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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須彌(2)

    注意看,這個女人叫小米。

    一天前,她剛剛離開至冬國到達沙漠,結果就被鍍金旅團的家伙纏上要她救命。

    小米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對方是誰,從后方趕來的小帥已經拿起武器向她發起了攻擊。

    你看到了少年腰間在風沙中爆閃雷鳴的神之眼,幾乎連空氣都因他力量的強大而產生了噼啪炸響的靜電。

    無數刻滿咒印的亞麻束帶形成了高傲未知的神環,在他的身側如毒蛇游離般兇煞地纏繞。

    感受到了敵人的殺意,你自然選擇應戰。

    對方執著權杖向你毫無保留地逼近,雷電之力凝成的颶風幾乎撕開你們二人之間的空氣,要將這天地都濃縮于真空。

    你用小指勾出腰間的十字架,迅速抬向半空,神圣力瞬間以銀飾為中心,爆發開一陣足以彈開任何攻擊的沖擊波。

    漂亮的少年瞳孔微縮,顯然沒想到你體內居然能有這樣的力量,但身形靈敏的他竟然踩著你掀起的風浪二段跳起,又一次出現在了你的正上方。

    “救,救命啊!!”就躲在你腳邊的鍍金旅團大聲尖叫。

    眼看著對方的權杖已經直沖而下,他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要往離你越遠越好的地方逃跑。

    但他還未爬出兩步,從背后便傳來“嘡”的一聲炸響!

    少年的權杖竟被你正面用掌心穩穩接住,指尖用力使得你手背上紺青色的血管根根暴起,而剛才的那聲動靜就是由你的神圣力化作的盾牌與其撞擊所產生的。

    “你……!”

    兩股力量從不同的方向正面沖撞,揚起的風浪吹亂了他額前的碎發,也掀開了遮擋你容顏的斗篷。

    狂風獵獵間,你與他同樣色彩的銀發在陽光下肆意飛揚,折射著微妙的色散,配合你那張白皙如凝脂的嬌俏面龐,竟一瞬間讓對方錯愕了表情。

    “女人?”

    你聽他喉間擠出一聲低呼,瞳孔微收,眼底的狠戾也要比剛才消散了些許,但依然把你當做不容小覷的強敵。

    “女人怎么了?”你嗤笑,燦金色的眸子玩味地瞇起,隨著手腕用力,你將那仍處于你上方的少年給用力甩飛了出去。

    他在半空中從容地翻轉了身形,踩著一旁山壁上翹起的巖石輕松落地,旋即一振權杖,抖落了武器表面所沾染到的沙塵。

    又一次刮起的狂風在你們二人之間形成了暫時停戰的屏障,少年隔著十幾米的距離與你幽幽對上了視線。

    “你很強。”他說,語氣意外的認真。

    “你也一樣。”你禮貌地給予了回復,當然也不是奉承。

    面前的少年確實很強,并且你還能很明顯地感覺到,他在和你對打時有故意保留實力,顯然不是沖著讓你受重傷而來的。

    “像你這樣優秀的人,不應該加入鍍金旅團的。”他垂眸,眼底倒映著黃沙的色彩,那種語氣就像是在勸一個迷途之人趕緊回頭。

    你不知道這家伙到底經歷了什么,會讓他一個外表看似只有十幾歲的少年有著這么成熟穩重的風格。

    但……

    “我不是鍍金旅團的人啊?”

    你挑了眉毛,語氣里三分質疑,三分困惑,還有四分不能理解。

    “……”對方沒說話,但你從他微微翕動的唇瓣能看出來,他似乎正在努力將你的這句話和剛才你們對打的畫面給聯系起來。

    最后他閉上眼睛,好像終于想通了什么似的,嚴肅地問你,“那你為什么要幫鍍金旅團的人?”

    他說到這,權杖的柄端重敲了兩下地面凸起的巖石,“嘡嘡”的聲響嚇得那差點就能從你身后逃走的鍍金旅團一下癱坐在了原地。

    “我哪里幫他了?”你的音調提高了一個度。

    少女咄咄逼人的語氣讓那銀發的小狼都沒忍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不過很快他就鎮定了神色,重新執起了他的權杖,“你保護他,并且穿著和他們相似的制服。”

    他說話一向是有理有據的,甚至在這方面有些偏執。就像他逮捕犯人的時候,一旦證據確鑿,天涯海角他也會把那人給抓到。

    而現在他所找到的證據,就是你和鍍金旅團顏色相近的制服。

    “……?”你張了張嘴,又緩緩合上,算是表達自己的目瞪口呆。

    雖然連你自己都覺得你的圣職裝和鍍金旅團的統一服裝很像,但這應該不算是他能逮捕你的理由吧……

    氣氛一度陷入了焦灼,你找不出證明自己不是鍍金旅團的證據,而對方似乎也沒辦法證明你是鍍金旅團的。

    “怎么辦啊,老大……”此刻,你身后的真鍍金旅團忽然悄悄拉了一把你的衣擺。

    你:“?”

    似乎是認定在這里只有你才能救下他,這哭得涕泗橫流的家伙在一陣糾結后,居然毫不猶豫地喊了你“老大”!

    少女的瞳孔驟然放大又縮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與此同時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已經接近了你的身后,你聽他剛剛還緩和的態度再次冷漠了下來,只冷冰冰的一字一句道——

    “他喊你老大。”

    你甚至聽到了少年喉間的那聲低笑,頗有種“證據確鑿,這下你還怎么抵賴”的戲謔在里頭。

    麻煩大了。

    “混蛋東西。”你小聲咒罵著,將這笨蛋鍍金旅團的腦袋給一巴掌摁進了沙土里。

    “啊啊啊!好痛!我錯了,老大!!啊啊!”

    熾熱的沙子燙得他吱哇亂叫,不過你惡劣的報復行為短短持續了幾秒鐘,就被那個忽然挑向你手腕的權杖給打斷了。

    “他的錯誤會有教令院進行制裁,請你不要擅自用刑。”

    它的主人此刻正抱臂站在你的面前,他如獸般的雙目冷冷看著你的眼睛,向你嚴肅地聲明。

    少年公私分明到讓你覺得可怕。

    因為實在是太分明,所以根本容不得任何人的解釋。

    他只相信呈現在他眼前的事實,譬如那個白癡的一句“老大”,這家伙就會認定你真的是鍍金旅團一樣。

    但他也同樣不會對你進行制裁,他只會履行他的義務——

    “請你好好配合,我們沒有必要進行戰斗。我會把你帶回教令院去,按照法規來懲治的。”

    他很強,你很欣賞他,但他的個性讓你覺得窒息,至少你覺得自己和他之間完全對不上電波。

    “很抱歉,”所以很可惜,你不可能在這里配合他,“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完成,無法和你回什么教令院。”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誰,不過從他的言行舉止你能大概猜測出來,這家伙應當是在教令院充當風紀官之類的角色,并且無比嚴厲。

    而你現在的行為對他而言,就是“拒捕”。

    當感受到你也對他抱有敵意的那一刻,少年凜冽了眸色,“看來短暫的和平交流時間并不能讓你服從。”

    雷鳴在你耳邊噼啪作響,細小的電流在空氣中一簇簇地閃現,亦如他即將爆發的殺意。

    只不過在你也打算拿出真本事徹底解決這場麻煩時,神圣力不過剛在你的指尖凝聚,一個奇怪的聲音卻在你的腦海里倏然響起:

    「不可以喔。」

    你:……?

    那和深淵的召喚截然不同的溫柔聲線在瞬間吸引了你全部的注意力。

    可你四下環顧了半天,也沒有見到那個聲音的主人到底在何處。

    「不可以傷害須彌的子民。」

    「這個世界不適合你,請你回去吧。」

    你一向討厭有人在精神里和你說話,因為當初暴打你的神圣王座中就有這么一個會使用精神控制的混蛋,他害你留下了頭痛病的后遺癥。

    但這個聲音不太一樣,她真的很溫和,并且以那種帶著些許懇求意味的語氣,表達著想將你驅逐出去的意味。

    “……”頭又開始痛了。

    那種直鉆你腦海,幾乎要煮沸你腦漿的熱度不斷地蒸騰,噴發,讓你痛到整個人都像是被抽空了靈魂般,連呼吸都顧及不上。

    你分不清楚這到底是腦海里聲音的主人所為,還是你之前落下的頭痛病再次發作,但你真的好難受。

    “……你還好么?”

