起踹門闖入柯家開始,柯行舟對他的那種排斥就莫名其妙緩解了很多。他們此時靠得極近,呼吸都噴灑在一起,柯行舟甚至沒有刻意避開。
尤其是看到聶辰手指上深深淺淺的舊傷疤,柯行舟愣了下,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這些傷……
不等一旁的謝鞍他們品出什么不對,柯正業已經火冒三丈的跳了起來,整個人猶如一條活蹦亂跳的大鯉魚,指著他們兩個一副氣得幾乎要升天的模樣:“干什么!你們兩個當著我的面在做什么呢?給我撒開!聽見沒有?我就知道你把這種人帶回家沒有什么好事,我不同意!你讓他立馬給我滾出去!”
他罵得頭腦缺氧,幾乎要氣暈過去,見柯行舟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不由更加怒火中燒,甚至忘記了自己的傷勢,抄起旁邊茶幾上的煙灰缸就往柯行舟身上砸。
結果下一秒——
“啊啊啊啊,嘶……我的腰!”
所有人:“……”
煙灰缸哐當一聲掉落在地,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聶辰反應迅速的抬手擋在柯行舟身前,手臂上肉眼可見的浮出一片紅痕。
他面無表情的盯著柯正業,那眼神簡直好像在看一個死人。柯行舟看著這一幕,眉頭也擰了起來。
兩人的目光幽深,柯正業一觸之下竟然有些瑟縮,到了嘴邊的怒罵也莫名其妙的噎了回去。
片刻后他才七竅生煙的再度開口:“你們那是什么眼神?要不是你們這么明目張膽,我會氣成這樣?還不趕緊給我分開!在我面前都敢這樣,你們到底有沒有把我放在眼里?”
謝鞍呆呆的看著柯行舟和聶辰。
兩人的站位非常接近,他哥幾乎是被聶先生摟在懷里的,詭異的是看上去竟然絲毫違和感都沒有,一向不愿意跟人有太多肢體接觸的他哥也仿若未覺,甚至沒有站得離聶先生遠一點。
聽著柯正業的怒罵,他先前都只覺得吵鬧,現在逐字逐句聽下來,卻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他哥和聶先生……
柯行舟和聶辰中間突然擠進來一個人影,兩人同時轉頭看去,就見謝鞍一臉警惕的盯著聶辰,用自己的身體將兩人隔開,一臉正氣的朝聶辰道:“聶先生,你這樣是不對的!”
聶辰蹙眉。
他才一會兒沒看住,哥跟聶先生的感情都好到連柯先生都誤會了!
謝鞍如臨大敵!
柯行舟:“……”
聶辰:“……”
“……你們在說什么?”柯正業瞪大了眼睛,視線在他們三個身上來回轉了幾圈,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怒瞪向柯行舟:“這也是?你個混賬東西,你到底還做了多少混賬事情?那可是老謝的兒子!你讓我以后怎么有臉去面對老謝!我倆是死敵又不是仇人,你怎么敢的呀?”
管家都被他突然勃發的怒火嚇到了,連忙上前安撫:“先生!先生消消氣,您的腰受不了的。
“不對,等等!”柯正業忽然狐疑的看向安和光,表情一下子變了,“你是干什么的!”
安和光:“???”——
聶辰他們三個還是被趕走了。
柯正業一副要被氣死過去的樣子,畢竟算是他們的長輩,謝鞍害怕他會出事,加上謝鞍經過柯正業的提醒,終于意識到今天一晚上下來安和光為什么老是往柯行舟身邊湊了。
他只有一個人,沒辦法做到在防備聶先生的時候還防著安和光,于是果斷把兩個友誼危機一起拉走了。
柯辰逸將人送出門,整個人都垮了下來,一副被折磨慘了的樣子。
回來又看到柯正業在那里罵罵咧咧,他更是疲憊。
他下班回來就一直待在樓上,沒有下來過,不過看了看現場,大約也能明白過來柯正業是為什么會閃到腰。
他很是無奈,但畢竟是自己的父親,他又沒有柯行舟那個好運氣,突然被查出來不是親生的,只能嘆口氣:“爸。大半夜的,你干嘛自己一個人在這里偷偷挪缸?”
說起這個柯正業就生氣,瞪一眼柯行舟:“你問他!他為什么突然把我書房的門卸下來,還把我的水缸給搬到庭院里去!”
這雖然是別墅區,治安比普通小區好一點,但那么大一個古董水缸,他花好幾百萬買回來的!萬一碎了怎么辦!
