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欲珠
眾人向她們投來目光,探究,疑惑,像是在看什么新鮮事。讓欲珠不知所措的同時更讓她覺得難堪。
她低下頭,近乎慌亂的移開視線。眼睫輕顫間,欲珠的視線與另一個人對上,是傅聞璟。
那個坐在最遠處椅子上的男人。
此刻他也在看她,神情冷漠眉眼寡淡,但在撞上目光的那一秒欲珠便清楚自己該去那里。
她和其他人不熟,名義上又是傅家養女。這里只有他是傅家人,所以她從來都沒有選擇,有的只有一條路。
明白后,欲珠便沒有糾結。
不是不想糾結,而是比起糾結她更害怕那些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她討厭被人關注,更何況那些視線并沒有多少善意。
這一段路并不長,甚至很短。
她選好了位子,在距離傅聞璟中間空了兩個人的下手位。要到那里,她必須經過原淮身邊。
可這時候她根本沒心情回應他,她只想和他撇清關系,和他沒有接觸。
可有時候不是她想,就能成。
在與青年擦肩而過時,那模樣清俊異常的人臉色逐漸難看下來,他的視線緊緊落在她身上,仿佛要成為實體。
讓她忽略不掉的同時,又讓其他人因為這古怪氛圍將視線投遞在她身上。她不想說話,更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觸。
可卻怕那些人的視線。
她不能太突出,也不能駁了原淮面子。作為男主原淮自然不會是普通人,他有一個很好的家世,一個幾乎可以說是光明燦爛的未來。
這樣的人,她得罪不起。
所以,在與他擦肩而過時她回眸了。隔著厚厚鏡片,少女搖頭。
做完這些,立馬低下頭。
她沒有說話,但這足夠了。讓臉色難看的青年覺得自己還不算太討人厭,可也僅僅而已。他能感受到女孩對他的厭惡排斥,從那天晚上見面就一直清楚的知道。
原淮心里的想法欲珠并不清楚,在與原淮擦身而過后。她腳下不停,與那個她認定的位子越來越近。
但就在即將到時,那坐在一群人中間被簇擁的男人卻突然開口:“過來,坐這里。”
這是一張六人圓桌,上面鋪著白色桌布,桌布上又是精致的銀色蠟臺,鮮花簇擁著它,火光在搖曳。
除了傅聞璟,這張桌前還坐著幾個人。同樣的兩名男性他們是傅驕的好友,就如同原淮一樣,她們不熟悉,卻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或許是因為局促,他們兩人都沒選擇男人身旁的坐位。而是并排坐在一起,選擇和他中間空了一個位子的第三第四個下手位。
他們倆坐在一起,離男人很遠。但臉上都帶著笑,那笑是晚輩對年長者的敬畏。
拘謹,乖巧,還帶著些討好。
雖說都是一個圈子里的人家,多多少少認識。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一二三,這圈子里自然也分頭尾,分頂級平庸與普通。
傅家便是頂尖那幾家中的一家,他們這些人家不算尾,但和傅家相比還是差了些門第。
所以不可能不緊張,不慌張。
在他話落的同時,男人微抬下頜示意身旁空位。什么意思,只要不是傻子都看的懂。
欲珠拉開椅子的手在他的視線注視下只能作罷,就像是沒有靈魂的木頭人,她不能在人前做他不喜的事,駁他的面子。
她明白逆來順受可以讓自己過的舒服點。她不想去思考傅聞璟這么做的目的,只想趕緊坐下,逃離那些人緊緊追隨的目光。
她向前走了幾步,椅子在這時已經被男人拉開。她坐下隨后小聲道:“謝謝,傅先生。”
輕輕柔柔,沒什么脾氣。
男人沒說話,目光卻一直落在她身上。
因為離得近,所以格外明顯。欲珠不明白他在看什么,也不知道他要看到什么時候。
她只是壓著眸,盯著自己桌子前的刀叉。這是一場中西結合的晚餐,有西式甜點與菜品也有欲珠喜歡的蘇南甜菜。
但比起吃飯,這更像是一場社交聚會。所有人都在說話,談事情,沒多少人真的吃東西。
只有欲珠這種從中午開始就沒怎么吃東西的人,才會在來了之后動筷子。
因為他人視線的緣故,她吃的也沒有多開心。不在意是假的,只不過因為自尊心,以及不想被別人看扁,便一直強裝鎮定。
好在不久后有人和男人搭話,聽到聲音傅聞璟移開視線。至此,欲珠才算真的松了一口氣。
她小口小口的吃著碗里小酒釀,微微發辛中夾著一絲絲桂花甜。是很典型的蘇南風味,欲珠還算喜歡。
耳邊是他人的談話聲,以及動聽的音樂聲。她握著勺子盡可能的多吃點吃快點,因為她想早點離開。
也不知道是不是餓過頭的緣故,沒吃幾口主食欲珠就有些咽不下去。但現在就離開又似乎太早,因為她坐下來到現在還沒有五分鐘,這顯然是不合適離開的。
糾結和遲疑一用出現,最后欲珠想。再等等吧,等過個十分鐘她再走就不會太招眼。
飽了,吃不下了。
但干坐著也尷尬,她用勺子擺弄著那碗沒吃完的酒釀小圓子。試圖用這樣的行為掩蓋自己的無所事事,但當她第二次轉動湯勺時。
欲珠想起了上輩子家里老人說的話,食物不是用來玩了。自己現在的行為,更像是在糟蹋糧食。
欲珠上輩子的家庭算不上大富大貴,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也是家里第一代大學生。所以吃過苦,知道糧食來之不易。
從小就教育她,吃不下就不要多拿,拿了就要光盤。所以在察覺自己行為不妥后,欲珠便停下了攪動的手。
因為實在是吃不下,她便只是一小勺一小勺的送進口中。想著,能吃一點是一點。
可也是這時,那一直與旁人談話的黑衣男人像是注意到這邊的情況一樣,微微蹙眉沉聲道:“吃不下就別硬吃。”
他的視線并沒有看向她,此刻正慵懶的靠坐身后軟椅上,一只手握著打火機漫無目的的按著,另一只手隨意搭在餐桌上。
他桌前盤子很干凈,幾乎是沒有動過的痕跡。
與此同時,那兩個與他交談的青年學生在聽到那句話時明顯微愣。
因為他們不知道傅先生這句話到底是在向誰說?他的視線清冷疏離,沒有落點。
他們二人這時候也沒有吃東西,所以一定不是對他們。而是另一個人,兩人視線不約而同落到對面灰衣女孩身上。
是她,也只有可能是她。
這張桌子前,就坐了他們四人。
看似不在意卻處處透露占有欲他們知道眼前的女孩,傅家的養女之一。名叫欲珠,父不詳,母到是很有名。
是圈子里上了年紀的貴婦人最愛談論的女人,一個跟過許多有錢男人的貌美女人。
她的女兒,自然也不會透明。
在十年前她剛被傅家主母從蘇南接過來時,便在圈子里出名了一遍。畢竟,她的母親和許多男人糾纏不休。誰知道,她是不是這些男人之中某個人的私生女。
因著這點,許多人知道她。
但隨著時間過去,她也太過安分。基本只在傅家老宅與學校之間有走動,而她也并沒有遺傳她母親的美貌。
整個人沉悶,不愛說話。
不討人喜歡,也融不進人群。
所以漸漸關于她的談論聲少了,沒了。
傅驕與顧琳搬離老宅后,他們與她更加沒有見面的機會。所以是一直都知道這么個人,但不熟悉的狀態。
原本以為她在傅家會是小透明,不討喜的存在。但顯然,這個想法錯了。
眉眼深邃的青年男人那似有似無的掌控欲,根本不像是不在意。甚至是很在意,在意到讓他們二人覺得奇怪,奇怪到讓他們想到一些不該想的事情上。
太讓人震驚,也太過不可思議。
兩人猜到了一二,但卻有些不相信。因為眼前的女孩并不出眾,她沒有漂亮到驚人的外貌,也沒有什么能夠讓人眼前一亮的特殊才藝。
她很普通,普通到這些年一直都是小透明,是顧琳的陪襯。所以當那個想法一出現時,兩人最先是覺得荒唐。
以至于這刻他明明在和他們談話。卻時刻注意她的情況時,感到驚訝無比。
同樣在猶豫還要不要吃的欲珠。
聽到這話,微微愣神。
她看向聲音的源頭,視線里只有男人的一張側臉。英挺的鼻梁,薄唇,棱角分明的下顎線。
他在和誰說話?
有那么一瞬,欲珠覺得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聽到了不存在的話,可其他人的反應告述她。
沒有,她沒有聽錯。
傅聞璟確實說話了,并且是對她。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讓她覺得莫名其妙,又覺得像是被人關心。
被傅聞璟關心,像是個不切實際的幻想。但就是確確實實存在,發生了。
她最開始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因為他人的善意。不管這善意來至誰,都讓她覺得受寵若驚。
就像一直被忽視的人,突然受到重視。惶恐不安的同時心里難免會生出一絲絲小小的開心。
但欲珠也明白,這種心態有問題并不健康。所以沒高興多久她便冷靜下來。
心底閃過很多想法,欲珠都沒表現出來。她只在確定是對自己說的后,微微點頭回應道:“好。”
她的話一向很少,面對不熟悉的人更少。清清冷冷又怯懦乖順。
只不過在回答完以后,她并沒有聽話的放下勺子,而是繼續小口小口的吃著。
她很聽話又不那么聽話,有自己的想法,這讓男人眸光微沉。
【作者有話說】
男主是傅聞璟,角色卡那里是因為我懶得弄,所以不重要。以后每天晚九點更新。
第22章 欲珠
見著碗底只剩一些糖水,欲珠便打算開口離開。可也是這時一道纖長黑影壓下,將她與她桌前一小部分覆蓋。
這突然來的光影變化使得她皺眉,隨后余光就見有人拉開她身側椅子坐下。
是原淮,模樣肆意的青年。
這事情發生的很快,快到根本沒來得及給欲珠反應的機會。只知道,當她想要起身時身旁兩邊的路都被堵死。
而她想要離開的打算也就此中斷。
因為他的突然到來,欲珠不可避免的再次成為視線焦點。她討厭被人盯著,那讓她覺得自己像是個供人觀賞的物品。
可就像是給她添的亂還不夠一樣,原淮視線緊緊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一個對他很重要的人。
欲珠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十七歲也已經懂了那些事情。原淮對她有超越正常男女的感情。或許不是感情,但他的行為給了他人這種錯覺。
那個他人,包括她自己。
她壓下心底生出的不安,試圖做些什么將兩人關系撇清。可這時她根本無從下手,因為原淮并沒有說過喜歡她。
他們之間也沒有什么曖昧往事,甚至說過的話都只有那么簡單的一兩句。
在想到他有可能喜歡她時,欲珠并沒有完全相信。因為她覺得也有可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畢竟原淮是男主。
男主的官配另有其人。
她低著頭唇張了又張,最后還是一句話沒說出
原淮的突然動作,不僅是欲珠沒想到,也讓其他人沒想到。他的坦蕩,直白,還無保留。
清晰到所有人都明白,他是什么心思。驚訝在這時已經不能用于形容,誰也沒想到最后讓原淮承認的不是顧琳也不是夏婷,而是一個他們想都沒想過的欲珠。
突然一切就都說得清了。
因為是欲珠,所以關系最好的傅驕會和原淮鬧矛盾,也因為是她這場聚會才會沒有邀請顧琳。
那個夏夜海邊沙灘上,青年詢問的就是個女孩,一個他們所有人都認識的女孩。而這段感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估計只有原淮自己清楚。
各種想法在這場聚會上出現。
有人想要說些什么,或者打抱不平。但因為傅聞璟在,他們根本不敢。當然,就算他沒在場。
他們也不敢隨便指責原淮。
因為他從來沒說過喜歡顧琳,或者夏婷。一直都是他們以為,也可能原本是喜歡的只不過隨著時間改變。
作為輿論的中心,原淮很清楚自己這么做可能會造成的影響。但他不在乎,因為他不覺得自己這么做有問題。
他們兩個人都是單身,所以為什么不能談戀愛?喜歡,又為什么不能追求?因為覺得沒問題,他的行為也更加坦蕩。
坦蕩到讓傅聞璟臉色微沉。
他將打火機收回,側頭睨著他,眼中一片暗沉。就像是察覺到他目光一樣,原淮抬頭與之對視。
眼中是絕不避讓。
像是在看敵人,充滿進攻性。
這讓傅聞璟忍不住發笑,黑壓壓的眸子斂去鋒芒,他靠在柔軟椅背上。
率先移開視線,隨后像是在與小輩的交談一樣,男人漫不經心道:“我聽原先生說,陳家的小姐要從西北來,對嗎?”