    你忽然慘白的臉色與模糊的視線,讓你對面正打算和你打上一場的少年露出了質疑的神色。

    劍拔弩張的氣焰稍微消散了一些。

    你張了張嘴,似乎是想和他說什么的,但頭痛讓你的眼前忽的一黑,最后竟軟趴趴地向他的懷里栽去。

    “你……”好在對方趕緊伸手托了你一把,這才讓你勉強掛在了他的肩頭沒有摔倒。

    獨屬于你身上的氣息就像是在皚皚大雪下屹然不倒的雪松,清冽凜然,帶著一股令人在酷熱的沙漠中也會覺得舒適的涼意。

    不過當他想要再問你一些什么時,懷里的少女已經失去了意識。

    剛才還散發著咄咄逼人殺意的你此刻安靜地倒在他的懷中,干凈的面龐上沒有血色,但也依然如沙中的綠洲,散發著靜謐美麗的圣潔。

    真難想象,這么好看的一張臉,脾氣會炸裂成這樣。

    先帶回教令院吧。

    >>>

    你是在顛簸中醒來的。

    被人強行入侵大腦與精神的感覺并不太好,你感覺整個人都像沉沒在冰冷的海水之下,而偏偏海面又被堅硬的冰層所覆蓋。

    你能看到從天空透下的陽光穿過冰層,但任你如何敲打都無法脫離海水,回到屬于你的陸地上去。

    然后在一陣讓你肺泡都要開裂的劇痛過后,你猛然睜開眼睛——

    過于敞亮的光線刺痛了你的眼球。

    瞳孔收縮又放大,虹膜上關于沙漠的殘影正在漸漸消散,你的理智也在這一刻恢復清明。

    “哦,醒得很及時啊?”

    你聽到有人在你的身邊說話,聲線偏老且尖銳,如鋒利的指甲剮蹭著玻璃,讓你覺得刺耳無比。

    “那就省得我們等待的時間了,直接審問就好。”

    “這家伙是在沙漠上出現的么?”

    “看服飾感覺像是鍍金旅團的殘黨。”

    有很多人在圍著你議論,你一言我一語的,但似乎并沒有你熟悉的聲線在里頭。

    你的大腦與身體慢慢適應了現狀,但從脖頸上被人用硬物壓著的感覺,以及你面前極低的視野來看,你現在正被人按著肩膀跪在地上,以一種被審問的囚徒的姿態面對著那群議論紛紛的家伙。

    “抬起她的臉,我看看。”

    隨著那個尖銳的聲音響起,有人粗暴地捏著你的下頜抬起了你的面頰,叫你與說話那人直勾勾地對上了視線。

    他確實如你所想的那樣,穿著一身藍色的賢者服,花白的頭發被厚實的帽子緊緊壓著,那雙飽含著經驗與城府的眼睛被單片鏡遮擋起來,在燈光下折射著刺目的反光。

    并且有些古怪的是,這里每個人的耳側都掛著一枚瑩綠色的器械,有古怪的魔力從中散發出來,但這種科技完全超出了你的認知。

    “這里是哪?”你皺著眉頭,聲音不大不小,帶著幾分不該屬于“囚徒”的底氣與高傲。

    似乎沒想到你在這樣的狀態下還敢如此囂張,那位大賢者瞪了瞪眼睛,在片刻后回答道,“這里是教令院。”

    你的身體被人壓著動不了,便轉動腦袋,將視線在附近掃視了一圈。

    數根鑲嵌著精致紋飾的承重柱托起了倒映著五彩光的屋頂,花紋從你腳下的地面延伸出去,又在天花板上匯聚成如星空般絢爛的星象圖。

    陽光透過你頭頂兩側的玻璃窗戶傾瀉而下,它們在地面形成了一簇簇方方正正的光影,有些因為穿透了窗外的枝梢,所以會映照出形形色色的斑駁光點,絢麗無比。

    如果你沒有猜錯的話……教令院應該就是字面意思的“學院”吧?

    這座說是宮殿都不為過的建筑物,居然只是他們學習的地方嗎?

    不,偶爾也會用來審問犯人……

    “誰準許你把頭抬那么高了?”

    大概是你審視環境的時間用了太久,也或許是你的態度顯得太無畏,那從開始就鉗制著你的家伙不滿地摁著你的腦袋又往下壓了幾分。

    “……?”

    銀發的少女咬了咬牙,你按在地上的手掌倏然蜷起,一點點地握成了拳頭,如樹根般的血管在陽光的折射下悄悄充血浮現,亦如你即將爆炸的脾氣。

    你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并且也不知為何會在醒來后就出現在這里。

    但你知道你的性子不會允許任何人壓著你的脖子,逼迫你下跪和低頭,就連神圣王座的神明也不可以!

    “放開我。”你聲音冷到像是淬了冰,這無疑是你的第一次警告。

    “哈?你一個囚徒也敢和我們談條件嗎?還不快點把鍍金旅團干的事兒給供出來!”

    但得來的是對方根本不屑一顧的嘲諷與追問。

    不過在你即將反擊的下一秒,人群中總算出現了一個你覺得比較耳熟的聲音:

    “她現在只是有嫌疑,并不一定真與她有關。”

    你頂著身后那家伙的手掌硬是抬起了腦袋,便不偏不倚地與那銀發的少年對上了視線。

    他手執權杖,站在大賢者的身邊,此刻遮擋他容顏的“神靈憑依”狀態已經解除,你能清晰地看到他赤色的瞳猶如漂亮的玻璃珠子,在燈光下折射著璀璨的色彩。

    你為胡狼少年幫你說了一句話而感動了兩秒,然后馬上就因為后頭那家伙的粗魯而重新回到了暴怒的狀態。

    這里穿著同樣學士服的人少說也有十幾個,大抵是同伴的數量給了他一定的安心與狗仗人勢的氣焰,幾乎只要你一抬頭,他就會馬上摁著你的腦袋將你重新壓回地面。

    “我再說一次,放開我。”于是你冷下臉色,給予了第二次的警告。

    你腰間的十字架吊墜像是感受到了你的怒火,它悄然垂落在你的腿側,又帶著系帶一起滑落地面,發出“咔噠”一聲清脆的動響。

    有微風穿透半掩著的窗戶呼嘯而過,帶動空氣中的魔力互相碰撞。

    感受到了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戾氣,胡狼少年敏銳地瞇起了眼睛,但顯然他并不太想和你在教令院這樣神圣的地方打架。

    “冷靜一點,”他走到你的面前,沉穩地開了口,“在我們找到確切證據之前,你只會被暫時關押起來,并不會得到相應的罪名。”

    在你被迫變得狹窄的視野中,少年的足部和他的肌膚一樣有著健康的麥色。

    漆黑的布料包裹著他的小腿肌肉,又延伸出一枚金環,扯著三角形的布片如游蛇般圈住了他的腳趾,勾勒出曖昧的輪廓。

    你承認,就連足部也賞心悅目的美少年讓你的心情確實好了一點,但這依然不減少你身后那狗仗人勢的家伙所為你帶來的怒火。

    “但她也沒有證據證明,她與那支盜取古墓的鍍金旅團沒有關系。”他說著,手下用勁,你的腦袋又往下低了幾分。

    在如此多人面前的下跪姿勢已經讓你足夠屈辱。

    現在他一邊說話,一邊差點要把你的額頭都摁在地上,這種堪稱于羞辱的行為讓你感覺自己已經忍無可忍——

    “真是給你臉了……”

    鋒利的犬齒抵破唇瓣,在嘗到那份血腥味的同時,強大的神圣力自你腳下爆燃而起。

    燦金色的光芒以你為中心劃成了規整的圓,然后像是要將地面都震碎一般,那些看似堅硬的地磚在搖晃不已的環境中紛紛開裂翹起,就連旁邊的書架與桌椅都接連倒塌。

    無數的塵灰從天花板上簌簌往下掉落。

    “地震了嗎!?”

    “是那個家伙的力量!!”

    “保護大賢者!快!!”混亂中,從四面八方跑來了不少穿著同樣衣服的人。

    他們手忙腳亂地將那剛才還一臉高傲的大賢者從座椅上接了下去,又跌跌撞撞地在地面瘋狂的晃動下艱難地跑出了大門。

    “怎么回事……!”

    剛才還按著你腦袋的家伙也因恐懼而放開了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而已經起了殺意的你卻顯得淡定許多。

    你從地上緩緩站起,然后轉身,睜著綻開金色的瞳,如野獸瞄準了獵物的脖頸般,幽幽看向了那個欺辱你的男人的面龐。

    這種直沖面門的殺意讓他的腦子里幾乎頃刻間浮現出了一行大字——

    他死定了。

    猶如死神降臨的壓迫感將男人嚇得跌坐在地,渾身更是如篩糠般拼命發抖。

    “對不起!原諒我!!”他匍匐在地,向你拼命地求饒,但看到的只有你極寒如冰霜的眸。

    【不可以傷害須彌的子民喔。】

    只不過在你起殺心的那一刻,之前自說自話闖入你腦海的聲音居然又出現了。

    劇烈的頭痛再次侵襲了你的身體,與此同時帶著雷鳴與閃電的權杖也自后向你發起了襲擊。

    你瞳孔微張,虹膜上倒映出腦內光怪陸離的畫面。

    你的意識與精神正在打架,好在身體的本能讓你向右閃躲,避開了少年不講道理的突襲。

    “看來你不是那種適合好好說話的類型。”