柯辰逸:“……”
他看了眼至今還在二樓的樓梯口露個角的大門,恍惚的想原來這是柯行舟卸下來的。他還以為是柯正業終于意識到自家書房里放不了什么機密,準備換成正常的門了呢。
不過書房里的確放了不少收藏品,柯辰逸一聽也覺得柯行舟這回有點過分了,蹙眉看向他:“行舟,跟爸道歉!
有大兒子撐腰,柯正業只覺得自己扭到的地方都不疼了,挺直了腰板目光灼灼的盯著柯行舟,仿佛真的在等他向自己道歉。
“……”柯行舟直接無視了他。
不過他同樣懶得理會這個大哥,指著那陶瓷水缸再次重申:“這東西邪性得很,放在家里會影響你們的運勢。柯正業這幾年容易情緒失控,就是它的功勞。”
柯辰逸怔了怔,下意識的看向水缸。
為了方便搬動,柯正業把水缸里面的水都舀出去了,但里面的睡蓮還留著。
先前有水的遮擋,味道還沒有那么明顯,現在沒了水,那味道簡直了,整個屋內都縈繞著一股腥臭的氣味,聞久了讓人有種頭疼欲裂的感覺。
說起來柯正業最近兩年的脾氣的確是見長,剛剛他動手的時候,柯辰逸也嚇了一跳。
柯正業自恃文化人,平時就是再生氣也不會真的動手,何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呢,他就是為了柯家的形象,也不可能這么做事。
但要說玄學……
柯辰逸蹙了蹙眉,嘆口氣:“你就別氣爸了……算了,你先回去吧,爸這邊我來說。”
說著將他往樓上推去。
柯行舟回身的時候就聽見他對柯正業說:“爸你也是,一個水缸而已,你就送給行舟又能怎么樣?你要實在喜歡,我重新買個回來給你。”
柯正業還當他是給自己出頭的,此時聞言直接氣得一個倒仰:“你也說這種屁話?!是他拆了我的書房的門,闖進去亂拿東西的!這水缸幾百萬呢!你居然還要我送給他!你什么意思!我是不是給你臉了!?”
隨即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柯行舟都無語了:“你理他做什么?總之這水缸不能留在家里,我先搬出去了!
說著一彎腰,果真搬起水缸就往外走。
“你看看,你看看!”柯正業看著他毫不費力的背影氣得發瘋,抓住柯辰逸的袖子咆哮,“他還嘲諷我。
柯辰逸忍無可忍,也沖著他大喊:“……爸,你都五十了!服一服老吧!”
天天跟柯行舟一個年輕人比較是怎么回事!——
屋外。
空了的水缸對于柯行舟來說搬動得更加輕松了。他照舊將水缸放在了噴泉池的另外一邊,路過香爐時頓了頓,接起電話。
聽筒那頭傳來季含的聲音:“柯大師!找到了!那人果然還想繼續害我,我一回來就找上門來了,結果被大師們當場抓獲!現在已經被扭送警察局啦!”
他聲音聽起來比先前活潑多了,儼然已經擺脫了謠言的困擾。
柯正業的叫罵聲還在繼續,柯行舟抬眸,隔著香火的煙霧遙遙望著屋內還在試圖爬起來教訓不孝子,和一臉無奈讓他注意身體的柯辰逸,莫名覺得今年的冬天真是好冷。
他淡淡“嗯”了一聲:“恭喜!
季含察覺到他冷淡的語氣,心里咯噔一下,還以為他是不滿自己光找人求助卻不提回報,連忙誠懇地開口:“柯大師,我這次能洗脫嫌疑全靠您的幫忙。我最近被解約太多,實在拿不出什么錢財來感謝,但您放心,日后您有事只管找我,只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我一定竭盡全力!”
將手搭在香爐上,柯行舟收回視線,在香爐表面精美的花紋上頓了頓。
謝鞍離開前路過香爐又上了三炷香,安和光見狀不甘示弱的也找管家要來香上了三炷,聶辰沉默著也跟風了一下。現在里面除了那柱子一樣的巨型香之外,一共有九炷香了。
相比于其他寺廟道觀鼎盛的香火,這幾根香實在是寒磣,但柯行舟的手貼在上面,竟然能隱隱感覺到一絲暖意。
他沉吟片刻:“真的什么事情都可以么?”
季含的聲音鏗鏘有力:“當然!”——
次日凌晨。
網友們都瞪著一雙熊貓眼,輾轉在《全能偶像》鬼屋事件和莫麗麗事件的超話里面瘋狂吃瓜的時候,兩起事件共同的當事人上線了。
吃瓜群眾們一時間都心情復雜,畢竟當時季含被噴得那么慘,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他們的功勞。
超話里面除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那些脫粉反踩的人也都紛紛表達了歉意和后悔,現在季含的后臺估計跟前些天一樣被擠爆了吧?
