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今天本來就是下班后一時興起出來喝酒聚一聚,柯辰逸這么一走,藍行自己一個人沒滋沒味的,自然也喝不下去。
坐著刷了會兒社交平臺,藍行被網上那些執迷不悟的逍遙宗粉絲氣得腦仁疼。
在柯辰逸那邊是找不到什么認同了,他截圖發給自家助理:【你說他們是不是有病,信這種東西?這鬼畫符比我剛學寫字的時候寫的狗爬字都難認!他們是怎么夸得出口的?】
等了一會兒沒有收到回信,他更氣了。
【說話!】
助理:【嗯嗯嗯,老板您說的都對。另外如果下次還需要秒回服務的話,記得提前說,這個要算在加班時間里面的哈。這次的加班時長已經開始計時,如果您沒有其他需求的話,不足一小時按一小時計算。】
藍行:“……”
見他沒有回復,助理再次發來問候:【老板您這邊沒有其他問題的話,我就先結束加班了?祝您生活愉快,再見。】
發完果真就一句話也不回了。
藍行氣得要死,簡直不知道自己當初招這個助理進來是圖什么,一天天的就會幫著別人氣他。
什么加班!朋友之間吐槽一下都不行,她是有多不待見他?
瞪著消息界面看了半天,都沒有新的對話跳出來,這個時候再瞧見那張黃符,藍行越看越氣,也沒有心思喝什么酒了,直接熄屏存酒回家去了。
也是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特別容易倒霉,酒吧的泊車小弟把車開過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藍行自己一坐上去,直接就熄火不動彈了。
他在來來往往的年輕男女好奇的眼神中嘗試了許久,累得自己滿頭是汗,硬是開不出去,最終只能氣急敗壞的從車上下來,打電話給4S店過來拖走,自己打車回去。
選地址的時候,他瞄到一個最近去過的地址,突然想起來自己好像買了套公寓就在附近,收房之后還沒有去看過。
想著今天已經很累了,他懶得再回郊區的別墅,干脆定位到了這套公寓。
藍行之前一直沒有入住,也沒親自來這邊過,開門一抬頭直接對上了一張慘白的臉,嚇了一大跳:“我去!”
聲音在空蕩蕩的走廊里回蕩,對門的鄰居開門看了一眼,剛瞧見他的時候還問他怎么了,隨即看見他打開了對面的入戶門,當時就是臉色一變。
沒等藍行說話,鄰居便“砰”的一聲關上門,速度快得簡直跟躲鬼似的。
藍行:“……”
神經病。
回過頭的時候卻再次被那張臉嚇了一跳。
他閉了閉眼,好半天終于平復心情,重新看過去才發現,原戶主不知道想什么,把廁所直接放在了入戶門的對面。
兩扇門就這么面對面的立著,廁所門還不知道被誰打開了,他剛剛看見的是洗手臺的鏡子里的自己。
額頭青筋一跳一跳的,藍行捏了捏額頭,心跳好一會兒都降不下來。
沒好氣的罵了聲有病,開燈往里走去。
藍行今天明明沒做什么事情,但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很累,本來洗個澡就打算睡了,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折騰了半天,最后還是爬起來,去吧臺拿了瓶酒出來,打算去陽臺那邊喝。
說起來他當初看中這套房子,還是因為有個特別大的露臺。
前任房主也是挺有想法的,為了連通露臺,直接把靠著露臺的一面墻給打通了,因此即使是在中間樓層,也能隨時走到露臺上去看風景,就好像擁有了一個屬于自己的空中花園。
就是這花園現在還光禿禿的,沒什么風景,天公也不作美,一點星光都看不見,陰沉沉的,好似隨時都要下雨。
不過藍行今天倒霉成這樣,也不在乎這種小事了。
他一手拎著酒,一手拖著椅子往露臺上走。
經過落地窗的時候,藍行被門檻絆了一下,口袋里的手機掉出來,砸在地上“啪”的一聲,手機屏幕也被砸得亮了起來。
他低頭看去,屏幕還停留在自己跟助理的對話框。
助理依舊沒回他消息,寥寥幾句對話橫在屏幕上,最上端還能看見他截圖給助理看的那張符紙。
真是晦氣!
他氣不打一處來,彎腰去撿手機,誰知道就在這個時候,屋內的燈光忽然閃爍兩下,滅了。
藍行的動作一頓。
今天發生的倒霉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的時候,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反而直接被氣笑了。
“嗤……行,真行!”
這個狗屁鎮邪符,依他看根本就不是鎮邪的,招霉運的還差不多!
他恨恨的把椅子一扔,撈起手機就打算把聊天記錄刪掉,去網上罵逍遙宗三百個回合再說,結果他還沒觸碰到手機,屋內的燈光就恢復了。
藍行的怒氣不由得一頓。
搞什么?原來只是短暫的供電異常么?
藍行本來就只是遷怒,被這些變故一打斷,頓時有點氣不出來了。手機屏幕逐漸暗下來,他看著空蕩蕩的對話框,覺得有些挫敗。
不知道是不是屋內的新風系統也出了故障,他感覺屋內有點憋悶。
相比之下,身后的夜風呼呼作響,感覺空氣肯定要比房間里的要清新的多。
出去透透氣……
這個念頭出現在他的腦海,藍行一下子忘記了要撿手機的事情,轉身繼續朝外走去。
只是在越過門檻的時候,椅子腿撞到了門框,他再次被撞了一下。
這一下的作用力直接讓他重心不穩,坐到了地上,實木的椅子腿更是磕到了他的小腿上,疼得他一下子沒能站得起來。
藍行眼冒金星,好一會兒才忍著疼將椅子踹開。
看著順利出現在外面露臺上的椅子,他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靠!倒霉也要有個限度吧?這他媽是不是太過分……”
只聽見“噗”的一聲悶響,椅子被突如其來的重物砸得粉碎,飛濺開來的木頭碎屑擦著藍行的臉側飛過去,在他臉上留下了一道道細微的血痕。
藍行的眼睛陡然睜大,死死的盯著自己面前的場景——
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年人面目猙獰的死在他面前,肢體全都扭曲成了人類無法達到的詭異角度,渾身的血肉都跟椅子粘連到了一起,幾乎不分彼此。
他的死狀如此慘烈,卻不知道為什么還能動彈,樹枝一樣干枯的手臂頻頻朝他伸來,一雙渾濁的眼睛還死死瞪著他這邊,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
像是在求救,又像是在質問他剛剛為什么沒有走出來。
這一剎那,難以形容的恐懼席卷了藍行的全身。
這種場面,任何人來了都要被嚇得發瘋,更何況毫無防備的藍行。
小腿上被椅子砸到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他艱難的張了張嘴巴,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嗬嗬”的氣音。
他本能的想要遠離這恐怖的場景,結果手剛按到地面上,就感覺到了一陣不同尋常的溫暖觸感。
手下的東西入手堅硬,他飛快的低頭看了一眼,是他剛剛掉落在地上的手機。
或許是因為先前屏幕亮起過一段時間,往常冰涼的手機現在還是溫熱的,熟悉的觸感一下子喚醒了藍行的理智。
“報警……對,報警!”
他四肢并用的瘋狂向后逃竄,一直沖到吧臺后的角落,看不見那墜落而死的老人時,才終于顫抖著手撥出了急救和報警電話。
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期間藍行也試圖出去幫忙急救一下,但他實在是害怕,更何況老人的身體全都扭曲了,他沒有學過這種程度的急救知識,做了好久的心理準備都沒敢出去。
好在警察和救護車很快趕到,因為冷風灌入而變得涼颼颼的屋內很快充滿了人氣,藍行也終于在醫護人員的攙扶下走出了吧臺。
結果迎面就遭到了質問:“傷者現在在哪里?”
藍行蒙了一下。
什么叫傷者在哪里?
老人砸下來,在玻璃窗上濺出那么大片的血跡,他們難道看不見嗎?
藍行一臉莫名的指向落地窗那邊,“就、就在那里。”
他心想這套房子最醒目的就是打通之后一整片的落地窗,這些人怎么眼瞎到這種程度,連這都看不見?
結果他順著醫護人員疑惑的目光,看到空空如也的露臺和完好無損的椅子的時候,大腦瞬間空白了一下。
不是,人呢?
藍行一下子推開身邊的醫護人員,沖到露臺門口。
方才熏得他幾欲嘔吐的血腥味消失不見了,本該變成一地碎塊的椅子也恢復了原狀。上面什么都沒有,只有跟地面接觸的地方稍微沾了點灰塵。藍行不信邪的探頭出去,抬頭往天上看,結果別說是尸體,家家戶戶都把窗戶閉得緊緊的,靠近的幾樓還能看見加固過的安全欄桿。
安全意識高到可怕。
警察和醫護人員急匆匆的趕過來,結果就看到這么個場面,不由的都十分無語。
醫護人員甚至試探性的問藍行:“這位先生,這是你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嗎?你現在感覺怎么樣,能不能看得清楚這是幾?”
警察小哥更是直接:“做個血檢。”
藍行:“…………”——
柯辰逸找到柯行舟的時候,他正盤算著找個淘汰選手把自己給pk下去。
柯行舟實在是不想在這個節目待下去了。
天天都要訓練,謝鞍那個傻白甜硬是覺得他有退賽的想法,是因為對自己不夠自信,每天天不亮就過來敲門,拉著他一起去練習室,用那雙亮閃閃的貓眼盯著他,耍賴的叫他“哥”。
安和光跟柯元白明明知道他來這個節目就是個湊數的,本來也沒想過出道,卻一點也不阻止謝鞍,還跟著他一起胡鬧,換著法子騙他出門。
就連身為本期節目導師的季含跟彭景山,也屢次表達出對他的期望。
他們兩個作為導師,不能有明確的偏向,也不能暗示粉絲多關照柯行舟,就暗戳戳的增加了探班次數,給他增加鏡頭。
……一切都與柯行舟擺爛的夢想背道而馳。
本來這也沒什么,大不了就是多錄一期節目,他還能繼續給自己的逍遙宗打打廣告,多一份收入。
前提是沒有聶辰在。
這家伙明明是個頂級財團的繼承人,之前也經常忙到不見人影,最近卻不知道為什么特別閑,一天到晚的沒事情干,就知道待在拍攝基地這邊。
謝鞍拉著他訓練,聶辰就在旁邊盯著看。
他握著手機的手指都已經咔咔作響了,謝鞍還覺得聶辰是在偷拍柯行舟訓練的照片,結束之后一邊擦汗一邊鬼鬼祟祟的湊到聶辰旁邊:“聶先生,下次記得關閃光燈的聲音,太明顯了!還有,回去記得把照片發我一份!”
聶辰:“……”
安和光跟柯元白兩個倒是沒有他這么粗神經,但是連著幾次靠近柯行舟,就被聶辰冰冷的目光注視的時候,他們還是忍不住了。
安和光戳了戳柯行舟的手臂,偷偷問:“你跟聶先生是不是有仇啊?他怎么老用那么仇恨的眼神盯著你?”
柯行舟:“……”
柯元白:“……”
唯一曾經直面過真相的柯元白閉了閉眼,不由得懷疑自己到底為什么在跟這樣的兩個人做朋友。
沉默片刻后,他隨便找了個理由把安和光支開了,欲言又止的盯著柯行舟看了一會兒。
柯行舟看著他沉痛的表情,腦海中登時警鈴大作。
說起來柯元白最近這段時間越發的沉默寡言了,尤其是看見他和聶辰在一起的時候,那種詭異的沉默,簡直好像發現了什么。
他心中不由的打起鼓來,忍不住開口解釋:“我……”
“你……”
兩人同時開口,都愣了一下。
柯元白頓了頓,似乎是終于下定了什么決心,咬咬牙道:“我這些年自己也存了一些錢,要不然我幫你逃吧?總好過現在這樣,被他……”
后面的話戛然而止,柯元白的表情糾結,似乎很難以啟齒。
沉默了片刻,他才繼續開口:“我會說服柯先生和柯太太,讓他們也幫忙的。”
柯行舟:“???”
幫他什么?
他被誰怎么了?
柯行舟隱約覺得什么地方不太對勁,但還沒等他品出什么,聶辰已經走了過來。
視線淡淡的在柯元白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就回到了柯行舟身上。
“師父,有人找。”
師父……
柯元白的表情立時古怪起來,望向柯行舟的眼神里寫滿了古怪和震驚。
柯行舟愣愣的看著他,忽然靈光一閃,想起自己好像還沒有跟柯元白他們說過,自己收聶辰為徒的事情。
他張了張嘴,正要解釋,柯元白卻不知道腦補了什么,深深的嘆了口氣,打斷他:“我知道了。是我之前想的太簡單了。”
他深深的看了聶辰一眼,得到對方一個平淡而不屑的眼神,只覺得悲從中來,又是一陣踉踉蹌蹌的走遠了。
柯行舟看著他的背影,總覺得說不出來的不對勁,回頭卻看到了柯辰逸,愣了愣:“是你?”
柯辰逸看到柯元白跟柯行舟兩個人站在一起,還在欣慰這兩個弟弟能夠和平相處,轉頭就看見柯元白失魂落魄的離開了,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奇怪。
“他怎么了?”
柯行舟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目光很快落在了他身后的藍行身上:“你朋友?”
柯辰逸有點擔心柯元白,但想到柯行舟這個性格,肯定是不會主動去欺負人的,還是按下了心中的疑惑。
他點頭,給雙方互相介紹了一下,表明來意:“藍行他這些天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想找你問一問怎么解決。”
藍行在旁邊十分尷尬。
畢竟先前還那么激烈的在網上跟逍遙宗的粉絲對噴,現在卻又屁顛屁顛的來求助于人家,怎么看怎么丟人。
但想到自己這些天的經歷,除了求助于玄學之外,他自己也想不到其他好辦法了,只好硬著頭皮開口:“也沒有很多,可能只是我自己精神壓力太大,沒睡好覺造成的。”
柯行舟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接過聶辰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并不搭話。
這人看起來確實有點倒霉,但是周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道法金光,想來事情的確是不怎么嚴重,頂多就是受點驚嚇而已。
他現如今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貧窮的柯行舟了,近期收到的信徒出手都很大方,他連場地都不費吹灰之力的拿到了,面對這種本身不怎么相信自己的人,就有一些懶得開口。
藍行原以為他會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的嘲笑自己,結果忐忑的等了半天,也沒有等到對方開口。
等過了一段時間,他再朝柯行舟看去的時候,或者眼睛一閉一閉,似乎馬上就要睡過去了。
藍行:“……”
結果是完全不記得他了是嗎!?
一種淡淡的羞辱感襲上心頭,他忍不住有些挫敗。
以往如果遇到這種拿喬的人,他肯定立馬起身就走。但是想到自己這些天經歷的事情,剛剛抬起來的腳頓時又落了回去。
他看了看始終表情淡淡的柯行舟,深吸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拜倒在恐懼之下:“事情是這樣的。我好像被一只跳樓鬼纏上了……”
那天做了血檢和精神測驗之后,被確定沒有沒有使用任何違禁品,也不存在精神問題的藍行在被警察教育了一頓之后放了出來。
藍行實在是不敢回那套公寓了,卻又無法忘懷那個老頭在自己面前墜樓慘死的畫面,思來想去還是讓助理去做了一番調查。
助理對于自己大半夜來警察局接人,還得被迫加班表達了十二萬分的不滿,直到藍行承諾她可以按照三倍時薪計算加班工資,才終于停下了抱怨,換上打工人的真誠微笑開始為他工作。
“這個女人簡直是掉錢眼里了!哪有她這樣的助理?簡直就是在壓榨我這個老板!”藍行說著說著就憤憤不平起來。
眾人:“……”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遠了,趕緊繞回來:“別看我助理死要錢,工作能力還是很強的。短短半天時間,她就把那套房子的前戶主資料調查了個一清二楚,才知道原來在他們賣房之前,真的有個老頭摔死在了露臺那邊!”
說起來這件事情其實也不難調查,助理只是裝成這套房子的下一任買家,到附近鄰居那里問了一圈,都不用刻意引導,善良的好心鄰居們就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所有事情都跟她說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這套房子的前戶主一家根本就沒有打算置換,本來是打算裝修好了直接住進來的,結果就在搬遷的當天晚上,一家人在客廳里慶祝的時候,二十多樓的一個老頭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踩空從樓上掉了下來,直接摔死在了他們面前!”
藍行說到這里,忍不住抖了抖,顯然是想起了自己當時的經歷。
說起來餐桌跟落地窗還有一段距離,那家人受到的沖擊還沒有他大呢!
他越發憤憤不平:“那一家子騙子!連中介也幫著他們!我問他這房子有沒有出過命案,是否有違建這些的時候,他都信誓旦旦的跟我說沒有!而且我前兩天出事,想去找他質問的時候,才知道他早就已經辭職,卷了錢去國外逍遙了!”
藍行越說越氣,眼淚都快出來了:“我那么信任他,在他手上買了至少三套房子,他就這么對我!”
朱褚陪著他們一塊兒過來的,見狀忍不住往柯行舟身邊湊了湊,小聲道:“師父,我看他紅鸞星明明顯示的是個女的,怎么感覺跟這個中介又好像有點牽扯不清的樣子……有錢人的圈子真的好混亂哦!”
柯行舟:“……”
話音剛落,旁邊的師弟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冷颼颼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凌厲。
他毫不懷疑,如果眼神能夠有殺傷力的話,聶先生簡直恨不得要將他給碎尸萬段了。
朱褚縮了縮脖子,忍不住有些委屈。
說真的,這不怪他亂想,主要是藍行提起中介的時候,真的好像在說一個負心漢啊!
第 62 章
藍行聽見朱褚的嘀咕不由得苦笑。
他家雖然有點錢,但充其量只能算是暴發戶,跟那種隨隨便便買幾套房,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底蘊世家還是差距很大的好吧!
京城三環內的公寓,怎么也得大幾百萬了,他被坑成這樣,確實很意難平,更何況他先前是真的很信任那個中介。
藍行:“這跟被渣男騙心騙財有什么區別?”
眾人:“……”
好像,的確是沒什么區別。
柯行舟從他說到京城三環內公寓和大幾百萬的時候,眼神就不動了,盯著藍行看個不停。
聶辰靜靜地瞧著他,語氣分辨不出情緒:“喜歡?”
柯行舟緩緩點頭。
那可是大幾百萬的房子,還在京城三環以內。誰不喜歡?
藍行就覺得身上忽然一涼,柯行舟身邊那個徒弟看他的目光突然變得格外銳利,看得他莫名其妙的。
不過他沒時間理會這種細節,嘆了口氣繼續:“我那天晚上實在是被嚇到了,當天就滾回了我爸媽的家,想著人多,安心一點。誰知道白天的時候都好好的,一到晚上……”
其實如果只是買的房子死過人的話,藍行也不至于這么崩潰。
那套房子本來就是低于市場價購入的,大不了把那面墻恢復成原狀,賠點裝修錢,再賣出去。
那天從警察局折騰一通出來,已經是凌晨,他得知原房主跟中介一起聯手隱瞞自己,又氣了一會兒,到傍晚的時候才睡過去。
本來以為回到自己家就安全了,誰知道眼睛剛剛閉上,那種被人盯上的感覺就出現了。
他一睜眼,就回到了那套公寓里。
只是跟上回不同,他這次出現的地方不是在落地窗的門口,而是在餐桌旁。
桌面上是熱氣騰騰的晚餐,看樣子應該還沒有動過,他身上破天荒地圍著圍裙,還端著一碗滾燙的熱湯,正在前往餐桌的路上。
來不及奇怪自己怎么會做這種當家庭主夫的夢,窗外忽然一個黑影落下,“砰”的一聲,砸在了外頭的露臺上。
跟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恐怖場景,霎時間喚醒了他的記憶,藍行臉色一白,抬頭往外看去,果然又看見了那死不瞑目的老頭。
這一次沒有了椅子作為緩沖,老頭的姿勢沒有那么奇怪了,但也在落地的一瞬間就四肢扭曲癱軟,只剩下一顆腦袋潮州這邊,渾濁的雙眼死死盯著他。
藍行:“…………”
無論看過多少次,這個畫面對于他來說沖擊力都太大了。
藍行只感覺到一陣頭皮發麻,隨即腳上突然傳來劇烈的灼痛。他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松了手,湯盆砸在地上碎成了好幾瓣,滾燙的湯汁就這么澆在了他的小腿和腳面上。
他腦子里嗡的一聲,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先恐懼還是先呼救。
緊接著畫面一轉,他突然又回到了落地窗前,好似回到了前一天晚上的時候。
被老頭砸碎的椅子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團血肉模糊的人形身影。
藍行看著對方身上熟悉的睡衣,渾身僵硬,緩緩的低下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著的同款,一瞬間連天靈蓋都涼了。
這……這被砸死的人,是他?
……
藍行最后是被家人晃醒的。
人雖然醒了過來,但是夢里的一切卻始終縈繞在他的心頭,久久無法散去。
他又去了一趟精神科,卻只檢查出來了輕度的焦慮,其他什么毛病也沒有。可回來之后他卻患上了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著覺。
更離譜的是,不論白天還是黑夜,他只要一閉上眼睛,就會回到那個老頭墜樓的瞬間。
有時候是老頭真正死亡的那個瞬間,有時候又是那天晚上,他沒有被手機和椅子絆住,直接走出去,被老頭砸成肉泥的慘烈下場。
家里人都說他是工作壓力太大了,才會想東想西的,甚至還有個長輩說他是玩手機玩得,總之沒有一個人把這件事情當回事。
藍行自己卻越發的不安。
如果真是自己的幻覺,那他又怎么會夢見自己端著湯站在餐桌旁?
他讓助理去打聽過了,出事的時候,前戶主的確正在煲湯,剛把湯端出來,還沒走到餐桌,就看見老頭跳樓死在了自己面前。
救護車來的時候,一起拉走的還有戶主本人。
“據說是下肢燙傷,在床上躺了好幾個星期才好。”藍行抹了把臉,求助的看向柯行舟,“所以我這幾天夢到的另一個視角,會不會就是……就是前戶主的視角?”
這幾天他也慢慢明白過來了,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護了自己一下,自己那天晚上才沒有慘死。
要說他的生活中出現了什么之前沒有的東西,就只有逍遙宗的那張鎮鬼符了。
是以他到現在都沒敢刪掉那張截圖,還到逍遙宗的官方社交平臺底下,將鎮鬼符的原圖保存了下來,設置成了屏保和壁紙。
也就是逍遙宗的網店還沒開業,要不然他簡直恨不得直接買他十張八張的符紙,焊死在手機上。
柯行舟依舊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只是在此時的藍行眼里,這種淡然早已成了世外高人的代名詞。
世外高人平靜的看著他,緩緩開口:“上門做法事要加錢,你能接受嗎?”