    他頭盔上的系帶在風中肆意搖曳,更為刺目的閃電在少年的身側爆開,就像之前的你威脅那個壓著你的男人一樣。

    面前的大風紀官對于身為敵人的你也發出了最后的通牒。

    【抱歉,我也有義務保護我的子民。】

    而腦海里的聲音也在與你眼前的胡狼少年一唱一和。

    他對你的審判完了,她就開始跟你說話,只不過因為是直入你腦海的對話,所以精神沖擊帶來的頭痛讓你無法忍受。

    但冥冥中,或許是因為她的位置與你非常接近,你似乎能借著一點她力量的“來源”來感受到她的所在了。

    在胡狼少年挑眉的注目下,你兀自閉上了眼睛,將神圣力通過地面四下散射出去,摸索著那個在你腦海里不斷說話的聲音。

    它們在黑暗中透視了典雅的建筑物,通過大樹根莖般的巨物,然后一點點地游走往上,直到最后穿過了那扇湛藍色的玻璃門,涌入了大殿黑暗的中央。

    那個點綴著新綠色的純白女孩正蜷縮在流動的光球中。

    她看似沉睡,但意識始終清醒,甚至游走于這片國土的每一個角落。

    找到了。

    “怎么了?終于愿意安靜下來好好溝通了么?”見你不再有反抗的跡象,少年略顯清冷的聲線在你耳邊淡淡響起。

    但回應他的不是你乖巧的順從,而是在你睜眼后,綻開在你嘴角的戲謔笑意。

    在對方有所反應之前,你的神圣力已經凝結成了足以轟開教令院墻面的巨浪,并且掠過他的身側,直直向著那扇天花板上倒映著陽光的玻璃窗戶直沖而去——

    “快阻止她!!那個瘋子想要攻擊凈善宮!!”

    從教令院的大門處傳來了本該逃走的大賢者的驚呼。

    【真是執著的孩子。】

    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的聲音也同步響起。

    你聽到腦海里的尖銳聲音“嗡”的一下炸開,再次扭曲你意識的疼痛如海嘯般襲來,逼得你手中的神圣力被迫跟著減弱。

    就連那些好不容易發射出去的部分都因你的狀態不佳而偏移了航道,最后只破開了一部分的墻面就堪堪消散了去。

    而此刻的胡狼少年已經召喚了“神靈憑依”,無數的亞麻束帶形成了足以讓任何人聞之色變的神環,雷電噼啪爆閃,昭告著他對你的敵意。

    你頭痛到不行,知道這一戰再打下去可能會輸,而你也不想牽連太多無辜的人民,所以只能狼狽地扶著額頭,用神圣力轟開擋路的家伙們,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從教令院的大門拼命跑了出去。

    至少……你不能落在那個胡狼頭的手里。

    你穿梭在大街小巷,身邊穿著類似的服裝,耳邊戴著未知器械的居民在你狂奔過去時會發出驚訝的低呼。

    空氣中一直都能嗅到雷鳴的氣息,這對感覺敏銳的你來說非常致命,因為它代表了那個臭小子還在后頭孜孜不倦地追你。

    你不知道自己身處何地,但從那一直在你腦袋里說話的聲音可以大抵知道,這里是名為【須彌】的城市。

    一棵蘊含著極強能量的圣樹自須彌的底下破土而出,它一路向上延伸,開枝散葉,幾乎直達天際。

    而你剛才所在的教令院就像是華麗的寄生物般,它和更上層的凈善宮相似,依附著那棵古木,盤下了自己的地基。

    在穿過某處隆起的平臺后,你在一座小屋中看到了熟悉的面龐。

    黑發的少女有著俏麗的容顏,她膚色白皙,臉上沒什么表情,但穿著一如既往整潔的服飾,安安靜靜地坐在了屋檐下,從容地望著路過的行人。

    那是凱瑟琳!?

    你在內心驚呼她的名字,沒想到自己能在至冬國以外的地方看到她。

    但不容你跟她敘敘舊,又是一道雷光刺破空氣撕裂了你面頰上的肌膚,鮮血在“嗤”的一聲后從那道細小的傷口汩汩流下,昭示著危險已經緊緊跟在你的身后。

    “嘖。”你皺眉,指腹在面頰上隨意抹過,而你體溫離開肌膚的那一剎那,傷口也在瞬間被治愈。

    光與那胡狼頭簡單切磋了兩場,你就能大致猜出他的性格是那種執著到……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你追到的類型。

    可能剛開始你只是疑罪未明,畢竟鍍金旅團的家伙喊了你一句“老大”,他們拿不到實質的證據來指明你和他們一起盜墓。

    但現在你是襲擊大賢者外加炮轟凈善宮未遂,這便成了一個值得被他永遠釘上黑名單的死罪。

    ……

    你在慌不擇路間闖入了一片叢林,大量的蕨類植物以及足以遮天蔽日的巨木郁郁蔥蔥地掩蓋了這片碧綠色的土地。

    樹葉在陽光下蕩出影影綽綽的斑駁光點,在這里錯綜復雜的氣味以及復雜的植物為你的逃跑路線提供了一定的便利。

    在鉆入叢林后的沒多久,少年身上如沙漠般凜冽傲然的氣息便在你身后悄然消失,不過你并不能輕易斷定他已經離開。

    你現在的目的只有一個,在確認甩掉胡狼帽的家伙后,繞道回去須彌主城,直逼凈善宮。

    你相信那位沉睡在樹中的少女一定可以帶給你想要的答案。

    ……

    四周稍微安靜下來了一些,你總算有了欣賞環境的心情。

    “……還真是稀奇的地方。”

    在你世界中幾乎從未有過的景色如掀開了幕布的華麗舞臺,一點點地映入你的眸中。

    蕨類植物的枝葉與懸崖峭壁上凸出的巖石緊緊癡纏,鳥雀飛鳴,落葉紛飛,這種獨屬于大自然的喧囂與樹木泥土的味道讓你感覺非常舒適。

    只是在你驚嘆于這座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時,一個躺倒在不遠處的人影吸引了你的注意。

    出于圣職者的職業道德,你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查看,只見那片不知是不是芭蕉的巨型葉片上,身著黑衣的少女正合著雙目一動不動。

    她看著年紀不大,柔軟的發絲猶如泥土間嫩芽上綻開的新綠,勾勒著她白皙的面龐與兩瓣微微張開的櫻粉唇瓣。

    鑲嵌著華麗暗紋的弓箭被她堪堪丟在一邊,有些凌亂的場景讓她看上去像是走到此處時忽然昏迷。

    “你還好嗎?”你探了探她的鼻息,小聲地詢問。

    但回應你的只有對方撲打在你指尖的灼熱吐息。

    她的體溫高的有些離譜,并且不知為何,你總能在她的身上時不時地看到些有著古怪形狀的片狀物。

    它們猶如魔龍的鱗片,詭異地覆蓋在少女本該柔軟的肌層上,散發著讓你光是觸摸都會覺得不祥的氣息。

    你的神圣力不屬于這邊的世界,再加上治愈精靈的祝福,能夠凈化這樣的疾病對你來說并不算太大的難事。

    不過在你打算日行一善時,那陣教你心亂如麻的頭痛便又開始了。

    【不可以,米歇爾,你不能這么做。】

    女孩清澈卻也帶著成熟的聲線再一次在你腦內響起,制止了你的行動。

    為什么不可以?

    你忍著頭疼,在內心向她反問。

    這不可以,那不可以的,為什么你做什么她都要阻止你?

    【因為你并非常規“降臨者”,過于介入這邊的世界,只會導致你的靈魂崩壞,連提瓦特的大陸也會因此受到牽連。】

    “……”

    這是你第二次聽到關于“降臨者”這樣的詞匯,這片大陸上似乎只有極少一部分人會對此有所概念,并將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你們統稱為“降臨者”。

    只不過在你想要詢問對方更多時,那個聲音帶著疼痛一并從你腦海內消失了。

    她確實能介入你的精神,但也并不是隨心所欲,甚至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只能堅持短短的一會會兒時間。

    “好吧,既然不能完全根除,那就暫時治愈吧。”但讓你見死不救也不行。

    你將手掌輕輕撫上少女的面頰,撥開她額間汗濕的碎發,將神圣力化作了溫柔的光點,緩緩注入了對方體內。

    你的族人大多都和你一樣,有些常人無法理解的人來瘋。

    對于侵害自己利益的家伙,你們可以動用最殘酷的手段將對方處死,但在面對需要得到幫助的弱勢群體時,你們又會好好地遵守職業道德,盡其所能地將其救助。

    在你的力量流通少女身體的沒多久,那些令人反感的鱗片便盡數消退了去,她慘白的臉龐也因此恢復了血色。

    ……

    柯萊從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陌生人的懷里。

    銀發的少女有著一雙如琥珀般漂亮的金眼睛,在垂眸看她時,纖長的睫羽悄然折射著樹影間太陽的微光,散發著教人幾乎移不開視線的美麗與圣潔。

    “啊!”懷里的女孩子忽然驚醒了過來。

    在看清你面貌的那一刻,她下意識地雙手并用推開了你,又在片刻后反應了過來,坐在原地朝你尷尬地道歉,“抱,抱歉……”

    她看上去不太擅長與陌生人接觸。

    不過想想每次你在傳教過后,都要被那群不認識的村民拉著問東問西,這種厭惡陌生人的感覺讓你與她產生了一點共鳴。

    “我給你帶來困擾了,非常抱歉……我的身上有魔鱗病,雖然老師關照我不要一個人走太遠,但我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

    她見你不說話,便緋紅著面色小心翼翼地開了口,似乎在為自己難堪的模樣進行一些解釋。

    大概是因為詛咒害你不男不女的關系,你對女孩子這樣可愛的生物就容易抱有好感。

    此刻見對方明明因身體不好而暈倒了過去,還要在醒來后不停對你道歉的模樣,你難免要心生憐憫。

    “沒關系,我也是舉手之勞罷了。”

    也是在你話音落下的那一刻,少女才猛然間發現,剛才那些讓她痛苦的鱗片居然已經全部消失不見。

    “欸……?”她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匪夷所思,雙眼驚訝地眨動著,她反復轉動自己的手腕,似乎在努力找出鱗片存在過的痕跡。

    但當她確認那些鱗片真的已經完全消退后,便用那種錯愕的目光看向了你:

    “你有緩解魔鱗病的能力嗎?”