就在大家猜測受盡委屈又被鬼屋嚇尿的季含會說些什么,是要趁此機會收割流量,還是心灰意冷退出娛樂圈的時候,季含終于慢悠悠的發出了一條動態——
【季含V:感謝一直相信我的粉絲們,也感謝逍遙宗的柯道長對我的幫助。解約后沒什么存款,自掏腰包買了一些轉運符,轉發里面抽十個粉絲免費送啦!】
配圖里詳細的解釋了轉運符的作用,說是可以祛邪驅鬼、調和陰陽,轉走舊的不好的運勢,開啟新的機緣,還對風水上有一定的幫助。
路人和粉絲們:“……???”
等等……不是。
你說的這個柯大師,不會是柯行舟的柯吧!
第 49 章
新晉頂流被污蔑中傷后瘋掉的八卦很快被沖上了熱搜。
粉絲們紛紛在評論區里悲愴大哭:【嗚嗚嗚我的寶!這些天受委屈受大發了,居然都開始搞迷信了!嗚嗚嗚快讓媽媽抱抱!】
【好好的頂流硬是被逼成了這樣子,我一時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這真不是被盜號了么?】
【服了,求求你們放過季含吧!再這樣子下去我怕他真退圈了!我過年拿他的照片跟家里說是我男朋友來的!他跑去做和尚了,我怎么辦!】
【抽!都給我來轉發抽!我男人背那么大個黑鍋,最后事情還是靠女鬼特效解決的,迷信一下怎么了?今天這十張轉運符勢必要讓我男人抽出去,就算是假的我也認了!】
【代言都撤了,半個月沒給哥哥做數據了,我的爪子已經饑渴難耐!】
最后這句話說出了許多堅守到現在的真愛粉心聲,還有許多脫粉回踩的粉絲,這個時候也想起來自己這半個月來的所作所為,愧疚到不行,紛紛把這條動態當成是平時的代言官宣,紛紛做起了數據。
一時間轉發數量暴漲,柯行舟剛讓朱褚開通的逍遙宗賬號也一下子多了近萬個粉絲。
朱褚原本還挺高興的,連忙發了一條轉運符的高清大圖,上面還寫了些“身體健□□活順遂”“心想事成”之類的祝福語,結果來的粉絲根本都不搭理他,只在這條動態底下發季含的名字。
【祝季含身體健□□活順遂,再不遇見小人!】
【祈福!希望季含心想事成,新的一年爭當頂流,前途坦蕩!】
朱褚:“……”
你們連文案都拿了,就不能看一眼后面的求關注轉發這幾個字嗎!
等了好久都沒有正經轉發許愿的,朱褚只好惆悵的下線繼續背書去了。
天知道他一個已經工作了好幾年的社畜,初中畢業就只能出來打工的人,為什么還要在二十多歲的高齡重新拿起書本,甚至在臨近春節的時候抓緊每個休息時間背書。
這也太悲催了吧!
話雖這么說,朱褚最近對天眼的使用的確更加得心應手了;丶业倪@幾天,也能看出親戚們誰是真的過得好,而誰又是虛張聲勢,替他那不善言辭的爸媽懟回去不少人。
他從來沒有感覺書上的知識這么有用,下定決心好好學習,連手機的提示音都關掉放到了距離自己最遠的地方。
因此沒能見證自家宗門賬號飛升的過程——
起因是季含粉絲的熱情太高,直接把這個臨時起意的抽獎活動搞成了團建,一時間引發了黑粉和部分網友的不滿。
本來黑粉看季含突然翻身,許多人出于愧疚紛紛黑轉粉,粉絲粘性還變高了許多,還有些犯怵,想著避其鋒芒過段時間再黑他的。結果粉絲這么一團建,就有黑粉忍不住了。
【不是吧不是吧?真有人會相信這種隨便畫畫的符咒能讓自己的生活變好?】
【我說明星的錢簡直不要太好掙,他說解約沒錢你們就信?這個行業一天賺你們一輩子的錢!需要你們來心疼他?】
這些黑粉都是季含出事之前就在黑他的,根本不在意這個人的人品如何作品如何,但就是看不慣季含,所以季含不論做什么事情,在他們眼里都是錯的。
還有一些路人網友,對季含這個人沒什么想法,單純覺得他們大范圍的轉發影響到自己正常娛樂了。
然而季含剛剛涅槃重生,粉絲們的情緒正是最高漲的時候,哪里容得下他們這么詆毀自己的偶像?于是紛紛下場,直接跟對方對撕起來。
逍遙宗的評論區也被波及,一時間烏煙瘴氣,連賬號都被舉報了好幾次,直接被系統判定違規屏蔽了,只剩下一串數字和灰色頭像。
然而就在黑粉們以為自己大獲全勝,在黑粉群里放肆嘲諷季含時,群里一個兄弟卻忽然顫巍巍的發出了一張截圖:【兄、兄弟們,我可能要離開你們了……】
黑粉們一驚,還以為他收到季含經紀公司的律師函了。
季含現在剛剛洗清污名,絕地翻盤,別說粉絲了,就連很多路人都很心疼他背了黑鍋,經紀公司的氣焰自然更高。現在黑他的確風險很大,不過也沒到要離開他們的程度吧?