他在對原淮說,視線卻全然放在一旁的女孩身上。少女低著頭露出優越的天鵝頸,她像是有些緊張不知所措,細瘦纖長的身子在這時緊繃到極限。
明明是與她無關的話語,也并沒有帶她的名字,但就是讓欲珠有種再向她發難的錯覺。
特別是這時,男人的視線緊緊落在她身上。像是要將她看穿,想要知道這刻聽到那些話時她會是什么反應。
可她能有什么反應?
什么也沒有,也不能有。
他認定她喜歡原淮,不管做什么表情反應都是錯的。因為一開始在他的心底就給她打了死刑標簽。
時間仿佛在這刻凝滯,欲珠以為的結束。并沒有結束,在又一次出現,還是在這么多人面前。
無所隱晦的探究目光,紛紛向她涌來。仿佛在看一個笑話,一個小丑,看她丑態百出。
傅聞璟的話她又怎么會品不出意思,不就是說與原淮相配的只有那些位高權重人家的小姐。
一個養女,一個在他家中討口飯吃的孩子怎么可能和那樣的人家在一起。
他在警告她,也是在給她難堪。
欲珠壓下心底生出的不甘憤恨,斂去眼中一閃而過的水光。強迫自己鎮定,她知道這是羞辱,但那又怎么樣?
她總不可能在這時反駁。
不該,也不能。
女孩心底有很多話,這時卻沒有一句說出來。她握緊手中玻璃杯,看著杯中搖晃的水試圖屏蔽那些話,卻沒有一句消失
那位姓陳從西北來的小姐,本家也在京都,只不過因為父輩常年在西部城市任職,所以生在京都養在西北邊陲。
如今也有十八,聽說今年考回了京。打算寄養在原家,是培養感情,也是提前做準備。
做什么準備,欲珠都明白。生為當事人的原淮更加清楚,誰不知道他父親希望他走老一輩的原路,再娶一位對他事業上有幫助的妻子。
那位陳家的小姐,便是父輩為他挑選的最合適的妻子。不僅僅是他合適,同樣作為丈夫他對那位陳家小姐也一樣。
兩人是政治聯姻,強強結合。
所以從一開始原淮就沒有自由選擇婚姻的能力,喜歡上一個人的能力也沒有。
傅聞璟這句看似是長輩關心小輩的話,將他的臉面踩在腳下碾得粉碎。也讓原淮原本帶著笑的臉色瞬間慘白,他說的太對,太真,才會讓他難以承受。
場面在這一刻冷下。
沉默,是長久而漫長的沉默。
無人開口,無人敢開口。現場氣氛壓抑到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鋼琴曲還在演奏,柔和,安詳,沉穩,是一種平靜到像山間泉水的聲音。緩緩流過,能夠撫平他人心底煩躁。
琴聲在空曠的草地上散開。落到每個人耳中。但這刻,無人能夠欣賞。
有人是被那話里的意思弄的靜不下下,也有人是因為傅聞璟剛剛的舉動。
特別是那兩個一直坐在那邊近距離觀看這幕的兩個人,他們意識到自己的猜測可能是真的,傅家的長子對那位蘇南來的養女心思不純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震驚,震驚到兩人都不敢表現出來,只敢在心底驚詫。
夏日的夜晚,微風向她們吹來。
吹動女孩的衣擺,發絲,她沉默著并沒有說話,只在差不多時看向視線停留在她身上的男人。
她看著他,眸光清冷。
“時間不早了。”
“我先回去了,傅先生。”就算在生氣,再難以承受,她也還是需要將禮貌進行到底。
同樣,這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服軟聽話。就連離開都要經過他同意,她又怎么會不經他允許和原淮牽扯不清。她不是沒想過解釋,但說了又能怎么樣?
白天她說的還不夠清晰嗎?
有用嗎?
她已經不抱希望,反正沒用那還不如給自己留點口水做其他事情。說完,就像是怕他不同意一樣,欲珠又道:“老師布置的作業,還有些沒寫。”
他不是總道貌岸然提她學習。
那她現在用這個,是不是也足夠有理由。這時欲珠根本管不了自己在其他人眼中是不是落荒而逃,因為她本來就是。
她受不了那些人的視線,更受不了自己此刻的卑微。
人都是有脾氣的,她也有。
只不過在權衡利弊下,反抗的代價太大,她承受不起。
好在,這時男人沒有為難她。只在她提出時,沉默片刻后道:“好。”隨即,傅聞璟與她一同起身。
這讓一直安靜的人,有一瞬詫異。但很快便是被更大的恐慌席卷全身,她意識到這場非要她來的聚會。
可能是傅聞璟有意為之。
目的僅僅是為了警告她不要癡心妄想,肖像自己不該想的。
還真是煞費苦心。
欲珠并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因為她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傅家的地位,也知道那些人是怎么看待她。
只不過她沒想到,他們會將她最后的一點尊嚴也不放過。就這么當著所有人的面將她的尊嚴踩在泥地,告訴她不配。
欲珠是人,她不是什么都不在乎任人擺動的木偶。她有廉恥心,有自尊。
她也明白,該反抗該叫罵。可不行,她沒有反抗的資本。
她是個什么都沒有的人,現在完全靠著傅家養。甚至她的反抗與掙扎,在其他人眼中是狼心狗肺。
是白眼狼,沒有良心。
欲珠走在風里,腳下是柔軟的草地。身后是熱鬧依舊的草坪Party,晚會還在繼續并不會因為她的離開就停止。
相反,會因為離開了兩個不該存在的人變得更加熱鬧。
她獨行在前方,微微泛紅的眼角溢出淚。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不愿意讓人看到自己糟糕的一面,所以她壓下眼中情緒,別開臉,偷偷擦掉那滴不該存在的淚。
回來的路并不長,只需要幾分鐘。
兩人并沒有并排走在一起,欲珠總是會快一步,就這么走在他身前不遠。
因為有厚厚的黑框眼鏡做遮擋,她的難受并沒有表現的太明顯,這也讓她有了片刻喘息的機會。
兩人一前一后,單看身材都是數一數二的俊男美女。特別是女孩身后身形高大頎長的男人,他一如既往一身簡潔干練的黑西裝。
一雙長腿筆直修長無比。
只不過今夜他脫下了外套,永遠倨傲冷漠的疏離感減少,多了絲與人和諧的親近感。
他的視線,落在前方女孩身上。
慢悠悠的,像是勢在必得。
在他們的身后眾人注視著這幕,眼中閃過許多情緒
傅家老宅很大,但終究有走完的時候。在欲珠逐漸控制住情緒時,她來到傅家主宅玄關處。
隨后她停下,回身看向一直在她身后不遠處的青年男人。
眸光清冷,眼神平常。
也不知是不是今夜風大的緣故,風吹的女孩的衣服一邊倒,女孩的身形在客廳的燈下越發纖細瘦弱。
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她抬著頭,視線望向他。
那雙眼中沒什么情緒,只有厚厚鏡片下他的倒影。她道:“我回房了,傅先生再見。”
說著違心的話,欲珠的心底是再也不見。她討厭他,很討厭很討厭,比任何人都討厭。
男人點頭,隨后注視著她上樓
六月十二,距離那場夏夜聚會過去已經將近十幾日。這期間高三學生高考,低年級學生回家過節。
所有人都度過了一個完美的假期,但這其中并不包括欲珠。籠罩在她頭頂的陰云并沒有因為時間而消失,甚至隨著時間越演越烈。
她覺得傅聞璟就是在針對她。
多年不回老宅的人,在這個夏天搬回。不是一天兩天,而是長久。
唯一讓她好受一點的是,她要上學,他也還要上班。這讓她和他有了不必要見面的理由,也讓她能夠合理的不與他碰面。
欲珠不否認,她在躲傅聞璟。
她想的很簡單,既然沒法解決討厭的人那就躲遠一點,讓自己好受一些。
她想的很好,傅聞璟很忙。他討厭她計較她,卻也不會在她身上投入太多心神,因為那不值得。
所以,只要她仔細一點就不會和他碰面。隨著這樣的想法出現,她開始起的更早,回去的更晚。
今天就是如此,原本四點半就放學該回家的人。此刻五點三十,還在學校里逗留。
她寫完數學最后一頁作業,才開始慢悠悠的收拾書包。因為早上來時,她就和傅家老宅的司機說過今天晚上不用來接她,她自己搭公交回去,所以她并不擔心學校外有人等她。
出了學校,就是公交車站臺。
按照以往的時間估算,她坐六點十五這班公交車,晚上七點半能到山地區域。
因為傅家老宅所處地界特殊,基本沒有公交車能送到準確地點。每次都是到了半山腰,她在走個小半小時的路程。
可就在那輛熟悉的公交車到來時,欲珠突然就很抗拒回去。那棟房子里的人不喜歡她,也并不歡迎她。
看著昏黃街道上,風馳電掣的車。與臉上笑著男女,她突然感覺到自由。她也想要自由,徹徹底底,沒有任何阻攔的自由。
所以當那輛公交車停靠時,她選了一個完全相反方向的公交車坐上去。她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她只是暫時不想回傅家。
欲珠當了兩輩子乖乖女,就算想要叛逆一次。她也不知道該干什么,而理智至上的人也不會真的太出格。
她在一個人流量極大的站點下車。
此刻是星期三晚上六點半,夏天天黑的遲,但這時也差不多是黃昏時刻。
她背著厚重的書包,在人流量極高的擁擠人潮里并不起眼。但還是讓一旁二樓陽臺上喝酒的傅驕第一眼注意到。
二中的乖乖女校服,黑框眼鏡。
稚氣未脫的書包,都讓她在這條人流密集的道路上顯得格格不入。
欲珠并不清楚自己所處的地方是哪里,她沒有目的地,也沒有想要去的地方。
下車,僅僅是隨大流。
她在這個城市住了將近十年,但因為一直在傅家老宅,又沒什么需要購買的東西。
所以她幾乎沒怎么上過街。
更不認識路,自然也不清楚這是一條在京都有名的酒吧商圈。四周擁擠的人潮不是前來購物,而是蹦迪和消磨難耐的夜晚。
因為沒有意識到這點,她背著書包還在隨著人流往里走。突然,也是這時一個青年將手搭在她肩上。
那人突然的動作,讓欲珠愣住。但因為現在是在人潮里,膽子被無限放大,她沒有驚叫也沒有叫罵。
只是微微撇開身子,回眸。
就見一個穿著朋克帶著銀色耳釘的煙熏妝男人,笑看著她。
隨后,他說了什么。
站在人潮里的女孩拉著書包帶子安靜的聽著。如果只是這樣,傅驕只會覺得她裝純。
但當她真的和那個男人往另一邊走時,陽臺上悠閑喝著酒的傅驕不僅要罵她是個男人都不放過,同時再也繃不住無所謂的表情直罵一句傻子。
便趕緊放了酒杯,往樓下跑。
他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么,他只知道她看起來好像真的什么都不懂。很乖,很安靜,也像是第一次來。
來這地方玩的人,不能一桿子打死全說壞人。但也絕對不能把所有人都想成好人,她一個穿著校服的女孩,被一個陌生男人搭訕,這男的能是好人?
害怕出事,所以傅驕腳下一刻也不敢停。有熟悉的朋友見他突然外出,紛紛皺眉詢問。
但青年沒有任何回應。
很快,他消失在繁華街景的二樓最佳觀景臺。與此同時,他出現在女孩剛剛停留過的街道。
他四處張望,很快在一個拐角看到被帶著往里走的女孩。
因為心急,他不敢停留,更不敢休息。只想快速找到她,抓住她!穿過重重人群,快步奔向她。
快了快了,穿過巷子進入另一條街道。他看著站在公交車站臺邊的兩人。
傅驕焦急的心不僅沒得到緩解,反而更急。因為公交站臺,這代表著離開。
離開,能去哪?
只有酒店。
他腳下加快,可也在即將到她身邊時,卻突然聽到女孩小聲道:“謝謝姐姐。”
姐姐?那個稱呼使得傅驕腳步慢下,隨后是一道更加成熟穩重的女聲傳來:“沒關系。”
這是那個煙熏妝男人傳出的聲音
第23章 欲珠
視線掃過女孩書包上的扣鏈小裝飾,一個可愛的黃色小熊維妮吊墜。模樣酷帥的女人邊給她指路,邊耐心道:“這輛公交車是去卡迪樂園,到了站點廣播會報。”
“到時你直接下去就好。”
在她眼前的少女清秀,單純。
還穿著校服背著書包,看著就像是不諳世事的少女剛和家里人發生矛盾,耍脾氣離家出走。
但又因為她長得太乖,聲音清甜。那絲對待叛逆少女的煩躁消失,留下的只有對她的關心,害怕她一個人做傻事,又或者被人騙。
畢竟,她看起來真的太純了。
純到讓她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
“玩過了,就要回家知道嗎?”