    雖然你不知道魔鱗病是什么,但你很享受被人夸贊的感覺,尤其還是這樣可愛的女孩子,于是在對方雀躍且驚喜的目光中,你揚起嘴角,嘚瑟地點了點頭。

    但在你想要進行一波自吹自擂時,一道雷光忽然刺破了不遠處的黑暗。

    巨大的葉片驟然被熔化了小小的一角,刺鼻的焦味與少年身上凜冽的氣息在空氣中漾開了危險的警告。

    當你看到自己的銀發也因為靜電而卷曲起來時,你便無奈地意識到,那個家伙又追來了。

    “欸!賽諾大人……?”

    不過發出驚呼的人不是你,而是你身旁才蘇醒過來的少女。

    第26章 須彌(3)

    當意識到那個煩人的胡狼頭居然還沒有放棄追逐你時,你的頭皮沒忍一陣發麻。

    你甚至還有點懷念達達利亞,至少你拒絕了他幾次,他就會真的乖乖走開。

    并且你也很難用語言去形容現在的情況。

    名為柯萊的少女正拉著你的手腕不斷地往前奔跑,口中還小聲念叨著,“我們得趕緊回道成林……”

    她似乎非常熟悉這里的路線,帶你輕而易舉地穿梭在茂密的雨林之中,并且不出須臾,你們的步伐就停在了某處看似臨時部落的地方。

    一棟小小的木屋幽幽矗立在枝葉繁雜的林間,巨大的葉片覆蓋住了屋頂,為它帶來了些許避雨遮陽的效用,無數藤蔓肆無忌憚地從頂上的縫隙間涌入,糾結纏繞,擰成了新綠色的“墻面”。

    “快,跟我來。”柯萊勾著你的手指將你往屋里帶,焦急卻也像是怕自己的行為會太過于粗魯般,帶著股小心翼翼的輕柔。

    她將你推進木屋后側的雜物間內,又扯來旁邊的雜物與葉片作為遮擋,只不過在她自己也要欠身鉆進來時,屋外忽的刮起了陣帶著沙塵氣息的風。

    “柯萊。”

    你聽到有人喚了少女的名字,聲線低沉冷靜,帶著不容小覷的威嚴。

    柯萊的身子猛地一僵,想要鉆入雜物堆里的動作頓時停住,但與其說她是害怕,倒不如說是尷尬。

    她艱難地吞了口唾沫。

    “賽諾大人,好久不見……”少女的聲線有些怯生,但身體還是乖巧地轉了過去,與迎面而來的少年對上了目光。

    原來這個胡狼頭叫賽諾。

    就算躲在雜物間用小小的一條縫隙去窺探,你也能輕松地看到柯萊嘴角那有些勉強的微笑。

    賽諾會出現在這里,你不用多想就知道,他絕對是嗅著你的蹤跡來的,比沙漠中的野獸還要靈敏。

    但在面對柯萊時,比起你想象中詢問你的蹤跡,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的身體最近有好些么?”

    還是個挺會關心人的家伙呢。

    “啊,有的!提納里老師一直在悉心照顧我,比起以前躺在床上哪兒都去不了,現在我已經自由很多了。”

    女孩子說著,在賽諾的面前試探性地轉了轉手腕,示意她現在的身體恢復得還算不錯,至少足夠靈活了。

    他的嘴角揚起了似有似無的一點像素,“嗯,提納里去巡林了?”

    “是啊,死域發展的太迅速了,老師最近一直很忙。”

    從屋內時不時傳來兩人聊天的動靜,大抵是賽諾大風紀官的職業素養,你總覺得他的問話哪怕再普通也帶著股審問犯人的嚴厲味道。

    而柯萊給你的第一印象又是那種比較怯生與不善于交流的類型,就算兩人的關系看著不錯,但說話間也難免常伴尷尬。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你窩在狹窄的雜物堆里抱著膝蓋幾乎動彈不得,只露出一雙燦金色的眼睛,透過小小的縫隙查看木屋內的情況。

    從你的角度看去,只能見到柯萊將雙手背在身后有些忸怩的背影,以及賽諾被你眼前的落葉遮擋,而僅僅只露出的那半張俊朗面龐。

    “既然沒什么事,那我就先走了。”你看到少年淡色的唇瓣一張一合,吐出一句沒什么語調起伏的話來。

    “啊,不用等提納里老師回來嗎?”柯萊的眼睛一亮,那種放松感幾乎就差寫在臉上。

    不過賽諾并讀不出來她的情緒,只是用平淡的語氣繼續道,“不用了,我正在追蹤破壞凈善宮的嫌犯。”

    “破壞凈善宮!?”聽到這樣的關鍵詞,柯萊捂嘴低呼,“那里不是……”

    “嗯,事關重大,我不多逗留了。”雷厲風行大概是賽諾的特征,一旦他決定了某件事,幾乎沒有人可以動搖他的決心。

    只不過在你困惑他為什么不問問柯萊“那個銀頭發的女人跑去哪里了”的時候——

    少年走到門口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透過那條如同指縫般逼仄的縫隙,現在你能完整地看到賽諾的表情了。

    他如野獸般的紅眸準確地鎖定在了柯萊的身后,瞳仁微收,旋即他微微瞇起眸子,像是在暗示什么般地開口道,“有什么危險馬上就通知我,我會在附近巡邏。”

    “啊,好的,我會的!”柯萊拼命點頭,似乎不能理解賽諾那意味深長的眼神代表著什么。

    不過躲在隱蔽處的你就不一樣了。

    你捂著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臟,那種已經被對方發現的不安居然化作了讓你都覺得背脊發涼的恐懼。

    原來他早就看到了。

    或許在剛進木屋的那一刻,這頭感覺敏銳的獸就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不過是發現柯萊有意要將你藏起,才故意沒有拆穿。

    真夠恐怖的。

    賽諾在沉默片刻后轉身離開,不出多時你便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

    但你能清晰地感受到,剛才他越過柯萊落在你身上的視線。

    “那個,抱歉……我現在就把你拉出來!”

    你正想著賽諾的事情,柯萊的聲音就從你頭頂驚慌失措地響起。

    一雙纖細的胳膊從門縫間伸了進來,將你扶出了雜物堆。

    “那個人是教令院的大風紀官,我一般稱呼他為賽諾大人,”她說到這里,有些欲言又止地撓了撓臉頰,“他真的很好,公私分明,也很善良,只是……只是我不太善于和他交流。”

    因為他的說話風格很古怪,總有種讓人接不上話茬的尷尬感。

    雖然柯萊沒把那句話說下去,但你在內心里幫她補上了。

    “我和賽諾大人之間有點淵源,雖然那是很早之前的事情了,但現在回想起來,還是會讓我有些害怕他,啊,這絕非他不好的意思……”

    柯萊一邊說,一邊下意識地摸著自己的后頸,似乎想起了某些難以忘卻的痛楚。

    不過從她這么努力地幫賽諾證明身份的樣子來看,對方確實不會是壞人。

    ……

    被人追擊的危機解除,你感覺雨林的環境都變得安逸了起來。

    柯萊招呼你在桌邊坐下,又急急忙忙地去為你拿了杯茶水,但你見她端著水壺的動作搖搖晃晃幾次都不太平穩,便主動接了過去,自己倒上了水。

    “……不好意思。”她坐在你的對面,表情有些忸怩,居然在真情實感地為沒能幫你倒水而難過。

    你垂眸,看到她手背上若隱若現的鱗片,那種仿佛由魔力凝結而成的病毒會在不知不覺間將柯萊的身體全全吞噬,直到她渾身僵硬,再也無法動彈。

    你曾經見過類似的疾病,在你自己的世界,這種病毒被統稱為【格列芬】。

    它們像瘟疫一樣蔓延,將大地都污染成赤色,在觸碰到活物后,它們會肆意地侵入活物的□□,破壞掉他們體內細胞的平衡,然后一點一點地融化他們的身軀與血肉,最后將他們變成像腐爛淤泥一般的怪物。

    而當這些感染者成為軟泥怪物后,就會不受大腦控制地襲擊其他健康的人,直到把視野范圍內的所有人都感染上同樣的病毒。

    再然后,它們變成了一灘黏稠的行尸走肉,在原地徘徊,再徘徊,直到新的活人出現。

    你記得在你向神圣王座發起叛變之前,【格列芬】就已經在大地上肆意蔓延了。

    但那之后似乎過了很久的時間,你也落入了提瓦特,現在完全不曉得那邊的世界到底如何了。

    “米歇爾?”你的失神引來了柯萊有些擔心的詢問。

    你眨了眨眼睛,在面對少女關心的目光時,你沒忍心下柔軟了幾分,“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些過去的事情。”

    看到你沒事,柯萊悄悄松了口氣,“對了,你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呢,是來這邊探險的旅行者嗎?”