一個黑粉頭頭站出來安撫:【別緊張啦,這種律師函都是發著玩的,不至于要你真的坐牢去的!
其他人紛紛附和:【就是。而且要發也是先給群主發啊!你才發幾條黑評?】
【安啦,你看群主大佬黑了季含那么久都沒事,根本不用擔心!】
卻見那個小黑粉再次恍惚的發言:【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哎,算了,一兩句話說不明白。我還是退群吧,不然感覺太對不起季含跟逍遙宗了。大家有緣再見!有空記得也去轉一下逍遙宗那個轉運符啊!真的有用!】
說完就火速退了群。
黑粉們:“???”
先前還在安慰他的眾人不由一頭霧水,尤其是看見他退群前說的那番話。
【不是,這哥們是個間諜?退群就退群吧,怎么還要我們去轉發季含那個娘娘腔的微博?】
【他還說什么對不起季含跟逍遙宗……我去,不會真被偷家了吧!】
黑粉們漸漸義憤填膺起來,紛紛咒罵起剛剛離開的那個退群黑粉。然而沒過多久,就有人看不下去出來提醒:【我說你們罵人之前倒是先看看他發出來的截圖!截圖上不都有原因了嗎?】
剛剛消息刷得太快,沒來得及查看就翻上去了,加上所有人都以為那是律師函,也沒有翻回去查找。
此時經過這人的提醒,大家紛紛點開查看,頓時陷入了一片恍惚的沉默:“…………”
圖片上是一張社交平臺主頁的截圖,置頂的動態寫著抽獎,而獎品竟然是一套京城市中心的大平層公寓!他們看到這里就夠羨慕嫉妒恨的了——世界上的有錢人這么多,憑什么不能多他們一個?
結果緊接著就發現這條動態已經開獎了,而中獎人的用戶名跟右下角的水印一模一樣!
因為大家當黑粉用的都是小號,他們一開始沒能認出來這個的賬號,片刻后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剛剛那個退群的小黑粉!
黑粉群里頓時陷入了一片問號的海洋。
【等等?不是,我緩一緩……這小子中了個啥?】
更有群友動作迅速,找到了這個退群黑粉的社交大號:【……你們要不要去看看他的主頁?他十分鐘前跟我們一起在評論區對罵的時候,居然用大號轉發了季含那條動態……然后就……中了……兩千萬的大平層……】
黑粉們:“??????”——
在千萬級別豪宅的刺激下,逍遙宗一夜之間漲粉十萬,轉發數更是有好幾十萬。評論區里那些為季含祈福的粉絲評論直接被淹沒了,只剩下滿屏的【啊啊啊啊我也想中豪宅,讓我中豪宅!】
朱褚興高采烈的跟柯行舟匯報了這件事情,柯行舟看了一眼,也覺得挺欣慰。
就是那些到“逍遙宗道教文化體驗基地”玩耍的人發出來的打卡照片有點刺眼。
他默默的移開視線,看著跟柯家的別墅格格不入的大香爐,還有時不時在水缸旁邊轉悠,試圖趁他不注意把缸偷回去的柯正業,只覺得任重而道遠。
“柯正業!”他在樓上喊了一聲。
柯正業登時一凜,瞬間直起了身子,腰差點再次扭傷。
他扶了扶腰,抬頭對著柯行舟怒目而視:“你叫我什么呢你個混賬!我是你爸!養父也是父,你怎么敢的居然叫我的大名?你還敢嚇我!”
柯行舟無語的看著他:“你要是再不死心,我就只能把這缸砸了。到時候你那幾百萬可就真打了水漂!