“不要太晚,家里會擔心。”她還想繼續嘮叨,但這時那輛通往卡迪樂園的十九路公交車已經停靠。
欲珠看著擔心她的陌生短發女人,臉上露出淡淡的笑:“不用擔心我,姐姐再見。”她擺著手說拜拜,隨后獨自一人坐上車。
在她的身后,短發女人點頭和她揮手。
因為不是靠窗的位子,上完車后欲珠便沒有再往外張望。她本身也不是個熱情的性子,對一個陌生人笑已經是極限。
在看不到他人時,女孩臉上那絲笑逐漸消失。她其實一點也不開心,笑僅僅因為不想讓那位好心的姐姐擔心。
她靠在椅背,低著頭看向自己的手心,又一次陷入自己的情緒中。在她低頭的瞬間,不遠處的公交車門再次打開,一個身量頎長的青年進入。
他穿著一身叫不出牌子的夏日休閑裝,灰色針織外套隨意穿在他身上,外套自帶的帽子蓋在他頭頂。
明明只是一套再普通不過的穿搭,但在這時落入其他人眼中卻完全不一樣。他張揚耀眼,鶴立雞群。
離得近的人,雖然不能第一時間認出那是什么牌子。卻也能從那布料和做工上明白,這衣服價格不菲,一看便是定制。
是個實打實有錢人家的公子哥。
因為沒有座位,他只能站在過道里背對著她。余光瞄的透明玻璃窗,那上面倒映著女孩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單薄的身子陷在柔軟衣料里,因為背著書包不好坐,她將書包取下抱在懷里。
此刻就這么安靜地蜷縮在那。
不知是不是傅驕的錯覺,隔著擁擠的人群,玻璃窗。他也還是感受到女孩身上散發出的傷感。
她好像在難過,在不開心。
那雙像浸過水的玻璃珠眼睛,此刻濕漉漉地透著一層水光。明明剛剛還在笑,笑得那樣好看溫柔,現在卻什么都沒了。
傅驕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上這輛公交車,他只知道在公交車快要關門離開的那一瞬。
他心底突然生出一陣不適,那陣奇怪的不適感催促著他前行。直至上了這輛車。
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上來,但傅驕清楚是因為欲珠。那個在角落里低著頭的女孩,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持久而頻繁。
像是個變-態,像是個癡-漢。跟在她身后,看她做什么,看她要去哪里。這是個極其不對勁的行為,處處都透露著古怪。
就連傅驕自己也覺得不應該
而另一邊陷入自己思緒的女孩,根本沒有察覺有人跟著她。她只是看著手心,看到眼睛酸澀,才不緊不慢收回視線。
隨即,也是這時。
公交車內響起一陣播報聲:【尊敬的旅客您好,卡迪樂園到了,下一站御華廣場。】
在廣播響起的瞬間,欲珠便開始收拾東西,隨后隨著人流往外走。
很快她下車,再次融入人潮。
因為對這座城市不熟悉,也是第一次來。所以當她看到遠處高大閃亮的游樂設施,與發著彩色亮光的巨大樂園招牌時。
有那么一刻向往。
其實一開始欲珠并不想來這里,她也不想進入所謂的樂園,畢竟她已經過了愛玩的年紀。
如果不是那位短發煙熏妝姐姐推薦,如果不是她恰巧也不知道該去哪里,她一定不會來這種地方。
可當真的到來時,那絲壓在心底沒有表現出來的厭惡瞬間被沖散,她沒有自己想象得那么抗拒這里。
甚至是這時,她想進去。
因為她想到了一些關于自己上輩子的事情。她是家里的獨生女,所以天然地享受到了父母全部的愛。
不是多富裕的家庭,卻會盡可能給她一個美好的童年。少時的游樂園是她星期日必去地點,飛車,旋轉木馬,海盜船,摩天輪。
脆脆的爆米花,彩色的棉花糖。
可樂,小零食,小蛋糕。
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抗拒的人不再抗拒,甚至想要進去。來到這個世界以后,這還是欲珠第一次這種地方。
倒不是傅家的太太小氣。
而是沒有精力,也沒有這個想法,她的三個孩子都是兒子,長子與二子放在公公婆婆那里教養長大。
唯一的小兒子,又因為喜歡暴力格斗一類的激進派。對游樂場這種充滿童趣的兒童樂園,根本沒興趣。
而年少寄人籬下的孩子,就算有這個想法也不敢提出。她害怕麻煩別人,也怕被嫌棄。
所以,從未來過。
她隨著人流往前,直至售票處。可當前面的人一個個買票進入時,欲珠突然意識到自己身上根本沒帶那么多錢。
她伸手去衣服口袋,最后只拿出一張皺巴巴的一百塊,而票價卻在一百八十八。
因為平日里沒什么花銷,又加上學校禁止帶手機。所以,欲珠身上很少有錢。這一百都是因為最近她不坐傅家的車,才帶的路費。
一百塊錢在首都做不了任何作用,就連一張票也買不起。雖然很想進去,但不得不接受現實。
她將皺巴巴的一百塊錢重新折好塞進口袋。便打算離開排了很久的隊伍,可也是這時一道纖長身影來到她身邊。
恰好這時前面的人買好票離開,售票員小姐姐看向她,詢問:“需要幾張票?小姐。”
欲珠還未回答,另一人道:“兩張。”隨后便是拿卡,遞給售票員。
但也是這時,售票員皺眉。
她禮貌提醒:“先生,按照順序應該是這位小姐先買票。”
“我們是一起的,我們認識。”
在欲珠還未反應過來時,那人便道。她微愣,隨后才反應過來這人是誰。
是傅驕,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
她微微蹙眉,還未想明白傅驕為什么在這里時。那年輕的售票員小姐姐向她看來,眼神中充滿疑問:“是這樣嗎?小姐。”
在他人的視線里,欲珠點頭。
很快兩張票被她遞出,傅驕接下。
離開售票處,時間已經是晚上八點。樂園照常燃起的煙花,在這時在不遠的天空炸響。
絢爛的煙花,照亮夏夜。
欲珠望著那璀璨的光,眼中閃過驚艷。耳邊是他人高興的尖叫聲,熱鬧,歡樂,讓站在人群里的她仿佛也活了過來。
在她看風景的時候,她在其他人眼中也是風景。絢爛的煙花并沒有吸引到傅驕的視線,他只看了一眼隨后視線便落到站在人群里的女孩身上。
她還是那套略顯老氣的校服,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鏡片上倒映著天上的光景,他并不能看到她的眼睛。
但他想,那雙眼睛里此刻應該堆滿喜歡。如果不是喜歡,為什么會看得這么入迷。
視線下移,是女孩薄而蒼白的唇。她很瘦,瘦到有些沒什么血氣。弱不禁風,一吹就倒。
傅驕皺眉,他不理解自己家里也沒苛待她,更不少她吃少她穿為什么會這么瘦。那小腰,感覺他一只手就能握住。
女孩裸露在外的手臂,像白藕般纖細修長。就算穿得再簡單,她也還是精致得像個洋娃娃。
是帶著誘人香甜氣的漂亮洋娃娃。
讓他在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時,傅驕連忙移開視線,他驚訝自己此刻的想法,卻也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而這時女孩突然回眸看向他,亮晶晶的眼睛倒映著他的身影,一根名叫理智的弦斷了,他抑制不住地心臟狂跳。
他壓不下,也忽略不了。
泛紅的耳尖,女孩望過來時不知如何是好的眼神。他突然覺得口渴,心煩意亂。
這讓他不得不移開視線,隨即,強裝鎮定道:“走吧,該進去了。”
他說的是什么,欲珠再清楚不過。但她還是覺得奇怪,以及理解不了傅驕為什么要幫她買票。
又恰巧在這里。
他不是最討厭她嗎?覺得她是一個壞女人,愛勾-引人,心思不純。
她的眼神中有太多疑惑。
那些疑惑讓傅驕想要忽視都難,他不自在地停了一會,隨后才解釋:“我和朋友一起來的,不過他臨時有事走了。”
說著說著青年底氣越足,隨即雙手插兜道:“票本來就要買兩張,不是專門給你買的。”
“所以,別自作多情。”
他說的話難聽,但這時欲珠根本不會和他計較。因為兩張票里確確實實有一張是屬于她,傅驕很討厭,但在這件事上幫了她。
“謝謝你。”女孩弱弱道。
她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沒變過,臉上沒有高興也沒有不高興。冷冷清清,柔柔弱弱。
明明話是他說的,可在看到她這副模樣時又不由自主的做對比。
為什么不對他笑?
先前不是對那個人笑得很好開嗎?
不知不覺間,傅驕似乎也不那么高興了。在他心底其實是期待的,期待她笑的,就像先前那樣對那個人笑。
邊笑邊甜甜叫他哥哥。
青年隱隱約約帶著絲高興的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事重重。而這些,看著遠處煙花的女孩并不清楚。
這場八點準時開始的煙花秀,直到八點零五才結束。隨后她們便隨著人流排隊檢票進入。
卡迪樂園很大,不僅僅是有兒童玩具屋,也有成人過山車、恐怖屋、這類刺激游戲。
欲珠并不喜歡刺激類的游戲,她進入卡迪樂園僅僅因為小時候的記憶。所以去的地方多為充滿童趣的地區。
她很喜歡小熊維妮,那是她童年時期最好的朋友。上輩子是,這輩子也是。甚至因為這輩子實在是太過孤獨,它的存在變得更重要。
在她心底的分量也更重。
書包帶子上吊著的小熊,便是證明。
所以對欲珠而言,它與其他玩偶不同。而卡迪樂園正好有一個專門存放小熊維妮周邊產品的展館,這是她在介紹箭牌那里看到的。
在進入后,她便以為會和傅驕分開。
畢竟兩人只是偶然遇見,而他又剛好看見她的窘境,順手幫了個忙。
兩人喜歡的東西也完全不一樣,自然沒有一起的必要,可就在她看著指示牌向比較偏僻的展館去時,傅驕還跟在她身后。
兩人離得不遠不近,一前一后。這讓她微微皺眉,心底閃過一絲詫異。
她一個人習慣了,不管是做什么事都是一個人。這個時候身邊跟著一個人,不僅不會讓她覺得開心熱鬧。
反而會讓她覺得煩,很煩。
所以在一個拐角時,她停了下來。
隨后轉身看向身后青年:“我要去小熊展館,你也要去嗎?”她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人,她知道哪些話不能說,哪些話又能不會得罪人。
這時,略微提醒的話便是最好。
可就算說得再好也不會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她在趕人。原本神情愜意的青年在聽到這話時,瞬間難看了臉色。
他看著靜靜盯著自己的女孩。
語氣不算好道:“不可以嗎?”
這話硬邦邦的,仔細聽還帶著些惱羞成怒感。不過欲珠不在意,她點點頭便沒再說話。轉過身繼續往前。
她其實沒聽懂傅驕的話,也沒搞懂他什么意思。不過卻聽懂了他話里的蠻橫,她想或許他就是要去。
畢竟維妮的動畫片很出名,小時候的傅驕可能看過。帶著這樣的想法她沒再管身后的人,很快進入小熊展館。
卡迪樂園真的很大,大到她們在小熊館就逛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因為沒有帶錢,所以欲珠從一開始便沒打算買產品。
看過便是滿足了自己突然而來的童趣。
結束后,她往外走。路上碰到穿著小丑服正在表演的工作人員,他周圍站滿了人,有并肩而立的年輕男女,有青澀幼稚的少年,但更多的是帶著孩子的一家三口。
幸福而快樂著。
他們都在笑,被小丑的表演逗笑。站在熱鬧中的欲珠知道她也該笑,小丑的表演很成功,但她就是無法感同身受,無法笑出來。
只在結束后,隨著人群鼓掌。
第24章 欲珠
明明不高興,明明也沒什么可玩。可在這時欲珠又不愿意離開,她走過許多地方,在哪里都能看一下停一下,又感覺像是對什么都感興趣。
傅驕跟在她身后,沒有不耐煩也沒有不解。他只是跟著,當個安靜的擺設。
卡迪樂園很大,有很多可能玩的地方,但也有很多服務需要重新花錢購買。
比如摩天輪,又比如飛車。
她們走了很久,久到欲珠腳酸,所以當經過一個人流量很大的紀念品售賣廣場時,她停了下來找個沒人的椅子坐下。
遠處是售賣紀念品的店鋪,身邊是賣氣球的商家。欲珠靠在椅背上,神情平靜地看著。
有人在這時拉響禮花筒,盛大彩紙下是被父母團團圍住慶祝滿六歲,穿著公主裙快樂奔跑的小姑娘。
這邊的熱鬧吸引其他人過來,很快許多陌生人聚在一起為小姑娘唱生日歌。而因為距離近,熱鬧仿佛也將欲珠包裹。
她看起來真的很不高興。
在她不遠的傅驕,靜靜注視這幕。明明就在熱鬧的人群里,卻仿佛游離在外。一種融不進,又無法完全分開的割裂感。
傅驕不是個心思敏感的人,對她也并不了解。在他對她少有的記憶里,女孩同樣是沉默安靜。
像個透明人,不起眼不重要。
但不是今天這樣,他能明顯感受她的負面情緒。快要溢出來的痛苦,因為什么?