    “硬要說的話,也可以算是吧,我在尋找自己丟失的東西。所以這段時間可能會暫時留在須彌,但不管最后能否找到,我都會離開的。”

    “能冒昧問下,米歇爾小姐想要找什么東西嗎?”因為你救了她,所以這個善良的少女總想著在什么地方可以為你幫上一點忙。

    不過對于這個問題,就像你無數次地應付達達利亞的騷擾一樣,你回答得既模糊又精準,“那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沒有它,就等同于我的靈魂缺了一塊。”

    你說的是實話,不過在概述上實在是太籠統,柯萊無法理解。

    大概能猜到你不想透露太多,她也不打算自討沒趣地追問,遂最后這不太擅長交流的女孩子堪堪站起了身,替你收走了那杯還沒涼掉的茶水,小聲道,“我再去換一杯吧。”

    ……

    你在柯萊的小屋里待到了半夜,那個女孩子將唯一的小床讓給了你,說你旅途勞累可以稍微休息一會兒。

    在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難得的安心,你居然真的沉沉睡了過去,結果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周圍的景色都已經化為了夜的漆黑。

    深夜的雨林帶著別樣的靜謐,月色淡淡透過葉片傾瀉而下,它們穿進你的窗戶,在你的床上落下了一片淡藍色的斑駁光影。

    你揉了揉依然困頓的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此時柯萊不知道去了哪里,不過你能隱隱約約聽到外頭有誰正向這里靠近的腳步聲。

    對方的步伐很快,但非常的輕盈,如同在雨林里隨意穿梭的小獸,幾乎讓你聽到了輕微的風流聲。

    不出須臾,那個人影就到達了你所在木屋的門口。

    “柯萊,在休息嗎?”少年的聲線清脆地響起,打破了雨林里的寧靜。

    他看上去是匆匆趕回來的,進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將肩上沉重的背包給脫下,甚至連床上的人是誰都沒看清,就這么兀自開口了。

    你動了動眸色,沒說話。

    那人的氣息透著股風塵仆仆的疲憊,沒能分辨出你和柯萊也是情有可原。

    他一邊整理著背包,一邊繼續道,“柯萊,你最近幾天盡量少出門。今天賽諾抓到了個鍍金旅團的暴.徒,據說兇殘無比。”

    “……”

    “她把教令院鬧得雞飛狗跳不說,還差點襲擊了大賢者,破壞了凈善宮。現在整個須彌城都在通緝呢。我聽剛來雨林的學者說,那人長得奇丑無比,虎背熊腰的,應該不好對付。”

    你:“……”

    你居然一時之間不知道應該先從哪里開始吐槽。

    是那個被對方各種描述的暴.徒就是你自己這件事,還是應該告訴他……

    不信謠,不傳謠!

    第27章 須彌(4)

    這世上最尷尬的事情,莫過于此刻的你坐在柯萊的床上,被門口的少年當做柯萊,然后聽他傳謠說你“虎背熊腰”,并且提醒你要提防著你自己。

    “柯萊,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嗎,怎么不說話?”少年動作利索地整理完了背包里凌亂的東西,用有心擔憂的語氣悄聲問你。

    但在他回頭與你對上視線的那一刻,你明顯看到了黑暗中他陡然一怔的身子。

    月色下的少女有著一頭與柯萊截然不同的銀發,燦金色的眸子如綴著流沙的琥珀,散發著瑩瑩的光澤。

    并且不等少年錯愕兩秒,從他的身后又傳來了第三個人的腳步聲。

    那人輕巧的步伐停在了木屋的門口,你見她僵硬著身形,眨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開口道,“欸?提納里老師,你已經巡林結束了嗎?”

    被稱為提納里的郭狐少年抖了抖自己的耳朵,腦海里產生了那么一瞬間的不敢置信——

    如果柯萊就在他的身后,那么床上的人到底是誰啊!?

    >>>

    “事情就是這個樣子。”

    燈火在木屋內輕輕搖曳,整個房間都被映照出一片通透的橙黃。

    你與提納里尷尬地對面而坐,柯萊則作為你們兩個的中間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通。

    從你在道成林里救了她,到賽諾來這里看望她,再到最后她讓你躺在屋子里休息,而她去找些草藥的過程,這可愛的女孩子全都一五一十地說出來了。

    不過在說到襲擊教令院的犯人時,柯萊的視線總會時不時地落到你的身上。

    盡管那是一種小心翼翼的下意識行為,但你也能大概猜到,她興許已經懷疑過“暴.徒就是米歇爾”這件事了。

    “啊,感謝你救了柯萊。”在聽到關鍵詞后,提納里的眸中閃爍了些許光點,那對毛茸茸的耳朵輕輕抖動了兩下。

    也是這時你才終于有機會能以正視他為由打量他的模樣。

    這身著非常傳統的巡林服飾的少年生著一頭墨色的中短發,額間一縷新綠猶如死域下誕生的綠洲,點綴著他那張白皙干凈的面頰,是遠遠看去就會讓人覺得舒適與可靠的容貌。

    當然最吸引你注意力的是他發絲間那對毛絨的立耳,它總會隨著提納里的心情而時不時地抖動,教你幾乎不用猜測都能曉得他在想些什么。

    譬如現在,他左側的耳朵微微下垂了幾公分,連著眸色都黯淡了下來,“這孩子身體剛恢復了一些,就總想著去外面多轉轉,但魔鱗病不是那么輕易就能克服的病癥。”

    在提納里的話音落下后,整個木屋內陷入了詭異的寂靜,一邊是欲言又止但明顯抱著歉意的柯萊,一邊是因為擔心自己的學生而頭疼的提納里。

    話題進行到這里,其實你已經覺得有些難以繼續下去,因為放在從前,每次傳教時你覺得最痛苦的階段就是聆聽人民的苦難。

    從家人外出狩獵反被野獸吞食的意外事故,到疾病蔓延民不聊生的慘狀,他們總會抓著你的胳膊和你訴苦許久,最后再進行了一波充滿誠意的禱告,希望你能對他們降下救贖。

    在你自己的世界,你的神圣力除了讓人死而復生這種違反世界法則的事情以外,絕大部分的請求都能做到。

    但在提瓦特不行,尤其是介入魔鱗病這一塊,那個讓你頭痛的聲音總會時不時地在你腦海里響起。

    一遍又一遍地告訴你:不行。

    【如果你過多干涉這邊的世界,你的靈魂將會徹底破碎。】

    好在最后緩解氣氛的是提納里一個小小的呵欠。

    這個連續兩天都在雨林里巡邏的少年困到眼角泛起了淚花,他揉了揉眼底明顯的青烏,連耳朵也因為疲憊而垂了下來。

    “好累,感覺再連續干個幾天活就可以提前入土了。”他小聲地抱怨著,說著些沒什么殺傷力的喪氣話。

    與賽諾那樣端起來的嚴肅性子截然不同,你覺得提納里有些可愛。

    所以你識趣地站起了身,將本就屬于他的床位給讓了出來,“困就早些休息吧,今天謝謝你們的收留了。”

    “這么晚你也要出去嗎?深夜的雨林很危險的。”見你要走,柯萊從桌邊站了起來,欲言又止地阻止了你。

    一旁的提納里更是頓時來了精神。

    他睜著那雙仿佛雜糅著純水般的清澈眸子,急匆匆地向你解釋,“你不用在乎我,我要是真的困了會自己去睡的,畢竟巡林員連續三四天不睡覺都是很正常的操作。”

    你:“……”

    你感覺他被勞動剝削了,但你又怕說出來會傷他的心。

    不過你今天除了早上和某位大風紀官的大逃殺,幾乎全天都是在閑暇中度過,此刻體力早已恢復,又正好是夜深人靜的時刻,外出搜尋你的靈魂碎片倒也未嘗不可。

    況且,“沒事的,我很強。”