他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間毀掉那只水缸,就是因為這個。
這東西還沒有之前謝家的那幾條手串的邪性大,哪怕體積大一點,柯行舟也完全能夠立即毀掉。
只不過這東西的價值太高了,柯正業看起來又對它很是在意的樣子,他才選擇按照傳統仿佛,徐徐圖之,一點一點消耗水缸里附著的邪祟。
可這種依靠吸取人類運勢為生的邪祟,但凡接觸就會作怪,柯正業這些天總是不死心的跑來偷搬,此消彼長之下,傳統的驅邪法竟然沒怎么起到作用。
“……再這樣下去,邪祟跟你的缸長到一起,就不得不砸掉才能處理干凈了。”柯行舟試圖跟柯正業講道理。
柯正業臉色微變,明顯是有點害怕了。
他這幾天回去自己仔細想過了,自從買了這個水缸,擺在書房里之后,他的精力的確是越發不濟了。白天睡不醒,晚上睡不著,睡眠質量降低之后就特別容易生氣,這兩年體檢,醫生都說他要靜心養性了。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以往從來不動手的,最近也總是想打人。
更不用說生意上出的紕漏了。
他有段時間甚至懷疑,做決策的時候自己是不是被奪舍了,還是說他真的老了,公司才會走下坡路。
可柯正業自尊心極強,就算心里自我懷疑,表面上也是絕對不會承認的,更不允許別人質疑他。偏偏大兒子又被他養成了一個優柔寡斷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忤逆他,更別說奪權上位。
于是他就一直在董事長的位子上賴到了現在。
只是還是那個問題,他自己知道有問題是一回事,被柯行舟指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他梗著脖子瞪大眼睛:“誰說我是來看這破水缸的?我只是吃完飯不消化,出來走兩圈而已!你哥都把錢轉我了,我還有什么可惦記這玩意的?你這臭小子竟敢這么想你爹我,我、我現在就回去……”
大約是覺得心虛,他后面的話越說越小聲,色厲內荏的喊了一通,便罵罵咧咧的回了屋里。
片刻后又出來:“下來吃宵夜!”
柯行舟:“……”
柯行舟看出他這回是真下了決心,便也沒說什么,伸了個懶腰回屋,把霸占了自己床鋪的小奶牛拎起來,一起下樓吃宵夜。
今天是除夕,柯家難得真正團聚,本來應該非常熱鬧的,但柯家四個人加一個柯行舟,坐到一起都覺得尷尬。一頓宵夜沉默的吃完,飯后柯正業和柯太太給每個人發了個紅包,又說了句新年快樂,一個年就這么不了了之了。
柯行舟在柯正業一連串“自己都養不活還養貓”“到處掉毛,也不知道養只好看點的品種貓”的吐槽中收下了兩個紅包,回房連拆都沒拆,直接就打算繼續睡過去。
手機卻忽然一振。
陌生號碼來了短信:【新年快樂。】
沒有署名,但柯行舟腦海中莫名浮現出聶辰那張臉。
想到前些天看見的聶辰手指上的傷口,他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回復,緊接著更多的消息跳了出來。
【哥哥哥哥哥!給你看我們老家放的煙花!超級好看的,我拍了全程,文件有點大,你等等哦!】
【柯大師新年快樂,萬事如意!新的一年能便宜點賣我幾張護身符嗎?嗚嗚我的被我爸媽拿走送人了……】
【柯行舟,新年快樂。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樓下庭院里彩燈閃爍,老管家往香爐里敬了三炷香,幽幽的火光在黑夜中閃滅兩下,最終穩定下來,散發出一陣陣暖意。
他抬頭看見柯行舟房間亮著的燈光,露出個欣慰的笑。
第 50 章
初三一早,柯行舟就被叫醒了。
門外柯正業戴著護腰帶,一臉嫌棄和煩躁的催促:“趕緊起來!把自己收拾干凈點,吃完早飯跟我去參加本地世家的交流活動!”
“……”柯行舟面無表情的看著柯正業,思考著他是不是最近生氣太多,把腦子氣壞了。
別說現在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不是真正的柯家人了,就算是他五歲之前,還沒有去鄉下的時候,這種場合柯正業也是能不帶他去就不帶他去的。
今天這是抽的什么風?
柯正業表情晦暗不明,盯著他的臉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想到什么畫面,臉色忽然黑沉下來,語氣也變得更加憤怒:“你看你,像什么樣子!一點男子氣概都沒有!難怪會跟那種人混到一起……哼!總之今天這場交流會特別重要,你最好不要給我鬧什么幺蛾子,聽見沒有!”