藍行:“……”
高人是不是高人暫且還不知道,但世外肯定是不世外的。
這問題也未免太接地氣了吧!——
藍行被柯行舟這話問的一愣一愣的,總覺得好像哪里不對勁。
但畢竟小命要緊,他已經連續通宵兩天了,再通宵下去,都不用那只跳樓的老頭鬼做些什么,他自己就要猝死過去。
于是他艱難的點了點頭:“能接受,都能接受。”
柯行舟這才露出了點高興的模樣,對他的態度也稍微熱情了一點,扭頭朝自己的大徒弟看去:“徒弟,收款賬號給他一下!”
他說著,還酸溜溜的看了聶辰一眼。
自從這個師弟來了之后,天天黏著師父,連他這個大弟子都經常見不著師父。宗門運營這一塊內容一向是他獨自負責的,現在突然多加了一個他不知道的項目,肯定是這個師弟向師父進的讒言。
這是不僅要奪走師父的愛,還要奪他的權啊!
朱褚的目光越發悲憤起來。
聶辰:“……”
藍行:“……”
怎么有人當著韭菜的面商量割多少的啊!
太過分了吧!
柯行舟卻絲毫沒有這種自覺,想了想,也不知道定價多少合適,便看向了聶辰。
聶辰冰涼的目光掃了眼藍行,淡淡的開口:“上門的話,就增加正常法事酬金的百分之十……二十吧。”藍行:“……”
這人剛剛想說的是百分之十吧?他都聽見了!
兩只耳朵都聽見了!
藍行震驚的轉頭盯著柯辰逸,試圖讓他站出來說句公道話,至少制止一下這明目張膽的割韭菜行為。
誰知向來老實本分的柯辰逸對上他的目光,卻很平靜的反問了他一句:“怎么了,有什么不對的嗎?”
藍行:“…………”
把收款賬號發給藍行的時候,朱褚適時開口:“藍先生,你要不要入一下我們逍遙宗的網店會員?從網店下單的話還可以積分呢,你現在入的話,現在就能開始積分了。”
藍行于是又花了兩千塊錢,恍惚的加入了逍遙宗的網店會員。
看著頁面上那粗制濫造,充滿著批發氣息的會員卡,藍行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自我懷疑當中。
兩千塊錢就多個這?
他真的不是被騙了嗎……——
風水這種事情一兩句話說不清楚,柯行舟還是決定跟藍行去一趟他說的那個公寓。
這一次,柯行舟直接當著藍行的面離開拍攝基地,別說鏡頭了,他連招呼都沒跟節目組打一聲,非常的“不務正業”,藍行卻一句屁話也不敢亂說。
誰知柯行舟跟著他到了現場,卻意外遇上了熟人。
“九龍觀主、龐道長?”
遠遠的就看見兩個道士站在藍行那套公寓門口,雙方目光對上的時候,都愣了一下。
九龍觀主看到柯行舟也十分意外:“柯道友。你也來這邊看風水?”
藍行皺起眉頭質問物業經理:“你們在我家門口做什么?”
物業經理額頭冷汗都下來了,連忙解釋:“藍先生,是這樣的。我們接到投訴,說您這邊破壞了建筑外立面,損害到了其他業主的正當權益,所以特意帶人過來,跟您商量一下看怎么解決。”
話是這么說,但其實他們收到關于外立面的投訴,已經是好久之前的了。
那畢竟是別人家的房子,還是臨露臺的那一邊,破壞外立面對于普通人來講,其實沒有太大的感覺。
但是自從這家開始裝修,尤其是通往露臺的那面墻被打通之后,樓里的各種怪事就多了起來。
一開始收到零星幾個客戶的投訴,說自家水管爆裂、出現銹紅,還有頭頂經常半夜傳來走路聲響,這些問題都是因為八零一戶破壞了外立面造成的,他們都沒有當回事,反而覺得八零一戶挺可憐的。
前戶主花了大幾百萬買套房子,背上二三十年的房貸,結果剛搬過來就遇上命案,已經夠倒霉的了,結果現在還要為其他家的正常建筑問題背鍋,鄰里關系搞得這么緊張,簡直要冤枉死了。
可后來投訴逐漸變多,而且越來越往詭異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他們就意識到了不對勁。
水管炸裂、水流發紅,還有天花板出現異響,這些都可以歸結于建筑問題,新樓房出現這種問題的概率比較小,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只能怪開發商那邊用料不扎實,偷工減料。
但后來發生的那些事情,尤其是前幾天晚上藍行報假警那事,被附近的住戶傳的有鼻子有眼,都說他在幻覺中看到的就是之前跳樓的那個老頭,老頭覺得自己是被這家的風水害死的,所以來索命了。
這話讓物業管理人員都有點脊背發涼,考慮到輿論風險,不得不請兩個大師回來幫忙看看。
只是這話肯定是不能跟藍行說的。
誰家花那么多錢買套房子,樂意讓別人指指點點說鬧鬼啊?
物業經理如此這般的解釋了一番,盡量不去觸碰到鬧鬼這個敏感的問題。
藍行狐疑的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兩個道士,在看見對方身上全套的法衣和法器時,目光忍不住頓了頓。
果然不愧是國內有名的物業,帶來的道士看起來好專業哦。
不像他這邊……
可行中把兩個徒弟都帶了過來,還有一個柯辰逸,三個人特色各不相同,再加上中間表情懶散的柯行舟,一點也不像是個算命的,反倒像是街頭男團在走秀。
藍行:“……”
莫名其妙的,他感覺自己請了這樣一群人過來,好像比物業矮了一頭。
好氣哦。
但又沒那個膽子去讓柯行舟換一套更專業的裝備來,生怕對方一言不合直接走人。
藍行內心默默流淚,他怎么在什么方面當老板都能當得這么窩囊……——
物業還想給雙方引薦一下,龐道長就揮揮手,表示雙方都認識的,并且上前跟柯行舟打了聲招呼。
“對了,柯道友。”他忽然想起來,“我們已經注冊賬號跟你們互關了,但是這個企業藍標不知道為什么,就是驗證不過去。你們有這方面的經驗嗎?能不能教教我們?”
他們上回從逍遙宗出來,還真是受教良多,回去就開通了自己的九龍觀官方社交平臺賬號,短短幾天已經漲粉幾千了。
本來像他們這種到一個新地方開的分觀,在組織里面都是業績墊底的存在,要被拉出去狠狠批評的。
結果前兩天月度總結的時候,四位數的信徒數量頓時讓他們超過了好幾家西南那邊的九龍觀老分觀,甚至名列前茅,成了組織內部進步最快也最大的新分觀,不但沒有被批評,反而還作為典型拎出來,給全國各地的組織成員做榜樣。
這些天他們走路都帶風,簡直不要太意氣風發。
唯一的困擾只就是不知道為什么,社交平臺的企業藍v審核硬是通不過,害得他們卡了這些天,經常被質疑是不是騙錢的。
——雖然他們的確是。
但逍遙宗都掛上了企業藍v,他們憑什么不可以?
邪門歪道之間天然就是競爭對手,九龍觀京城分觀的這兩個假道士在自家組織內打敗了諸多同行,就忍不住將目光放到了逍遙宗身上。
對手能夠做成的事情,沒道理他們就做不成。為了這個執念,他們在后臺倒騰了好多天,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這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厚著臉皮來問柯行舟。
柯行舟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企業藍標?”
振興宗門這個事情他一早就交給了徒弟來做,說不過問就真的是一點也不過問,驟然聽見這個名詞還有些茫然。
好在一旁的朱褚適時上前:“企業藍標?你們只要按照你們的企業信息填寫就好了,然后上傳一下營業執照和蓋過公司公章的認證公函,交完錢很快就能下來了。”
營業執照……公司公章……
這兩個過于正規,但是跟玄學沒有半毛錢關系的名詞,一下子把九龍觀的兩個人砸得回不過神來。
就見朱褚掏出手機,十分樂于助人的提醒他們:“你們要實在不會弄的話,到網上隨便找一家代申請的店,把資料和賬號都交給他們,讓他們幫忙申請認證也可以的。”
“…………”
九龍觀的兩個道長已經徹底懵逼了。
他們愣愣的看著逍遙宗這邊的幾個人,一時間竟然想不出來他們是怎么用逍遙宗這個名字去申請到營業執照的。
而且那個營業范圍要怎么寫?
招搖撞騙,還是封建迷信?
斗志昂揚的奮斗了好幾天的兩個三十出頭老男人,在此刻終于意識到了自己跟這群年輕邪道之間的差距,熱血的心頭都好像被澆了一盆涼水,一下子冷卻下來。
朱褚得不到他們的回應,還以為這兩位道長與世隔絕到連網店都不會搜索,干脆幫人幫到底,直接推薦了一家網店給他們。
九龍觀主跟龐道長低頭一看——
逍遙宗法物流通旗艦店。
“………………”
第 63 章
兩邊道觀在這邊交流的時候,柯行舟忽然視線一橫,朝側邊看了過來。
藍行:“?”
他臉上有什么東西嗎?
正有些疑惑,藍行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卻聽見身后傳來一聲細微的聲響。
下意識的回頭看去,就見一個披頭散發的男人突然沖了出來。
這男人看起來就精神不太正常的樣子,雙目通紅神色癲狂,手上還抓著一把水果刀,一雙眼睛死死的盯著藍行,不顧一切的朝他身上扎去。
藍行懵了一下,腦子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已經被一股巨力踹了出去。
柯行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他的身旁,抬起腳就將他踹出了這個瘋癲男人的攻擊范圍,隨后原地轉了個身,一腳將男人手上的水果刀踢飛出去,緊接著踹在他的胸口。
男人應聲倒飛出去,后背狠狠的撞在了消防通道的大門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
這模樣看著就疼,物業經理目瞪口呆的看著瞬息之間發生的一系列事情,目光最后落在突然沖出來的那名男人身上,簡直不敢想象他的肋骨斷了幾根。
藍行也被柯行舟那一腳踹得暈頭轉向,好不容易才爬起來,辨明方向轉過身來。
看見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男人時,頓時發出一聲驚叫:“……啊啊啊啊啊啊殺人啦!”
眾人:“……”
那個被踹的男人本來半暈不暈的,聽到他的叫喊聲,頓時醒了過來,一雙眼睛更加通紅,仿佛跟對方有著血海深仇似的。
“對,我就是要殺了你!給我的二寶償命!”
這話一聽就不是什么正常人能說得出來的,柯行舟眉心一蹙,還想上前再補兩腳,卻被聶辰一下子拉住了。
柯行舟的反應也很迅速,直接一招金蟬脫殼,擺脫了聶辰的束縛,上前一掌就劈在了男人的后頸上。
男人嘶吼的聲音戛然而止,兩眼一翻就軟軟的暈了過去。
聶辰被甩開卻沒有絲毫的不悅,神色深沉的再度上前,拉著柯行舟上下檢查了一番,微微顫抖的聲音里蘊含著薄怒:“手有沒有事?”
眾人:“…………”
到底是誰有事?
眼角膜不要可不可以捐了啊!——
十分鐘后。
物業經理找來繩子將男人捆好,確保他沒有再度暴起傷人的能力,才滿頭大汗地退到了一邊。
他看了一眼柯行舟,目光在對方的瘦胳膊瘦腿上停留了一瞬,隨后又對上了他身旁那位高大俊美的男人森冷的視線。
“……”這氣場他實在是有點接不住,哆哆嗦嗦轉開了視線,有些虛弱的開口解釋:“這位是八零二的住戶,不是歹徒來的……”
“不是歹徒,那他還上來就抓著刀襲擊我?”藍行激動的跳起來反駁。
活了二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被人用刀指著,要不是柯行舟踹他的那一腳,他現在小命都沒了!
藍行一臉“你把我當驢嗎”的表情,看到物業經理也遲疑了起來,忍不住多打量了昏迷過去的男人兩眼。
八零二的住戶他以前見過,是個非常溫和親切的男人,剛搬進來就給樓上樓下和物業都送了自己手做的小吃,平時也非常樂于助人,在鄰居中的口碑好得不得了。
說實話,他一開始看見對方的面孔時也有點不敢置信,根本想不到會是八零二住戶。
但事實擺在這里,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確實是八零二的住戶沒錯。
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襲擊八零一的住戶。
朱褚最近學到了不少玄學知識,這會兒忍不住拿出來顯擺:“我看他身上縈繞著死氣,沖出來的時候表情還有些悲憤,是不是家里什么人最近去世了?”
聶辰的表情還有點低沉,聞言斜了他一眼,目光中帶著深深的責備。
朱褚:“……???”
不是,他又哪里說錯了?
最近在學習方面總是被師弟碾壓,不光是畫符,就連基礎知識方面也被師弟吊打,導致他現在一被師弟盯著就忍不住懷疑自己,下意識的回想自己剛剛在那男人身上看到的情況。
沒錯啊,那男人沖過來的時候的確一臉悲憤,他看得清清楚楚!
聶辰:“……”
該說不說,柯行舟收的這個徒弟有時候還真是夠讓人無語的。
他收回視線,問物業經理:“他剛說的二寶是誰?”
“二寶?”物業經理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一件事,“哦,對。他家有只狗叫二寶來著,剛買來沒多久,聽說跟他養的第一只狗特別像。二寶平時都很聽話的,前些天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咬斷繩子朝著露臺狂奔,結果一個踩空直接摔下來了,現在還在寵物醫院那邊吊著命來著。”
物業經理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一陣感慨。
那條狗他還喂過呢,特別可愛的一只小狗,社會化訓練也做得很好,看見人就乖乖的躲到主人身后,不叫也不吵的。
不過還好這幾天有下雪,樓底下的積雪很厚,二寶掉下去之后還留了一口氣,寵物醫院那邊也說有幾率能夠救活。
藍行在旁邊聽了半天,聽得一頭霧水:“不是,這狗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這兩天根本都沒有回公寓好吧!
——當然是因為你家房子的風水不好了!
物業經理的表情頓時微妙起來,低低的咳嗽了一聲:“這個……我們也不太清楚。不如您問問您身邊的這幾位大師?”
藍行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柯行舟,停頓了片刻,又將目光投向了那邊九龍觀的兩位道長。
不管怎么看,這兩個道長都比柯行舟更專業的樣子……
九龍觀的兩位道長在看見柯行舟一腳將近兩百斤的大男人踹飛出去之后,就是一陣心情復雜,目光頻頻落在柯行舟身上。
這么看的話,逍遙宗的本事似乎的確不容小覷。
不僅能弄到正規渠道的營業執照,身為觀主的柯行舟看上去弱不禁風的,竟然還有如此身手。
真是人不可貌相。
胖道士忍不住捂了捂胸口,悲傷的想,所以只有他們道觀是真的菜哦……
此時被藍行求助的目光盯上,九龍觀主才緩緩回過神來。
他正了正臉色:“這個么……大約是風水問題,具體的還得去你房子里看一看才能知道。”
一行人于是浩浩蕩蕩的進了屋。
藍行一進來就忍不住想起這幾天來接連的噩夢,后背一陣發涼。
考慮到九龍觀的這兩位道長還不知道事情經過,他簡單的敘述了一番,顫抖的手指指向落地窗:“就、就是在這里出的事情。”
九龍觀的兩位道長一聽也是嚇得要死。
他們只是受組織的指令到京城這邊來試探一下信眾好騙程度的小嘍啰而已,連邪道書法都沒有學到多少,平常也就只有個招搖撞騙的本事,怎么這幾次遇到的事情都這么難搞?
上回那什么影帝的事情倒是好處理,柯行舟已經把問題所在指了出來,他們只要借口還在調查,就能拖住彭景山很長一段時間。
可這一次這個就有點棘手了。
面對藍行充滿期待的目光,九龍觀主僵硬的笑了笑,硬著頭皮在屋內走了一圈。
倒是的確讓他發現幾個不對勁的地方——
“這廁所門直對門口,也沒有個門簾遮擋,不太吉利呀。”他搖頭晃腦,又鼓起勇氣看了看露臺那邊,“還有這外立面。開發商建房之前都有請風水先生看過的,雖然做不了太好的局,但總不會損害里面的住戶。簡單一點來講,外立面就像是一個木桶,你將這個木桶鑿穿了一個洞,風水自然就破了,倒霉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朱褚聽得連連點頭:“是這樣的,沒錯。”
師父給他的風水書上也說過這種情況,廁所是藏污納垢之地,晦氣聚集之所,不宜正對著房間門或者是大門,不然都有沖煞之憂。不愧是正經道觀的道長,那么深奧的風水道理,從他們口中講出來就跟白話似的,簡單易懂!
九龍觀道長原本還有些忐忑的。這些都是他從百度百科上抄下來的答案,先前給好幾個住廉價出租房的信眾說過了,看這房子好像能套中幾個類似的問題,就大膽的說了出來。
還好逍遙宗的這個同行足夠捧場,一下子就讓他的話可信度變得高了許多!
藍行原本還有一些將信將疑,心想這話跟他百度百科上查到的好像。
結果聽到朱褚也確認了這個說法,兩個道觀的人都這么說,他頓時深信不疑:“原來如此!那道長,我這情況應該怎么解決呢?把外立面重新封上可以嗎?”
九龍觀主現在自信心極度膨脹,先前被柯行舟的武力值打擊到的那一點小不愉快,也隨著朱褚的幫忙徹底消失了。想著有同行相助,他說得夸張一點更好騙錢,便表現出了遲疑的表情。
“這個么……”
果然藍行一秒就上鉤:“道長放心,酬金這部分絕對不會少了您的。按照逍遙觀的標準,您辛苦上門做法,我愿意在您平時做法事的基礎上,再給您增加百分之二……百分之十!”
九龍觀主:“?”
不是,等等……他剛剛是不是被砍了一刀?——
總之事情最后就這么定了下來。
藍行莫名其妙的花兩份錢,請了兩家道館來一起做法事,錢花出去的時候,才后知后覺的感覺到了肉疼。
不過還是那句話,保命要緊。
想著兩家道觀互相輔助,一口氣解決到問題,對他來說也是一勞永逸的事情,那一點心疼頓時就煙消云散了。
九龍觀依舊是一副很正規的樣子,龐道長擺好了供桌法器和香案,九龍觀主身著法袍往前一站,整個人頓時就被滿桌的法器襯得莊嚴起來,顯得十分的有城府!
反觀柯行舟這邊,柯行舟神色淡然,氣質出塵,也端的是一幅好相貌。
他睥睨的看著對方的法桌,朝著自己的大弟子一伸手——
得到一包黃瓜味的薯片,拆開之后咔嚓咔嚓的吃了起來。
所有人:“……”
朱褚頂著他們一言難盡的視線也很是汗顏,臉色都尷尬的紅了。
先前跟青云觀和長生觀接觸的時候,他就問過師父,是不是需要訂購一份看起來像樣點的法衣和法器,結果遭到了師父的嚴詞拒絕。
“買什么買?我們有錢嗎?你就買。鋪張浪費!”
一段話給朱褚說的都快自閉了。
自家道觀的確是很窮,連山頭都被人給征用了,現在還只能寄人籬下的待在師弟買來的基地里。
條件確實是很艱苦!
不過他一開始也覺得不妥的,但是看了師父的幾場法事,發現自家教派好像除了符紙之外,也用不到其他的法器,便漸漸的淡忘了這件事。
現在跟人家這么一比,好像他們的確是很不上臺面的樣子……
好在九龍觀主并沒有因此而蔑視他們,反而主動向柯行舟詢問:“柯道友,你打算怎么做?”
別看他們的架勢擺得很足,實際上心里慌的一批。
他們以前是做過法事沒錯,但是捉真鬼的法事,這還是頭一遭。
以前用的那些障眼法,想也知道是沒有用的,萬一露了餡還容易直接被堵在這里。
相比之下,柯行舟上次就忽悠住了一個影帝,行騙的經驗明顯比他們充足多了,因此九龍觀主打算打探一下他的口風。
柯行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有懷疑更多,只當又是上年紀的老男人奇怪的考試欲罷了。
他左右看了看,坦然開口:“這房子格局確實不太好。外立面缺失,導致形成了風水煞局,你這邊的氣已經散了。加上你跟八零二是對門,兩戶人只能同爭一口氣,自然會產生沖突。他家的寵物的確是因為你的入住才出事的,這點你倒是不冤。”
其實如果藍行一直空置著這套房子的話,反倒沒事。
風水風水,只有人在里面才會形成風水。藍行的入住,攪動了這層樓的風水,加上他本身命格比較強硬,天生的富貴命,自身不用怎么努力,上一輩就能賺夠足夠他揮霍一輩子的錢財,普通人跟他肯定是比不了的。
對門那戶人家能夠買得起這種價位的房子,本身的命格也不算太輕,但壞就壞在領養了一只狗回來。
寵物、小孩、老人、孕婦,這些都算是比較容易受影響的群體。
藍行和那男人住在對門,兩個命格較硬的年輕人相爭倒是沒什么,那條狗擠在中間卻一直被他們兩個的氣場相沖,能保得住一條命下來已經很不錯了。
柯行舟說到一半的時候,物業經理就忍不住渾身一震,難以置信的看向這個看起來很不靠譜的年輕人。
他身為物業不是什么話都能往外說的,先前交流的時候也刻意隱瞞了附近幾樓住戶發生的事情。
但實際上不只是八零二號房的小狗出了問題,頂樓的老人墜樓、樓上的小孩夜間頻頻哭鬧,甚至是這棟房子對面一戶人家的孕婦流產,都是在這套房子有人住的期間發生的問題。
這些事情他從來都沒有對外說過,先前那個說要買下這套房子的年輕姑娘過來,他都狠下心沒有告訴對方實情,這個漂亮到不像道士的年輕人是怎么知道的?
難怪他今天進來的時候,感覺到好多人看他的目光都很不友善,對面那戶男人還拿了把水果刀想殺他呢。
這件事情要是發生在他自己身上,他也氣得想殺人啊!
可他又不是故意的,他連這套房子的具體信息都不太清楚,只是突發奇想的打算過來住一晚上而已,差點連命都沒了。
他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藍行一時間欲哭無淚,拉著物業經理絮絮叨叨的說著自己這段時間的悲慘經歷,表示自己真的沒有任何害人的想法。
物業經理也很同情他,但聽說頂樓那位老人的鬼魂一直纏著他的時候,還是忍不住默默的退遠了一些。
藍行:“……”
嗚嗚!