    你如是說著,邁開了雙腿走到了提納里的面前。

    那個身高同你差不多的少年木訥地望著你,不知你想要做些什么,直到你修長的手指攏過他臉頰一側微微垮下的衣領。

    你討厭被人觸碰,但不討厭主動觸碰像提納里這樣可愛的人。

    “……”柯萊的臉色悄悄泛了紅,似乎是驚訝于眼前這份奇怪的景象。

    你的指尖不經意間擦過提納里的面龐,略微有些冰涼的溫度在少年的肌膚上綻開一片舒適的觸感。

    他因這怪異的感覺而半瞇起了一邊眸子,但居然魔怔似的沒想到要避開,只任你與他近在咫尺的呼吸撲打在他的鼻尖,帶著你身上特有的凜冽氣息。

    他沒能在你的舉措間感受到想要曖昧的意圖,也沒有其他任何的目的性,好像你真的只是單純地在替他整理衣襟。

    你臉上的神情顯得太過于淡然了。

    或許是因為你忽然想到了那個被你丟棄在愚人眾的橙發青年,在冰天雪地的風霜下,他每次都是這樣,會在你失神的時候悄悄將手指攀上你的衣襟,替你整理凌亂的衣領或是肩上的系帶。

    不帶有任何的目的性與曖昧的想法,只是單純地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你心中所翻滾著的怪異情緒。

    雖然……那多數時候只會讓另一種怪異的心情填滿你的心房。

    真奇怪啊,你居然有點想念達達利亞了。

    他在你身上悄悄留下了痕跡,讓你情不自禁地做出了和他一樣的事情。

    “好了,那我走了。”

    在你替提納里整理好系帶的那一刻,對方也完全喪失了那種想要規勸你留下來的沖動。

    他站在原地,只呆呆地望著你的面龐許久,直到你轉身離開了小屋,以及柯萊那句幽幽的,“提納里老師,你還好嗎……?”

    他才如夢初醒地一怔,像是只受了驚的小獸般炸開了尾巴上的絨毛,“……我很好,但現在我要睡覺了。”

    >>>

    夜晚的雨林要比你想象中來得危險許多,字面意義上的。

    除卻四周籠蓋下來的樹葉遮擋了絕大部分的光線,你還能嗅到許多潛藏在黑暗里的魔物的氣味。

    它們從喉間發出警告意味的低吼,齜著兇煞的獠牙,虎視眈眈地透過枝葉的間隙窺探著你從中穿過的身形。

    并且隨著你的深入,向你展現出攻擊意圖的魔物越來越多,它們會成片地跟在你的身后,又在你回頭去注目時迅速地躲藏進黑暗中,還以為你沒有發現它們的存在。

    你雖然不擔憂這些東西是否會對你造成傷害,但總被它們如此盯著的感受并不太好,甚至極有可能在你遭遇真正的危險時,這群家伙搞不好會起到對你而言致命性的作用。

    遂你在月色下悠悠抬起小臂,那枚在你指尖上勾著的十字架在微風中肆意地搖曳,倒映著月光的寒芒。

    “那么,殺雞儆猴的戲碼,我該選誰來當這只小雞呢?”

    你話音落下,身側的草叢忽然瘋狂搖晃起來,在一陣直沖你面門的狂風過后,身形巨大的冰系蕈獸在你的面前展露身形。

    它不斷擴張著自己背后即將進化的羽毛,睜著猩紅的瞳孔狠戾地咬著你的面龐。

    當與這只魔物近距離接觸時,你先感受到的是它不算強大的實力。

    按照常理,這樣的怪物你可以輕而易舉地用神圣力轟成碎片。

    但讓你覺得不安的是,你在它的身上感受到了被污染的力量。

    黑煙不斷從蕈獸的體內噴涌而出,強烈的不祥彌漫在空氣之中,叫囂著要將你的神圣力也一道污染成這世上最接近暗淵的黑。

    叮。

    十字架與風流中夾雜的冰晶碰撞,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響,獨屬于你的力量在你腳下劃出一圈刻印著神秘文字的法陣。

    蕈獸陷入了完全瘋狂的狀態,無數冰球被它凝結在胸前,接連不斷地朝著你的方向如炮彈般發射沖撞。

    你抬手,神圣力凝成了絕對防御的盾牌,將那些微不足道的力量統統攔截。

    興許是發現自己的攻擊對你全部無效,蕈獸發出憤怒的咆哮,它將身體擰成一束,向你旋轉著直逼而來——

    理所當然的,實力的差距就擺在眼前,它連你的防御都沒能沖破就如同飛蛾撲火般地撞在了你的護盾上。

    一剎那與它屬性相反的熾熱火焰爆燃而起,幾乎連讓它感到痛苦的機會都沒有,這看似強大的魔物已經灰飛煙滅,只余一絲塵煙還在余火中汩汩飄動。

    但忽的,你看到一縷怪異的赤色光團在空氣中如游蛇般扭動,像是要瘋狂地從你身邊逃離般,向著不遠處的天邊飛速游去。

    你眼疾手快,指尖輕輕一勾就將那好像有意識的東西給揪了回來,旋即飛速捏進掌心。

    但隨著它身上僅存的氣息飄散開來,你的眉頭也不自禁地皺起。

    這是格列芬瘟疫的病毒體……?

    ……

    在見識到你如此兇殘的戰斗力后,所有對你虎視眈眈的家伙們紛紛收斂了攻擊意圖。

    它們一個個瑟縮在濃密的枝葉下,用猩紅卻不再殘暴的眼神悄悄注視著你。

    少女的手中還攥著那縷暗紅色的光點,并且隨著與空氣長時間的接觸,這仿佛自帶生命力的東西徒勞地掙扎了一番,就在大氣的腐蝕下徹底消散了去。

    但這種與格列芬病毒一模一樣的特性卻在你心底埋下了不安的種子。

    你的世界入侵了提瓦特?

    不,不可能。

    你在這里待了四年多的時間,還從未感受過任何與之相似的力量。如果你的世界真能隨意影響這邊,那你的靈魂碎片也不至于到現在為止一點氣息都感知不到。

    但如果真是這樣……

    你回憶起曾經的世界中,那因為被格列芬污染而完全變成赤色的土地。

    病毒如瘟疫一樣蔓延,頃刻間吞噬了大地上所有本該活力滿滿的生命,從枯萎的植物到腐爛的動物,再到最后融化成淤泥的人類。

    任何生命體在這種病毒的摧殘下都熬不過太久,甚至死狀凄慘。

    看來你必須快點找到靈魂碎片了,在這種病毒大肆吞噬提瓦特之前,你要把它們給帶走。

    不過,你還是更加希望這一切都是你的誤測。

    ……

    道成林要比你想象中的大很多。

    不同于你世界的山林,這些植物的分布以及生長趨勢大多都沒有特定的指向,所以通過看年輪或是觀察樹葉的走向,可能并不太能為你找到正確的出路。

    你徒步在略微積了雨水的泥地上,周邊是微小的蟲鳴與飛舞著的螢火點點。

    抬頭能透過繁雜的枝葉縫隙看到天空中銀河的軌道,它帶著狹長的拖尾劃亮了夜空,是連你這樣不懂浪漫的女孩子都會忍不住駐足圍觀一下的美景。

    不過很快這種美麗就在你踏足下一片區域時被破壞了。

    那就像是一條將地獄與人間劃分開來的分界線,本該富饒的植物與土地在越過這條線的那一刻統統腐敗枯萎。

    所有的生靈都在這里消失殆盡,只余下那株散發著強烈的不祥氣息,如同腫瘤般怪異的生命體,在荒地的中央不斷地膨脹與畸變。

    從它體內爆發出來的戾氣凝成了猙獰的紅色,要不是你腳下的大地仍舊帶著死寂的漆黑,你差點以為這里已經被感染成了你世界那樣的“赤色大地”。

    不過就算你不知道眼前這些到底是什么東西,你那腰間不斷震動的十字架也很明確地告知了你,這片土地上的“瘤”必須要被祛除,不管以何種方式。

    神圣力在你腳下刻印法陣,從周圍肆意卷起的風浪又嚇退了一批還在試圖尋找你弱點的魔物。

    強大到足以摧毀大地的力量瑩亮了你瞳孔的金色,在你揚起十字架的那一刻,神圣力如疾風與雷暴般向著荒地中央的“瘤”席卷而去——

    颶風撕開空氣,不祥之力在瞬間爆炸。

    但在那陣凌亂了你發絲的力量消散在空氣時,你卻錯愕地發現“毒瘤”仍舊停留在原地紋絲不動,甚至連被破壞的痕跡都沒有。

    “怎么會……”雖然為了保護其他的生態,你并沒有使用太大的力量,但也不至于這一顆小小的“瘤”都無法打爆吧?

    此刻那枚毒瘤生命體也發現了你的存在。

    不知何時從周圍破土而出的枝節如同結果的花蕊凝聚出更多猩紅的魔力,它們就像是真正的活物,高昂起腦袋,沖著你的位置不斷地發射你所不能理解的攻擊。

    你用神圣力制成的光盾堪堪抵擋了一些,而當你正準備同這些不自量力的枝節也發起攻擊時,大地又倏然詭異地暴.動起來。

    地動山搖之間,看似堅硬的泥土紛紛開裂爆破,竟又有不少魔物從中“誕生”。

    它們渾身包裹著同毒瘤一樣的氣息,一個個齜牙咧嘴,目露兇光,向你展露出了極強的攻擊姿態。

    這些植物可以操控魔物?