說完勒令柯行舟趕緊收拾好自己下來吃飯,就扶著腰一臉痛苦的走了。
“……”柯行舟一點也不想去。
反正柯正業的話他本來也不聽的,柯行舟想著自己放他的鴿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柯正業應該已經習慣了。正想翻個身回去繼續睡,房門卻再次被敲響。
柯辰逸站在門外,一臉無奈的看著他:“行舟,爸好不容易愿意帶你出去一趟。他這幾年身體不好了,你聽話一點,別惹他生氣!
柯行舟:“……”
相比于暴脾氣的柯正業,他其實更不想理會這個大哥。
畢竟柯正業雖然不講道理還愛罵人,但同時承受力也非常低,完全接受不了別人有任何忤逆的行為?滦兄垭S便幾句話就能把他氣得說不出話,輕松解決。
柯辰逸卻總是頂著一張最軟柿子的臉,說最氣人的話。
跟他講道理比跟柯正業吵架還累。
“不去!笨滦兄壑苯亓水數木芙^,轉眼注意到柯辰逸眼睛里的紅血絲,頓了頓,“你最近很累?”
柯辰逸一怔,沒想到這個弟弟會關心自己,有些受寵若驚。
他點點頭,神色更加溫和:“確實有點。可能是最近公司事情太多了吧,過段時間應該就好了。”
說起來公司的忙碌還跟柯行舟的身世被曝光有關。先前父親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非要把柯行舟跟柯元白的真假少爺身份捅出去,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被兩邊的粉絲分別圍攻。
光是柯元□□絲的退貨風波,就足以讓他們焦頭爛額了。
柯家的公司不大,父親又一直不肯徹底放手,導致他除了自己的分內之事之外,還要分心把父親做過的決策重新過一遍,工作量根本不是簡單的加倍那么簡單。
今年過年他差點就沒能回來吃上團圓飯,過完年也沒能休息,連著幾天都在忙。
他說著說著就嘆了口氣,忍不住揉了揉額頭,一副很疲憊的樣子。
公司這樣也就算了,好歹父親也不是每個決策都糊涂,結果回到家,家里的幾個人還一個比一個不省心。他真是越想越無力,好幾次都想離家出走算了,但是又舍不下這份責任。
要是有人能跟他一起分擔就好了。
頓了頓,柯辰逸忽然想起什么:“行舟,你畢業后還沒來得及找工作吧?要不然……”
他怎么就忘了,自己這個弟弟的頭腦向來聰明,五歲之前一直被夸是天才的。要不是成天神神叨叨的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又的確不是柯家人,繼承人的位置肯定是弟弟的。
但做不了繼承人,也可以來公司工作的嘛!
說起來柯行舟大學讀的那個什么道教學院,好像還是一個本科來著。
柯辰逸越想越覺得這個想法可行,看向柯行舟的眼神里也多了些希冀,心里卻有些忐忑,他這個弟弟自從離開家之后脾氣就變得特別古怪,給錢都不要,越來越像那種擺爛二世祖了。
他擔心柯行舟會因為懶惰,不愿意去公司上班。
誰承想柯行舟居然輕易的同意了。
“行啊!笨滦兄埸c點頭,朝他招了招手,“你過來一下!
柯辰逸一時間被驚喜砸昏了頭,沉浸在自己即將從暗無天日的打工生活里掙脫出來的喜悅之中,壓根沒注意到柯行舟的表情過于閑散,完全沒有上班的意思。
他依言上前,就見柯行舟慢吞吞的翻身坐起來,從床頭的外套里找出來一個黃色的符紙包丟給他:“這個拿著。一張一萬,親情價!
柯辰逸:“……”
他一看手上折成小紙包的黃符,美夢破裂,眉頭頓時就擰了起來。
“行舟,你要是缺錢可以直接跟我說,我賺的錢本來就是給家里面花的。但這種東西你還是別弄了,你五歲那年……以前的教訓你都忘了么?”
五歲那年……
柯行舟詫異挑眉:“柯正業把這種事情也告訴你了?”
“這還用得著爸特地告訴我么?”柯辰逸不贊同的看著他,“你當時病得那么嚴重,還非得跑到鄉下去。我是瞎了眼才看不見家里少了一個人!
柯行舟:“……”
他立刻就知道自己是在雞同鴨講了,柯辰逸說的跟他想的明顯不是同一件事。
想來也是,柯辰逸要是知道他五歲那年究竟發生了什么,現在不可能還說出這種話。
柯行舟頓時興趣缺缺錢,見柯辰逸還想開口,直接一個翻身,用被子把自己裹了起來,只伸出一只手在外面晃晃:“我睡了!”