最后還是聶辰看不下去,打斷了他無用的自怨自艾:“風水的問題跟你這幾天的遭遇無關。”
藍行:“咦?”
柯行舟點了點頭:“你是富貴命,住在這套房子里面,受傷的不會是你,頂多是容易被人記恨和暗殺而已。”
藍行:“……”
聽起來好像是好話,但他聽著怎么就這么不得勁呢?
聶辰平靜的看了看他,又看向物業經理:“那老頭不是他害死的,按理說也不應該糾纏于他。前任戶主離開之前還做了些什么?”
物業經理從他們開始談論鬼魂的時候就覺得身邊涼涼的,此時聞言忍不住抖了抖,冥思苦想了半天:“這個我不太清楚……當時搬家是他們中介幫他們搬的,物資清點應該也是中介幫忙做了。要不您問問中介?”
最后一句他是沖著藍行說的。
卻不料藍行聞言臉色灰白,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忍不住捂臉苦笑:“沒用,他早跑到國外去了。況且我要是能找得到他的話,還輪得著別人拿著刀來扎我么?”
物業經理:“……”
眾人:“……”
這事情還真沒地方說理去。中介人都已經在國外了,打又打不著,罵又罵不到的,根本拿他沒辦法。
更令人生氣的是,藍行先前打聽到的消息,這家伙在國外還開了個中介公司,專門騙剛剛出國學習工作的國人。
“靠,這不就是漢奸!”龐道長破口大罵,“這么缺德,他也不怕死后下地獄!”
一旁的九龍觀主猛的咳嗽了一聲,面對眾人投過來的疑惑視線,憋紅了臉:“咳咳咳……確、確實,太過分了!”
眾人一時都義憤填膺,恨恨的罵起這個中介來。
罵完之后卻都一籌莫展,想不到辦法對付這種無賴人渣。
這時聶辰拿出了手機,繃著一張臉,冷冷的看著藍行:“號碼。”
“咦?”
“中介的號碼。”他頓了頓,看一眼柯行舟,微不可查的加重了語氣:“我讓劉特助去找他咨詢國外買房的事情,他肯定接。”
第 64 章
劉特助接到指令,連著視頻通話就給中介打去了電話。
中介大約也聽說了藍行這邊發生的事情,一開始連電話都不敢接,試探了好幾遍,得知劉特助并不是藍行派去的人,而是真的要買一套國外的大房子之后,才陡然轉變了態度。
中介主動打了電話回來:“劉先生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剛剛正在帶另外的客戶看房子,沒看清就掛掉了。您說您打算買下我剛掛牌出去的那套市中心公寓是嗎?”
“是我的委托人想買。”劉特助面不改色道,“那套公寓不錯,我的委托人對各方面也都比較滿意,想找個靠譜的中介直接買下來。”
“哎喲喂,那您找我可真是找對人了。我干房產中介這一行十多年了,但凡是跟我合作過的客戶,沒有一個不滿意的!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吧!”
藍行:“……”
劉特助微微一笑,順勢提出自己的委托人事務繁忙脫不開身,也不放心視頻看到的內容,需要他本人帶著詳細的資料到國內進行介紹,然后再到實地去考察。
提到回國,中介表現的有些警惕:“這……資料我可以線上發給您,跟我回去實地介紹差不了多少吧?”
劉特助頓了頓:“我明白了。”
過了一會兒,他直接跳過這個話題,又說自己的委托人還想在京城這邊買一套大戶型的公寓,問他有沒有推薦的中介。
“對了,傭金這方面。我的委托人一向比較挑剔,除了應付傭金之外,還會再額外給中介付出成交價百分之零點五的傭金。這方面你放心,不會虧待你同事的。”
中介原本還真想給他介紹一個同事,一聽百分之零點五的傭金,頓時就走不動路了。
京城的房價貴得要死,哪怕是商用產權的公寓,動不動也要上幾百萬。
如果介紹的公寓再貴一點,他這一單就能拿上十幾二十萬!
他的聲音頓時諂媚起來:“不,不用麻煩別人了。您之前不是說要我回去一趟嗎?我帶著資料過去,正好把京城的事兒也給您辦妥了,然后再一起飛回來。多順路啊!”
劉特助朝著視頻這邊點了點頭,嘴上卻故作為難的開口:“可我聽您剛才的意思,似乎是不太方便回國。”
“怎么會!”中介仿佛看到一大筆鈔票在朝著自己揮手,發出爽朗的笑聲,“方便的,簡直不要太方便!您稍后加我一個微信,我一會兒就把北京公寓的資料給您發過去。”
劉特助也笑了起來:“行。”
說完交代了幾個“委托人”比較感興趣的樓盤,劉特助才掛斷電話。
沒過多久,手機叮叮咚咚的響起來,那邊發來了許多套公寓的資料,伴隨著的還有中介語重心長的聲音:“您說的那幾個小區都挺好,就是其中有一個小區啊,風水出了點問題,之前跳樓死過人。我不是很建議您去看,免得沖撞了貴人。”
藍行聽見前面他自夸靠譜的時候,就恨得握緊了拳頭,此刻聽見他將死死瞞著自己的事情這么輕快的告訴了別人,更是忍不住磨牙。
他現在只想揪著中介的領子,狠狠地質問他,到底把他當什么?冤大頭嗎!
他又沒少給傭金!
藍行死死咬著牙關,眼睛都氣紅了。
朱褚十分可憐他,但又忍不住覺得他這模樣實在是令人遐想,看了眼神色冷淡的師弟,小心翼翼的湊到師父耳邊,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師父,我真的覺得他這樣子好像被中介給渣了啊!”
話音落地,那邊的聶辰再度冷冷的看了過來,那眼神簡直恨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朱褚頓時頭皮一緊,連忙心虛的退到了一邊。
心中卻很奇怪,師弟是有順風耳么?怎么他都說得這么小聲了,師弟還能聽見?
好在劉特助那邊三言兩語,就將中介的老底都給套了出來。
中介一副鄙夷的語氣:“那家人也真是膽子大,外立面都敢隨便破壞。本來開發商請大師算好的風水,房價從發售開始就沒降下來過,結果他們這個事情一出,直接跌破首發價了。那戶主一家,知道出事了還往外賣,家具什么的紋絲不動就算了,還去請了幾個小人,寫上他們一家的名字,放在各個房間的吊頂里,營造成他們一家還在的假象,免得被冤魂纏上。”
說到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被自己坑慘的老客戶,中介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下一個住進去的人能不能扛得住哦!”
眾人:“……”
所有人都忍不住看向了藍行。
藍行悲憤欲絕,氣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劉特助適時開口:“藍先生,我這邊只能幫您讓他自愿回到國內,至于之后起訴還是其他事宜,還需要您這邊自行準備一下。”
藍行怔怔的看著他,許久沒有體會過助理對自己這么溫聲細語的說話了,他一時間竟然有些反應不過來,劉特助是在跟自己說話。
片刻后,他才醍醐灌頂。
對哦!
先前拿中介沒有辦法,一個是打官司的周期長,耗費精力多,另一個就是跨國抓人有點困難。這下劉特助直接將人騙回國內來,第二個問題豈不是迎刃而解!
關鍵是他剛剛跟那中介一樣,光顧著后面公寓的事情了,竟然也沒有注意到劉特助先前放出來的煙霧彈也是有作用的!
藍行不由得敬佩的望向劉特助。
看著他低眉順眼跟聶辰匯報工作成果,并且貼心詢問需不需要其他幫助的樣子,頭一次發覺原來助理也可以這么隨叫隨到,并且絲毫不提加班費的事情的。
——他以前過的都是什么苦日子!——
物業經理聯系保安那邊去拿梯子了。
等待的間隙里,藍行悄咪.咪湊到聶辰身邊,頂著對方頗具威懾力的眼神,硬著頭皮發問:“哥們,你那個助理那里找的?感覺工作能力很強的樣子,你平時都是怎么教育的啊?”
聶辰眉心微蹙,并不想回答他。
但柯行舟很快看了過來,在柯行舟“要對客戶禮貌”的眼神威懾下,他沉默了一下,緩緩開口:“年薪二百萬。”
藍行:“………………”
對不起!是他冒昧了!
助理剛到家就收到了來自自家愚蠢總裁的消息,本以為又是什么奇怪的友情需求小垃圾,打開一看卻發現不是。
【藍不行:還是你好啊!物美價廉!】
助理:“……”
沉默了片刻,她卸下手提包飛快的敲擊了一行字過去:
【職場騷擾,已截圖存證。】
藍行:“…………”——
保安拿來梯子,爬上去檢查了一圈吊頂,果然在三個臥室里面都發現了紙扎的小人。因為是用膠帶纏在射燈后面的,不爬上去仔細檢查的話根本發現不了異樣。
三個小人被拆下來后并排擺在茶幾上。
這些小人都是用發灰的白紙扎的,身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膠帶,五官凌亂而又詭異,混亂的線條簡直好像是小孩子的涂鴉,卻莫名讓人感覺很生動。
藍行盯著那三個紙人看了片刻,就感覺它們好像都在向自己笑,不由得嚇了一跳:“啊!”
其他人本來在仔細觀察紙人,沒被紙人嚇到,倒是被他這一下嚇得不輕,魂都差點飛了。
柯辰逸皺起眉頭:“你怎么了?”
藍行驚魂未定,躲到他的身旁才稍微冷靜一點,驚恐的指著那三只紙人:“它們……它們在對我笑!”
眾人聞言臉色一變,紛紛朝紙人看去。
結果卻沒有發現藍行說的情況。
說起來也是奇怪,藍行自己這個時候再看過去,紙人又恢復了正常,嘴角只是平直的撇向兩邊,根本沒有在笑。
眾人被他搞得怕怕的:“你是不是眼花了?”
藍行驚疑不定,也不敢說是不是,只能咽了口唾沫搖頭,求助的看向九龍觀道長和柯行舟他們。
九龍觀的兩個人明顯看起來更正規,物業經理也是一臉期待的看向他們。
胖瘦道長:“……”
沒辦法,九龍觀主只能硬著頭皮上前,用桃木劍讓紙人翻過身去。
翻到背后一看,的確有上任戶主的名字,另外兩個應該是他的老婆跟孩子。
紙人上不僅有他們的名字,還有他們的生辰八字,筆跡紅到發黑,也不知道是用什么寫的,光是看著就讓人忍不住心底發涼,后背都開始冒冷汗了。
藍行已經快被嚇尿了,躲在柯辰逸的身后磕磕巴巴的道:“這、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電視劇里演的那種扎小人嗎?
可他以前看到這種東西都是用來害人的,寫誰的名字就害誰,怎么這個還能害他呀!
柯行舟等人打量著紙人。
看來作祟的的確是這個東西沒錯了,至于藍行的疑問,其他人心中也不明所以。
九龍觀主越看這東西越覺得眼熟,還沒想出來那股熟悉感是來自于哪里,袖子突然被龐道長扯了一下。
胖道士壓低聲音:“這不是西南那邊的東西么!”
九龍觀主霎時間想了起來。
怪不得他覺得熟悉,這東西他的確見過,但不是在京城這邊看到的,而是在九龍觀的大本營,西南總教那邊。
竟然是總教那邊的東西,那他們這番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打自家人?
他的臉色不由的變了變,其他人注意到他們兩個的表情,立即轉頭看過來。
朱褚好奇問道:“兩位道長,你們知道這是什么東西嗎?”
九龍觀主頓時汗顏,有些為難的開口:“知道是知道,不過……”
不過這是總教那邊的東西,而且級別不低,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能求到的,他也只是偶然才見過那么一兩次而已。
前任戶主一定是成為了總教的信徒,花了不少錢,才能拿到這么高級別的法器。
這樣的客戶,哪怕在總教那邊也算得上是vip級別的了,他們這要是把總教幫對方做的煞局給破了,會不會被當做是背叛總教啊?
他這邊還有些猶豫,柯行舟卻不知道什么時候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皺起眉頭重復:“西南那邊?你們是說那個把九條毛毛蟲當徽章的邪門歪道?”
胖瘦道士:“……”什么毛毛蟲!那明明是九頭一身的龍!
侮辱圖騰的罪名比背叛總教還可怕,九龍觀主和胖道士都忍不住驚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的想要擦一擦,卻又在眾人的目光中不得不忍住。
藍行懵了,怎么說著說著還扯到什么龍上了?
“九頭龍是什么?”
柯行舟看了朱褚一眼。
后者都不用他提醒,就自顧自的科普起來:“是西南一個小國里面建立起來的邪門歪道啦。我們逍遙宗之前辦的一場法事,其中也有九頭龍的影子。看來對方是嫌西南那邊的市場不夠廣闊,把手伸到了京城這邊來啊……”
藍行一聽是邪門歪道,臉色都白了白:“這、這么恐怖!”
朱褚想到之前莫麗麗的事情,鄭重的點了點頭:“可怕的很呢!”
聶辰卻皺起眉頭,跟柯行舟對視了一眼,問向九龍觀的兩個道長:“你們對九頭龍很熟悉么?”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否認只顯得自己可疑。九龍觀主低咳一聲,只好硬著頭皮微微點頭:“不錯。”
他們九龍觀的前身確實是九頭龍。
國內對邪門歪道的打擊可是很嚴重的,他內心不由得埋怨逍遙宗的這個二弟子怎么回事,哪壺不開提哪壺的,一點都沒有大弟子機靈!
話雖這么說,面對此刻的情形,他也只好強忍對總教的恐懼,端著一副正道人士的模樣,滿臉沉痛的跟他們透露了一些事情:
“九頭龍確實起源于西南某個小國,十幾年前才發展到國內的,此前一直都只在西南方位發展。這個紙人我們之前見過,就是九頭龍做給信眾的一種法器,用來轉嫁自己的霉運的。”
“請替……”九龍觀主哪里知道這么專業的名詞,心想怎么邪道之間連專業術語都不統一一下的,這一下直接打了他個猝不及防。
他額角微微冒汗:“算,算是吧。不過這種方法也不是完全沒有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
“這……”九龍觀主顧忌著總教那邊,沒敢多說。
胖道長卻在藍行和物業經理一句接一句的“道長”“您幫幫我們吧”中漸漸迷失了自我,幾乎忘了自己就是九頭龍的手下,在眾人求知欲旺盛的視線中幫他說了下去:“當然是要命的副作用!就你們手上這個紙人,它的五官表情越生動,就代表它吸收了使用者多少壽命。一旦紙人完成了任務,幫他們把霉運全都轉走,使用者也很快就會跟著一起死掉的!”
九龍觀主:“……”
九龍觀主沒想到他居然這么敢說,簡直恨不得沖上去捂住他的嘴巴。
但為時已晚,這小胖子已經將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出去,連九頭龍最隱秘最核心的商業機密都告訴了這些人!
想到總教那邊對付叛徒的手段,他的臉色不由的白了白。
這要是讓總教那邊知道了……
柯行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莫名感覺他的反應有那么一點奇怪。
好在在場眾人都被胖道士說的內容嚇到了,物業經理和藍行的表情比他難看的多,九龍觀主突然的失態也就不怎么顯眼了。
藍行簡直要哭瞎。
他只是買了套房子,怎么就攤上了這種事情!
說好的他是天生富貴命呢?明明是天選倒霉蛋才對吧!
藍行“嗚嗚嗚”的哭了起來。
眾人:“……”
物業經理聽到現在也是渾身發抖,自己管理的住房里面居然出現了這么恐怖的事情,說出去之后誰還敢來買房哦!
于是沉默了片刻,不由得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九龍觀的兩位道長:“道長,這事情我們真的不知道哇!房子是業主自己的,我們物業平時也就負責公攤區域的管理而已,誰知道他們會在家里面搞這種東西!這,這可應該怎么辦是好?”
“……”九龍觀主面對這種情況也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本來就是個假道士,過來之后除了連蒙帶猜碰巧撞上的那些風水知識之外,其他的真相都是柯行舟那邊找出來的。
他但凡碰上一只真正的普通鬼都無可奈何,更何況這幾個紙人明顯出自總教。
別說他只是個半吊子假道士了,就算他是個真道士也不敢碰啊!
眾人聽著藍行的哭聲都沉默下來,好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異樣的落地窗那邊再度傳來了異響。
只聽見“吱呀”一聲,落地窗的門緩緩被風吹開。
藍行渾身一震,猛地回身看向那邊,聲音都顫抖起來:“你們……你們剛剛誰過去開門了?”
他前幾天離開的時候,因為實在太害怕,明明把所有門窗都給鎖上了的!
聶辰平靜的開口:“沒人去過那邊。”
“!!”
藍行頓時更害怕了,整個人都顫抖起來,臉色已經有些發青的跡象:“肯定又是那個老頭!我想起來了,我上回來的時候也沒去動落地窗,這落地窗肯定是他自己打開的,我沒注意就搬椅子出去了!”
這果然是個害人的鬼!
聶辰打斷他的絮叨:“這老頭死后怨氣太深,留下來也是為禍一方。得先把它引出來,處理掉再說。”
藍行對上他看過來的視線,忽然有了一種不太好的預感:“誰、誰去引?”
聶辰平靜的跟他對視。那態度很明顯,是要藍行去當這個誘餌。
這房子是他的,也只有他一個人入住過,舍他其誰?
藍行:“……”
他默默的退后了一步,剛想搖頭拒絕,就見聶辰朝旁邊微微側頭:“朱褚,把他丟出去。”
藍行:“…………”——
藍行一開始還打算故技重施,找了張椅子丟出去,想吸引老頭鬼下來。
結果老頭鬼這次學精了,椅子丟出去半天,落地窗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小心翼翼探頭出去查看情況,結果一時不察,屁.股上突然一痛,就被人踹出了房間。
他整個人往前一撲,重心不穩的摔在地上,只覺得周身忽然一冷,露臺上的陰風陡然呼嘯起來,仿佛厲鬼獰笑,把他整個人從里到外都給吹了個涼透。
頭頂上傳來隱約的破空聲,藍行心底一個激靈,也顧不得屁.股上的疼痛了,連忙翻身向上。
驚恐的抬起頭,就看見一個黑影直直的朝著自己的方位砸了下來。
那蒼老的面容,還有死不瞑目的渾濁雙眼,不是跳樓死去的那老頭又是誰!
藍行頭皮一炸,忍不住尖叫出聲:“啊啊啊啊啊啊!鬼大爺!不是我!我只是個臭買房的呀!害你死掉的是前任戶主,我被他們和中介聯手欺騙,我也是受害者啊!”
這一通嘶吼,把他連日來受到的委屈和歧視都給吼了出來,簡直聞者傷心,見者落淚。藍行自己就委屈得哭出了聲。
頭頂呼嘯的風聲也因此頓了頓。
眾人就看見一個血肉模糊的老頭突然出現,扭曲的身體飄在半空,各自折成非人的形狀,卻還能繼續動彈。
一張灰白的老臉湊到藍行的面前,瞇起眼睛盯著藍行左看右看,十分疑惑的樣子。
藍行正面遭受暴擊,冷汗瞬間就下來了。
屋內眾人也是一驚。
“臥槽!”胖道士仿佛這個時候才終于想起來自己的假道士身份,突然驚叫了一聲,“這老頭死的好慘啊!”
所有人:“……”——
藍行一臉委屈地拍打著自己胳膊上的腳印。
在老頭鬼掉下來的前一秒,他肩膀上又被人踹了一腳,擦著地板橫飛出去半米。
人倒是沒有什么事情,就是肩膀疼的要死,而且屁.股在水泥地上摩擦半米,現在火.辣辣的,也不知道褲子被磨破沒有。
他幽幽地看向柯行舟。
先前他抬起頭的時候,柯行舟就站在他的身邊。
雖然不知道柯行舟是怎么做到的,但看樣子突然出現并踹了他一腳的人的確就是柯行舟沒錯。
藍行長長地抽噎了一聲。
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這一晚上都被踹幾次了?
物業經理也是非常的同情他,好心的脫下自己的外套,借給他圍在腰間。藍行屁.股疼得不敢坐下,哭喪著一張臉站在沙發旁邊。
那老頭生前也是個老實人,知道紙人的事情之后,身上的怨氣都減淡了不少。意識到自己確實認錯了人,忙不迭的給他道歉。
只是他是摔死的,死相極其慘烈,滿臉血污不說,頭骨都變形了。
每次他低頭的時候,那塊頭骨就隨著地心引力凹下去一塊,說話的時候還一鼓一鼓的,看得藍行整個人都不好了。
藍行艱難的挪開視線,卻并不想這么輕易的原諒對方。
明明雙方都是受害者,這個老頭可是差點真的害死他!
要不是他一時機靈截屏發給助理吐槽,他現在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他想到自家助理下班后就驟變的態度,他越想越氣,難得硬氣一回:“你先前害我失眠了兩天兩夜!難不成想就這么算了么?那我算什么!冤大頭嗎!”
他將對中介和遷怒他的鄰居的怨氣都發泄出來,那蓬勃的怒火,一時間竟然連變成厲鬼的老頭都嚇住了。
藍行自己都嚇了一跳,不由得暗暗得意,原來他生氣的時候也是很唬人的么!
緊接著就見老頭鬼七竅流血,涕泗橫流的撲了上來,保住他的腿哀嚎:“求求你原諒我吧!我的命好苦啊,老伴早早就死了,辛苦供出來個出息的兒子,給我生了個孫女,結果孫女還沒滿月我就被害死了啊!”
老頭鬼越說越凄苦,當場哭天搶地起來。
藍行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啊啊啊啊!我的屁.股!我的傷口!啊啊啊啊柯行舟救命!這老頭不講武德!他扒拉我屁.股!!”
第 65 章
又是一場兵荒馬亂。
藍行求助完柯行舟才意識到不對,自己身邊明明有裝備更齊全的九龍觀道長啊!九龍觀主的桃木劍還捏在手上呢!
他于是拖著滿臉是血的老頭鬼,一瘸一拐的朝著九龍觀的兩個道長奔去。
誰知卻看見兩位道長比他還要慌張,將手中的法器胡亂往他身上一丟,就四處逃竄起來:“啊啊啊啊你不要過來啊!!”
藍行:“……”
不是,您二位這反應是不是哪里不對?