    對于你而言完全新奇的東西讓你略微遲疑了動作,也是在這一刻,一束枝節忽然從你身后地面破土而出,足以致命的戾氣被它凝聚成簇,直直向著你的心臟急襲而來!

    在你下意識地要側身躲閃之際,余光卻瞥見另一束瑩綠色的飛箭,它裹挾著你從未見過的生命氣息穿破了黑暗,直直打落了那株欲要向你發起第二次攻擊的植物。

    箭刃毫不猶豫地刺穿了枝節的根莖,強烈的生命魔法爆燃而起,只一瞬就將它灰飛煙滅。

    但箭支的攻擊卻遠遠不止如此。

    在消滅了枝節后,它又分裂出數道殘支,猶如夜空下破散的花火,追蹤向附近仍在你身后咆哮著的魔物。

    隨著一聲蕈獸扭曲的怪叫,獨屬于草元素的瑩綠色光點在你身側散射,帶來一陣讓人有些眷戀的暖意與生的氣息。

    “這是死域,不能用常規方法來消滅。”狂風獵獵的枯燥環境下,少年的聲線猶如一縷春風,將你非黑即白的世界瞬間點亮。

    你沒有回答他,只是輕抬指尖,搖晃著那枚掛在你小指上的十字架。

    神圣力因受到召喚而從中破出,幾乎無須你回頭去看,它們便以幾乎遮天蔽日的兇猛氣勢將那些被“瘤”召喚出來的魔物蠶食殆盡。

    隨著大地的震顫與你臉頰兩側被風吹起的發絲,面容清雋的少年微微動了動唇瓣,旋即意會般地同你笑了起來,“我知道你很強了。”

    彼時你終于抬眸與他對視,不知何時來到此處的提納里就站在你不遠處的山坡上。

    明明四周都是叫人厭惡的死亡氣息,他卻如會發光的春天一般,光是站在那兒就讓你覺得熠熠生輝。

    他翻身從高處躍下,身形干脆利落,但因為那條蓬松的尾巴在風中不斷戰栗著絨毛,以及他腦袋上隨風抖動的狐耳,你總會產生一種“提納里好可愛”的怪異想法。

    大抵女生對于毛茸茸的東西都沒什么抵抗力,就連不擅長談感情的你都沒忍悄悄紅了耳尖,抿著嘴唇盯著提納里向你一步一步地靠近。

    但在他發現你的不對勁之前,你趕緊收拾了臉上的情緒,轉而開門見山地問他:“這是什么地方?”

    所幸,這漂亮的郭狐少年并沒有發現你的不妥。

    “死域,而那顆被稱為“死域瘤”的東西,就是導致這里變成荒地的罪魁禍首。”

    提納里說著,指尖輕觸你身旁一直被你當作普通裝飾物的石臺,隨著他身上的元素力與之共鳴,幾顆如同螢火般的光團在他身后圍成了一圈。

    新綠的光芒幽幽閃爍,照亮了這片荒地小小的一隅。

    “這種東西只有用依靠草種子凈化才能消除,光有蠻力是不行的。”然后他抬手,瞇起半邊眼睛,颯爽地拉開了掌中鑲嵌著葉片紋飾的弓箭。

    隨著被無數生命之息包裹著的箭矢離弦而出,它擊中了散射在死域附近的枝節,那枚草種子也自然地追隨過去,不出須臾就將剛才還看著戾氣肆意的植物給徹底凈化。

    片刻間,這里只留下了一束毫無生命力的根莖垂在原地。

    如此特殊的凈化方式讓你不禁瞪大了眼睛,但不及你發出贊嘆,提納里又迅速地抽箭拉弦,他幾乎連思考和瞄準都沒有,便迅速地將唯有的兩發草種子也射了出去。

    元素力四下爆破,所有會發射魔力的枝節被提納里輕松破壞,從死域瘤的附近也開始涌現出更多的魔物。

    它們似乎已經徹底發狂,不顧一切地向你們兩人的方向發起攻擊,但這一切在你看來,都像是將死之物在日暮途窮之時的無效掙扎。

    “這些怪物應該不需要草種子了吧?”你回頭,挑眉向那少年意味深長地詢問。

    在見到提納里笑彎起眉眼的點頭確認后,你輕吻十字架的一端,剎那間神圣力在狂風的尖嘯下凝成了足以將這片荒土都夷為平地的力量。

    不過是眨眼間,天地一明一暗,再反應過來之時,魔物早已被你清場。

    提納里深呼吸了一口氣,眸色微晃。

    他知道你很強,因為你剛才證明過,但他沒想到這個強的上限居然不僅僅止步于此。

    不過很快他的神思就恢復了過來,“最后只要清除掉‘瘤’就好了。”

    提納里大步走到已經奄奄一息的死域瘤附近,你也不曉得他背對著你做了些什么,只是忽的一陣盈滿了生命力的風浪自死域瘤的中心爆發而出。

    待你再睜眼時,眼前的荒地赫然已經被新綠色的植物所填滿。

    這樣的戰斗對你來說確實有些新奇,畢竟你從小到大干什么事情都是暴力解決。

    一發光炮轟不死的,那就兩發,你極少有機會見到需要動腦子去結束的戰斗。

    提納里單手叉腰,棕藍色的眸子倒映著腳下的綠草與枝葉,他似乎非常滿意于這場大地的新生。

    你踏過柔軟的草坪,腳步輕盈地接近了他的身后,不過比起達達利亞那樣的大驚小怪,這個早就會通過空氣嗅到你到來的少年并不怎么驚訝。

    “提納里是特意來救我的嗎?”因為他的出現非常及時,所以你沒忍這樣問道。

    結果提納里只是有些尷尬地撓了撓耳朵,苦澀笑道,“呃……雖然我也很想做點這樣帥氣的事情。不過很可惜,這次只是巡林日程的安排正好到我了。”

    你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可是,我記得你昨天才剛剛巡邏回來休息?”

    “嗯,是這樣的……巡林員的任務非常艱巨,現在又是死域大量出現的階段,經常會有人手不夠用的情況。”

    提納里說到這里,臉上的笑意依然不減,但他那對已經低垂下來的耳朵卻可愛地出賣了他悲痛的心情。

    你:“……所以你這是無償加班。”

    相比之下,你居然覺得愚人眾還挺人性化的。

    不過為了緩解氣氛,你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他:“這些死域瘤,是依靠深淵才誕生的嗎?”

    第28章 須彌(5)

    很顯然,你的問題進入了提納里的知識盲區。

    這個對植物了解頗為豐富,但對深淵卻幾乎一無所知的少年,在面對你的問題時,他單純地眨了兩下眼睛。

    “抱歉,我不知道這些,死域瘤確實是因為不祥之力而誕生的產物。須彌的冒險家們探索出了如何消滅它們的方法,但關于它們的一切仍舊是未知的。”

    提納里說話時,眸中總會帶著點光,它們點綴著他眼底棕藍的底色,總會讓人忍不住沉溺其中。

    你相信他這樣的人不會對你說謊,也或許他本身就不太適合說謊。

    你早在前往這里之前,就聽多托雷說過,須彌是個智慧的國度,連他也曾經是這里的學者,只不過是因為一點意外而離開了教令院。

    但想想多托雷那樣什么都敢研究的混蛋也在須彌學習過,此刻你聽到提納里口中的“未知”兩個字,難免會有些不服氣。

    這么大一個智慧之國,怎么會找不到你想要的答案呢?

    不管是死域瘤,還是你的靈魂碎片。

    大概是你不太會隱藏眼底的不甘,身旁始終燦爛笑著的少年忽然伸手拍了拍你的肩膀,看上去是在安慰你。

    “別露出這種表情嘛,”他同你笑笑,唇瓣下的犬齒亦在月色下忽隱忽現,“就算是神明,也不一定會全知全能的。你要是真想得到些什么有用的信息,要不要試著去加入教令院學習呢?”