傅驕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在這時探究一個讓他討厭的人的心理,她和他沒關系。甚至因為她,他還被無緣無故罰了祠堂,賬戶到現在也沒解封。
他對她的不喜存在許久。
是她剛來傅家時便存在,不不是。傅驕突然想起一些小時候的事情,那是她剛來傅家時。
與顧琳一起,穿著漂亮的公主裙。
懷里抱著大大的小熊玩偶,一雙大黑眼珠精致漂亮到極點,讓他在人群里第一眼看到她。
因為覺得他們年齡相仿,媽媽招手示意他過來。為他們介紹彼此:“這是顧琳妹妹,這個是欲珠妹妹,都是你顧叔叔的孩子。”
說完,混血美人又道:“這個是傅驕哥哥,以后你們住在一起,要好好相處哦。”
兩個小姑娘點頭,傅驕也是。
而那時他的視線一直落在離母親有一段距離的女孩身上,年幼的他在第一眼驚艷中遲遲無法回神。
同時他也疑惑地想顧叔叔不是只有一個孩子嗎?為什么會突然多出一個女兒?而且,她為什么不姓顧?
帶著這樣的疑問,漂亮得像洋娃娃的妹妹住進了家里。因為主臥不夠,她選了二樓一間最靠末尾的房子。
那扇緊閉的臥室大門,對于年幼的他而言很特殊。他會時常偷偷看向那里,想著里面的人在做什么。
她又會不會突然推開房門出現。
她沒有顧琳好相處,也沒有顧婷愛笑。更沒有顧琳和他玩得好,永遠沉默安靜地待在一個角落。
如果沒人主動和她說話,她就能沉默一天。像個小啞巴,不會說話的瓷娃娃。
但這并沒有讓小傅驕討厭她,排斥她。甚至因為很難碰到所以會更加關注。
而這些變化在一個夏天的午后,大哥和二哥外出,媽媽帶著顧琳去其他夫人家玩。
無聊的他在練完射擊后,一時不知道該做什么。回房的途中他又看到了走廊盡頭的那扇門,那天他的膽子大了許多。
就算緊張,也還是敲響了那扇緊閉的門。過了許久門才微微打開一條細小的縫隙,讓里面的人能夠看到外面的他。
年幼的他,不知為何突然緊張死了。這時甚至是有些結巴:“那個顧琳不在,電控要兩個人一起玩,你能下來一起嗎?”
就像是害怕女孩不愿意,他說得很緊張,前所未有的緊張。與此同時,又隱隱帶著期待。
他期待女孩會愿意。
可長久的沉默打破了他的幻想,女孩搖頭,冷冰冰道:“我不會,不去了。”
“我可以教你!”像是害怕再被拒絕,年幼的他又弱弱道:“不玩也可以,玩別的,你會的”
“不了,我不想。”
這次是比以往更冷淡的語氣。
她討厭他!年幼的傅驕得出這樣的結論。就像是為了較勁,他發誓也不再喜歡她。故意無視她,漠視她。久而久之,時間長了一切都變得自然起來。
自然到他甚至忘了這些。
在傅驕的印象里欲珠永遠是一個人,她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陪伴,她鐵石心腸,一個人就可以活得很好。
永遠冷漠,獨自一人。
可此刻明明在熱鬧人群里的女孩,她眼中倒映著四周彩色場景,卻全然沒有被喜悅的氛圍影響。
平靜得仿佛快要碎掉。
她融入不了那喜氣的氛圍,沉默又安靜,安靜的壓抑,壓抑到讓他覺得不正常。
這刻她的痛苦好像快要實體化,讓離得很遠的他也能感受到。
傅驕站在原地,眸光微閃。他在糾結,糾結自己到底要不要做。理智告訴他這和他沒關系,她難受死也是活該。
可身體的本能還是讓他轉身離開,前往小熊維妮的展館。她很喜歡小熊,他知道的。
腳下步伐越來越快,直至變成奔跑。但卡迪樂園還是太大了,足足十分鐘他才重新到達。
他買下了女孩看了很久的那只小熊。在選擇包裝時,售貨員看著滿頭大汗的青年笑著問:“先生是買給女朋友的嗎?我們這邊有情侶禮盒包裝贈送哦~”
她說著,臉上露出和善的笑。
而她的話卻讓面色沉靜的傅驕一愣,女朋友?什么女朋友,欲珠嗎?
從未想過的幾個字組合在一起,讓傅驕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可怎么會,他怎么會和欲珠在一起。
不會,永遠都不會。
他壓下心底生出的那絲異樣,看著售貨小姐卻始終沒有說出那句不是女朋友。
他接過對方遞來的禮盒包裝小熊,隨后往外走,這次他的腳步比來時沉重許多。
傅驕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也不清楚為什么要來買這頭在他看來一點都不可愛的小熊。
售貨員小姐的話,此時還環繞在他耳邊。讓他印象深刻,無法忽略,無法忘記。
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瘋了。
因為這時比起疑惑糾結自己的行為是否正確,他腦海里想的更多的是欲珠看到這頭小熊,會不會高興?
會不會像先前在公交站臺,對那個陌生女人一樣對他笑。甚至隨著這個可能出現,他腦海里關于自己行為的不合理統統消失。
道路的盡頭是一個拐角,只要穿過那個拐角他就能回到紀念品售賣廣場,也會看到她。
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原本心情輕松還略帶期待的青年,突然覺得緊張起來。
他握緊手中小熊,步子慢下。
繞過拐角,穿過雜鬧的人群。售賣氣球的流動商販從眼前走過,越來越近,傅驕心臟跳動得更快。
他低下頭想要壓下心底燎原的星火,怦怦直跳的心臟。想要掩蓋微微泛紅的眼角,他腳下不停,直到穿過重重人潮。
卻也是這時人群散開,他視線里多了兩個人。背著書包漂亮乖巧的女孩,不在原本的椅子上坐著。
此刻她站在巨大的噴泉下,單手捧著個甜筒,舌尖抵上乖乖地舔著,而她的眼睛此刻正直勾勾的盯著一個少年。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身邊多了一個人。一個他不認識的陌生少年,和她同樣年輕青澀的少年。
他們站在一起關系親密,少年笑得很開心,不知道再說什么,女孩就靜靜地聽著。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她,沒有笑,也沒有什么特殊的表情。但就是讓傅驕第一時間察覺出不一樣。
那種不一樣讓他覺得心口煩悶,瞬間沉下臉。手中原本滿懷期待的禮物,此刻就像是個笑話,將他剛剛的行為襯托得像個小丑。
他緊握禮盒,試圖讓自己冷靜。
也是,她本來就是個不甘寂寞的人。有一個就有兩個,有兩個就會有第三個。
為這種生氣不值得,她不配。
可就算這樣想,傅驕還是控制不住地黑下臉。他拎著禮盒穿過重重人群,向視線盡頭那兩人而去。
理智告訴他該離開,這并不關他什么事。但走不了,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而這時一直和女孩說話的少年突然注意到向這邊走來的他,兩人目光對上。少年先是一愣,隨即就看到青年視線落到他身側女孩身上。
意識到他是來找她時。
吳睢愣了一瞬,因為他認識那個向他們走來的青年。一中的傅驕,傅家的三子。他太出名了,在一中那種富家子弟云集的地方也是一等一的天之驕子。
可這樣的人為什么會和欲珠有牽扯?他的視線停留了太久,目標太明確,久到吳睢想要說是巧合都有些困難。
而一直盯著他說話的女孩,自然也察覺出他的異常。隨即不得不順著他看的方向投去視線。
也是這時,與已經離開很久的傅驕目光交匯,他單手拎著什么正穩步向她走來。
視線里的青年身高腿長,五官立體模樣俊美。他也是傅家三子中最像他的母親那位,五官精致突出,有很濃的混血感。
他的容貌是張揚的,肆意的。
因為足夠富裕,沒有受過苦,眉宇間更是像他的名字一樣,驕縱張狂。
一米八幾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讓他在人群很扎眼,也足夠有壓迫感。
不知是不是欲珠的錯覺,這刻她在青年望向她的視線里看到了憤怒,抑制不住地憤怒。
【作者有話說】
晚上12點前還有一更,但太晚了,大家明天看。
第25章 欲珠
模樣漂亮的女孩隔著層層人群靜靜地看著他,手中握著甜筒,白色的冰淇淋附在她唇上。
她的唇總是淡淡的白,看起來有些病弱。可現在那張唇附上純白的冰激凌,又因為舔過的緣故,呈現出一種淡淡的水蜜桃粉。
汁水飽滿,唇肉微腫。
粉嘟嘟的,像是帶著甜水汽。
不像是舔冰淇淋,倒像是被人啃腫了。在舔他知道不是,可還是忍不住去想,去生氣。
特別是在看到她身邊少年時,這種想法達到頂點。他不了解她,卻很清楚她的為人。清楚的知道這些日子她做了什么,勾引原淮不夠,還要招惹傅聞璟。
現在又找第三個人。
他僅僅只是離開了一會,半個小時不到。便重新找好了能夠為她花錢的男人。
明明清楚這并不關他什么事,但在這刻,在女孩望向他的清冷視線里。
感到自己被背叛。
平靜到仿佛沒有任何情緒。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個不熟沒有任何關系的人。
可她看他的眼神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一股無名孽火堵在傅驕心口,讓他幾乎無法控制臉上表情。
昏暗的夏夜,光怪陸離的樂園,奇異的光打在他身上。將青年身上那股憤怒實體化,是隔著層層人群,欲珠也能感受到的怒火。
欲珠可以確定自己并沒有做什么會得罪傅驕的事情,也不覺得傅驕的情緒變化和她有關。
可潛意識里,這刻她又無法完全否認是否和她有關。
就像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測一樣,在欲珠想要移開視線時。模樣冷沉的青年已經穿過重重人群來到她身旁。
在這期間他的視線緊緊鎖定她,眼神冰冷,氣場暴戾。仿佛她做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可沒有,她們沒有發生任何矛盾。他離開了,她碰見了同學。對方請她吃冰激凌,她想吃便接了過來。
隨即,看到他。
“他是誰。”在女孩黑亮的眸子下,傅驕問。冷硬的語氣仿佛在對疑是出軌的女朋友。
平靜的語氣下隱藏著無法掩蓋的戾氣,他很生氣,生氣到有些失去理智。
沒有注意到自己這刻的行為有多出格,又有多不該。
冷冰冷地逼問,像看卑劣人種的目光。仿佛她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欲珠不是個傻子。
傅驕對她的偏見,讓她在他說第一句話時便反應過來他是什么意思。
他覺得她和吳睢關系不正經,她丟了傅家的臉面。
這不是她第一次被傅驕這樣羞辱,甚至距離那件事才過去不到半個月。
往日的情景仿佛歷歷在目,讓她在意識到傅驕接下來可能會說的話時瞬間白了臉。
欲珠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可她實在沒什么自尊了,在傅家,在那個圈子里她的名聲已經爛透。
誰都可以罵,誰都可以踩一腳。
但吳睢不是,他不是那個圈子里的人。在她看來,吳睢更像是和她同一個世界。
是她可以接觸的人群。
在這個班級里她雖然還是一樣不討喜,沒什么朋友,但她們不會用奇怪的眼神看她。
在她們眼中,她就只是欲珠。不是某某的女兒,更不是長大后肯定會和她媽媽一樣,勾引有婦之夫做情.婦。
“傅家的太太真是個傻子,收養誰不好。要養個那種人的女兒,都說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
“誰知道長大以后,會不會爬她老公的床?”