他已經宕機的腦袋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這兩位道長好像根本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靠譜的樣子……
而就在此時,神出鬼沒的柯行舟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出現在了他的身邊,直接伸手就朝著老頭鬼抓了過去——
藍行驚了一下,下意識還是覺得柯行舟是小時候那個軟綿綿的小屁孩,平時說點神神叨叨的話,實際上一戳就倒根本沒什么武力值。
他腦子一空就要躲開,誰知道柯行舟的反應比他更快,伸手直接就抓住了老頭鬼的脖子。
老頭鬼身上的血污一下子全都流到了他的手上,鮮紅和蒼白的對比,簡直觸目驚心。
但是柯行舟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好似那些血根本不存在,只是漠然的看著老頭鬼的脖子上冒起青煙,老頭鬼的表情也從一開始的悲痛變成了痛苦。
老頭鬼捂住自己的脖子,驚駭于這個年輕人竟然能夠直接接觸到自己的魂體,還對他產生了傷害,緊接著卻被靈魂被灼燒的痛感刺激,凄厲的嚎叫起來。
柯行舟臉上沒什么表情,絲毫沒有因為老頭鬼的遭遇而動容的樣子,口中咒語片刻不停:“五星鎮彩,光照玄冥。千神萬圣,護我真靈……巨天猛獸,鷙伏五兵。五天魔鬼,亡身滅形……所在之處,萬鬼回避。急急如律令。”
一道驅鬼咒念下來,無數金光從柯行舟的身上飛出,化為一道一道的細長絲線,勒住老頭的魂體,仿佛要將它切割成無數的碎片。
一股中正平和的暖風平地而起,卻在轉眼之間化為了狂風,在屋內肆意的呼嘯起來,將柯行舟的頭發和衣擺都掀起,吹得獵獵作響。
眾人都被這股狂風吹的瞇起了眼睛,柯行舟卻始終保持著那副無悲無喜的模樣,垂頭看著自己手下的老頭鬼,仿若一具殺神。
他甚至都用不上符咒,老頭鬼身上的煞氣就如同入了油鍋一般,“滋滋”的沸騰起來。
煞氣其實就是靈魂的一部分,只不過由于執念太深,從半透明的魂體變成了漆黑的霧氣。
如此一來,煞氣從身上被分割開也是會疼的。老頭鬼的慘叫聲越發的凄厲,嚇得眾人面色慘白,目光一直愣愣的盯著這般景象,遲遲反應不過來。
柯行舟立于無數的金光之中,一頭短發被狂風掀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和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如墨一般的眉眼,好似無情的神靈,降臨世間除去一切邪祟。
就連柯辰逸也是第一次清楚的看見柯行舟這個樣子,眼神漸漸發直,驚訝之中又有無盡的愧疚和后悔。
他一直以為自己這個弟弟說的都是些胡話。
連一向溺愛他的爸媽在他五歲那年都突然改變了想法,這讓處在叛逆期的柯辰逸無比堅定,柯行舟就是個小騙子。
可現如今,柯行舟五歲那年父母態度轉變的真相被好友揭開,他卻直到親眼看見了柯行舟施法的這一刻,才終于肯面對自己這么多年以來對他的誤解。
一向在他心中如真理般堅定的父母形象忽然倒塌,他甚至不明白父母為什么要在柯行舟幫助自己獲得了大人物的青睞之后,還要以那樣的態度對待柯行舟,甚至在他的面前抹黑柯行舟。
他不由得想起,前兩天他剛從藍行這里得知真相,趕回家里想要質問父親的時候,看見父親偷偷摸摸的來到庭院里,想要將信眾送給柯行舟的香爐等物品丟掉。
他那時候以為父親是不相信柯行舟的玄學天賦,又或者是太過自大,覺得柯家的一切都是他靠自己的實力獲得的,包括大人物突然的青睞。
父親一直不相信玄學,他也以為這只不過是父親大男子主義的一些偏見。
但信誓旦旦不相信玄學,也不相信柯行舟的父親,卻在路過那口瓷器水缸的時候諱莫如深,簡直恨不得把自己肥胖的身體貼到墻上去。
柯辰逸搖了搖頭,現在只覺得可笑。
他可笑,柯家的所有人都很可笑。
明明是憑著柯行舟的能力才獲得了如今的財富和地位,卻在后面的十幾年中抹去了柯行舟的所有功勞和存在,心安理得的享受一切,甚至想要榨干柯行舟的最后一絲價值,讓他去給柯元白做墊腳石……
柯辰逸緩緩垂下了頭,竟有些不敢直視柯行舟,眼睛一陣酸痛,也不知是狂風吹的還是怎么。
其他人并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所有人都因為柯行舟突然的發威而目瞪口呆,久久回不過神。
一直到老頭鬼虛弱的癱倒在地,柯行舟也松開了手,聶辰見怪不怪的上前,掏出手帕替柯行舟擦拭手指,他們才終于緩緩的緩過神來。
十幾分鐘后。
所有人都好不容易重新平靜下來,聶辰看著混亂的客廳,尤其是捂著屁股的藍行,和莫名其妙跟老頭鬼縮到了一個角落里面,擠在一起瑟瑟發抖的眾人,深深吸了一口氣。
從各種角度上來說,這場法事都做得夠糟心的——
藍行捂著屁股一臉悲憤的站在角落,老頭鬼被柯行舟按在了另外一邊,老實得連頭都不敢抬。
屋內的眾人也是一臉恍恍惚惚,都有意無意的悄悄掃視著柯行舟。
在此之前,他們都覺得九龍觀的道長才是比較有實力的那一方,卻沒有想到危急關頭,九龍觀道長紛紛棄械逃跑,反而就是這個他們一直都不怎么看好的年輕人救了所有人。
九龍觀主和胖道士都已經被五花怎么能給他推薦江湖騙子!
虧他之前還那么信任這兩個道長,都沒有怎么做過調查,就將他們兩個介紹到了戶主面前。
簡直是丟了大人了!
其余人看向九龍觀兩個假道士的眼神也是十分的幽怨。
尤其是朱褚和藍行。
他們兩個之前有多真心實意的相信這兩個道士,現在就有多后悔。
放著自己師父,自己花重金請來的道士不信,去信了那兩個只有花架勢能看的假道士。
朱褚還記了一整頁的筆記!
簡直是奇恥大辱!
九龍觀那兩個假道士也沒有想到自己這么快被拆穿,頂著眾人憤恨的眼神,不由得瑟瑟發抖。
藍行怒不可遏:“退錢!立馬給我退錢!我現在就要報警,你們這兩個詐騙犯!”
九龍觀主原先還有點理虧,但是聽見這話卻不樂意了,還試圖跟他討價還價:“我們雖然是假道士,但你捫心自問,我們騙你了嗎!?我們說的哪個不是正確的?不信你問柯道長,他徒弟之前還贊同過我的說法!”
柯行舟:“……”
聶辰冷冷的橫了朱褚一眼。
朱褚:“……”
朱褚羞愧的低下了頭。
“對不起師父……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蠢了,都沒有看出來這兩個人是假冒的。”他看著已經被撕成碎片的筆記本,不由得淚流滿面,“嗚嗚……我果然是咱們宗門里面最沒有用的一個……”
柯行舟:“……”
柯行舟眨了眨眼睛,湊到聶辰身邊,小聲問他:“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其實他一開始也沒有看出來。
這兩個人的命理被一層黑霧遮住了,初見的時候他就沒有看穿這兩個人的身份。
不過其實跟玄學沾邊的人,命理多多少少都會被模糊掉,畢竟能夠感受到靈氣磁場,本身就很容易受到周圍磁場的影響。
加上玄學說到底,其實就是跟天命做斗爭,中間會發生什么事情都是不確定的,所以玄學本領越高的道士,他的命運就越發的深不可測。
只不過其他的道長籠罩命運的霧氣都是金色或者是其他代表玄學的顏色,這兩個人的是黑色罷了。
柯行舟只當是他們兩個修行的功法有點奇怪,所以沒有太放在心上。
直到對方提起九頭龍的時候,那種過于熟悉的語氣才讓他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于是后來也不秉持著什么同道友好的規則了,直接搶了對方的法事來做。
聶辰:“……”
聶辰沉默了一下,同樣小聲的問他:“他們的法器都沒有開過光,你沒發現嗎?”
柯行舟看了一眼被丟在地板上四處散亂的法器,沉默了一瞬。
“我以為他們是為了省錢……”
對于他來說,法器這種東西其實就是一種輔助,而且可有可無的,他平時為了省錢,連沒開光過的法器都不買,省錢到了極致。
他自己都是這個死樣子,其他道觀用一用不開光的法器,在他看來好像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聶辰:“…………”
柯行舟如此實誠,搞得聶辰都有點無語起來。
師徒兩個正在私底下偷偷交流,門卻突然被敲響了。
眾人不由的互相對視一眼,這個時間還有誰能來這里?
沉默了片刻,藍行過去開門,卻被門外的人嚇了一跳,忍不住驚叫一聲:“啊!”
眾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門外是一個刀疤臉的男人,左眼被一道刀疤貫穿,卻絲毫不減英俊,反而讓他多出了幾分匪氣的魅力。
柯行舟“咦”了一聲,“項亭?”
門外的赫然就是特殊事件處理局的項亭。
項亭頓了頓,朝他微微頷首,一進來就看向了地上的被五花大綁的兩個道士,沉默了片刻。
“這兩個是九龍觀的人?”
屋內眾人更驚訝了:“你怎么知道?”
項亭詭異的停頓一下:“……他們兩個的公眾號跟你們互關,申請企業藍標用的還是五毛錢P圖特效,被手底下的人報到了我這里。”
眾人:“……”
第 66 章
柯行舟一時沒想明白,跟他們宗門互關和用五毛錢P圖特效申請企業藍標這兩件事情為什么會并列,一起成為項亭懷疑九龍觀不對勁的理由。
誰料九龍觀的兩個假道士也非常不服氣。
九龍觀主當場舉報:“我P圖是有錯,但我P的好歹是道教組織登記證書啊!逍遙宗的申報材料還是營業執照呢!你怎么不說他們?”
眾人:“……”
營業執照……
朱褚被他這么一說,才恍然大悟,原來辦理道觀是需要道教組織登記證書的。
可師父交給他的那一堆東西里面,只有師父自己的道士證和皈依證,還有道教學院的畢業證書什么的,根本就沒有這個玩意啊!
一時間不由得忐忑起來,心想難怪這兩個邪道先前也敢把架子擺的那么大,還小看他們逍遙宗。
原來他們的手續更不正規哦!
朱褚一時間恍恍惚惚,連帶著懷疑起了自己先前按照普通經紀公司打造熱門流量來經營宗門的過程,是不是全做錯了?
柯行舟也難得迷茫了一下。
商務方面的事情他都是全權交給大弟子去做的,因為他自己對這些東西一竅不通,連手機都很少使用,努力保持著最低消費。
可企業藍標的申請不是都已經通過了么,這也要被查?
自從有了營業執照之后,信眾給的香火錢都是存到對公賬戶里的,通過社交平臺官方賬號每天結算的功德金光也非常的可觀。
被查之后不會要退回去吧!
柯行舟頓時警惕起來。
雖說他給老太太鬼的功德不多,只夠老太太鬼換到稍微快一點的善人通道,但畢竟是插隊,天道收取的手續費可高了,幾乎是他給老太太鬼的一半。
這種情況下,要是再被扣功德金光的話,那他這段時間的努力豈不都白費了?
柯行舟的神色一下子變得緊張許多,九龍觀主見了,不由得十分得意。
他就知道,這個什么逍遙觀絕對不可能一點問題都沒有!
他這兩天可是看了的,逍遙宗的官方賬號里除了抽獎就是科普,底下的評論區也很不正經,天天都是粉黑大戰,要么就是還愿的。
哪家道觀的官方賬號會是這個鬼樣子?
他們的企業藍標,甚至還是用營業執照申請的!還不如他們專業呢!
哪怕柯行舟剛剛表現出來的能力超出了他的認知,九龍觀主依舊認為這小子是個野路子,死活要把他一起拉下水。
“看吧!他心虛了!”九龍觀主激動道,說完還杵了一下身旁的小胖子,“愣著干嘛?說話呀!”
小胖子這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道:“對對對……警官,我們都是跟他們學的,是逍遙宗的這些人告訴我們要上網注冊官方賬號的。要不然我們怎么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呀!沒有他們的話,我們現在還在郊區那個破道觀里面騙那些老頭老太太呢!”
眾人:“……”
朱褚瞠目結舌:“你們居然還騙老頭老太太!虧我之前還跟你們虛心請教怎么吸引顧客,原來都是你們的詐騙手段!”
小胖子這時候也終于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多不妥當了,縮了縮脖子,聲音戛然而止。
九龍觀主賊心不死:“那你們也不是什么正經道觀!我問你,你們的道教組織登記證書呢?你們還敢開網店!”
朱褚:“……”
剛剛才支楞起來的朱褚頓時蔫了下去。
是哦,他們也很不正規的樣子。
小心的偷看了一眼項亭,上回項亭去拍攝基地找柯行舟的時候,朱褚不在場,因此不知道項亭的真正身份,跟九龍觀主一樣以為他是個警察。
他心想這個人看起來兇巴巴的,怕是不會通融他們的過錯。他們宗門不會直接被吊銷營業執照吧?
朱褚不由得犯起了愁。
才剛剛營業小半個月,網店的設計圖都沒交稿呢,營業執照就要沒了,以后還怎么振興宗門啊?
他想了半天,垂頭喪氣地想自己果然是這一屆弟子中最沒用的一個,這么一點事情都沒做好。
嗚嗚嗚……
宗門的名譽怕是要在他這里毀于一旦了,祖師爺會從棺材里跳起來打死他的吧!
誰知這個時候,一向不怎么待見他的師弟掃了九龍觀主一眼,聲音比平時給他布置作業的時候還要冰涼:“社交平臺上的企業藍v,靠上傳營業執照來申請,是他們自己的規定。合理合法合規,有什么不對?”
朱褚一點就透,滿臉的恍然大悟:“對哦!當初提交材料的時候,也沒有說可以提交別的證書啊!而且既然提交的是營業執照,那我們盈利一下怎么了?營業執照上寫的是逍遙宗法務流通處,又不是逍遙宗本宗!”
眾人:“……”
老實說,他們剛剛聽完九龍觀主的話,確實對柯行舟有那么一絲懷疑,可是現在卻不由得動搖起來。
聶辰和朱褚說的也很有道理的樣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項亭的臉上。
項亭:“……”
他沉默了片刻,“平臺的事情,不歸我管。”
九龍觀的兩人:“……”
包庇!這絕對是明晃晃的包庇!
可惜項亭根本沒有給他爭辯的機會,拿出手機就給附近的警察局打了電話,讓他們過來接收一下這兩個犯罪分子。
九龍觀的兩個人很快就在無限的悔恨中被押送走了。
臨走前,九龍觀主還十分不甘心的看了柯行舟一眼,正好看見他走到項亭身邊,跟他爭論為什么跟自己道觀互關也會被引起懷疑。
九龍觀主頓時瞪大了眼睛,恍然大悟一般,奮力的掙扎了起來:“無恥小兒!你們這是釣魚執法!我知道了,我全都知道了!這一切都是你們連手設的局!我要申訴!!”
話音未落,項亭蹙眉朝著那邊看了一眼,九龍觀主的后腦勺上頓時挨了一巴掌。
“嚷嚷什么,沒看現在都幾點了?你剛剛的聲音已經超過了四十五分貝,擾民了,知不知道!跟我們回派出所一趟!”
九龍觀主:“…………”——
目送一胖一瘦兩個假道士被押送上車,柯行舟慢慢的才反應過來:“他剛剛說什么釣魚執法,什么局來著?”
“誰知道呢。”朱褚幽幽的撕著已經成了殘渣的筆記本,還在記恨九龍觀欺騙自己的事情,“肯定是在跟附近的同伙交換暗號,建議嚴查!”
項亭:“……”
項亭欲言又止的看了這對師徒一眼,不是很想搭理他們兩個。
這個時候藍行在柯辰逸的陪伴下戰戰兢兢的走了過來,先是小心的看了一眼項亭,目光小心翼翼的避過他左眼的刀疤,隨后亢奮的圍住了柯行舟。
“大師!哥!那我這個事情算是解決了嗎?我以后不會再夢見那個老頭了?”
柯行舟還在糾結自家宗門在特殊事件管理局那邊的聲譽,聞言頓了頓:“一般來講是不會。”
“一般?”藍行臉上的笑頓時就收住了,他欲哭無淚道:“那不一般是什么情況?”
柯行舟:“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自己不一直想著他的話,就不會夢見他。”
藍行:“……”
朱褚干笑兩聲,心想哈哈哈,師父這話說的真是好曖昧哦……正常小伙子怎么可能天天想著一個老頭啊?
這話說出去,別人也不信呀!
隨即就注意到老頭鬼聽到這里的時候突然停下了顫抖,眼神古怪的在藍行身上轉了轉,表情憤怒又屈辱:“我是死了,又不是彎了!你不能這么侮辱鬼!”
藍行:“………………”
項亭:“……”
這個屋子里沒有個正經道觀也就算了,怎么連信眾和鬼都這么離譜!——
藍行在得知柯行舟的逍遙宗竟然是個正規道觀之后,簡直恨不得把他給裱起來。
但不知道為什么,柯行舟就是不怎么想搭理他。
他以為柯辰逸把他之前那些話都跟柯行舟說了,內心不由得有些焦急,后悔自己先前那么說柯行舟了。
這哪里是什么神神叨叨的小屁孩呀,柯行舟分明就是救命的神仙!
不得不說,藍行的富貴命還是有點道理的,他雖然腦子不怎么靈光,總被手下的人欺負,但卻能在面對機遇的時候,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就好比現在,他或許不知道柯行舟的本事究竟有多厲害,但察覺到柯行舟冷淡的態度,立馬就意識到自己應該想辦法留住對方。
他躊躇了半天,突然福至心靈地開口:“你們逍遙宗有高級會員卡嗎?要不給我辦一張?”
柯行舟果然神色松動了些許,朝他看過來:“高級會員卡?”
“就是vip、Svip什么的,然后可以提供一些更好更優質的服務……”藍行越說越小聲,簡直恨不得自己沒說過這話。
什么就“服務了!”
柯大師救他狗命,這能叫服務嗎!
誰知道柯行舟一點都沒有感覺自己被冒犯,還仿佛受到了啟發似的,朝大徒弟招手:“朱褚!朱褚!你聽見他說的了嗎?他想辦Svip會員!”
提到熟悉的字眼,朱褚頓時就精神了,一個大步跨到藍行面前:“藍先生,有的。只要您需要,我們什么都有!您看這個svip定價多少合適,我們聽您的!”
藍行:“……???”
讓他來定價嗎?藍行遲疑了一下:“這……多少合適?”
就聽旁邊的聶辰淡淡開口:“Vip會員卡20萬,SVIP200萬。你刷卡還是轉賬?”
藍行:“……”
這、這么貴?
他家雖然也有點小錢,算是個暴發戶,但也沒有爆發到一天給出去大幾百萬的程度。
他磕巴了一下,慫慫的表示:“先、先VIP吧。我的流動資金不太夠……”
他說著小心翼翼的去看了眼柯行舟的表情,果然看見對方一副失望的神色,心中竟然涌起一股沖動,想要干脆直接沖兩百萬算了。
好在打開銀行軟件的時候,剩余的余額讓他清醒了過來。
藍行越發的不敢看柯行舟了,小聲問:“之前的那兩千能算進去嗎?”
聶辰:“不能。”
藍行:“……好、好吧。”
他神情復雜地看了柯行舟一眼,心想逍遙宗這錢可真夠好賺的,之前的會員卡竟然直接就報廢了。
但柯行舟剛剛救過他的命,他此時唯恐對方反感自己,以后不救他的命了,又不能討價還價,只好硬著頭皮付了錢。
藍行充滿愧疚的給逍遙宗的帳號劃過去二十萬,遲疑了一下,還是問了句:“所以Vip和svip,跟普通會員有什么不一樣嗎?”
這一句直接給柯行舟和朱褚都問倒了。
他們兩個先前壓根就沒有想到要設立這兩個vip等級,哪里想過能有什么區別?
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得看行家,兩人同時將目光投向了宗門內唯一的資本家聶辰。
聶辰:“……”
聶辰停頓了一下,沒什么遲疑的開口:“Vip一年一充,到期不續費就取消了。Svip包終生,到你死之前都可以用。跟普通會員的區別的話,只收百分之十的上門費吧。”
藍行:“…………”
他沒記錯的話,先前聶辰想訂的上門費,本來就是百分之十來著。
藍行恍恍惚惚的成為了逍遙宗第一位vip會員,拿到一張黃符畫的會員卡的時候,忍不住懷疑人生:
二十萬就得到個這?
他心中一陣打鼓,在看見柯行舟失望的表情之后,卻又忍不住的心虛,跟柯行舟保證:“我我真心想充svip,就是這次錢不夠 。下次有錢了再來充,真的,騙你我是狗。”
柯行舟點了點頭,不是很感動的樣子:“哦。”
沒到手上的錢有什么好說的,晚上都扒爛了,這就是畫大餅的死渣男。
信他一個字都得倒霉。
他憂傷的轉開了視線,注意到角落里面已經洗去怨氣,成為善鬼的老頭,神色忽然一動。
“你死了這么久,有找到工作嗎?”
老頭鬼:“?”——
項亭旁觀了整場鬧劇,在看見柯行舟向老頭鬼發起招聘邀請的時候,他的沉默已經振聾發聵。
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正準備告辭離開,轉身的時候,眼角余光掃到柯行舟身上,卻忽然頓了頓。
他眉頭一跳,猛的轉身回來,緊緊盯著柯行舟:“你做了什么?”
柯行舟眨了眨眼,看了一眼,剛剛打印出來的工作合同:“……招聘啊。”
“……”項亭沉默了一下,艱難開口:“不是這個。你今天之前都做了什么?有沒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者事情?”
柯行舟一頭霧水,不知道項亭在說什么。
聶辰的神情也沉了沉,不動聲色的反而柯行舟身旁靠了過去:“項先生,請你注意你的行為。”
項亭也皺起了眉頭:“你讓開。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問他。”
聶辰寸步不讓,眼神已經冷了下來:“有什么事情,跟我說就可以。”
他周身氣場全開,與項亭四周肅殺的氣場猛烈相撞,雙方劍拔弩張,氣氛一時有些緊繃。
朱褚被擠在中間,嚇得幾乎跳起來。
這又是怎么了?什么情況!
好好的說著話,怎么突然好像要打起來了一樣!
以他價值一個億的腦子,根本想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么突然就對上了,只是目光掃到被師弟攔在身后,俏生生的站著的自家師父時,腦海里莫名閃過一個不太適宜的想法——
師父這個樣子,真的好像被雙apha爭奪的小omega哦……
這個想法剛剛出現,立馬就被朱褚自己壓了下去。
他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暗道真是糊涂了,他怎么可以這么想自己的師父!