“……”柯辰逸無奈,只好放棄繼續勸說他一起去交流會的想法。
臨走前卻還是嘮叨:“這幾天下雪,你晚上去節目組之前記得多帶幾件衣服!
“……”柯行舟沒回答。
柯辰逸等了一會兒,嘆口氣,輕手輕腳的退出房間,替他帶上了房門。
低頭看了看手中小小的符紙包,柯辰逸本身是不相信的,但自從柯行舟離開家后,這是第一次給他送禮物。
因此他想了想,還是揣進了口袋里。
就當是個裝飾品好了——
這次的世家交流會其實就是幾個底層世家牽頭舉辦的宴會,規模一般,主要是大家借此機會互相結識,交流一下各自的信息和渠道。
當然也有給自家孩子相親,準備聯姻的。
柯正業得知柯行舟不肯來,氣了一路,到了現場之后倒是很快調整好了情緒,立馬就去找其他幾位家主互通有無了。
柯辰逸也有自己的社交圈子,就是世家二代們。
不過二代里面也分階級,柯辰逸這樣已經入主公司,但還沒徹底接手的二代在里面特別的尷尬,不論是在二世祖圈子里,還是在繼承人圈子里都不怎么受歡迎。
柯辰逸本身因為工作和家里的事情疲憊得很,沒有心力再去跟他們虛與委蛇,沒待一會兒就借口透氣,自己一個人到邊上去了。
休息室都被談正事的家主們占領了,柯辰逸找了個沒人的陽臺,靠在欄桿上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柯辰逸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過來。
宴會廳里還是很熱鬧,似乎漸入佳境了,一時間人聲鼎沸,吵得他腦仁疼。柯辰逸揉了揉太陽穴,才稍稍緩解了頭疼,抬頭看到來人時,心中不由得嘆氣。“你怎么來了?”
面前的女孩容貌姣好,一身藍色禮服裙襯得她肌膚勝雪,越發嬌俏可人。
是柯正業給他找的未婚妻。
女孩溫柔的笑著:“當然是特地來找你的啊。你怎么在這里睡著了?會吹感冒的,我帶你進去找個房間睡!
柯辰逸心頭一暖,語氣不自覺的放輕,看向女孩的眼神也柔和許多:“謝謝!
“你跟我說什么謝謝,都是快結婚的人了……”女孩臉一紅,卻很快笑開,大大方方的拉起他往里走,橫穿過宴會廳。
柯辰逸怔怔望著女孩的背影,有些出神,心跳變得快了些。
他跟未婚妻不是自由戀愛,兩個人其實沒有太深的感情,只不過兩家的實力水平差不多,互相需要對方的助力而已。
柯辰逸對自己的婚姻被包辦這事不太高興,但也不覺得自己這個情況,找到喜歡的女孩子能讓對方幸福。索性他和未婚妻各自都不討厭對方,于是婚事就在雙方家長的促成下順利的定了下來,今年國慶就辦婚禮。
原以為他的后半輩子也會跟前半輩子一樣,平平無奇又循規蹈矩的繼續下去,可就在剛剛,被未婚妻牽起手的時候,他的心臟竟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
柯辰逸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一時間頭暈目眩,呼吸急促,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穿過宴會廳的。
等回過神來,他已經在一間臥室里了。
臥室的燈光昏暗,已經調整成了最適合入睡的狀態,屋內的智能管家正在播放著柔和的音樂,空氣中還有彌漫著一陣淡淡的香味。
似乎是未婚妻常噴的那款香水。
他特意挑了個比較偏僻不會來人的陽臺待著,對方能找到他一定是找了很多地方,卻沒有抱怨過一句,甚至連電話都沒給他打過。
就像是把這一切當成了小時候玩的捉迷藏,充滿了耐心和包容。
找到他之后,未婚妻甚至都沒有詢問他為什么要躲起來,卻輕易看穿了他的偽裝,還貼心的為他準備好了休息的房間。
兩家雖是商業聯姻,但現在看來,似乎……還不錯?