“到時候,就有好戲看了。”
在她的幼年,被打扮得像洋娃娃的她被傅家的太太帶著到處參加聚會。
而在傅太太有事外出獨留下她時。她的耳邊總是會充斥這種聲音,她們覺得她還小聽不懂,所以更加肆無忌憚。
她的尊嚴早就被現實踩碎,沒得徹底。可她又是虛榮的,她不愿意讓傅家和那個圈子以外的人知道這些。
在欲珠的心底,她不屬于那個家也不屬于那個圈層。她待不了多久,遲早會離開。
所以她的不堪,留在那里夠了。
不要帶到她以后會生活的真實世界。欲珠很喜歡學校,不僅僅是可以讓她覺得有事做。
也因為那里的人不知道她和傅家的關系,不知道那些流言蜚語。
他們會正常地對待她。
不會有偏見,不會嫌棄。
而吳睢是她的同班同學,他成績優異,性格開朗,在班級里很混得開。有很多朋友,也和很多人關系好。
這對她而言就像是另一個世界里的人,在這個世界里她不會低人一等。所以當傅驕要打破這層屏障,使兩個世界融合時。
欲珠臉色瞬間慘白。
甚至因為緊張,手心用力,原本完好的冰激凌甜筒掉落,砸在地面,弄出一地狼藉。
但這時她根本管不了掉落在地的甜筒,只連忙解釋道:“同學。”
“我們剛遇見,他請我吃了甜筒。”她很少會有情緒外露的時候,就算上次被他欺負了也只是微微紅了眼眶。
可這時,不僅僅是眼尾發紅。
還有幾乎偏袒的態度,像是怕他會欺負對方一樣。在對他解釋的同時卻回眸去看另一個人,那情意綿綿的樣子。
當著他的面和另一個人調情。
欲珠回頭,看到的便是臉色難看到極點的青年。她的解釋并沒有奏效,甚至更加惹怒傅驕。
“時間不早了,我們走吧。”
因為害怕傅驕會說出什么讓她難以接受的話,在確定無法正常交流時,欲珠便放棄了解釋。
她只想讓他們二人分開。
結束這段不必要的接觸。
可顯然,這個方法并沒有用。傅驕根本不會聽她的話,何況是氣頭上的他。
她的聲音在這刻顯得那樣蒼白無力,欲蓋彌彰。青年根本不為所動,甚至眼底暗沉更濃。
欲珠可以確定,如果還不能把他帶走。傅驕絕對會做出讓她難以接受的事情,慌亂和害怕同一時間出現,情急之下欲珠亂了分寸,她直接握上青年的手,強行將他往另一邊拉。
與此同時,她口中也不忘道:“我們只是同班同學,沒有別的關系,只是碰巧遇見。”
“傅驕已經很晚了。”
“我該回家了。”
她說著,但并沒有抱多大希望。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的力氣多大,她拉不動人高馬大的傅驕。
可就在她絕望之際,青年動了。
她握著他的手,真的將他拉開。隨后身高腿長的青年,便乖巧地跟著她往另一條路走。
【作者有話說】
抱歉,實在有點卡。
所以只能先更新這么多,明天我努力大章。
我很想雙更,但筆力有限,根本寫不出來,而且容易卡文,所以以后還是每天一更,晚九點前更新
第26章 欲珠
她不知道前方是哪里,她也沒有目的地。只是想帶傅驕離開,離開這里去哪里都好。
晚上九點四十,城市中心的游樂園不僅不會客流量減少,反而會隨著夜晚來臨人員增加。
欲珠背著書包,急步穿梭在熱鬧的人群里。耳邊是煙花爆竹聲,是他人開懷大笑,是小攤販叫賣聲。
無數流光溢彩的燈火從她眼前劃過,穿著各異的人與她擦肩而過。欲珠不想停下,也根本不敢停下,她害怕吳睢異樣的視線。
她害怕自己的隱私被他人知道,自己會重新陷入早年的經歷。在沒上高中之前她和傅家的其他孩子一樣,上的都是私立學校。
那是個特定人群的孩子才會上的學校,里面學生的家庭多是和傅家一樣的權貴之家。
所以,他們都清楚她和傅家的關系。
都說富貴人家教養出來的孩子會更加謙虛有禮。欲珠不否認這點。因為什么都不缺所以沒有不可求,永遠自信驕傲。
自然也會比一般人有耐性。
但不能忘了,有錢人也是人。他們也會八卦,也會看戲。以及更難有同理心,他們并不會覺得幾句話就能弄死她。
如果真的死了,那就是她太懦弱。而在他們心中懦弱的人是不配活著的。
小孩子裝得再紳士,淑女。
也不能改變他們隱在眼睛下的嫌棄。他們不會捉弄她,也不會嘲笑她。但那種隱隱約約落在她身上的視線,不可靠近的冷暴力。更讓她覺得難以承受,仿佛她身上有病毒,靠近了就會變臟變臭。
需要隔離,需要遠離。
欲珠總是裝得很不在意,好像無所謂。可沒有,她其實很在意。
她并沒有多么強大的心理,她也會因為與眾不同而感到痛苦。那些人不會特意嘲弄她,但在某個特定時間比如在籃球場。
再比如需要兩人或者三四人以上才能做的團體活動時。他們總是會站在一旁,或坐在那里眼神輕蔑嘴角帶著懶散的笑看著她。
看她一個人在羽毛球場握著球拍不知所措。看她,找不到可以一起的人。
那時欲珠總會覺得自己像個笑話,一個不受任何人歡迎的外來者。
她試圖過反抗,但能怎么反抗?他們只是不想和她說話,他們并沒有做錯什么。
好在,這些結束在初三的下學期。她難過自己沒有考上更好的高中,同樣她也開心和那群人分開。
普通的人際關系,有點小毛病但熱情的同學。她們不會不理她,更不會在背后說她的壞話,談論她的家事。
他們很好,包括剛剛見面給她冰激凌的吳睢。
所以,她不愿意讓傅驕將它們破壞。離開,離開,去哪里都好。
將他和吳睢分開。
女孩沒有目的地地前行,在她身后被拉著手帶著往前走的青年,此刻也沒有心情去注意兩人走的方向對不對。
他的視線從始至終都落在她身上,落在他們緊握一起的手上,纖長手指蜷在他寬大手掌上。
兩人十指相扣,緊緊相握。
她的手很軟,和她這個人一樣漂亮纖細。
因為是夏天的校服,沒有長袖。
又因為微微荷葉袖的設計,露出大片修長白皙的手臂。細白藕粉,光滑細膩。
前行間,風吹散女孩低馬尾。
黑色帶著香氣的發絲從他眼前劃過,飄散在他要經過的空氣里。一股很淡很清新的香氣,不是濃郁的香水,也不是某些沐浴露洗發水的刺鼻味道。
那是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味道,
傅驕可以確定,他只在她身上聞到過。一種讓他不排斥,甚至是貪婪想要擁有的香。
發絲下是女孩白皙秀頎的后頸,像羊脂球像白玉,光滑玉潤。
他的視線緊緊跟隨身前的身影,前行間旁人都仿佛成為幻影,這個世界只有他們兩人,他們彼此,時間仿佛靜止。
他心臟狂跳不止,怦怦直響。
不經意間一陣酥麻從緊緊貼握的指腹傳來,摻著熱氣,貼著手心。
近在咫尺的香氣,讓傅驕耳尖泛紅。他看著前方少女,突然覺得口干舌燥,很渴很渴,一股熱氣像脫韁的野馬壓不下抑制不住。
喉頭滾動間,熱氣覆蓋他。
少女也恰在這時停止,因為停得突然沒有緩沖,兩人差一點就撞上。
可也僅僅只是差一點沒撞上,在她轉身之際青年腳下未停,距離被無限拉近。
因為足夠近,一切都被無限放大。
女孩清透白皙的臉頰皮膚,青年過分高大的身形。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會吻到她的額頭。
細碎的發絲摻雜著香氣,從他眼前劃過。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渴求,卻只能淺嘗輒止。
在與女孩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傅驕才像是大夢一場醒來,連忙移開視線。
與此同時發現距離過近的欲珠,連忙后退,她后退也不忘將自己的手松開。
可這時已經不是她想松開就能松開,因為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從主動握手的人變成了被反握住的人。
緊緊纏在一起的手,在緊張解除以后變得格外顯眼,讓她不得不注意它們的存在。欲珠很討厭身體上的接觸,不管是和任何人。
當危險解除之后,這些就會變成她排斥的對象。所以,她天然地想要將他甩開。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傅驕握得很緊,緊到根本不是她想弄開就能弄開。這時她沒了辦法,小聲提醒道:“傅驕,松手。”
她的聲音在這個不算安靜的夏夜,清晰無比地傳進他的耳中。一直在和自己內心做斗爭的傅驕,在聽到這話時立馬抬起了眼。
隨即與女孩略顯難受的視線對上。她的眼神很清明,干凈到沒有任何雜質。
是不管是誰來看都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漂亮到讓人挑不出來任何錯。可就是因為太干凈,太純粹。
才會顯得他剛剛的行為過于自作多情。傅驕不是個傻子,他今天的行為也已經足夠明顯。
他知道有些事情脫離了自己的掌握,他看著眼前女孩,在這時不是嫌棄竟然是有片刻想要直接吻上去的沖動。
這是為什么,他太清楚了。
傅驕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少年,他沒談過戀愛但身邊的朋友卻有了一次又一次。
自己也到了這個年紀,自然而然會懂。想要吻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女生,總不可能是想要和她做朋友。
可就是因為太清楚,傅驕才會覺得荒謬。他怎么會有這種想法?讓他覺得怪異的同時難以啟齒。
可當女孩眼中的情緒呈現在他面前時,他又會不滿,破防。
憑什么難受得只有他一個?憑什么為此困擾的是他?她就像一個沒事人,平靜又無辜地看著他。
那雙眼里什么都沒有,只有他的倒影。讓他如鯁在喉的同時又不得不接受
而在欲珠的視角里,青年在短暫的沉默后便是嫌棄又厭惡地甩開她的手。
他動作粗暴,又煩躁。
因為知道對方不喜歡她,也因為被嫌棄習慣了。欲珠這時倒是沒怎么難過。她只在對方放手時趕緊收回手,隨后在身后的校裙上蹭了蹭。
略帶潔癖的她,有些不喜歡和人接觸。不過好在,奇異的觸感很快消失。
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她不是個愛說話的性子,與傅驕也無話可說。這件事結束以后,她便再次沉默下來。
與此同時,遠處懸掛在樂園中心巨大柱子上的時鐘。時針正在穩步指向晚上十點。
已經很晚了,她想。
“我該回去了。”欲珠小聲道。
說著,她的視線又不由自主望向不遠處的摩天輪。雖然停留的時間不久,但還是被傅驕察覺。
可不能玩,口袋里的錢不夠。
時間也已經很晚,回傅家老宅的公交車晚上十點半是最后一班。沒了公交車,她打車也不知道錢夠不夠,所以她還得先回一趟學校。
再從學校門口的公交站臺坐車,回老宅。她說完,便遲疑著打算離開。
“才十點,還早。”
在女孩疑惑的視線里,傅驕又道:“來了什么都不玩,就離開你不覺得很虧嗎?”
他說著,又開始單手插兜。
一副酷酷拽拽的樣子。
就像是看出了他的糾結,青年又道:“我有錢,車子你也不用擔心,我讓人送你回去。”
“再不行,你去我那里睡一夜。”說著說著,傅驕意識到自己好像話多了。
剛剛冷靜下來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紅。他覺得自己這副模樣顯得很不值錢。同時一股躁郁又在他心中升起。
他應該閉嘴,讓她離開。
可就像是先前去買那什么破小熊一樣,由不得他自己。行動總是比腦子快,做出一件又一件讓他后悔的事。
“你別亂想,我只是看你可憐。”
“也恰巧,我今天心情好。”
“走啊,你不是喜歡摩天輪。”他站在不遠,側身回眸看她。
欲珠從那雙眼睛里看到許多她看不懂的東西,除了厭惡似乎還多了些別的東西。
那是什么,她不懂。
但她卻懂什么對自己有好處,就比如明明和他關系不好,但還是接受了他的票。比如和吳睢只是話都沒說過幾句的同班同學,她也還是接了他遞過來的冰激凌。
欲珠不是個絕對的精神潔癖者,她很世俗也很現實。只要對她有好處,她也想要,那她就不會拒絕。
在離開學校時,她不就是想要自由嗎?既然如此,那為什么還要早些回去?