師父先前抓鬼的時候英姿勃發、風流倜儻,信息素的味道都朝他臉上拍過來了!明顯是個純純的apha!
不過話說回來,兩a爭一a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他正天馬行空的想象著,下一秒就被自家師父給打斷了。
柯行舟看著項亭,腦海中突然閃過很多模糊的畫面,但他一張都抓不住,只有一種很奇怪的直覺:“……我們認識?”
他這話一出,聶辰和項亭兩個的氣場都為之一頓,緊接著,更加的針鋒相對起來。
的確。
聶辰忽然想到,不論是先前在拍攝基地的第一次見面,還是這一次見面,項亭的表現都太過熟稔了一點。
盡管項亭有意避嫌,可是話語中透露出來的熟悉感是不會騙人的。
更加致命的問題在于,柯行舟竟然也覺得對方眼熟。
這時候項亭朝他看了過來,目光在他周身頓了頓,就跟柯行舟一開始看見他身上功德金光時差不多的樣子,讓聶辰忍不住心頭一跳。
項亭眉心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你也不記得了?”
“我應該記得你?”聶辰冷嘲。
腦海中卻警鈴大作,警惕地盯著項亭。
他在心里飛快的將劉特助整理過的資料回顧了一遍,確認柯行舟的生活當中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一個叫項亭的人。
至于他自己,毫不夸張的說,他幾乎可以過目不忘。何況項亭的長相十分有特色,如果他見過眼前這個人的話,絕對不至于會忘記對方。
柯行舟的前十幾年都有他陪在身邊,分開的三年時間,也一直待在鄉下身邊,據說沒有過任何其他朋友。
——除了那個鬼差。
那么這個項亭,到底是什么時候跟柯行舟和他有過交情?
聶辰眼神沉了沉,柯行舟的表情也十分疑惑。
誰知道項亭竟然直接跳過了聶辰,重新看向柯行舟,下一句話便讓他們兩個的臉色同時驟變——
“你的功德金光變少了,為什么?”
聶辰渾身一僵,猛的回身看向身后的柯行舟。
然而他現在只是個普通人,除了功德金光加身,對他的血肉產生了一些奇特的作用以外,他本身卻是個毫無玄學天賦的凡人。
在他的眼中,柯行舟跟以往沒有太大的改變,頂多就是因為奔波了半天時間,臉色有些憔悴。
不……不對。
聶辰猛然意識到,柯行舟不應該憔悴的。
柯行舟學習基礎玄學知識的時候,他曾不甘心的跟著一起學習,在教材上看到過關于面相變化的內容。
命運,命運。人的命是固定的,但運卻是起伏不定。
相師可以通過觀測一個人的氣運,來確定他未來的運勢走向,而如果普通人想要看到這一點的話,就需要更加細致的觀察。
一個馬上要走大運的人,哪怕衣衫襤褸、面容臟污,但是他的精神面貌一定是好的,不會有任何頹喪萎靡的跡象。而如果一個人馬上要倒霉,哪怕衣著精致,也有一種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凌亂和不穩定感。
他之所以會覺得柯行舟有些憔悴,是因為柯行舟的運勢下降了,讓他的精神面貌看起來沒有平時那么飽滿。
功德和運勢息息相關,因此他沒有懷疑項亭的說法,只是驚疑不定的看著柯行舟。
柯行舟以前跟他說過自己身上的情況,雖然沒有細說,但是憑著自己對柯行舟的了解,聶辰也猜出來一些,知道功德在一定程度上關系到柯行舟的性命和生活質量。
柯行舟好不容易才重新走到了他的身邊,想也知道,這一路來他的功德攢得有多艱難。
聶辰緊緊盯著柯行舟,用眼神詢問他:怎么回事?
柯行舟則是有些訝異,項亭居然能夠看得出自己功德金光的增減。
雖說一般的道士開了眼之后也能看到功德金光,但且不說一直保持著開眼狀態有多消耗法力,就算是項亭進來之前就開了眼,又或者是天生自帶天眼,正常來講應該也是注意不到功德金光的小范圍增減的。
現在的他可不是以前那個正常生活都困難的小可憐了,功德金光跟以前比,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給老太太鬼的功德,只不過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而已。
——難不成對方也有一個“功德提款機”?
柯行舟剛生出這種想法,誰知項亭再次語出驚人:“你又把功德給誰了?”
“……”柯行舟眼神微凝,表情沉了下來。
又?
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他還給過誰功德么?
第 67 章
話剛出口,項亭就意識到了不妥,立刻閉上了嘴。
聶辰卻從柯行舟的表情中意識到什么,猛然回身盯住了項亭:“你還知道什么?”
“……”項亭眉頭緊皺,一言不發。
只是看向聶辰的眼神有些狐疑,似乎不明白他怎么會對此一無所知。
被他用這樣的眼神注視著,聶辰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煩躁。總覺得好像又有什么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這種感覺自從柯行舟接觸玄學以來,就時常出現在他的心頭,讓他一度陷入焦慮和不安。
原本他靠自己的記憶力和理解能力,強行學透了那些玄學基礎知識,又在后來的一次意外中發現自己的血肉能夠為柯行舟所用,就再也沒有過這么無能為力的感覺了。
現在卻在項亭的目光下,再次意識到了自己跟柯行舟之間那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一道將他和柯行舟分隔開來,越推越遠的鴻溝。
聶辰的心往下沉了沉,目光更加冷厲:“你到底是誰?”
項亭察覺到了他的敵意,表情困惑又有些無奈,深深的看了他一會兒,只是道:“不記得也好。但你大可不必把我當成你們的敵人,我只是恰好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說罷,神色復雜的看了柯行舟一眼。
“下次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了,否則等你全都想起來的那天,或許會后悔莫及。”
“后悔什么?”柯行舟很不理解。
他只不過是分給老太太鬼一些微不足道的功德而已,對于以前的他來說,或許是一個沉重的負擔,但對于現在的他,那點功德根本算不上傷筋動骨。
何況只要逍遙宗還在,他的功德就會一直上漲,很快就會補上這個缺口了。
至于老太太鬼,從她投胎的那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聯系就已經結束。
投胎誕生的是一個全新的人,他還不至于連這種簡單的因果都分不清楚。
柯行舟很想讓項亭說明白一點,但卻敏銳的察覺到,就在項亭說完這兩句話之后,周圍的空氣好似突然凝結了起來。
一道玄之又玄的力量籠罩住了這片地方。
他沒什么特別的感覺,但項亭的額頭幾乎是瞬間就滲出了汗水,微不可察的悶哼了一聲。
之后不論聶辰和他如何追問,項亭都只有一句“天機不可泄露”,不肯再透露更多,很快就告辭離開了。
樓下,張揚的紅色超跑吸引了許多人的矚目。
車主是個年輕的女孩子,在拒絕了第不知道多少個男性的搭訕后,瞥見從一樓大廳走出來的項亭,揚起皓白的手臂朝他揮了揮。
項亭沉著臉看了一會兒,才在紅裙女孩的催促下上車。
一陣張揚的引擎聲響,車子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
項亭整個人被強大的后坐力甩在椅背上,表情卻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冷冷的開口:“超速,扣3分,罰款200。”
“……”車速頓時就慢了下來。
可惜為時已晚,項亭已經拿起手機舉報了這輛車,女孩隨即就收到了違章通知。
女孩頓時怒不可遏:“畜生!我在你這工作,一個月才給七百,油費都不夠扣的,你還舉報我!這破工作,你信不信本小姐不干了!”
項亭對她的威脅不為所動,只是疲憊的靠在副駕駛上,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遵紀守法,是每個公民應該承擔的責任和義務。”
“我又不是公民!”
項亭睜開僅剩的右眼,側過頭看她:“你是。”
“……”女孩不跟他爭辯這個,不滿的瞥他一眼,“不是說去抓邪道?那兩個邪道一早就被帶下來了,你還在上面待了那么長時間,干什么了?”
項亭一開始沉默以對,正當女孩以為他不打算回答的時候,卻突然開口了:“我見到了他和聶辰。”
“那不是很正常?天眼那邊一直盯著他們兩個,早就跟你說過他們兩個也在了吧?”女孩不以為意,“你是不是老年癡呆了,連這個都能忘記?”
項亭卻搖了搖頭:“你沒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他還是他,甚至又把自己的功德給了別人。但聶辰……我突然懷疑我們是不是找錯了人。”——
公寓里,聶辰眸光沉沉的盯著項亭離開的方向。
藍行不敢繼續待在這套公寓,還是打算補上外立面之后賣掉,跟柯辰逸兩個人一起恍恍惚惚的告辭離開了。
物業經理被刷新了三觀,跟他們一起走的,臨走前還握著手機瘋狂打字,一定要跟家里人好好八卦一下這次神奇的經歷。
委托人都走了,柯行舟他們自然也要打道回府。
朱褚全程只敢在旁邊安靜的看著,直到聶辰率先坐進車里,才敢小心翼翼的湊到柯行舟身邊,壓低聲音問他:“師父,剛才那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他一開始以為對方是換了便衣的警察,但剛剛那些警察過來,又跟項亭不太熟悉的樣子,還跟局里確認了一遍身份才繼續做事。
正常警察應該也不會對功德金光這些東西這么了解吧?
柯行舟收回思緒,淡淡跟他解釋了一下項亭的身份,說起特殊事件處理局的時候,不由得頓了頓。
特殊事件處理局……
項亭開口的時候,他就仔細回憶過了自己懂事以來的經歷,記憶里面并沒有任何缺失的部分。對方跟聶辰也很熟悉的樣子,但聶辰也完全不記得他。
他有一種預感,項亭說的大約不是他和聶辰這一世的事情。
但上輩子么?
柯行舟沉默了一下。
從他認識陸離以來,他就一直在試圖查清楚自己前世究竟發生了什么,怎么會落到連維持正常生活的功德都不夠——按照常理來講,如果他的功德真的這么低,當初投胎的時候就不可能投入人道。
可他不但投胎成了人,還擁有玄學天賦,甚至好運的被換到了一個富足的家庭。
更有甚者,陸離翻遍了命簿,竟然都找不出他的前世。硬是逼得陸離自己開發了一個辦公軟件,把命簿上的信息整理成數據,一點點塞到他的數據庫里面。
結果到目前為止還是一無所獲。
連陸離都查不到他的前世,人間的組織怎么會知道?
種種謎團圍繞著柯行舟,他瞥見朱褚打開公眾平臺進行日常賬號維護的時候,不由得想起來,項亭的命運似乎也一直籠罩在迷霧之中。
他先前以為項亭也是道士,看不見他的命理,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可現如今跟九龍觀的那兩個假道士一比,他才發現端倪——
項亭的命運并不是被遮擋住的,也不像正常道士一樣,因為充滿了千變萬化的可能性,而讓人無法捕捉到確切的方向。
他第一眼看見項亭的時候,完全能夠看穿他平靜而不普通的一生,直到后來意識到不對勁,才發現他的每個人生關鍵節點都是模糊的,并沒有明確的畫面。
這種感覺就好像看電影,鏡頭之外的內容就是薛定諤的貓,在電影沒有描述出來之前,誰也不知道那些過往究竟是否發生過,又是以什么緣由發生的。
但這種情況本來是不應該發生在柯行舟身上的。
他擁有天眼,大部分人的命運他都能一眼看穿,哪怕是面對無法完全看穿的人,他也更應該是上帝視角,而不是觀眾視角。
在項亭身上看到的內容,更像是人為設定好的一個人生計劃,以畫面的方式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柯行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朱褚發完日常的科普微博,發現師父好像有點不開心,以往做完法事都抱著手機不撒手的,一天看八百遍那個“功德提款機”APP,今天卻一眼都沒有關注,直接將手機塞在了口袋里。
先前項亭說的那番話他其實沒怎么聽懂,此時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師父,只能求助的看向師弟。
誰知道師弟也是一身的低氣壓。
往常總是厚臉皮往師父身邊貼的人,此刻連二郎腿都翹到另外一邊,不偷偷的去蹭師父的小腿,暗戳戳的爭寵了。
他張了張嘴:“先前藍先生好像說這附近有個酒吧?要不我們……”
話還沒說完,忽然感覺身上一涼,剛剛一直沉著臉色看窗外的師弟不知道什么時候側目朝他看了過來,那眼神簡直好像他是什么罪人。
聶辰冷冷開口:“不要。”
朱褚:“……哦。”
不要就不要,這么兇做什么?
說起來自從聶先生成為了師父的徒弟,他這個大師兄真是越來越沒有威嚴了。
朱褚委屈巴巴的看向柯行舟,想讓師父替自己主持公道,誰知一扭頭就看見聶先生換了一邊坐。
他一改先前緊繃的坐姿,身體向后靠在了椅背上,穿著西裝褲的長腿從他們對面伸過來,翹起的高度正好在師父的小腿側面靠上的位置,只差一點點就貼到大腿上了。
皮鞋的鞋尖被擦得锃光瓦亮,在車內昏暗的燈光下形成一個模糊的輪廓。隨著車子的行駛,若有似無的貼近。
朱褚就見師父的目光一下子凝實起來,一眨不眨的盯著對面的聶辰,連眼角余光都不分給他了。
朱褚:“……”
真是好卑鄙的爭寵手段!連告狀的機會都不給他,果然是狡猾的資本家!
他憤憤不平的抬頭,結果剛對上聶辰平靜的視線,就慫慫的縮回了腦袋,目光也下意識的挪開了。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燈光,他淚流滿面,十分悲痛的心想:算了,這段時間他還得跟著師弟學畫符呢,不能這么快跟他撕破臉。
何況剛剛師弟也保護過他的。
要不是師弟機靈,他都沒想起來自家宗門的官方賬號是用法物流通處的營業執照申請的,被兩個邪道問住可就太丟臉了。
如此看來師弟其實也沒有什么壞心,說不定只是在意當初師父不愿意收他為徒,所以才這么粘人,還喜歡跟他爭寵。
等著他學會畫符的!
到時候他把網店銷量提上來,將功補過,師父一定不會再受師弟迷惑,會重新重視他的!
朱褚委委屈屈的安慰好了自己,當場奮發圖強,在腦海里回憶起符咒的畫法,漸漸的竟然真的專注起來,進入了渾然忘我的境界。
車廂內一時間寂靜下來,三人各懷鬼胎,就這么安安靜靜的回了拍攝基地。
朱褚還要回出租屋那邊,聶辰讓司機把他送回去,自己卻下了車,跟在柯行舟的身后往基地里走。
很快他就覺察到了不對,因為柯行舟一直走出去很遠,才忽然注意到他的跟隨,回頭無語的看他:“你不回家,跟著我做什么?”
柯行舟的耳朵還有點紅,腦海里回放著先前在車上聶辰大膽的舉動,語氣不是很好,還瞪了聶辰一眼。
聶辰倒是絲毫沒有羞愧的意思,轉移話題:“關于項亭這個人,你有什么想法么?”
柯行舟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見他是真的打算談正事,便稍稍放下了戒心。
有關過去的事情,他確實只能跟聶辰交流,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將車上發生的事情拋之腦后,找了條長椅坐下來。
《全能偶像》的選手們還在刻苦訓練,音樂聲和練舞時鞋底與地面的摩擦聲遠遠的傳過來,練習室的燈光照在他們兩個的身側,將他們的影子疊到了一起。
柯行舟將視線從影子上挪開,呆呆的開口:“我不認識他。”
一路上盤旋在心頭的那口郁氣頓時散了,聶辰微不可察的舒出一口氣,身體貼近了柯行舟:“我也不認識他。”
京城的春夜還是很冷的,小風一吹,身上的溫度就能散得干干凈凈。
柯行舟因此沒有注意聶辰的靠近,抬頭看著天上的彎月,半晌后才恍惚的開口:“但我覺得我上輩子可能是認識他的。”
聶辰一頓。
“怎么說?”
“他說我‘又’把功德給了別人的時候,給我一種奇怪的熟悉感,但是我想不起來了。”柯行舟慢吞吞的解釋,“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喝的孟婆湯也沒起作用?”
要不然腦子里怎么會冒出自己完全沒有經歷過的記憶?
聶辰:“……”
“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聶辰不動聲色的握住了柯行舟的手,“你的鬼差朋友怎么說?”
柯行舟一開始是想要掙脫的,但聶辰的手掌心太暖了,跟小火爐似的。他遲疑了一下,思緒就被聶辰的話帶跑。
“他找不到我的前世。”柯行舟頓了頓,“他本來只是好奇我前世到底做了什么,這輩子才活成這個鬼樣子,結果一直到開發出了一整套辦公系統,都沒找到答案。”
柯行舟本來不打算跟聶辰說這些的。
畢竟兩個人的關系現在有點尷尬,他跟陸離認識,也是他們兩個分開之后,他覺得聶辰和陸離最好永遠不認識,這樣子他面對陸離的時候不至于太尷尬。
但現在牽扯到一個認識他們,他們卻都不認識的陌生人,也不好計較太多了。
誰知道聶辰聽完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所以他知道我們的事情?”
柯行舟:“……”
他有點炸毛,聶辰卻把他另外一只手也拉了過來,用熱乎乎的掌心包裹著,轉移話題:“所以項亭的消息,應該不是地府那邊拿到的。”
柯行舟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飛速轉頭看了眼練習室那邊,還好沒人在窗戶邊閑逛。
他皺著眉頭看了聶辰一眼,想抽回手,但又被寒風吹得放棄了這個想法。
“可連命簿都查不到的事情,人間的組織怎么可能查到?”柯行舟說出了一路過來的疑惑。
轉世投胎,跟以前就沒有任何關系了。從身體到靈魂,完全成為了一個全新的個體。哪怕是地府那邊,也只能依靠轉世投胎的記錄來將兩個人聯系到一起。
柯行舟一直想不通這一點,對方難道還有其他的辨認方式?
視野中旺盛的功德金光忽然動了動,柯行舟看著那多到幾乎將自己溺斃的功德金光,忽然靈光一閃:“……他該不會是看功德金光認出你的吧?”
這樣旺盛的功德金光,簡直比柯行舟見過的所有人加起來還要多了。
哪怕是謝鞍,家里從祖上開始就一直行善積德,積累到他這里,也只是比普通人強盛一點,更容易避開禍事而已。
哪里像聶辰,簡直像是個行走的功德庫。
只是通過功德金光認出聶辰還好說,他現在的功德已經不是以前那種寒磣的樣子了,項亭又是怎么肯定他是自己以前認識的人的?
柯行舟百思不得其解,又將項亭奇怪的命理跟聶辰說了。
“……我覺得我看到的那些畫面,只是他想讓我看見的。”柯行舟總結。
聶辰也不禁沉思起來。
“你能做到這種程度么?”
柯行舟果斷搖頭:“不能。”
他雖然修習道法,能夠幫助一些人轉運,但一切都是在天道允許范圍內的。就連那些邪道,所謂的幫人改命也不過是用其他的代價來做替換。
再高深的手段,也不過是改了運勢,而無法真正改變一個人的命理。
更何況項亭給他看的命理根本就是假的。
柯行舟道:“我先前看的時候,他今天應該正在加班,不會出現在公寓那邊。但他今天出現的時候,命理就改變了。”
聶辰:“既然不可能是真的,那會不會是障眼法?”
倒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柯行舟想到了九龍觀的那兩個假道士,不也輕易的騙過了他?
可能夠輕易的騙過他的天眼,說明對方的實力應該在他之上許多才對,那兩個假道士的實力卻著實一言難盡了些。
想到九龍觀的兩人被老頭鬼嚇得滿屋子亂跑的樣子,柯行舟沉默了一下。
思考了許久都沒有個答案,柯行舟不想在這里吹冷風了,站起來準備回去睡覺。
卻忘了自己的手還被聶辰拽著,他這么一起身,直接被拽得往聶辰身上倒去。
聶辰連忙松手去保護他,兩人直接抱了個滿懷。柯行舟兩只手都被聶辰抓住了,抬起頭的時候還撞了下聶辰的下巴。
這一下兩個人都不由得痛呼出聲。
“啊!”
“嘶……”
寒冷的夜晚,這兩聲不大不小的,剛好練習室那邊的音樂也停了,就顯得他們兩個的聲音格外的大。
四目相對,聶辰灰綠色的眸子暗了暗,呼吸即刻變得有些沉。
柯行舟心頭一跳,掙脫開聶辰的手就要拉開距離,后腦卻被寬大的掌心覆蓋住了,聶辰整個人迎了上來,滾燙唇舌貼在冰涼的嘴唇上時,他竟有種灼傷的錯覺。
燙得他情不自禁的悶哼了一聲。
本就因為思考而變得有些混沌的腦子頓時更加迷糊了,他遲疑了半秒,忘記緊閉的唇齒就被強勢的闖入,連呼吸都被染上了灼熱的溫度。
天空中一輪尖尖的彎月,柯行舟愣愣的被聶辰帶動,呼吸逐漸不穩。
也不知道是最近被聶辰偷襲得多了,還是因為今天難得心平氣和的坐下來一起商量事情,讓他多少回憶起了當初兩人相依為命的過往,柯行舟竟然本能的回應了幾次。
兩下幾乎算不上鼓勵的推搡,卻被聶辰當作是邀請,不知什么時候橫在他腰后的手臂緊了緊,仿佛要將他揉入骨血。
柯行舟只覺得身體里有一片地方燒了起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聶辰帶到了樹后,一個保安開著巡邏車慢悠悠的經過,正好路過他們剛剛坐著的長椅。
柯行舟來不及慶幸,聶辰的唇就再次附了上來。
這一次的動作輕柔許多,卻格外的纏人,溫情的挑動柯行舟的每一根神經。
只是微弱的水聲在寂靜的環境中仿佛被無限放大,存在感極強,柯行舟心里很是慌張,甚至疑心練習室那邊都會聽見。
正這么想著,眼角余光就瞥見聶辰的身后,練習室的窗邊隱約出現了一個人影。
謝鞍渾身熱汗,關了音樂呼呼的喘氣,一邊擦汗一邊往窗邊走,還在擔憂的嘀咕:“哥怎么還沒回來?朱褚不是說他們已經到了么?我再給哥發條短信好了……雖然哥都一個多小時沒回我了……”
屋內的暖氣開得太足,練習室是開了一條窗縫的,說話的聲音清晰的傳了出來。
“……”柯行舟悚然一驚,他們怎么跑到謝鞍的練習室旁邊了?
還離窗戶這么近!
立即按住了聶辰鉆入他衣服下擺的手,柯行舟哆嗦著手摸自己的衣服口袋。
好不容易從凌亂的衣服上找到口袋,摸到手機還沒來得及按下靜音鍵,下一秒,柯行舟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謝鞍一頓,狐疑道:“哥?你在外面嗎?”