柯辰逸出神的想著,緩緩躺倒在床上,只覺得周身都被未婚妻身上清甜的果香包圍了,一時間安心而又甜蜜,眼皮也越來越重,就要這么睡過去。
睡著之前,未婚妻好像又回來了,冰涼的小手覆在他的額頭,似乎在確認他有沒有發熱。
片刻后,柯辰逸聽見她說:“把衣服脫了再睡吧,這樣睡不舒服……”
柯辰逸已經快要睡著了,聞言怔了怔,心想他好像確實沒有脫衣服就睡覺了。
這種事情在以往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他從小就有潔癖,長大后對外克制了一點,但睡覺前肯定是要換衣服洗澡的。
今天大概是真的太累了吧,居然連外套都沒脫就躺下了……
“見笑了。”他尷尬道,“我平時不會這樣的,今天實在是太累了,才……”
柯辰逸還沒解釋完,卻忽然被未婚妻急促的打斷:“你別說話!”
他一怔,又有些忐忑,是他太不講衛生,惹未婚妻生氣了嗎?
正這么想著,未婚妻的語氣卻又恢復了柔和,解釋道:“把衣服脫掉就能好好睡覺了,你這么累,一定很困了吧?我來幫你……”
柯辰逸心里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是他的確已經困得睜不開眼睛了,只好掙扎著起身去脫外衣。期間迷糊的感覺到一雙柔弱無骨的手在幫自己,他更是面紅耳赤,不敢睜眼去看未婚妻此時的表情。
心中暗暗祈禱著未婚妻不要嫌棄此刻邋遢的自己,他憋著一口勁,快速的將手從袖管里脫出來。
正要將衣服疊好遞給未婚妻,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聽見耳熟的音樂,他怔了一瞬。
這不是他給未婚妻設置的特殊來電聲音么?未婚妻就在他面前,這個電話又是誰打來的?
前幾天拜年的時候有小孩拿他的手機去玩,柯辰逸倒也沒有多想,只以為是小孩子貪玩把他的來電聲音改了,迷蒙著眼睛摸索到手機,直接就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卻傳來未婚妻的聲音:“柯辰逸,你還在宴會上么?”
與此同時,面前的未婚妻卻忽然大力的拉扯起他的外套,疾言厲色地吼他:“把衣服丟了!”
柯辰逸愣了下。
兩道相同的聲音,卻是截然不同的聲線。他下意識的抓緊了衣服,只來得及揪住口袋,卻霎時間猶如驚雷炸響,一下子劈開了他困頓的腦海。
直到此時,他才好像終于能思考了,忽然注意到一路以來的違和之處——
未婚妻說話前習慣叫他的全名,從發現他開始到現在卻一次都沒有叫過他的名字。路上穿過宴會大廳,經過了那么多人,竟然也沒有人跟他打招呼……
還有這個房間。
他記得這次的宴會不是未婚妻家里舉辦的,未婚妻怎么會直接帶他進了客房,還熟門熟路的打開了智能管家?
手機里傳來未婚妻疑惑的追問聲:“柯辰逸?你還好嗎?我在外面找了一圈都沒有看見你……你現在能說話嗎?”
不、不是,這是什么情況?
他的未婚妻在跟他打電話找他,那他眼前的這個“未婚妻”到底是個什么玩意兒?
他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嚇到說不出話來,手指卻本能的緊緊攥住衣服的一角,下意識不敢松開。
結果對面的人卻似乎對他的衣服非常感興趣,猛的用力一拽,只聽見“刺啦”一聲,定制的西裝口袋就這么被扯開了,里面的東西掉了出來。
柯辰逸本能的順著低頭看過去,發現調出來的是柯行舟給他的符紙包。
他依舊沒有想到鬧鬼這種層面上,只是下意識的想不行,這可是柯行舟回家之后送他的第一份禮物!
要是被他弄丟了,柯行舟以為自己嫌棄他怎么辦?
他立即伸手去撿,結果對面的“未婚妻”卻忽然凄厲的大叫起來:“滾開!”
這回聲音完全不像他的未婚妻了。
柯辰逸愣了一下,還在想對方難道是會變聲么?聲音怎么一下子就變了?結果抬頭一看,差點嚇尿——
眼前哪里還有什么房間和未婚妻?他身下分明是冰涼刺骨的雪地,被他體溫融化的雪水都把他的衣服給浸透了,他身上蓋著的被子也變成了一層厚厚的雪。
符紙包就這么落在了他旁邊的雪被上,差點被他行動間帶起的雪粒子埋掉。
手機里未婚妻還在焦急的喊他:“柯辰逸!你那邊發生什么了?你說話啊!”
柯辰逸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只能瞪大了眼睛看著一個模糊的人影直直朝他撲了過來,慘白的面孔和血盆大口飛速靠近,竟然像是要直接咬死他!
這場景再也不是科學能夠解釋得了的,柯辰逸忽然一個激靈,終于在極端的恐懼下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