沒有人在乎她回不回去的,就算不回去也沒關系。何況傅驕已經給了保障,她走了上前跟了上去。
很快,兩人坐上摩天輪。
這是時隔十年,她再一次接觸這些東西。傅家不差錢,對她也并不小氣。
但她卻不知道和誰來,在她漸漸模糊的上輩子記憶里,年幼時是和父母,長大后是關系要好的同學。
而這些,這輩子她都沒有。
所以她曾經很抗拒這里,排斥這里。
但現在她和一個互相討厭的人,一起坐上了。旋轉中的摩天輪,逐漸升高模糊的視野。
他以為她會很高興,但沒有。
在毫不猶豫地跟上來后,她只是安靜坐在一旁,看著下方漸行漸遠的景色。
從始至終,都很平靜。平靜得仿佛不會有任何情緒變化。但傅驕知道她能跟上來,就是喜歡。
她看著窗外風景,卻不知有人在將她當做風景。傅驕坐在她對面,視線天然落在她身上。
沒有所謂在半空中停電的浪漫橋段,更沒有女孩恐高需要人保護。一切都很正常,摩天輪正常地進行工作。
里面的人正常地欣賞美景,當結束后兩人一前一后下來。而時間在這時也到了晚上十點二十,以往這個點她都睡了。
今天不僅沒睡,她還沒回去。
在摩天輪結束以后,欲珠便沒了繼續逛下去的想法。她累了,也想回去。
所以,她在一個靠邊的地方對傅驕道:“我想回去。”
這次,傅驕沒有拒絕。
兩人并肩走了一段路,來到卡迪樂園門口。他攔了一輛出租車,說明地址提前付了錢才讓她上去。
而一直被他拎著不知怎么辦的玩偶袋子,也在最后一刻被他塞進車內。
他隔著一層玻璃窗,冷著臉道:“不是專門給你買的,只是湊巧我買完不喜歡,丟了也是丟了,勉強給你垃圾利用。”
隔著層玻璃窗,他的聲音還是清晰傳進欲珠耳中。對此,她并沒有什么表情。
沒有難過,沒有生氣。
只是靜靜地聽著,隨后將他強行塞進來的小熊維妮抱在懷里。柔軟順滑的絨毛觸感,讓她有片刻的喜歡。
撿別人不要的小熊,并不是什么丟臉的事情。在車子即將駛出的階段,她抬頭看向窗外青年,小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隨即收回視線,看向前方。
而窗外的青年,在目送車輛離開很久后,也遲遲未移開視線
卡迪樂園與傅家老宅所處的地界,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方向。就算出了市區來到郊外無人的柏油馬路上加快速度,也還是要一個半小時。
傅家的門禁工作人員有白班和夜班,是常年都有人的狀態。所以欲珠并不擔心回來晚了,會沒人開門。
她在靠近大門的地方下車,隨后往靠近保安室的小門走。傅家的大門很少開,她一般都是走小門,今天也一樣。
保安室里的工作人員,在看到她時立馬按下按鈕,隨后她進入。
夜已經很深,午夜十二點接近凌晨一點。白日里漂亮而生機勃勃的庭院此刻安靜的仿佛無人區。
只有一兩盞小路燈,照亮她前行的路。耳邊也多是夏夜的蟲鳴蛙叫,清涼而悠閑的風聲。
這個時間點,不安靜才怪。
因為熟悉,所以欲珠并沒有害怕。她抱著傅驕不要的小熊玩偶,背著書包緩步往前走。
很快,她來到主宅的玄關處。
單手抱著熊,先將鞋子脫下。穿上干凈的拖鞋,她推開傅家老宅的主樓大門。
高聳厚重的木門,在她的動作下發出輕微聲響。她沒有全部打開門,而是只開了一個可以容納她進入的縫隙。
進來后,她先將門關上。
隨后才朝著熟悉的地方摸去,很快她碰到一個按鈕。但也是這時,她在空氣里聞到一股很濃重的尼古丁味。
隨即,她按下客廳燈光控制鍵。
光出現的瞬間照亮一切,包括沙發上眉眼冷沉的男人,是傅聞璟。他坐在沙發上臉色難看到極點,茶幾上煙灰缸里丟著幾根燃盡的煙蒂。
那是房間里煙味的來源。
空氣里的焦灼感,壓迫感,讓進入的欲珠一瞬間便察覺。莫名的明明與她無關,可在這一刻卻讓欲珠感到心慌。
她抱緊懷里的小熊,略顯怯懦的低下頭小聲叫道:“傅先生。”
第27章 欲珠
在打過招呼后,欲珠就該離開。可不知道為什么她今天的腳步格外沉重。莫名的慌亂將她籠罩,讓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同時再難挪動半分。
她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也不清楚午夜十二點接近凌晨一點,傅聞璟為什么還在這。
按常理來說注重規律作息的傅聞璟,這時應該在房間休息。或者是在某個飛往外省的飛機上。
不管在哪里,都不應該在這。
欲珠不認為自己是個悲觀主義者,她可以確定自己最近并沒有做什么會得罪傅聞璟的事情。她和他最近,甚至面都沒見過幾次。
自然也可以確定沒有得罪他。
所以,她并不覺得男人此刻的低氣壓是因為她。現在不過是她倒霉,在他情緒不佳的時候誤入。
可想歸這樣想,讓她毫不猶豫地離開她也做不到。在男人壓迫性十足的視線下,她只能安靜地站在原地乖乖問好。
她想,傅聞璟不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不關她的事,他不會遷怒到她。
這樣想著女孩害怕減少。
她在等,等傅聞璟的無視隨后獨自離開。可就像是和她作對一樣,她期待的事情并沒有發生。
男人沒有說話,他的視線也沒有消失,此刻緊緊落在她身上。這讓她臉色逐漸蒼白,身子止不住用力,將懷里小熊抱得更緊
女孩低著頭,聲音清甜。
壓下去的眼睫輕顫,光影模糊間,傅聞璟看不清她眼中情景,只知道在看到他后,女孩眼中有一瞬閃躲。
隨即便是立馬低下頭怯生生地站在那,瘦弱纖細的身體抱著小熊,神情漠然又平靜。
過長的裙擺將她小腿遮住,只露出一截包裹在白襪里的粉白腳腕。清透,白皙,漂亮又精致。
她生得很好,哪哪都好。
像個白瓷娃娃,不用做什么,只要光站在那里就足夠引人注意。
夏夜的蟬鳴,山里生物的聲音在這時從窗外傳進。明明是足夠安撫人心的白噪音,但在這時傅聞璟只覺得格外煩躁。
特別是在看到女孩額角薄汗,還抱著那不知名從哪里來的小熊玩偶時,那股煩悶愈演愈烈怎么也壓不下。
他將還未燃盡的煙在透明的玻璃缸中按滅,隨即單手解開黑襯衫領口三顆扣子。
皮膚接觸到空氣,不僅沒有降溫。
那副抗拒的樣子,更是加重了傅聞璟眉宇間莫名的躁郁:“去哪了。”
男人聲音低沉沙啞,在安靜的山間夏夜里清晰無比地傳進欲珠耳中,如果一開始欲珠還能抱著僥幸心理說一句不關她事。
那么這刻,這種想法便被無情打破。
傅聞璟不是個無聊的人,他很忙,沒有時間浪費在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欲珠自認為不是個重要的人,所以一定是發生了什么,并且和她有關。
不清楚,總是最讓人無助的。
欲珠站在原地想了許多事情,包括這些天她都做了什么。哪件事不該,又有哪件事可能會讓傅聞璟不喜。
可沒有,她很乖。
自認為的乖,符合老師家長喜歡的那類學生孩子。基本學校和家兩點一線,從不做出格的事。
除了今天,今夜,回來晚了。
但這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欲珠也不認為傅聞璟會為了這種小事在這里等她幾個小時。
她遲疑片刻,還是乖乖回答:“放學以后,我去了一趟卡迪樂園。”
“和誰一起。”這次是比以往更加冷硬帶著濃濃煩躁,仿佛在審問犯人,帶著一股濃重的侵占欲。
空氣里還未散盡的煙霧將男人面容模糊不清,晦澀不清的神情,越發強勢的侵略感。
讓門邊的人臉色更加難看。她靠在門邊,壓著心底突然生的負面情緒,再一次開口:“一個人,我自己去的。”
欲珠并沒有撒謊,在她的心底自己確實是一個人去的卡迪樂園,而半路遇到傅驕不算。并且那是她的隱私,她也并不覺得有告訴傅聞璟的必要。
她回答得很快,也很簡潔。
從始至終都落落大方,沒有一絲不該出現的異樣表情。平靜,坦蕩。
這在片刻撫平了男人心底焦躁,但也只在片刻,因為他想起來這幾日女孩的刻意疏遠。
他問過司機,女孩下午四點半放學,一般在下午六點到家。所以,這不正常
他的視線長久落在她身上,讓欲珠緊張更重,也讓她思考自己剛剛的話哪里不對。她如實回答了,并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當男人起身,向她走來時。
欲珠眼皮突然跳了跳,一股怪誕感在這時涌上心頭。她不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女生,十七八歲正是懵懂男女之情的時候。
又因為原著的影響,她很早便清楚那些事情。此刻傅聞璟的眼神,讓她覺得自己仿佛被野獸鎖定。
被盯上,無法掙脫無法動彈。
仿佛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荒謬,太荒唐。讓欲珠不想象的同時猛地抬起頭,恰也是這時與男人那雙深邃疏離的眸子對上。
傅聞璟不像傅家夫妻的任何一人。
他沒有傅驕那樣強烈的混血感,也沒有傅家二子的溫文爾雅斯文氣息。他更像傅家那位已經去世的老先生,清冷堅毅,性子強硬,殺伐果斷。
永遠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他清冷的眸子透露出一絲危險,涌動的則是怎么也無法掩蓋的占有欲。
在目光對上的第二秒,欲珠便趕緊低下頭。她試圖斂去眼中震驚,可根本不行。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傅聞璟看她的視線里會帶著那些東西。
而比起震驚,害怕與慌亂在這時出現得更快。她并不會覺得那是愛,那怎么可能是愛?
那是什么,她太清楚了。
原著不是給過答案嗎,是欲-望,是男人對女人的欲-望。他的眼神讓她想起了一些不好的記憶,那些在宴會上光鮮亮麗年輕姿色正佳的女人總是跟在一些個年老,或者姿色平平但足夠有錢有權的男人身后。
這個圈子,沒有大家想得那么高大上。道德不會隨著財富上升就變得更好,同樣普通人會做的事情,他們只會更猖狂。
包二-奶養小情人,比比皆是。
甚至有的男人一次性會娶好幾個老婆,但不領證,一人一套房子一個住處。
傅聞璟不會是例外,他也是男人。
不會因為他是女主的養兄,是所謂的正面角色。就會是個清心寡欲的好人,何況那本書是以女主顧琳作為主視角。
在妹妹的視角下,哥哥肯定是溫柔強大的存在。他會保護她,會給予她一個溫暖的家,是庇護者。
而不是妹妹,那就是可以隨意踐踏的存在。欲珠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只知道此刻自己只想趕緊離開。
早一點,快一點。
回到只有自己的房間,把門關上,關緊。不讓任何人進來,只有她一個人的安全屋。
她低著腦袋,想要讓自己不要太緊張。不要把什么都表現出來,她明白有些事情不挑明還有周旋的余地。一旦挑明,她在傅家該如何自處。
因為清楚的知道這些,所以這時本該閉嘴沉默的女孩又道:“抱歉,我回來晚了。”
她抑制住微微顫抖的聲音,靠在身后冷硬木門上,禮貌又克制道。
她是個很會隱藏情緒的人,微微閃躲的眼神只會讓人覺得心疼,不會想到別的事情上去。那雙漂亮的眼睛永遠帶著水意,濕漉漉地看著可憐極了。
里面全然是他的倒影近距離,女孩的漂亮被無限放大。她似乎很怕他,微微顫抖的身體,向后縮的動作。
都在訴說她的害怕和抗拒,這讓傅聞璟在距離她半米的地方停住。
隨即,眼神更冷。
但這時,他也明白過猶不及。
她的害怕和抗拒不會隨著他的幾句話就消失,反而可能適得其反。傅聞璟斂去眼中濃郁情緒,只道:“以后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司機什么時候直接就什么時候回來。”
他習慣性地下命令,而這是欲珠最反感的一點。她討厭被操控的人生,討厭對方高高在上的語氣。
但這時,她無法拒絕。
甚至還要道謝,謝他的關心。
她沒有遲疑,在他話落不久便點頭說:“好。”
暴熱的六月中旬下了第一場雨,在一個夜晚,雨水淅淅瀝瀝地落下,砸在窗邊,砸在這刻女孩的心間。
欲珠聽著那雨聲,又道:“傅先生,已經很晚了,我該回房間了。”
“您也早些休息,晚安。”
而這次,男人沒有制止。
隨后欲珠繞過他往樓梯邊走,很快來到樓梯上。她習慣性地先伸手扶樓梯,再慢悠悠地往上。
而今天顯然并不適合這么做,因為她想趕緊離開,所以她有意加快腳步。
但也是這時,她剛剛踩上樓梯。
耳邊便傳來身后男人冷淡聲線道:“你成績不錯,但要考東大還需要努力。我給你聯系了一個教授,明天開始過來給你補課。”
這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在樓梯上停住的女孩沒有拒絕的能力,她點頭再次說好。
第28章 欲珠
傅聞璟喜歡她,這是多么荒唐的一個想法。讓欲珠不敢相信的同時,感到無比不舒服。
惡心,難以言喻的惡心。
她知道他們不把她當妹妹,但那么多年的相處也不該是作踐的對象。
一個收養的妹妹和養兄攪和在一起,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說出去會讓人笑話,甚至在某一程度上是禁忌是亂-倫。
就像原著中的女主顧琳,傅家的兒子,傅家的家世不比原家差。但他們從始至終都是兄妹,從來沒有過超越兄妹之間的感情和關系。
養妹就是養妹,不可能變成床上女伴。一旦能變成床上女伴,那算什么?