他快步走到窗邊,整個人趴在玻璃上往外看,目光正對著窗外的樹影。
第 68 章
要被發現了!
柯行舟心頭狠狠一跳,看著窗戶上顯現出來的人影,腦子里一片空白,手腳都有點發軟了。
好在室內外光線相差巨大,他們所在的地方距離窗戶還有一小段距離,謝鞍一時看不清外面是否有人,倒是身上的熱氣一下子撲在了窗戶上,形成一片模糊的水霧。
謝鞍:“……”
他無奈抬手,擦掉玻璃上的水霧,而趁著這個時間,柯行舟迅速反應了過來,抬手抓住聶辰的肩膀往前一推,直接將聶辰按在了練習室窗戶旁的墻上。
他一時激動沒控制住力道,聶辰后背緊緊貼到墻壁上,不由得悶哼一聲。
柯行舟嚇了一跳,連忙抬手捂住他的嘴。
見謝鞍再次趴到窗戶上往外看,他的心臟更是砰砰狂跳,努力的往前擠,試圖用窗臺凸起的部分將自己跟聶辰的身體擋住。
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胸膛的起伏和心跳的頻率互相影響,漸漸的不分彼此。
聶辰垂眸看著埋在自己懷中的柯行舟。
后者一臉緊張的盯著窗戶那邊,似乎真的很怕被人發現跟他之間的關系,纖長的睫毛飛快的抖動著,一雙如墨的眼眸在黑暗中越發的黑白分明,眼底微光閃爍,看得他喉間發癢,喉結忍不住上下滾動了兩下。
吞咽口水的響聲在柯行舟耳邊無異于驚雷炸響,他立即回頭,瞪了聶辰一眼,示意他保持安靜。
“……”
聶辰眸色微動,順從的張開手臂,貼在身后的墻壁上,任由柯行舟擺布。
練習室內,謝鞍再次在眼睛上支起小帳篷,朝外看去的時候,便只瞧見了一片黑漆漆的樹影。
剛才的手機鈴聲也只響了一下就消失不見了。
“奇怪……”謝鞍小聲嘀咕,“我聽錯了么?”
跟他同組的選手都習慣他天天“哥哥哥”的把柯行舟掛在嘴邊了,見狀不由得好笑:“幻聽了吧!今天一天下來,光是我知道的,你就已經幻聽好幾次了。至于那么緊張么!”
“柯行舟又不是小孩子了,何況他出門的時候上的是聶先生的車,丟不了的!”
謝鞍聽到這個卻更不放心了:“聶先生?我哥出去辦事,他為什么也在?”
他表情緊張,提到聶辰的時候,語氣中滿是警惕。
朱褚怎么都沒跟他提起過這事!
先前就是這樣,聶先生在他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跟哥有了交集,然后他們兩個的交情就一下子超過了他跟哥的友情!
“不行,我得再給我哥打個電話。”謝鞍掏出手機又給柯行舟打了個電話。
好在柯行舟先前將手機調成了靜音,此時只有被夾在他跟聶辰中間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將兩人的面孔照亮了片刻。
這點光亮在黑暗中著實是有點顯眼,柯行舟嚇了一跳,連忙將臉埋進了聶辰的頸窩,死死擋住手機的光。
四周一下子重新陷入了黑暗,柯行舟的視野完全暗了下來,感覺到聶辰噴灑在耳側的氣息,似乎是悶笑了一下。
柯行舟:“……”
謝鞍奇怪的朝這邊看了一眼,視覺死角的緣故,沒能發現什么異常。
謝鞍不信邪的推開窗戶朝外張望了一下,聞言耳朵一紅,很認真的反駁:“你們不要瞎說!我對我哥只有崇拜和尊敬,組cp什么的,太沒禮貌了!”
“哪有,我看你們兩個確實挺配的!粉絲怎么說的來著?咸魚美人和熱情小狗!”
“你們兩個的cp可熱門了,我還在你們超話領了個鐵粉牌子呢!哈哈哈哈哈……”
隊友們善意的說笑聲順著窗戶縫傳出來,就好像響在柯行舟跟聶辰兩人的耳邊。
手機屏幕暗了下來,柯行舟稍稍退開一點,就感覺聶辰搭在自己腰間的手指緊了緊,深邃的眉眼低垂下來,朝他微微挑了下眉。
咸魚美人和熱情小狗?組CP?
柯行舟:“……”
他能說他也是今天剛知道有這回事么?
謝鞍被隊友們說得不好意思,又不知道該怎么證明自己對柯行舟純粹的兄弟之情,干脆板起一張娃娃臉,轉身回到了練習室里:“我看你們還不是很累,音樂打開再練一次吧!”
“啊,怎么這樣!”
“這才休息幾分鐘,你也太魔鬼了吧……”
練習室里的音樂聲重新響了起來,柯行舟心神松懈,才發現自己居然不知不覺的抱住了聶辰。
兩人的身體幾乎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先前那番刺激的場面還殘留在腦海中,兩人的呼吸都沒平復下來,胸膛緊緊相貼,互相擠壓著對方。
柯行舟退開的時候,才后知后覺的感覺自己腿上好像戳了個什么東西。
柯行舟:“……”
不過這一次,他自己的反應也挺激烈的,也就不好再跟之前一樣理直氣壯的指責聶辰什么。
僵硬的挪開視線,他額角跳了跳,只覺得剛剛仿佛經歷了一場磨難,扭頭就想回宿舍去了。
誰知道剛剛邁開步伐,手腕就被聶辰抓住,一把拽了回去。
熟悉的薄唇再次貼了上來,還想跟先前一樣攻城略地。
奈何柯行舟這會兒清醒得很,先前那個莫名其妙的吻都沒有理清楚呢,這會兒竟然又來,氣得直接就要推開他,還重重咬了聶辰一口。
哪知聶辰只是眼神暗了暗,卻連悶哼聲都沒有發出來,反而捏了捏他的手掌,示意他朝旁邊看。
柯行舟將信將疑的朝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就見謝鞍不知道什么時候又走到了窗臺旁,有些擔憂的看了看窗外空蕩蕩的小路,拿上落在窗臺上的手機,才又轉身回去。
“……”柯行舟驚了一下。
意識到自己錯怪了聶辰,他下意識的松開了牙齒。
張了張嘴,正想要道歉,聶辰卻低低的笑了一聲。
他反身將柯行舟壓在了墻上,就像剛才柯行舟壓著他一樣,一只手牢牢的控制住柯行舟的手腕,另外一只守護在他的后腦,越發深入的吮吸起來。
舌根傳來微微的酸麻,被聶辰用如此充滿占有欲的姿勢禁錮,感覺陌生又很刺激。
柯行舟的脊背止不住的發麻,好似有一團火花,一路從尾椎燒到了他的后頸。
他口干舌燥。
因為理虧,柯行舟沒有太過用力的反抗,但這反而給了聶辰可乘之機。
一雙大掌不知道什么時候鉆入了他的衣擺,虎口不輕不重的卡在他腰側的凹陷,隨著屋內音樂的節點,指腹不時摩挲著汗濕的皮膚。
那雙手仿佛有著難以想象的魔力,路過是每一寸皮膚都被點燃。聶辰的那雙眼睛更是如同兩汪深不見底的深淵,幽深到好像要將他的靈魂都吸進去。
柯行舟被他這么盯著,感覺就好像被某種原始的猛獸盯上了一樣,危機感籠罩在他的心頭,他不由自主的發出低低的悶哼聲。
等到兩人終于分開,柯行舟得以呼吸到新鮮的空氣時,幾乎是下意識的拒絕了聶辰再度覆上來的嘴唇,將頭別到一邊。
他急促的喘著氣。
這樣的聶辰給柯行舟的感覺實在是太陌生了,明明臉還是那張臉,技巧也跟之前別無二致,在黑暗中盯著人的時候,卻莫名的充滿了壓迫感,總讓他有一種馬上就要被拆吃入腹的錯覺。
柯行舟的腿都有點發軟了。
屋內的音樂聲還在繼續,謝鞍他們正在里面勤奮的練習著公演舞臺要表演的曲目,而他竟然跟聶辰在一墻之隔的地方……
柯行舟的臉頓時燒了起來,抬手擋住了再次靠近的聶辰的臉。
他壓低聲音,有些惱怒:“聶辰!”
聶辰頓住,目光沉沉的盯著他,眼底的火仿佛要將他燒成灰燼,卻并不說話。
他的嘴唇上還殘留著先前被柯行舟咬出來的鮮血,在昏暗的光線中只有一片暗色的輪廓,卻讓柯行舟忍不住心虛了片刻。
剛才分明是他自己沒有強硬的拒絕,不然就以他的力氣,聶辰想強迫他,根本不可能做到。
親都親了,這個時候再面對聶辰,他多少沒有辦法跟之前那樣理直氣壯。
柯行舟難得的有些無所適從,放緩了語調:“你別這樣。我們兩個……不合適。”
但沒等他說完這句,聶辰周身的氣場頓時就沉了下來。
他掐住柯行舟的腰,額頭抵著他的額頭,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怎么不合適?是這里,還是這里?”
他手上的動作比先前放肆了許多,簡直是在四處點火。
柯行舟原本已經稍稍緩和了心情,被他這么一搞,又有些頭皮發麻,咬著舌尖才沒有叫出聲。
等到這股勁頭過去,他也有點生氣了,橫了聶辰一眼:“聶辰!”
只是他這一眼毫無威懾力,眼底全是水霧,與其說是在兇人,倒不如說更像是小獸在狐假虎威。
他有點脫力的靠在墻上,盛唐劇烈的起伏。
聶辰伸手墊在他的后腦,聲音卻冷冷的:“這都不合適,那你跟誰合適?熱情小狗嗎?”
柯行舟:“……?”
他的頭腦已經有點不清醒了,反應了一會兒才想明白,熱情小狗指的是謝鞍。
這跟人家小孩有什么關系?
聶辰定定的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神色卻忽然柔和下來,手上的力道也不輕不重的,開口就是一句:“師父。”
這一聲直接嚇得柯行舟抖了抖,警惕的盯著聶辰。
聶辰絲毫不以為恥,反而湊近了過來,與他抵著鼻尖,薄唇若有似無的與他相接:“你不會喜歡他的,對不對?”
柯行舟正要點頭,耳垂卻忽然被人咬住了,被揉搓得發燙的腰側也迎來襲擊。“他能讓你這么開心么?他知道你這里,還有這里……一碰就發抖么?”刻意壓低的聲音混雜水聲,以及屋內的音樂聲鉆入柯行舟的耳朵,“……他能像我一樣靠近你,這樣對你嗎?”
柯行舟的手被牽引過去,被對方灼熱的體溫燙了一下,迅速的縮回手。
聶辰的眼神猛然一沉,隨即卻很快笑開:“師父,你沒拒絕我。”
話音落地,柯行舟的動作陡然一頓,身體也僵了僵。
聶辰慢吞吞的開口:“師父,我的肩膀好痛,剛剛可能撞到窗臺上了。”
柯行舟:“……”
“你能不能幫我看一看,是不是受傷了?”
柯行舟:“…………”——
謝鞍練完一遍舞蹈下來的時候,看見手機上終于有了柯行舟的回信。
【哥:回來了。今天太累,我先回去休息了。】
失落了一整天的小狗頓時滿血復活,絲毫不疑有他,立即給柯行舟回了消息:【收到!哥,你今天辛苦了,明天我讓柯元白和安和光給我們帶火鍋吃!讓你好好休息一下!】
消息發出去之后,卻很長時間沒有回信。
謝鞍覺得柯行舟今天有點怪怪的,以前明明不會不接他電話,發消息也都基本會回應的,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卻變得這么冷淡。
但是想到柯行舟出去做法事做了一天,疲憊在所難免,他便沒有想太多,受體所有疑慮,給柯元白跟安和光打電話要火鍋去了。
反正哥都已經安全到基地了,聶先生總不可能連睡覺的機會都不放過吧!
宿舍這邊。
柯行舟瞥見亮起的屏幕,莫名有一種做賊心虛的感覺。
他手上拎著剛剛從劉特助手上接過來的藥房袋子,面前是正在脫衣服的聶辰。
價值不菲的手工西裝外套,就這么隨便的丟在了他那張狹窄的宿舍床上,聶辰眉眼低垂,態度自然的在他面前解開紐扣,朝他露出肌肉勻稱,充滿爆發力的上半身。
聶辰的祖母是個外國人,他不僅遺傳到了對方的灰綠色眼睛,皮膚也是漂亮的冷白皮,相比之下,一些部位的顏色也比普通人要淺上許多。
柯行舟的視線不受控制的在上面停頓了一下,頭頂便傳來了聶辰的哼笑。
“……”柯行舟咬了咬牙,挪開視線,“轉過去。”
聶辰后肩上還真撞出來一塊淤青。
他皮薄,膚色又特別的白,但凡受點傷都格外的明顯,因此看上去頗為觸目驚心。
柯行舟見狀頓時更加不好意思了,畢竟是他自己為了躲避謝鞍的視線,強硬的將聶辰推到墻上去,才讓他的肩膀受傷的。
后來還咬了聶辰一口。
雖說聶辰也耍了幾次流氓,但一碼歸一碼,他自己犯的錯他肯定是要承認的。
聶辰不要臉,他不跟聶辰一樣。
拆開冷敷袋,幫聶辰敷了一會兒傷口,聶辰注意到他凍得通紅的手指,就接過了冷敷袋,轉而伸手過來,可憐巴巴的道:“師父,手也受傷了。”
先前墊在柯行舟腦后,因為柯行舟掙扎而在墻面上摩擦出來的傷口。
柯行舟:“……”
沒好氣的給他消毒包扎好,柯行舟心中剛罵了句活該,就又聽見聶辰開口了。
“舌頭也疼。”
柯行舟:“…………”
認命的繼續低頭在藥品袋子里翻找起來,但劉特助送來的藥品就只有這些,柯行舟眉頭一皺:“沒有能放嘴里的藥。你回去再……”
話音未落,就見聶辰垂首靠了過來,將兩人之間原本一步遠的距離拉近到幾乎鼻尖對鼻尖的位置,那雙灰綠色的眼睛深深的與柯行舟對視,瞳孔里倒映出柯行舟的輪廓。
他一靠近,柯行舟就忍不住想起剛剛在練習室外的場景,心跳忍不住變快些許。
他飛快的看了眼宿舍門,壓低聲音:“劉特助還在呢!你又要做什么?”
聶辰緩緩勾唇,沒有回答他,只是再度逼近了些許,舌尖在柯行舟緊閉的嘴唇上點了點。
“人的唾液也是有殺菌和修復作用的。”聶辰說得十分理所應當,“師父,你難道忍心見死不救?”
“……”
真是夠了!
柯行舟忍無可忍,抬手直接蓋在了聶辰的臉上:“這么點傷口就能死的沒用男人,早點死了算了!”
聶辰:“……”——
劉特助正遲疑著什么時候送套進去比較合適,扭頭就見自家老板被趕了出來。
一米九的大高個,哪怕身上肌肉再怎么勻稱,那也是一個大男人,竟然就這么輕易的被矮了半個頭的柯行舟推出了門。
出來的時候衣服都是凌亂的,襯衫的扣子只匆忙扣到了胸口,西裝褲上甚至有明顯的水跡。
這這這……這是臨門一腳被趕出來了?
劉特助心里咯噔一下,幾乎以為是自己錯過了時機才導致的,腦海中已經開始模擬失業后的凄慘生活了。
結果卻發現聶先生的心情似乎不錯,并沒有因為被趕出房門而有任何的負面情緒,甚至還朝他點了點頭。
劉特助:“……”
雖然不知道因為什么,但感覺他的工作似乎是保住了。
感恩柯大師!——
聶辰甩了甩手上冰袋表面凝結的水,將冰袋丟給劉特助去處理,抬手敲了敲房門。
“……”屋內無人回應。
聶辰又敲了敲,不緊不慢的十分有耐心,聲調拉長:“師父……”
柯行舟現在聽見這個稱呼就炸毛:“干什么!”
“有事情想跟你商量。”聶辰誠懇道。
誰知柯行舟吃過幾次虧之后再也不上當了,聞言反而十分怒不可遏:“你當我是驢嗎!同樣的當我還會上第三次?”
就聽聶辰道:“是關于你前世的。”
“……”
屋內寂靜了一會兒,聶辰倒也等得住,靜靜的等他的回應。
沒過多久,柯行舟就打開了房門,卻很戒備的盯著他,不讓他進門:“劉特助這也能查到?”
聶辰搖了搖頭。
連命簿上都沒有記載的事情,劉特助哪怕工作本領真的通天,也不可能調查得到。
“只是我的一個猜測。”他說,神情因為先前師父的‘安慰’而緩和了許多,卻依舊有些低沉,“你的功德虧空,而我的功德這么多。你說,有沒有可能,你上輩子是將功德給了我?”
從項亭說出那個“又”字開始,他的腦海里就一直盤旋著這個想法。
柯行舟明明天賦異稟,擁有看清世界真相的能力,功德卻低得令人發指,連最基本的日常生活都保證不了,不得不每天奔波,替人解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一點一點的積累功德。
而他身上的功德卻如此旺盛,旺盛到超出了任何活人應有的程度。
這個巧合曾經將他跟柯行舟緊密的聯系到一起,如今卻成了扎在他心頭的一根刺。
如果——他是說如果。
如果柯行舟今生今世的遭遇都是因為他而造成的,他或許,才是那個最沒有資格站在柯行舟身邊的人。
這個想法一路上折磨著聶辰,他只有不斷地確認柯行舟的存在,才能讓自己躁動的內心獲得片刻的寧靜。
只是再怎么自欺欺人,也終究要有決斷的這一刻。
聶辰將自己的猜測一一說與柯行舟,灰綠色的眼眸低垂,頭一次不敢與柯行舟對視,聲音也越發的小。
夜已經很深了,選手們陸陸續續的往回走,宿舍從樓下開始漸漸的熱鬧起來,柯行舟和聶辰就這么相對而立,安靜了半晌。
住在頂樓的只有柯行舟,先前那些選手要么是成為首席入住別墅,要么是搬下去跟其他相熟的選手住了。
喧鬧聲停止在了樓下的一層,過度的寂靜讓人感覺仿佛被孤立,但眼前卻有一個跟自己相同遭遇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柯行舟才終于開口:“不會。”
聶辰忽的抬頭,只是在跟柯行舟的眼神對上片刻后,便下落到了他的唇上,盯著那被他自己研磨出來的水潤緋色出神。
柯行舟遲疑了一下,抬起手摸了摸聶辰的頸側,后者便順從的依著他的力道彎下身體,以一種尋求安慰的姿態埋在他的頸間。
感受到聶辰的不安,他側臉親了親聶辰的頭發,隨后跟抬起頭來的聶辰交換了一個不沾染任何欲望的親吻。
柯行舟抱著聶辰,語速很慢,但語氣很堅定:“就算我們前世真的交換過功德,你也絕對不會是那個既得利益者。”
身負遠超過自身命格的功德,聶辰的上半輩子過得并不比他順遂多少。
他們兩人曾相依為命那么久,對各自的情況都再清楚不過。
聶辰定定地看著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眼底的迷茫很快褪去,閃過了一絲暗色。
他試探性的低頭,輕輕啄吻柯行舟的嘴唇:“還難受么,我幫你?”
柯行舟停頓了一下,抬手環住他的脖子。
第 69 章
浴室內水聲潺潺,蓋住了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柯行舟把臉埋在聶辰的頸窩里,腦袋里一片空白,水珠順著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濕發下落,砸在他依舊在微微顫抖的肩頸上,引發一片新的戰栗。
兩人的胸膛貼在一起,隨著各自的呼吸不時的擠壓磨蹭,肌膚相貼的真實觸感很快讓兩人都稍稍清醒過來。
“還能走么?”聶辰托著他的身體,聲音格外的低啞。
他的手臂堅實有力,垂下的眸子里還有未滿足的光芒在跳動,一團火苗似的,灼得柯行舟不敢與他對視。
一低頭,發梢卻貼在了聶辰的脖頸上,水流順著男人流暢飽滿的肌肉滑落,沒入兩人緊緊相貼的縫隙。
柯行舟像是現在才后知后覺的明白過來他們剛剛做了什么,耳尖慢慢的紅了起來,身體的溫度再度升高,目光也游移起來。
先前同意他進門的舉動果然還是過于沖動了。柯行舟回想方才的場景,竟很難相信自己從前能有這種海量。
他閉了閉眼:“我有點困了。”
“……”頭頂沉默了片刻,聶辰仿佛被他氣笑了:“卸磨殺驢也沒有這么快的。”
“你是驢?”
聶辰頓了一下,“你指什么地方?”
柯行舟:“…………”
他真的很想打人。
事實上他現在雖然手腳酸軟,但制服聶辰的力氣肯定是有的。可過河拆橋本就是挺不道德的一件事了,再把人給弄傷,他以后是真的沒臉面對聶辰了。
好歹還是自己徒弟呢。
想到這層關系,柯行舟耳朵的溫度更高了。
聶辰后背貼在冰涼的瓷磚上,手臂牢牢地鎖住柯行舟,一聲不吭的盯著他,目光沉沉。
這眼神看得柯行舟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可他現在實在是理不清他們兩個的關系。
就這么復合了么?
當初讓他下定決心離開的癥結還未解開,柯行舟也不敢肯定,如果就這么不明不白的重新開始,之后會不會因為同樣的問題再分開。
三年前那場分離使他心力交瘁,他不想再用十幾年去驗證一個錯誤的答案,然后花更長的時間走出來了。
同樣的,他也不想再傷害聶辰一次。
聶辰將下巴抵在他頭頂,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隨后稍稍退開,拿來浴巾將他裹了起來,抱出浴室。
身體挨上床鋪的時候,柯行舟迅速回神,有些忐忑:“聶辰?”