欲珠不算個講究的人,都清楚這點。她不相信傅聞璟不清楚,他清楚,只不過在他心底就從來沒把她當作過妹妹。
一直都是寄養在他家中的陌生人,是他母親無聊時撿回來的玩具,這樣的存在又怎么會被尊重。
在人前總是低著的頭,在這時微微抬起。欲珠其實并不喜歡低頭,甚至是厭惡的。
因為那會讓她覺得自己低人一等,在用卑微的姿態討好人。可現實是,她確實是在用這種卑躬屈膝的行為為自己求一個安穩的日子。
不這么做,她會覺得不安。
年少時甚至是會覺得會被隨時拋棄,傅家于她而言是一棵可以借干攀爬的大樹,現在可以給她遮風擋雨,同樣也可以輕易毀了她。
她不能得罪他,不僅僅是不想背負白眼狼的罵名。而是一旦和他撕破臉,有些事就會變成她不想也還是會發生的狀態。
所以,那還不如當做不知情
那場夜雨,下了整整兩天。
暴曬干裂的瀝青馬路,仿佛吸滿雨水的海綿鼓鼓囊囊地出現在大街小巷。欲珠坐在傅家老宅的車內,看著窗外模糊雨水下的街道。
人潮涌動,紅綠數字閃爍。
街邊的廣告牌在暴雨下還是整夜不停歇地亮著,街道上的雨水顛倒出一個小型彩色世界。
她收回視線,很快車子在城市郊外的路面上飛快行駛。半個小時后,車子停在傅家老宅。
司機幫忙打開車,她拿著書包下來。換鞋,想著先上樓。但也是這時突然看到從樓上下來的男人,他大概也是剛從外面回來,黑色寬大西裝外套脫下,露出里面剪裁得體的黑襯衫。
或許是因為天氣緣故,男人領口微開露出小片肌膚。他不是那種完全蒼白的膚色,鍛煉和健身讓他看起來很健康,膚色也更傾向成熟的小麥色。
在看到他的瞬間,兩人目光對上。隨后欲珠先移開,小聲道:“傅先生。”
她停在樓梯一旁,規矩又文靜。
女孩對他的態度一貫如此,安靜又沉默。大概是外面下雨的緣故,她垂在耳邊的發絲微濕,緊緊貼在臉頰。
細膩光滑的皮膚,因為夏日暴雨的悶熱泛著一層薄紅。永遠蒼白沒什么血色的唇,也在這時微微發紅,
像是櫻桃,紅中透著水潤感。
視線往下是女孩精致白皙的脖頸,漂亮的鎖骨,挺拔又纖細的身姿。她很瘦,就算穿了合身的校服。還是瘦得可憐,看著身上沒有二兩肉。
甚至因為衣服合身,身材便被無限放大,優點展現得淋漓盡致。
她很像她的母親,高挑纖細。
骨骼修長,眉眼如畫。
又因為性子冷淡,不怎么說話,透著股少有的冷美人婉約氣。
但因為年齡在那,少女初長成。清冷婉約并不明顯,更多的是小姑娘家的謹慎小心。
或許是他的視線停留得太久,在某個瞬間女孩有些瑟縮地向后靠。隨即男人收回視線,漫不經心道:“先吃飯。”
等兩人擦肩而過后,樓梯上的女孩才點頭說好。她下樓,有人過來拿她的書包。
欲珠有些遲疑,因為沙發就在不遠根本不需要別人幫忙。但最后她還是松了手,畢竟對方已經過來,讓他白跑一趟也不好。
隨即她道:“謝謝。”
年輕的工作人員笑著回:“不客氣。”
自從他搬回來,兩人便陸陸續續在一起吃過幾頓飯。但都是零零散散,五六天才有一次。
歸功于她的刻意躲避,也因為傅聞璟很忙。雖然說他搬回來了,但因為工作的緣故要經常到處飛,所以真正留宿的次數并不多。
所以這餐晚飯,就顯得很是少有。
如果是以往,又或是前段時間。欲珠在這刻會尷尬,會不自在。但都不會排斥,難以下咽。
她攪動著碗里湯勺,小口小口的吃著。
那模樣讓一旁主位上的男人察覺,他蹙眉問:“不合胃口?”
聽到聲音,沉默中的人微微抬頭。兩人視線對上,她搖頭道:“在學校吃了點同學給的餅干,不是太餓。”
這話欲珠也沒有騙人,她的同桌是個很聒噪的女孩。愛說話,同時也很熱情。
她會和她說各種八卦,會和她分享喜歡的明星。同樣也會將家里帶來的小零食跟她一點,一開始欲珠對她的熱情是討厭的。
因為覺得她沒有邊界感,但漸漸地,她習慣了她的存在,也開始接受她的好意。
有時,也會和她說上幾句話。
“關系很好?”男人靠在椅背,模樣慵懶隨意,他的視線落在女孩身上。片刻間又不緊不慢道:“關系不錯,有選擇合適的回禮嗎?”
就像是在關心小輩在學校里的人際關系,男人少有的有耐心。
聽到這話,一直安靜沉默中的女孩微微愣神。因為傅聞璟的話確實提醒到她,交朋友是要有來有往的,不可能總是一個人付出。
她確實沒有給過程娜什么。
欲珠有片刻的不自在,但還是老實回答:“還沒想好。”說著,她放下勺子。
模樣看起來有些糾結,就像她說的,她在思考該帶點什么禮物給程娜。
就在她糾結時,耳邊再次傳來男人的聲音:“水晶項鏈,限量版玩偶,抑或者讓廚房做些小蛋糕,馬卡龍。”
愣神中的人,聽到這些話。
突然意識到男人或許不是想幫她處理人際關系,而是在問男女,再傻也該聽出那些提議里對女性用品的針對性很高。
她突然感到一陣惡寒,像是被人強行侵占隱私。那種無時無刻,無所不用其極,強硬又難以拒絕。她壓下心底絲絲異樣,斂去眼中不易察覺的反感,啞著聲回:“小蛋糕吧,她應該會喜歡甜食。”
在反抗與不反抗間,欲珠選擇了實話實說。因為她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說了,或許就不會再問。
而也像她猜測的一樣,在做出了明確選擇后,男人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移開,這個話題也就此結束。
晚飯結束后,欲珠沒有在客廳逗留而是立馬上了二樓。坐下不到半個小時,就有人敲響她的房門。
是傅家的工作人員,他站在門后小聲道:“欲珠小姐,先生安排的輔導老師來了。”
那夜交談結束后,他真的說到做到。第二天晚上傅家老宅就來了位模樣嚴厲的中年女性教師。
從傍晚七點到晚上八點半,整整一個半小時。她的時間被完全擠壓,外出已經是不可能。可如果只是這些,欲珠還算能忍受。
當七月來臨,暑假生活開始。
那種被全范圍限制的感覺更加濃郁,她被安排了數學老師,鋼琴老師,被限制了外出,所有都在他的控制范圍內。
他會裝得像個溫文爾雅的紳士,告訴她現在應該以學業為重,行為上卻是一步步收緊。這讓欲珠很厭煩,她試圖過告訴傅聞璟,她其實一點都不想考東大。
她的理想院校,離京都很遠。
遠到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橫跨幾千公里。
但在真的要說出口時,她又閉嘴了。因為她很清楚,說了并不會改變什么。有可能還會激怒對方,從而讓自己的處境更加艱難。
七月的夏天,酷暑難耐。
同時花園里的花開得更為茂盛,傅家的老宅存在時間很久,里面會有很多上一代人留下的痕跡。
就比如偏院里的一小片梔子花,那是上一代房子主人小女兒留下的痕跡。聽傅家的老人說,她很喜歡顏色清淡的花,百合睡蓮,山茶梔子都在她的喜歡之列。
所以院子里種了很多類似的花。
而在夏天它們會盛開的季節里,大片大片地出現。翠綠的顏色里夾雜著幾株白,沁雅宜人的同時能夠緩解心情。
在結束了上午的課程后,欲珠終于迎來了一個休息日。下午可以自由活動,但這僅僅針對傅家的庭院。
好在這里足夠大,大到她可以在院子里逛很久。欲珠是喜歡大自然的,特別是夏天,到處都是旺盛的綠色時最為明顯。
她下了樓,赤著腳踩在綠色草坪上。
她的視線常常停留在那一堆白色花朵上,或許是無聊,抑或是就想玩水。
她來到水泵邊,將園丁準備澆花的水管拿起。開到最小細碎的水霧出現,風吹過,將水霧帶著落到她裸露在外的小腿上。
一陣涼意,涌上心頭。
近些日子的煩躁,好像也在這刻削減。
因為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熟悉她的園丁也就沒阻止。甚至在這時,還將自己干凈的草帽借給她。
欲珠講究,又不是那么講究。
面對不討厭的人,她不會反感她們的觸碰。自然也不會嫌棄她們用過的東西,她很自然地接過,隨后戴在頭上。
而園丁,去了另一邊。
走時,他好心提醒道:“欲珠小姐不要在外面待太久,會中暑。”
第29章 欲珠
七月初,艷陽高照。
城市溫度直線升高,空調房都不能緩解躁郁。在一個下午,位于城市中心獨棟別墅的青年男女,突然覺得夏天就該去綠色鋪滿的地方。
比如,曾經讓他們厭煩想要逃離的山間莊園。那里有廣袤的草地,靜謐的庭院,古老的樹木和一座裝修精致的百年別墅。他們在那里探索自然,度過了童年大部分時光。
躁郁的夏日,讓他們想起少時的好。
帶著想要避暑的想法,以及別樣心思。兄妹二人招呼也不打一聲,連忙叫了車往山里趕。車子在柏油馬路上狂奔,他們接到一通又一通好友打來外出度假的電話。
直到最后一通電話打來,煩不勝煩的兩人一起將手機開到飛行模式。
隨后躺在車內閉目養神。
兄妹二人,此刻都不太想外出。
而這些要歸功于近些日子里兩人的感情狀態,失戀總是讓人垂頭喪氣、有氣無力。
一個小時后,車子停在莊園別墅門口。夏日的草場,大片綠色。下了車的兄妹二人,摘了墨鏡。
一人背著個小型旅行包,沉默地往房子里走。其中女孩神情最為喪喪,看著便是無精打采,只想找個地方虛度光陰。
而跟在她身后的混血青年,臉色雖然也臭,但那更多是因為此刻夏日炎熱的緣故。
厭煩中,又疏離感十足。
有人見到她們回來,立馬上前迎接,隨即道:“三少爺,和顧小姐回來了怎么不提前說一聲,我們好做準備。”
“來來趕緊喝點冰的,這外面大太陽,肯定很熱。”
說話的是名上了年紀的中年婦人,是傅家老宅的老人,也是看著傅驕和顧琳長大的長輩。
對于女人明顯的善意關心,此刻心情不好的顧琳也沒有無視,她坐在沙發上,接過她遞來的檸檬水。
悶悶不樂道:“謝謝張姨。”
隨即喝下一口酸甜解渴的檸檬水,女孩又道:“因為是臨時起意,所以就沒有往家里打電話。”
“待會兒辛苦你們了。”少女是討喜的,就算此刻難受得要死但還是笑得明媚。
一聽這話,那中年婦人臉上笑意更濃:“這是哪里的話,一點都不辛苦。您和三少爺不在,我們還想得慌。”
“我已經讓人去打掃了,馬上就可以收拾出來,您就可以上去休息。”
隨即顧琳點頭,便懶散地躺在沙發上。但也是這時,她突然道:“大哥在家嗎?”
“您是說傅先生嗎?”
“嗯,好久沒見大哥了。”
“傅先生今天在,在書房。”
顧琳:“那可太好了,我們去打個招呼吧。”原本癱在沙發上的人,這會又慢悠悠地爬起。
隨即,她視線掃向身旁。
卻發現,自己想要對話的人不在。她疑惑地皺起眉,問:“我哥呢?傅驕呢?我們不是一起來的嗎?”
不僅是身旁沒有,身后也沒用。
她疑惑無比地看向客廳里的工作人員,有人道:“三少爺是和您一起進來的,但他放下包,就又離開了。”
“往花房方向。”因為不知道他具體去哪里,所以工作人員說得很模糊,只有一個大致方向。
而聽到這個回答,模樣瑰麗的女生微微蹙起眉。不過她沒有糾結太久,就舒緩了眉眼。
“算了,我自己去見大哥了。”說完,女孩便一個人往樓上走
與此同時,另一邊。
沿著記憶里車窗上劃過的女孩身影,傅驕越走越遠,越走越偏。玻璃窗后的少女,身材纖長,四肢纖細。
細碎水霧打在她身上,像是鍍著一層金光。粉磷水潤的同時,漂亮得不像話。
路上他先是經過花房,再是寬敞的草地。很快記憶里的女孩逐漸清晰。
他沿著熟悉的路線,一步步靠近,直至在一棵茂密的大樹邊停下。隨后他靠在粗壯干裂的樹干上,并沒有主動上前打擾女孩。
倒不是他,多有禮貌。
而是此刻傅驕不知道以什么理由去見她。
大片的綠中,夾雜著零零散散幾朵白色花朵。少女赤著腳漫步在草坪上,陽光灑在她身上,她今天穿了一套夏天很常見的背帶短褲套裝,卡其色的短褲露出女孩白皙筆直的腿。
高挑,纖長。
日光下她戴著草帽,拿著水管漫步在庭院。管子里噴出的水霧在空氣中散開,落在綠葉、白色鮮花上,以及女孩修長白皙的小腿上,形成一個個細細密密的小水珠。
光打在上面,反射出光的顏色。明亮,璀璨,像是晶瑩剔透的透明水晶。
漂亮到在這一刻,讓青年失神。
在他的記憶里女孩永遠是慘白無力的。不是說她生病了,而是給人一種灰白蒼白不健康的觀感。
像是沒有情緒的木偶,也像是永遠縮在角落里的透明人。不優秀,不漂亮,像只總縮在自己房間里的小老鼠。
不喜歡說話,不喜歡和人交流。傅驕曾一度覺得她是不是有自閉癥。
很顯然,沒有。
在這些她們不在的日子里,她過得很好。起碼已經敢下樓,這在幾年前的他看來是一件很不可思議的事。
不知是不是他的視線停留太久,女孩察覺,還是因為巧合。在一個片刻間隙光影模糊間,綠色中心的女孩抬眸。
隨即兩人視線對上。
清靈靈帶著水霧模糊的目光,并不清晰卻讓大樹下的青年立馬站直了身形。泛紅的耳根,突然緊張無比不知如何應對地低下頭。
他心臟跳得很快,快到傅驕覺得不正常。但很快,這股難以抑制的羞恥勁便被另一種情緒取代。
女孩落在他身上的視線,清冷又了無生趣。平淡到下一秒就移開,仿佛只是不小心從他身上掃過。
沒有任何想法。
這想法來得快,也在瞬間便占據傅驕腦海。那個紅意被取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難以下壓的惱羞成怒。
理智在這刻告訴傅驕,她并沒有做錯什么。她只是移開了視線,她只是并不好奇他的存在。
更不在意他的到來。
但理智這種東西如果隨時隨地都存在,那就不叫理智。
臉色難看到極點的混血青年,黑著臉從樹蔭下走出。腳下步伐沉穩,隨即很快來到女孩身邊。
他想說些什么,但在靠近時卻突然覺得自己沒話說。難道讓他說,你為什么不看我?為什么要無視我?
還是說,為什么不好奇他回來嗎?
這一刻的傅驕,比起憤怒更像是煩躁。他討厭此時此刻突如其來的氣惱,因為女孩隨時被拉扯動的神經。
回來不是顧琳的想法,是他的。而什么原因,傅驕很不愿意承認是因為眼前女孩,但不想承認也不得不承認。
在那次意外遇見以后,他的腦子里就全是她。不管什么時候,就連和朋友喝酒時都是。
這不正常,很不正常。
身為一個性取向正常,生理正常的成年男性,傅驕很清楚這是因為什么。
但他不愿意承認,他怎么可能喜歡欲珠。這太奇怪了,也太荒唐了,同時他心底閃過一絲難堪。
可這不代表他就能接受女孩的無視。相反因為這些日子的折磨,他更生氣。他認為憑什么只有他在那突如其來的情-欲中沉淪,而她像個沒事人。
在看到他時完全沒有任何反應。
冷漠得仿佛像不認識他,這讓青年有一瞬無法接受。可就算他來到她身旁,女孩也沒那么反應。
她根據自己澆花的路線,緩慢地向一旁移。光著的腳踩在柔軟的草地上,水霧在空氣中散開,落在她腳背。
漂亮干凈的小腳,因為濕度變得漸粉。
傅驕移開視線,語氣不好道:“怎么,瞎了。”他做不到將心底話全部說出,便只能陰陽怪氣。
而這種話,總是最傷人的。
在草地上自顧自教著花的人,突然聽到這么一句話。先是一愣,之后才反應過來傅驕是在罵她。
欲珠在這刻其實很懵,因為在她的認識里。傅驕雖然討厭她,也有點沒素質,但不會無緣無故傷害她。
上次在更衣間是因為原淮,而這些已經過去快兩個月。這段他們也沒有見過,所以根本不可能有矛盾。
自然,不該罵她。
她想不出理由也想不明白前因后果,所以在青年話落的那一瞬停在原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任憑手中水管往一處噴水,長久地停在一處水霧凝結成水滴隨著花葉滴滴答答往下掉。
但很快,女孩便從震驚中收回神。她想傅驕能罵她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有些事,他要做根本不需要理由。
不知道是不是被罵得多了,還是近些日子的高強度學習讓她的精神很疲憊,就算這刻她心底感受到侮辱。
卻并沒有多少憤怒的感覺。她不想理他,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打發時間。
可就算如此,青年也沒有放過她。
“你啞巴了嗎?我在和你說話。”傅驕看著背對自己的女孩,那句傷人的話出口后立馬后悔的心,又瞬間消失。
他臉色更加難看,這次還帶著些陰沉。“你沒聽到嗎,我在和你說話。”他壓著火氣,走到女孩正面又道。
而這次,女孩又一次無視他。
傅驕咬牙切齒道:“聾了?”
“說話,聽到沒有?我在和你說話,欲珠,你看著我!”傅驕剛要開口,突然一股水流向他涌來。
一直無視他的女孩像是忍無可忍,也像是不厭其煩之后的反擊突然將手中水管對向他。
水霧出現,滋了他一臉。
也讓他一時半會說不出話。
第30章 欲珠
水流進入眼睛又疼又澀,他用手去擋。但水霧并沒有停止,反而變得更為強勁。
讓他一時反應不及狼狽無比。
濕透的長衫,黑發。
而始作俑者在這時卻是一臉無辜又迷茫地看著他,就像是不小心才鬧出的事故。可怎么會是不小心,傅驕可以確定她就是故意:“你故意的?”
他擋住眼睛,勉強出口。
在他話落的瞬間水霧也沒有消失。他忍著水流的刺-激,緩步向前,試圖將水管從女孩手中搶下。
面對他的質問,欲珠沉默。
而他的上前動作,卻讓她后退,隨后搖頭解釋:“沒有。”
清冷又平靜的聲音,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一樣。女孩手中霧管蓬頭朝上,水霧向外涌出隨即在空中散開,朝地面落下。
如果一開始受傷的只有傅驕,那么這刻連帶著拿著水管的人也遭了殃。
大片的水霧落下,打濕她的帽子,衣服。夏日本就薄的衣服,因為雨水的浸透,緊緊貼在她身上。
光滑透亮的皮膚,凹凸有致的身材。
但這時女孩并沒有意識到這些不妥,她想到的更多的是不能讓傅驕拿到水管。因為她就是故意的,被無緣無分辱罵后的氣惱也因為長久的聒噪,她想傅驕閉嘴所以將水管對向了他。
同樣一旦水管被對方拿去,等會被滋水的便會變成她。
“有,你就是故意的!”在女孩搖頭的那一瞬青年便立馬反駁,隨即手中動作更快。
“真的沒有,你別過來,你別搶。”說著欲珠動作加快,原本只是避讓的行為逐漸被逃跑躲避取代。
她赤著腳踩在柔軟草地,躲避間水管無法一直朝著同方向。大片的水霧出現,沒有規律朝著不同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爭搶的行為也更加激烈。到了這時已經不是她說沒有,就可以證明沒有。
他認定是她,而事實也如此。
所以在一次次追逐中,原本躲避還嘴硬不承認的人干脆不裝了。她調動水管方向就直接大大方方朝他噴去。
同時,欲珠小心眼道:“這是你逼我的,不怪我。”她是個很脆弱很現實的人,有人性中最負面最自私的一面。
她明白有些事情站在弱勢一方,對自己有利。所以明白該怎么做,對自己有利。
“我逼你的?我什么時候逼你的?”大片的水霧落下,青年衣服濕透,黑發更是濕得可以擰下水。
他邊加快腳步,將濕透的黑發往后捋。隨后又戴上墨鏡,去擋那些水。
這看起來是一副全副武裝,打算繼續進攻的姿態,極端,憤怒,仿佛不死不休。但其實并不是,傅驕清楚他只是看起來比較兇。
在女孩將水管對向他的那一刻,憤怒并不占據全部。更多的是少女突然的舉動,這是一種類似于反抗。
但也像是親近的表現。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不管怎么對待都沉默忍受。她有了情緒,對他的情緒。
就算這情緒不是好的,但還是讓他高興。是的,高興。
女孩是冷漠疏離的,她不喜歡他,不和他親近,從小到大都不理他。
兩個月前,他接到來自郊外老宅一通電話。電話的主人是傅聞璟,他的大哥。
傅家國內的實際掌權者。
他說,他孤立欲珠,排擠她,更是故意欺負她。那通電話后他很生氣,氣到無語凝噎。以至于,他一直沒和大哥說,沒有從始至終不理人的都是她。
她抗拒和他們接觸,拒絕他的邀請。是她不喜歡他,不是他。
這樣的想法呼之欲出,卻又梗在他心口難以說出。以至于此刻,他也不愿意承認那瞬出現的欣喜。
畢竟,他一開始不就是生氣她不理他嗎?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理,奇怪到連當事人都想要罵一句神經病的地步,簡直和瘋了沒兩樣,傅驕有些自嘲地想。
可想歸這么想,讓他強行生氣去報復欲珠也不可能。這場看似激烈的爭奪戰,幼稚又可笑。
他一個常年練散打的,怎么可能搶不過一個柔柔弱弱沒什么力氣的女孩。只不過是不想搶,這在傅驕眼中這是場哄人的游戲。
而在另一人眼中就完全不是,欲珠沒有對方強壯的體魄。她和傅驕關系也不好,所以這不是幼時的游戲。
這是較量,是爭搶。
欲珠是不爭強好勝的性子,但這刻她想贏。
“你別過來!”
“那你停下!”
“走開!”
兩人一言一語,動作卻都不停。在一個瞬間,因為身子疲軟欲珠腳下無力,她動作慢了。水管差一點就被傅驕搶去,好在她死守著不松手。
隨即用力一扯,掙脫傅驕的范圍。
這是一件足夠讓她高興的事情,但跑出一米的欲珠一點都笑不出來。甚至僵在原地,因為傅聞璟不知道什么時候到了這里。
并且就在剛剛,她搶回水管時因為拉扯搖擺,管子里的水滋到了男人身上。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兩天有事情不能及時更新。
明天6000,雙更補上
今天就先這樣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