“不是困了?”聶辰的聲音還有些低啞。
柯行舟心頭一跳,有些慌亂的扒開浴巾,卻對上了吹風機的風筒。
聶辰指尖一動,吹風機就呼呼呼的吹了起來。
柯行舟:“……”
他被吹得滿頭凌亂,耳邊什么都聽不見了,眼前也只能看見聶辰緊實有致的腹肌和流暢的人魚線,再往下……
頭發扎到了眼皮,柯行舟趕緊閉上了雙眼。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頭頂嗡嗡的轟鳴聲中,似乎傳來了一聲輕笑——
吹風機的聲音停了,耳畔好一會兒沒有動靜,柯行舟遲疑了一會兒,睜開眼睛去看,發現聶辰正在穿衣服。
先前那身衣服已經濕得不能穿了,聶辰找了一身他的衣服往上穿,正低頭扣著褲子的紐扣,抬眼見他偷看,直接丟了一條內褲過來。
蓋柯行舟頭上了。
柯行舟:“……”
無語的扒拉下來,還是他自己的內褲,剛洗好曬干放進衣柜里的,就這么被他翻了出來。
等會還得再洗一遍。
聶辰已經在穿衣服了,柯行舟平時買衣服都找斷碼打折貨,買的幾套衣服都偏大,他自己穿著松松垮垮的,套在聶辰身上倒是還算合適。
就是褲子不太合身,一站直身體,腳腕就露了出來。
聶辰在他衣柜里面挑挑揀揀,找了一件最寬松的外套穿上。凌亂的頭發還沒徹底擦干,被他整個兒往后捋起來,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倒是少了幾分肅殺之氣。
看起來年輕了許多,跟柯行舟記憶中的那個聶辰更貼近了。
穿好了衣服,見柯行舟還坐著看自己,聶辰湊了過來。
聶辰看著他的動作,突然笑了聲,片刻后抬手蓋在了他的臉上,掀起被子將他往被窩里面塞:“睡覺。”
節目組發的被褥,不是多么昂貴的東西,但也是輕薄保暖的大豆被,一下子就被聶辰拉過了柯行舟的頭頂,把他整個人都裹了起來。
柯行舟掙扎著從里面鉆出來,身體兩側就被壓住了,聶辰撐在他身上,仿佛就等著他自己鉆出來的這一刻,低頭在他額頭上親了一下。
“我明天有個會議要開,可能晚點回來。”
柯行舟暗自嘀咕聶辰什么時候回基地跟他有什么關系,萬里集團的太子爺,工作的重心本來就應該在萬里集團那邊。
“你慢慢考慮,多久我都能等。”聶辰捏起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啄吻一下,突然不知道想起什么,聲音緩緩沉了下來,“還有,讓那個熱情小狗離你遠點。”
柯行舟:“……”
那只是網友們的給謝鞍總結的人設,這人怎么還叫上癮了?
有完沒完了!
原本聽見前一句話,心頭還有些觸動的,聽見后面這句直接變成了啼笑皆非。柯行舟想了想還是跟他解釋:“謝鞍他對我沒有那種想法,我們就是普通的朋友關系。”
他解釋的行為顯然讓聶辰非常受用,他本來起身準備走了,這會兒又低頭親了他一下。
“我知道。”他說,“但我不樂意別人給你們組CP。”
把他這個暫時的前男友放哪兒去了?
接吻實在是一件很令人上癮的事情,尤其是失而復得。自從柯行舟放棄抵抗,隨便他施為,聶辰就總忍不住想要貼兩下。
頗為艱難的克制住自己留宿的想法,他起身:“睡吧,走了。”
柯行舟確實困了,見他要走,心神一下子放松下來,點了點頭正要放松陷入夢境,宿舍門外突然響起了說話聲。
謝鞍的聲音。
剛準備睡著的柯行舟突然睜大了雙眼,聶辰也頓住了腳步。
兩人互相對視一眼,都僵住了。
柯行舟精神緊繃的坐了起來,一下子就不困了,有些慌亂的看向聶辰。
“你快走。”柯行舟用口型催促聶辰。
聶辰意味不明的笑笑,指了指被堵住的門口,又點點地上散落的衣物,挑眉:“走哪去?”
柯行舟:“……”
如果說先前在練習室窗外被撞見,還能有那么一點機會解釋的話,這一次就是連解釋的可能性都沒有了。
不說落了滿地的衣服,就是屋內飄蕩著的曖昧氣味,還有聶辰依舊沒有平復下來的某處,哪怕是傻白甜的謝鞍也會察覺出他們剛剛都做了什么的。
謝鞍只是心大,加上對親近的人無條件的信任,所以很多時候不會刻意的去思考,又不是真的傻。
可難道就這么讓謝鞍闖進來?
不行,絕對不行!
柯行舟想了想那個畫面,總有一種單親媽媽瞞著孩子談戀愛的窘迫感。
關鍵是他還沒想明白自己跟聶辰之間的關系,這個時候暴露,太被動了。
他急中生智,上半身探出床鋪,一把撈起了自己的外套,從里面翻出什么東西遞給聶辰:“拿著這個!”
聶辰沒有第一時間動作,灰綠色的眸子靜靜地掃過他,嘴唇翕動:“就這么怕被他發現?”
如果說先前聶辰是真的沒有把謝鞍放在心上,此時卻不由得多了些認真的意味。
雖然柯行舟解釋過自己跟謝鞍的關系,他也相信柯行舟不會喜歡上那種毛頭小子,但聶辰很清楚,如果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柯行舟完全沒有必要在意對方的看法。
柯行舟是真的將謝鞍劃入了自己人的范疇里。
他一直很抗拒這種事情發生,尤其對方跟柯行舟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時間里結交,這讓他有一種仿佛被排除在外的感覺。
門外劉特助顯然是攔不住謝鞍。
這位身經百戰的特別助理,上崗多年來頭一次遇見這么尷尬的情形,他既不能告訴謝鞍,聶先生就在里面,兩個人說不定都已經干柴烈火過了,也不能敲門提醒門內的聶辰,打擾頂頭上司的好事。
劉特助遭遇了職業生涯當中最大的危機,慌亂之中只能說自己是來送東西的,馬上就要離開了。
謝鞍不疑有他。
柯行舟就聽見門鎖轉動的聲音傳來,謝鞍很是自來熟的邀請劉特助:“你要不留下一起吃頓火鍋?這可是安和光跟柯元白從外面帶進來的,違禁品!你可千萬別跟聶先生說,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秘密!”
柯行舟:“……”
聶辰:“……”
房門被推開的前一秒,聶辰終于伸手接過了柯行舟手中的符紙。
劉特助震驚的看著一身地攤貨混搭的聶先生。地上凌亂的衣服跟聶先生發間的水汽都彰顯了剛剛發生了什么,但他的套還沒送進去呢!是他剛剛暗示的不夠明顯嗎?
……不是,等一下。
劉特助扶了扶眼鏡,深吸一口氣理清了思緒,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聶先生竟然就這么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甚至神色坦然,沒有任何一絲被捉奸的尷尬。
謝鞍他們的表情也十分的正常,甚至好像根本沒有發現屋內的聶先生一樣,極其自然的越過了地上的衣服,拎著火鍋的材料往里走。
“哥!我聽朱褚說你今天晚上都沒吃東西,跟安和光他們兩個商量了一下,還是今天吃火鍋合適……哥你怎么在床上,要睡了嗎?”
安和光放下火鍋材料,進門就直奔落地窗:“你這屋里多久沒通風了?悶得慌。還是開著點縫兒睡吧,不然明天起來得成人干了。”
柯元白倒是沒吭聲,一言不發的撿起地上散落的衣服,搭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聶辰見三人如此熟門熟路,眸光閃了閃,沉沉的望了柯行舟一眼。
隨后就在劉特助的震驚和其他人的無視中,彎腰撿起了剩余的幾件小件衣物,連通柯元白放在椅背上的衣服一起帶出了門。
“聶……”
劉特助剛剛開口,就被聶辰用眼神止住了。
屋里的謝鞍聽見聲音倒是想起來他:“劉特助,你不進來一起吃嗎?”
看了眼自家老板,劉特助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忙解釋說自己還有事情要忙,跟他們告辭,還順手帶上了門。
走出去老遠,劉特助才從剛剛那震撼的場景中回過神,剛想伸手接過聶先生手上的衣物,誰知道聶先生手一縮,拒絕了他的幫助。
只是從里面挑了幾件外衣出來:“照這個尺寸,讓人買幾套看不出牌子的衣服送過來。”
劉特助接過來,發現是柯行舟平時總穿的那幾件。
衣服倒是不破,也很干凈,比起柯大師剛剛在節目上亮相穿的那身道袍好多了,就是摸起來輕飄飄的,讓人很是懷疑到底能不能保暖。
給他的這幾件應該是剛洗過才收起來的,上面隱約還有洗衣粉的味道。
他心想兩人這是真在一起了啊?
套都沒拿!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有點超出他的工作經驗范圍了,劉特助幾乎是憑著打工人的本能,在點頭之后順勢問了一句:“要送幾件您的衣服過來嗎?”
聶辰一頓。
片刻后回頭看了他一眼,唇角似乎勾了勾:“也行。”
劉特助:“……”
也行……所以本來是沒打算這么做的是么?
想到柯大師前段時間對聶先生不冷不熱的態度,到時候柯大師要是問起來這衣服是誰要送的,劉特助就感覺一口又大又圓的鍋正在等著自己——
宿舍里。
“這么晚了還要做事啊……成年人的世界真是沒有容易兩個字可講。”謝鞍感嘆著搖了搖頭,下一秒語氣又雀躍起來,“不過也好,這點東西我們四個人吃剛剛好!開動開動!”
柯行舟快速套上衣服,又去衛生間里打開了換氣,確認聶辰沒有落下任何物品,才穿著一套卡皮巴拉卡通睡衣出來,跟謝鞍他們圍坐在小桌子旁邊等火鍋沸騰。
柯元白順手拉了張椅子過來,即將坐下的時候卻頓了一下,狐疑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椅背。
謝鞍咬著筷子犯饞,見狀奇怪的問他:“怎么了,這椅子壞了?”
“沒。”柯元白搖頭,表情有些古怪,“我剛剛明明把地上的衣服撿起來放在這里了,怎么突然沒了?”
“有嗎?”謝鞍表情疑惑,看了眼地面,“可是哪來的衣服?”
“柯大師的房間一直挺干凈的,地上不能有衣服吧?”安和光也幫腔,“你是不是訓練太累,出現幻覺了?”
柯元白左右看了看,的確沒看見什么衣物。
別說是椅背上了,柯行舟的房間里簡直可以說是一貧如洗,除了他身上這套睡衣之外,就只有先前剛進節目組的時候,穿的那身破爛道袍。
……等等。
只有這兩件衣服?
柯元白恍惚間意識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皺著眉頭思考了一會兒,總覺得有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透明薄膜籠罩在自己的跟前,卻無論如何都打破不了。
直到柯行舟低咳一聲:“火鍋開了!食材下鍋吧!”
柯元白看了看柯行舟,也覺得柯行舟今天晚上的狀態很奇怪。
臉色比平時要紅潤不少,一雙如墨的眼睛像是沁了水,看過來的時候連他都忍不住心頭一跳,有點臉紅心熱。
就連一雙原本淡粉色的嘴唇,都變成了緋紅。
不過剛剛安和光說屋里很憋悶,估計是悶出來的?
柯元白本能的覺得不太對勁,但實在是想不通,鼻尖的火鍋香氣倒是十分勾人。
美食當前不可辜負,他干脆暫時放棄腦海中那無法捉摸的想法,專心吃起火鍋來。
柯行舟這才終于松開了正在掐訣的左手,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好在他習慣把所有種類的符紙都帶一份在身上,哪怕平時沒有什么用處,也都不會隨便亂塞。
剛剛給聶辰的那張符紙是障眼符,可以讓人在一定的條件下,忽略掉攜帶符紙的人,和跟他有關的事物。
劉特助能第一時間注意到聶辰的改變,純粹是因為他非常清楚屋內有什么人,甚至可能都已經猜到了他們兩個在做什么。
但謝鞍他們不知道這事,潛意識里認為柯行舟的房間應該是干凈的,只有柯行舟自己一個人,所以就下意識的忽略掉了聶辰這個大活人,和他造成的凌亂現場。
想到剛剛的場面,柯行舟就忍不住心虛。
好在謝鞍他們只是疑惑了一下,都沒有懷疑剛剛發生過什么事情,屋內曖昧的氣息也都被火鍋的香氣蓋了下去,一切仿佛都沒發生過。
柯行舟直到現在還有點腰酸腿軟,加上晚上的確沒吃飯,消耗了一番體力,這會兒正好餓了,便也埋頭苦吃起來。
卻沒有注意到,柯元白在坐下的時候身體僵硬了一下,微微起身看了眼還有幾滴水珠的椅子,表情一下子精彩起來——
柯元白最近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那天在柯行舟的宿舍吃完火鍋出來,他就跟謝鞍跟安和光兩個說了自己的疑慮:“我記得清清楚楚。我進門的時候真的把衣服撿起來放在椅背上了,結果轉頭就不見了不說,椅子上還多了幾滴水!”
謝鞍跟安和光兩個一開始還不以為意,覺得是柯元白想多了。
但隨著柯元白說出越來越多的細節,他們兩個也回憶起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來。
“說起來,我走進去的時候的確覺得房間好亂的樣子,我拎著火鍋料還蹦了兩下,有顆牛肉丸就這么掉出去的!可是哥的房間明明很干凈啊!”
“按理說劉特助剛剛送完東西,柯大師的房門肯定是開過的,房間里也不能那么悶……對了,劉特助人還在門口,柯大師居然就已經躺床上準備睡了,這速度好像有點太快了?”
柯元白的感受更是離奇:“我撿衣服的時候,還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就好像有什么野獸在盯著我一樣。”
三人越復盤越覺得不對勁,可是腦子里就像是隔著一層霧一樣,實在回憶不起來那會兒到底為什么會覺得柯行舟的房間又亂又悶。
到底是經歷過靈異事件的人,他們三個琢磨了一會兒,越想越害怕,最終還是找到了柯行舟……的大弟子朱褚面前。
“我師父去找人pk自己了,前腳剛走。你們找他有事嗎?”
朱褚終于練成了畫符,剛把自己畫的一百張轉運符掛上網店,鏈接庫存瞬間就賣空了,令他非常有成就感,整個人喜氣洋洋的。
聽聞他們的遭遇,朱褚也十分奇怪,轉念一想事情發生的地點在自家師父的房間里,應該不是惡鬼作祟。
該不會又是自家那些鬼屋的成員吧!
但自從老太太鬼帶著一群男鬼女鬼看帥哥看出事情,基地里的善鬼們安分守己了不少,他一問,善鬼們立即大呼冤枉,還非常有經驗的找來監控,證明自己的清白。
這下就奇怪了,既然不是自家宗門的鬼員工,那又會是哪里來的膽大包天的鬼魂,敢在他師父的眼皮子底下犯事?
看他們三人的面相,近期也沒有要撞鬼的跡象,不過的確是有那么一點要倒霉的意思。
朱褚看不出端倪,不由得有些泄氣,果然他的本事還是學得不到家,連這種事情都看不出來!
“還是等我師父回來了,讓他給你們看吧。”他唉聲嘆氣,“不過看你們的面相,你們的朋友里應該是有人要喜事臨門了,你們都回去準備準備禮物吧。這個朋友應該能幫你們挺多的。”
三人一聽都是一愣,他們三個的交際圈子完全不重合,除了柯行舟之外還能有什么共同的朋友?
這個念頭剛出來,就見休息室里的顯示屏上飄過一串喜報:【今日上午,萬里集團召開董事會議,董事長聶老先生正式宣布卸任,下一任董事長將由聶老先生的親孫聶辰先生繼任。】
三人:“!!”
他們三個雖然或多或少都跟聶先生有點交集,但頂多也就是謝鞍跟聶先生交換過聯系方式而已。
這么遠的朋友關系都能算到,柯大師的這個大徒弟果然也是個厲害人物!
被三人用崇拜的眼神盯著,朱褚卻半點沒有注意到。
他奇怪的看著手機上推送的同款新聞圖片,“咦”了一聲。
師弟身上的紅線怎么又粗了一圈?
談戀愛了么?
第 70 章
朱褚興致勃勃的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了師父。
誰知師父對此只是沉默了一下,聲音飄忽的問他:“你,能看見聶辰的姻緣線?”
朱褚能看見姻緣線這事他是知道的,先前藍行來求助的時候還因此鬧出過烏龍。
但他沒想到朱褚可以看見聶辰的姻緣線。
聶辰身上的功德金光旺盛到連他都無法窺見其命運,何況朱褚跟聶辰之間還有一層師兄弟關系,跟自身關系親近者的命運,更不可能看得真切了。
“確實看得不太清楚,另一端連著的是男是女都看不出來。”
一般人紅線的另一頭連著的不是男的就是女的,哪怕對象不在身邊,紅線上也會顯現出另一半的剪影。
朱褚擁有天眼這么多年了,在別人身上看到過各式各樣的紅線,見過另一半是動物、虛擬存在甚至是死物的,但都沒有師弟的紅線帶給他的震撼大。
他摩挲著下巴,回憶自己在師弟身上看到的情形,一邊跟師父八卦:“師弟的紅線顯現的剪影經常在變,有時候是人,有時候又是一根細長的什么東西,我沒認出來,但反正不是人。”
一般人的紅線只要比頭發絲粗一些,就足夠白頭偕老了,按理說師弟身上的紅線那么粗壯,不可能隨便換對象的,起碼也要纏纏綿綿個幾輩子才對。
但事情就這么發生了,搞得朱褚有段時間都忍不住懷疑自己的天眼是不是壞了。
朱褚琢磨了半天,忍不住揣測:“師父,您說師弟這個情況,不會真的能同時愛兩個吧?婚姻法好像也管不住他娶自己的愛好當老婆來著……”
柯行舟:“……”
沉默是什么意思?
朱褚不明所以,而且覺得說完這番話之后自己后脖子涼嗖嗖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可他身后就是墻壁了,再往上只有一個監控攝像頭,平時動都不動的。
奇怪了……
他得不到柯行舟的回應,又看不見他的表情,八卦的心思一下子減淡了許多,干笑了兩聲道:“不過師弟都好事將近了,肯定會帶回宗門來給我們看一看的吧?”
也就只有在聶先生不在場的時候,他才敢一直這么喊了。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低了,朱褚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起身把屋內的溫度調高了些,順便還跟柯行舟說了謝鞍他們來找自己的事情。
“……”柯行舟聽完更加沉默了。
朱褚只當師父不想理會這種沒有營養的八卦,事實上他自己說完也覺得挺扯淡的。
哪來的鬼敢在他師父面前造次?是覺得自己的香燭元寶太多,能用幾百年都花不完嗎?
他們逍遙宗最近在善鬼圈子里面很是出名,光是這些天,就有不少員工帶著附近的善鬼過來應聘,說想加入逍遙宗工作掙香燭元寶養活自己。
現下他們只是在拍攝基地附近打出了名聲,往后要是真的做大做強,地府的投胎排隊時間又長,往后說不定整個京城的善鬼都要來他們逍遙宗找工作!
誰會得罪未來老板呀!
這么一想就越發覺得是柯元白他們把事情想復雜了,朱褚撓撓頭,尷尬的轉移話題:“師父,您那邊pk怎么樣了?需要我上網去拉票嗎?”
說起這個柯行舟就更郁悶了,他沉默片刻:“不用,pk已經結束了。”
“這么快!”朱褚驚訝。
雖說知道自家師父自從算命直播之后人氣暴漲,普通的pk肯定不在話下,但他都還沒來得及動員信眾投票呢,就這么快贏了,師父在娛樂圈的人氣也這么高了么?
“可是不對啊。”朱褚看了眼節目規則,“人氣pk不是要看一個小時內的投票數量嗎?”
這才不到半個小時,師父怎么就贏了?
就聽柯行舟道:“不是人氣pk。”
“咦?”朱褚茫然了一下。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師父,但說句實在話,這個節目里如果說有誰是唱跳演戲都不會的,那一定是他師父。
要說人氣pk,他師父還能有廣大的玄學粉絲為他兜底,保他一時無憂,但要是才藝pk,他師父怕是當場就要收拾包袱走人了。
總不能別人唱歌跳舞,他師父擺攤算命作法收鬼吧?
回想起師父剛剛說pk結束的語氣,朱褚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師、師父,您說的結束,是哪種結束?你……贏了吧?”
好歹是自己主動找人pk,總不能是輸了吧!
卻聽見柯行舟的語氣更加低落:“完了,全完了。”
朱褚:“!!”
朱褚腦海中當時警鈴大作,一下子連公關文案怎么寫都想好了,什么“抱歉辜負了大家的期待”“一定吸取經驗教訓,多多提升自己,期待下次再見”……
緊接著就聽見柯行舟的下一句——
“他們怎么能全部棄權?這樣下去我什么時候才能退賽!”
朱褚:“……???”
什么棄權,誰棄權?——
柯行舟這次主動出擊,是注意到了一個總是在自己周圍晃悠的淘汰選手。
柯行舟瞧見他好幾次了,基本上每天直播開機之后就會出現在他的附近,但又不跟其他選手一樣直接提出pk,反而猶猶豫豫的,也不知道在糾結什么。
直播間的觀眾一開始還賭他能在多長時間內讓柯行舟落敗,后來都變成了賭他多長時間才會提出pk。
結果一直到第一期節目快結束,對方都沒有一點動靜。
別說是直播間的觀眾,柯行舟都等得有點著急起來。
他可不想第三期還要天天出現在鏡頭前,為那個什么公演舞臺做各種訓練和準備了——每天天不亮就被叫起來,隔幾天還要考試,當著直播間所有觀眾的面驗收成果,簡直還不如殺了他。
于是趁著今天個人直播,他干脆就帶著設備直接找上了對方。
這個淘汰選手叫蕭陵,排名其實不算低,在上一期的公演舞臺投票里面也只是比劃線名次差了幾位,險些就晉級了。
加上本身長相和功底都不錯,性格踏實肯干,所以也有一部分忠實的粉絲,彈幕觀眾也覺得他只要提出pk,肯定是能重新回到比賽的。
唯一的缺點就是性格太軟和了一點。
整個第一期節目都在猶豫,還得柯行舟自己找上門。
蕭陵得知柯行舟要跟自己pk的時候,表情都是懵的,好久沒有反應過來,過了一會兒才小心翼翼的問:“那、那我申請人氣pk?”
柯行舟:“……”
觀眾們:“……”
這孩子是不是傻了啊!
柯行舟第一期的公演投票就比他高了,中間過了個年,又因為玄學徹底走紅,這會兒就算是首席的安和光、謝鞍他們都不一定能pk得過他的人氣,更何況這個小可憐!
柯行舟也是無語了一陣,直接幫他跟節目組申請了“才藝pk”,然后就找了個地方坐下,示意蕭陵可以開始表演了。
蕭陵看了眼彈幕機器上方已經亮起的“pk”燈,又看看柯行舟,表情還是有點猶豫:“那、那我開始了?”
柯行舟看不得他這磨磨唧唧的樣子,把個人直播間的鏡頭拆下來對準他,揚了揚下巴:“你把這當成舞臺,好好表現。”
蕭陵一怔,盯著他手中黑黢黢的鏡頭看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氣,眼神很快堅定起來。
淘汰選手沒有要求伴奏的資格,連練習室都是跟其他的淘汰選手共用,擠在晉級選手們不用的空房間里面。
原本柯行舟進來并沒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直到蕭陵退開幾步,在角落里找到合適的位置,垂著頭開始自己哼唱前奏旋律,周圍的淘汰選手們才意識到什么,陸續停下了練習,轉頭朝這邊看過來。
練習室里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蕭陵也終于哼完前奏,緩緩抬頭,清唱的同時進入舞蹈動作。
意外的是,他選擇了一首甜美的女團歌曲,開口的時候彈幕都驚了,以為他要跳反串舞蹈。
結果看了一會兒卻發現不對,蕭陵的唱法和舞蹈顯然經過了改編,跟原版比起來,少了活潑甜美的少女氣息,倒是多了幾分說不出來的詭異氣氛。
他把這首歌改成了一首細思極恐的恐怖童謠!
彈幕一下子炸開了。
旁邊的彈幕機器上,長短不一的字體飛快飄過,白花花的擠成了一片,看得人眼花繚亂。
事實上這個時候也沒有人去關注彈幕在說什么了,蕭陵用舞蹈扮演了一個有了自己思想的提線木偶,在未知存在的操縱下做出各種違背人體科學的高難度動作,整個舞臺的表現力驚人,配上他那獨特嗓音的清唱,還有節目結尾時眼角滑落的眼淚,練習室里所有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蕭陵結束表演后好長時間,屋內眾人都遲遲反應不過來。
直到蕭陵站起身,眼神恢復了平時的溫和怯懦,小聲的表示:“我、我表演完了。”
練習室里的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猛搓自己的胳膊:“我去!蕭陵你也太牛了!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也太嚇人了!”
“你居然給這首歌做了這么徹底的改編!我剛剛差點以為我以前聽的都不是原唱,你這個才是了!”
“啊啊啊啊啊好可怕!你這個家伙的比歌還可怕,你是節目組安排在淘汰組的臥底吧!”
彈幕上也是一水的夸贊。
畢竟現在這個階段,許多選手都還在按部就班的跟著節目組的要求訓練,最多只在導師改編的基礎上進行一次創作,根本沒有人能和蕭陵一樣,獨立改編一首歌和它配套的舞蹈。
而且蕭陵的舞臺表現力和清唱的水平比起之前都有了明顯的提升,顯然是私底下狠狠練習過的。
這個實力,去挑戰首席都不是沒有可能成功的!
有人悄悄的看了柯行舟一眼,心想柯行舟這下可算是踢到鋼板了。
殊不知柯行舟對于這個結果也滿意得很。
他本身就是來求淘汰的,如今求仁得仁他再高興不過——終于可以安心咸魚了!
況且他當初挑選pk對象的時候,也不是隨便挑的。
蕭陵的面相溫和但有韌性,目光清明、堅定有神,為人正直、謙遜有禮。雖說性格過于溫軟了一點,但鼻梁卻很挺直,一旦認定了某件事情,就會堅定不移、拼盡全力。
這樣的人再適合這個節目不過。
柯行舟對自己挑選的這個“接班人”非常滿意,結果他剛要抬手棄權,蕭陵卻先舉起了手。
年輕男孩汗濕了頭發,氣都沒喘勻,舉起的手臂還有點顫抖,咽了口唾沫便急促地說道:“我,我棄權!”
柯行舟:“……???”
他懵了:“你說什么?”
“我,我說我棄權。”蕭陵有些慌亂,磕磕巴巴的說完,上前握住柯行舟的手用力地上下晃了晃,非常感激的鞠了個躬,“我之前的行為對你造成了困擾,真的非常對不起!其實我只是想來蹭一下鏡頭,表演完這首歌……現在我表演結束了,已經心滿意足!謝謝你給我這個表演的機會!”
他語無倫次的說著。
柯行舟從他的敘述中也聽明白了,蕭陵這幾天在他身邊晃悠,根本就不是為了什么pk。
事實上是他從很早之前就在嘗試改編這一版歌曲,但是上次個人直播的時候還沒改編完,就沒來得及表演給自己的粉絲看。
本來以為沒有機會再在這個節目上將它表演出來了,沒想到節目組突然給他們這些淘汰選手都發了邀請函,邀請他們回來“踢館”。
“當然,也非常感謝你給我這個pk的機會!不然的話,我可能真的要帶著這個遺憾離開節目了。”
蕭陵說話的時候,眼圈紅紅的,眼底卻有著高興的光,顯然是真心實意的覺得這樣就足夠了。
柯行舟:“……不是,你完全可以把pk進行到底。節目規則不就是這樣的?你pk成功了,我的位置就是你的了。你完全可以繼續在舞臺上發光發熱……”
話還沒說完,就被蕭陵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不行!你是好心幫助我,我怎么能得寸進尺?而且我已經被淘汰了,就算是要pk,我也要找一個跟我實力差不多的選手pk,那樣子才公平!”
柯行舟:“……”
觀眾和其他淘汰選手:“……”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在夸柯行舟,還是在罵他。
剛剛還在羨慕他被業務能力最差的柯行舟挑中,幻想著如果換成自己上場,也能這么輕易的將柯行舟擊敗,然后順利上位,淘汰選手們此刻卻忍不住紅了臉,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下去。
柯行舟伸出手,試圖挽回一下局面:“不是,我覺得你真的比我更加適合這個節目……”
伸出的手卻被蕭陵握住了。
他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搶你的晉級位的!你就安心等著公演舞臺吧!”
柯行舟:“…………”
他真不是這個意思!
但有時候就是這么的事與愿違。
節目組是允許車輪戰的,柯行舟后來又挑了幾個淘汰選手想要pk,可因為蕭陵的那番話,他們也不好意思當著那么多觀眾的面,欺負一個主業算命,本身一開始還是作為對照組被放進來的非專業選手,紛紛在表演完節目后就棄權了。
這半個小時,柯行舟免費看了七八場表演,晉級選手的位置依舊穩穩當當的落在他身上。
那些淘汰選手倒是非常滿足,因為表演過后,他們扎實的專業水平加上正直的做法,很是替他們吸引了一部分粉絲。
簡直是雙贏!
柯行舟:“……”
簡直是氣人!
于是一直到這天結束,柯行舟都沒有成功將晉級選手的位置送出去。
一群本該爭得你死我活的對手們莫名其妙搞起了禮貌謙讓,直播間的熱度也意外因為這一場奇葩的pk車輪戰而直線上升,甚至漸漸超過了首席末尾的選手直播間熱度。
甚至有晉級選手在直播間觀眾的指引下找了過來,試探著朝柯行舟開口:“柯大佬,咱倆也pk一下子?”
柯行舟:“……”
晉級選手跟他pk個什么勁!
柯行舟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的,剛好這個時候朱褚的電話打進來,他只能無奈放棄了趁公演舞臺之前把自己pk下去的想法。
還不如早點回去睡覺。
柯行舟臨走前頓了頓,回頭看了蕭陵一眼,眉心蹙了起來:“你明晚要走?”
蕭陵愣了一下,不明白柯行舟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但還是老實的點點頭:“是,后天有個走穴演出,我經紀人幫我接的,我得過去一下。”
走穴,就是私人演出,類似于商場開業在門口表演的那種。
底層藝人哪有知名藝人那么風光?許多剛剛有點名氣的普通藝人都是靠著走穴演出來賺取生活費的,蕭陵也不例外。
柯行舟的逍遙宗這段時間在網上火得一塌糊涂,蕭陵也有聽說一點。
雖說不怎么敢相信柯行舟這么年輕真的算準別人的命運,但此刻也不由得緊張起來:“有什么地方不對嗎?”他以為柯行舟要說他這次過去賺不到錢,會被人騙什么的,結果柯行舟只是盯著他端詳了一會兒,便搖搖頭:“不關你的事情。你上飛機之后老實待著,別瞎管閑事。”
說完就轉身離開了。
蕭陵:“……”
蕭陵一頭霧水,不明白柯行舟說的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飛機上會出事嗎?但如果是那樣的話,柯行舟直接讓他不要上飛機不是更好?
正當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一旁那個邀請柯行舟pk被拒的晉級選手關了直播,不陰不陽的“嗤”了一聲:“人設而已,你還真信?”
他的粉絲量有點低,上一期只差一點點就被淘汰了,這一期節目開始之后,更是跟前面的人拉開了差距。
找上柯行舟,本來是想跟這些淘汰選手一樣,好歹吸引一點粉絲,結果柯行舟連這些淘汰選手都幫了,卻偏偏拒絕了他。
他有點記恨柯行舟的區別對待,此時說話也帶著怨氣:“不然他怎么沒看出我明天跟你同一班飛機,光提醒你不提醒我?”
“話不是這么說的吧……柯行舟他人挺好的,說不定只是跟你不熟悉……”蕭陵覺得這么惡意揣測別人不太好,但晉級選手壓根沒聽他說話,轉身就走了。
“哎,你……”
他不好追上去跟人爭辯,張了張嘴只好把剩下的話咽回肚子里。
說起來,明天到底會發生什么事情?
他腦海里閃過許多飛機上可能發生的事故,已經開始有點慌了——
聶辰敲門進來的時候,柯行舟正在跟許久未見的陸離扯皮。
“你那時候說的只是‘暫時’讓我幫忙看著,現在這是什么意思?”柯行舟難以置信地指著角落里幾只瑟瑟發抖的新善鬼,“你真把我這當成善鬼管教所了?”
陸離搓搓手,好聲好氣的勸他:“這不是地府那邊爆滿,實在是擠不出空間來收容這些善鬼了么。我看你這段時間把他們管得挺好的,犯事的概率都下降了不少,地府那邊還著重表揚了一下這個區域的鬼差呢!”
柯行舟根本不吃這一套:“鬼差被表揚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那表情一出來,陸離就知道他要干什么,表情為難:“那你想怎么辦?先說好啊,我可付不起你的卦金。我在下面攢了幾十年都沒你這段時間賺的錢多……”
陸離做這件事情是沒有經過地府那邊同意的,想要批款也批不下來,難不成要他自己掏腰包么?
可他一個實習判官,工資低到令人發指,都不一定有柯行舟發給那些善鬼的工資高。更何況他們這些鬼差的工資都是些香燭元寶什么的,給了柯行舟他也用不上啊!
柯行舟:“那我難道白干活?”
陸離幽幽地看著他:“天地銀行的冥幣你要不要?”
柯行舟:“……”
假冥幣他要來有什么用!
這事確實難辦,他跟陸離也做了幾年朋友了,陸離口袋里幾毛錢他還是知道的,肯定不可能自掏腰包養活這么多善鬼。
可要善鬼們聽話不鬧事,也是有條件的。
逍遙宗現在的那些善鬼能安分守己,哪個不是因為逍遙宗給的香火足,還有正經工作可以做,比飄蕩在外風餐露宿的時候輕松自在?
沒有香火,他們能聽話才怪了。
柯行舟看著角落里十幾只被陸離帶過來的善鬼,眉頭緊擰。
先前收容善鬼只是迫不得已,陸離幫了他不少忙,他幫回去而已,算不得什么為難的事情。
可現下地府的情況顯然比他之前判斷的更加嚴峻,陸離都親自帶著善鬼來了,外面泛濫的善鬼只怕更多、更難以管教。
難不成他逍遙宗真的要變成一個遍地是鬼的宗門么?
那像什么樣子!
陸離知道他的顧慮,這事情本身也的確挺難為人的,他不好強迫柯行舟,只能唉聲嘆氣的在旁邊敲鍵盤。
打工鬼是沒有休息時間的,他處理這些善鬼的事情同時,也得繼續加班。
門口的聶辰停頓了片刻,見他們兩個都沒有說話的意思,角落里的善鬼們更是瑟瑟發抖,沉默了片刻,率先開口:“要不然……”
“什么?”柯行舟跟陸離同時抬頭,朝他看過來。
但緊接著,陸離就意識到了不對:“等等,你能看見我?”
聶辰微微挑眉,看了柯行舟一眼,表情里有微不可察的喜意。
他很快轉回視線,神色緩和下來,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沒有‘障’。”
“我去!那你不早說!”陸離朝柯行舟道,慌忙站直了身體,理了理身上的工作黑袍,“咳咳,你好。我是地府的實習鬼差陸離,久仰大名……你剛剛說有什么辦法來著?”
聶辰:“……”
柯行舟:“……”
這轉彎轉得,也太急切了。
不過地府那邊的情況的確刻不容緩,陸離連保密工作都不管了,可見形勢嚴峻。
聶辰倒也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的問他:“你把這些善鬼送上來,是想讓舟舟管理?”
舟舟……
陸離的思緒在這個肉麻的稱呼上停滯了一下,詭異的看了柯行舟一眼,慢了半秒才反應過來:“是,不過這只是暫時的。等地府那邊的情況緩過來……”
“恕我直言,這個‘暫時’到底是多久?十年一十年,還是百年千年?”聶辰拉開椅子坐下,“又或者說,地府那邊確定能緩過來么?”
他腰背挺直、雙腿修長,一雙灰綠色眼睛直直看過來,哪怕是在簡陋的選手宿舍里,也讓人有一種備受壓力的感覺。
“陽間各地出生率下降,新生兒人數已經連續低于高考生人數三年了,實體經濟也受到了極大的沖擊,貓舍狗舍倒閉的不計其數。加上一些生物的滅絕,我相信地府那邊的鬼魂爆滿,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形成的,解決起來也沒有你說的這么簡單。”
陸離在他說到出生率的時候,就抬手一揮,直接將那些善鬼傳送走了。
這些鬼魂雖然都是沒有執念的善鬼,但善惡不過一念之間,地府的窘境如果讓底下的鬼魂都知道,引發的后果不亞于一場暴動。
只是這些事情,哪怕是地府的鬼差們都不一定看得清,聶辰先前完全沒有接觸過的跡象,是怎么能知道得這么清楚的?
他有些驚疑不定的望著聶辰,后者目光沉沉的盯著他,眼神中蔓延出來的壓迫感,是旁人根本體會不到的。
哪怕陸離已經是一只鬼,還是在地府擁有公職的實習判官,面對他的時候竟然都有一種令他渾身緊繃的危機感。
就好像平時去找閻羅述職的時候,那種來自上位鬼神的威壓。
如果陸離不是一縷鬼魂的話,現在估計都已經冷汗涔涔了。
好在這個時候柯行舟及時開口:“陸離,不是我不幫你。但你得讓我知道,這件事情我要是幫了,得幫多長時間,承擔多少風險……這事情你應該還沒有跟地府那邊打報告吧?”
柯行舟一開口,那種令鬼都遍體生寒的感覺終于緩解了一點。
但聶辰的目光只是短暫的看了柯行舟一眼,很快就回到陸離的身上,仿佛如果陸離給不出一個令他滿意的回答,他就要采取什么措施了。
——聶辰甚至拿出了一張請神符。
陸離:“……”
他突然發覺,自己先前對柯行舟這個前男友的看法似乎過于淺顯了。
這小子怎么也會用請神符?
上面甚至寫的還是他的直系上司,察查司陸探判官的官職符文!
驚疑不定的看了柯行舟一眼,陸離心說聶辰不是沒有玄學天賦么?
柯行舟無奈攤手,回了他一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聶辰的確沒有玄學天賦,但一個光憑看和練就能記住繁復咒文的學霸,看他用符的時候記住幾個鬼神的官職符文,也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陸離整只鬼都麻了。
許久,他才嘆了口氣:“行吧,這事情確實是我不對,我把我知道的事情跟你們說。但你們可不能透露出去啊,不然我當鬼差好不容易攢的這點功德都要被扣光的!”
鬼差也是很需要功德的好吧!
得到柯行舟的點頭,他才開口:“情況跟你們猜的大差不差。地府那邊鬼滿為患,根本關不住這么多鬼魂。我們已經盡量只放一些意識清醒,本分老實的善鬼上來了,但即使是這樣,也有不少善鬼鬧事,引發陽間的部分地區……到處混亂。”
頂著柯行舟質疑的眼神,陸離不得不把用詞改得更準確一點。
“其實自從陽間人口增長速度降低,就已經有這個隱患了,直到近幾年才徹底爆發,一發不可收拾。”他嘆氣,“我實話跟你們說,除了善鬼鬧事無法拘束,還有一些沒通過《陽間居住證》考試的善鬼擅自出逃,靠著那些實習判官一頁一頁的翻書,根本來不及找。地府那邊內憂外患,最近實在是分不出心力去管這種小事了,所以我才只能盡量收攏一些聽話的善鬼,送到你這里來。”
但治標不治本,在外面的善鬼數量遠比柯行舟一開始想的要多,而且每天都有各種靈異事件發生,都是這些善鬼在鬧事。
這還不是最差的情況。
“最差的情況,是善鬼聚集的地方,多少都會有陰氣凝聚。這種地方最吸引那些厲鬼了,時間長了,靈異事件直接變成厲鬼肆虐,恐怕要生靈涂炭。”
陸離說到這里神情緊繃,眉宇間擔憂不已。
聶辰卻屈指敲了敲面前的桌面:“這是你們地府面臨的問題。我的問題依舊沒有解決——地府到底打算怎么處理這些問題,多長時間處理出結果?以及,我們幫你收留善鬼,需要更嚴謹的保障。”
陸離看著聶辰越來越嚴肅的表情,忽然靈光一閃,意識到什么——
“你是說,只要我能給柯行舟弄來合法合規的保障,你們就愿意幫忙?”
聶辰沒有回答,垂眸詢問柯行舟:“你覺得可以么?”
柯行舟心頭一動。
他也突然意識到了聶辰這番舉動的用意。
聶辰拜入逍遙宗有一段時間了,其實除了一開始幫忙解決善鬼的安置問題,后續基本上都沒有插手過逍遙宗的事務,哪怕朱褚的許多管理方式都挺另辟蹊徑的。
今天卻突然以這種強勢的姿態站出來替他談判……
柯行舟忽然轉頭盯著陸離,眼神發亮:“還得給錢!”
陸離:“……”
“天地銀行的……”陸離的話剛出口,就在聶辰凌厲的目光中咽了回去,他低咳一聲,“我去跟上級申請一下。但我覺得你們別抱太大希望,我那個辦公系統都申請多少年了,更新換代到13個版本了,還沒通過審核……”
他忍不住碎碎念起來。
明明他都已經搞出了更加高效好用的辦公系統,地府卻一直不肯通過審核,連試用一下都不愿意,實在是令他無奈至極,有種懷才不遇的難受。
陸離平時也在柯行舟面前吐槽這個,此時不過是有感而發。
卻不想聶辰瞥了眼飄在他頭頂,躍躍欲試想要砸他的命簿副本,沉默了片刻,忽然開口:“你研究的這個辦公系統,是要取代命簿?”
“是啊。”陸離渾然不知頭頂的危機,點了點頭,“要不然呢!命簿這么大一本,天天帶著多累啊!你別看我是鬼,可以飄來飄去的,這些負重都是要消耗我法力的!”
話音剛落,上空突然傳來一陣破空聲,命簿副本帶著砸死他的氣勢狠狠落下。
“咚”的一聲,陸離千鈞一發之際閃身躲了出去,巴在墻壁上怒不可遏:“你們看看!說它兩句它還不樂意!攻擊性還這么強!”
聶辰:“……”
柯行舟:“……”
命簿副本抖了抖身上的灰塵,重新飛起來就要繼續攻擊陸離。
聶辰卻在這個時候緩緩開口:“命簿……可以變化形態的吧?”
這話一出,屋內不論是人是鬼還是器物都頓住了。
聶辰望向柯行舟,沉默了一下:“我在你的課本里面讀到過,地府判官有多位,使用的法器并不相同,負責的業務也不一樣。現在地府多了實習判官,幫忙處理事務,但總不能所有人都用同一個法器。”
他先前看見陸離身上的實習牌子時就有所猜測,此時不過是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所以地府否決你的提議,有沒有可能,只是因為你提供的法器等級太低,不如現在使用的命簿有用?”
話音落下,都不用陸離再去找地府上級證實,命簿副本就已經驕傲的飄了起來,朝著陸離重重地張合了兩下。
——隨后書頁一翻,就非常絲滑的變成了一臺電腦的形狀。
款式還是他前些天摸魚打開的新品發布會上,人間科技剛剛弄出來的概念機的外形。
陸離:“………………”
不是,哥們。
你他喵的早怎么不變???——
不管怎么說,辦公系統更新這個事情多半是有著落了。
但是在陸離將逍遙宗的情況稟報到地府,那邊的正式文件下來之前,柯行舟收容這些善鬼依舊問題重重。
凡是涉及陰陽兩界的事情,多半都要跟天道和功德扯上關系,柯行舟好不容易才積累下這么些功德,不至于隨便收點卦金就遭受生命危機,聶辰肯定不會讓他再面臨被天道責罰的風險。
陸離領著那些善鬼恍恍惚惚的回地府去了,讓柯行舟等他消息。
柯行舟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陽臺,一回頭差點撞上聶辰,嚇了一跳:“你干什么,神出鬼沒的。”
聶辰抿了抿唇:“師父,過河拆橋這一招你可用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柯行舟:“……”
他現在聽見“師父”這個稱呼就頭皮發麻,尤其是從聶辰嘴巴里說出來,那種低沉又曖昧的嗓音簡直了,太影響他的判斷力!
他伸出一根手指抵住聶辰的胸膛,把他推遠:“先前不還說是卸磨殺驢?”
“我是驢,誰是磨?”
柯行舟:“……”
他真想敲開聶辰的腦子,看看他這幾年到底往里面塞了些什么東西。
他認識的聶辰以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聶辰垂眸,視線盯在他的嘴唇上,意味不明的低哼:“誰是磨?師父?”
這一聲比先前更低啞了,他越靠越近,眼看著又要耍流氓。
柯行舟頭皮一緊,下意識想起來謝鞍他們說收拾完行李就要過來接他的,等會兒要是推門進來可就完蛋了。
說曹操曹操到,門外嘈雜聲忽然大了起來,謝鞍等人的聲音響起來:“快點快點!我聽人說剛剛聶先生往這邊來了,不能讓聶先生搶先!”
聲音在打開門之后就頓了頓,謝鞍驚怒交加:“聶先生!你果然又偷跑……哥,你不能搭理他,他犯規提前跑了!我才是你最忠實的仆人兼司機!”
安和光:“你不能讓一個職位給我么?我……我是柯大師最忠實的錢包。”
聶辰:“……”
柯行舟:“……”
門外的柯元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