    “你是說成為學者嗎?”你眨了眨那雙大眼睛,難能可貴地展露出了幾分驚訝之色。

    因為說到教令院,你的第一印象就是那個追了你幾里地,最后看在柯萊的面子上才放過你的胡狼少年,然后才是那棟宏偉的學院以及無數穿著學者服裝的人類。

    其實那天你有想過和他們魚死網破的,你相信自己的實力。

    但這樣做的代價未免太大,這些人都是可能會為你帶來有效信息的角色,你要是把他們全宰了,或是關系處得太差,對你來說都不太劃算。

    畢竟你是圣職者,可不是什么恐怖.分子。

    “是呀,”提納里認真地點了點頭,不知道你剛才想了些什么,“教令院一共有六個學派,每一個學派研究的方向都截然不同,就像知識有多面性一樣,光靠一個人是不可能全部掌握的。”

    從最開始的一顆種子,通過澆灌各種人們的探索與經驗,讓它逐漸發芽,長大,直到成長為足以遮天蔽日的大樹。

    然后那些知識又繼續開枝散葉,蔓延出更多人類所無法觸及到的領域。

    “光是其中一根枝葉都需要人類學習很久,而這些永遠都學不完的知識,也正是人類付出努力與探索精神的最好回饋。”

    提納里說這到這里時,眸中笑意明媚,或許這些話他早對柯萊說過,只不過每次談論起知識的偉大時,他都會感到由衷的自豪與喜悅。

    他的意思你能明白。

    你想要的答案光靠詢問他一個人是沒用的,最好的方法是由你親自去實踐與探索。

    從最適合你的渠道,以及依靠更多其他“枝葉”上的人們來。

    最后你點了點頭,“好,我去向教令院申請成為學者。”

    反正你的時間有很多,命比王八長,至少能把教令院那個自大的大賢者給熬死,為了尋找靈魂碎片在這里多讀點書,對你來說也沒什么危害。

    只不過那天在你打算返程之前,你又沒忍住停下腳步,向著那個準備繼續去巡邏的少年問道,“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要向你打聽。”

    “什么?”他微微偏了腦袋,認真聆聽著你的下一句話。

    “你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純白服飾,有著銀白發色以及新綠一樣眸子的小女孩?”

    她一直在你的腦海里說話,每當你要做出什么介入須彌子民的事情,她都會準時地出現將你制止。

    并且你也無比地確認,在那座凈善宮的深處,你所窺探到的女孩子絕對就是她。

    但很可惜的是,提納里向你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于那個孩子的存在,他似乎聞所未聞。

    其實你也懷疑過對方是不是草神,因為就你對這片大陸的了解,每一個國度都擁有自己的神明,這可以參考至冬國的冰之女皇。

    但令你有些奇怪的是,自你踏上須彌之后,就從未見過草神的模樣,甚至連路人都不曾提起過她的存在分毫。

    按理說……神明不都應該是至高無上被人類所崇拜與信仰著的嗎?

    為何草神卻像銷聲匿跡一般,無人問津。

    >>>

    你回到了提納里的木屋,簡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行囊。

    要想在須彌擁有一個固定的居所以及合法的停留理由,你必須像在至冬加入愚人眾那樣,在這里也加入教令院,成為一個理所當然會出現在須彌領土上的學者。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你這張臉已經是標準的通緝犯了……

    別說在教令院里會被賽諾直接逮個正著,恐怕剛進須彌城就會被路人舉報的吧?

    畢竟你長的還挺有特色的。

    啊,有了,直接硬闖吧!

    把教令院轟成平地,再把凈善宮給拆了,反正這種建筑不是死域做的,你完全可以……

    【不行喔。】

    “嘶……”那個聲音又來了。

    每當你產生這種炸裂的念頭時,她總會適時地出現。

    哪怕她明知這不過是你的玩笑,她也依然會用讓你頭痛無比的方式入侵你的精神,告訴你:

    【要當一個善良的好孩子。】

    而當你皺著眉頭想要再問她些什么時,她又會非常“配合”地陷入沉默,讓你再找不到一絲關于她的蹤跡。

    不過她說的也有些道理,你沒必要為了一個不確定會不會得到的答案而鬧得須彌雞犬不寧,能用最和平的方法,那就用最和平的方法吧。

    那之后,你稍微詢問了一下柯萊關于如何入學教令院的方式。

    這地方和普通的學院差不太多,只需要你提供最基礎的信息以及抱有一顆對知識無限向往的心,大多都可以加入其中,和那些愛學習的家伙們一道參與學術研究。

    ……

    當你向提納里再次說起自己的決心時,那剛從雨林里回來的巡林官愉悅地揚起嘴角,坐在你的對面像授課似的給你認真介紹起了關于教令院的六大派系。

    “我曾經在生論派就學,主攻生態學,你要是和我一樣對植物和生態環境有興趣的話,可以加入。”

    你:“……我不一定有你那樣的耐心,更何況我連這兒植物的種類都分不清楚。”

    你委婉地表達了不感興趣。

    提納里偏頭,“那知論派如何呢?語言學,符文學,應該更偏向于文科。我聽柯萊說過你是圣職者,既然要游歷四處傳教的話,應該會不少國家的語言吧?”

    你:“……啊。”

    你甚至連你手上那本外文經綸都沒打開來看過,但面對提納里那雙如炬的眼睛時,你總覺得這種喪氣話不太好意思說出口。

    當然情商頗高的小狐貍已經看懂了你的表情,他臉上揚起些許無奈,但眼底的笑意依然不減,“明倫派,大賢者也是該學派的學者。如果你相信真理的存在,或是對占星術有所興趣,也可以加入。”

    你:“嗯……”

    對你和你的族人而言,你們都敢以人類之軀發起叛變要拉神明下神壇,自然也只會認為真理就是你們自己。

    “你呀……”提納里倏然失笑。

    他像是在照顧個不聽話的孩子般,頭疼地揉了揉耳朵,“接下來幾個派系,你還有聽我介紹的欲望嗎?還是說,直接去現場體驗一下會更直觀呢?”

    已經明顯感受到了你對學習的抗拒,提納里非常適時地將話題點到為止了。

    畢竟就算他再說下去也不一定能得到什么有效結果,還是由你自己切身體驗一下才更好決斷。

    你朝他吐了吐舌頭,試圖緩解尷尬般地笑了笑,“總之只要我能拿出足夠被人認可的學術研究,就有資格向那些高階的學者尋求答案了吧?”

    “嗯,你想要這么認為倒也沒錯,”提納里把玩著手中鑲嵌著奇異花束的小球,目光卻是幽幽落在你的身上,“不過知識是不容褻瀆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希望米歇爾能好好對待。”

    提納里生著張略顯稚嫩的面龐,但他身上所透露出來的氣質卻遠遠不像一個青澀的少年,他更近乎于德高望重的老師,亦或是某些嚴肅的領導者。

    但又因為他平易近人的性子,讓你總忍不住想要乖乖聽他的話。

    最后你點了點頭,向他允諾,“好,至少我可以向你保證,學習的過程以及結論我是不會造假的。”

    聽到你這樣古怪的承諾,提納里低聲失笑,“就算你想要這么做,賽諾也不會同意的。”

    你見他伸出手,像是要摸摸你的腦袋,但他指尖都要觸到你的發絲了,卻忽然想起你與他之間并不像柯萊與他那樣親密,便又有些尷尬地收了回去。

    “關于你入學的事項,我會幫你辦妥的,畢竟我也曾經是教令院的學者。但登記的時候就需要你本人自己去了。”

    他說完,堪堪起了身,見你還坐在原位摸著下巴思考著什么,他輕聲關心道,“時間也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

    你很少受到別人如此直白的關心,哪怕那只是對方隨口一說的客套。

    也或許是因為提納里對你的幫助真的很多,以及那種真情實感會為你考慮的性子,你對他不由得心生些好感。

    不過你的戀愛腦還沒來得及在自我攻略中滋生出來,短短幾天,那辦事效率極高的巡林官已經將教令院的入學登記給你帶了回來。

    從提納里手中接過印有教令院標志的通知書,你將它舉在陽光下興奮地左瞧右看。

    說實話,這種感覺讓你有些懷念自己剛成為圣職者的時候。

    你的父親就是這樣替你辦理了申請入學的手續,讓你在一群明顯只能是你的墊腳石的人類中學習有關神明的知識。

    而現在不一樣的是,你不再是人群中最出類拔萃的那個人了。

    面對全新的世界,所有的一切對你來說都是新奇且奇妙的,并且無疑,接納新知識也是一件足夠你興奮許久的事情。

    唯一的美中不足,是雖然須彌城的布告欄上關于你的通緝令并沒有被提納里看到,但教令院里有那個魔鬼大風紀官在守著,你恐怕又要利用男性的模樣去上學了。

    第29章 須彌(6)

    去教令院報到的那天,你起得非常早。

    你將可能會需要用到的紙筆一股腦地塞進了背包,為了以防萬一,你還帶上了那本跟著你一道穿越來的經綸。

    然后你來到河邊,找出了那套符合你男體尺寸的圣職裝,準備洗一把徹徹底底的冷水澡。

    道成林的清晨比你想象中要來得和煦許多,陽光灑落在你肩頭,帶來一陣別樣舒適的柔和,鳥禽穿梭于山林之間,嘰嘰喳喳鳴響雀躍歌聲。

    你解開圣帶,又一一褪去衣物,將其好好折疊起來置放于河邊,而后輕輕撩起后頸的長發,欠身入水。

    大抵是你身上的神圣力外泄得有些厲害,周遭雖有魔物徘徊,但多是些蕈獸之類的小怪,見到河中洗浴的人是你,便也一個個地只敢遠觀而不敢上前了。

    清水淅淅瀝瀝淌過你的身子,清晨的氣溫不算太高,水流沖刷在你肌膚上帶來一絲舒適的涼意,將你身體的疲乏也七.七八八沖散了不少。

    你站在池中央,一邊撩撥流水,一邊哼著些你們世界學來的童謠,但漸漸的,獨屬于少女纖細動聽的歌聲便轉為了少年人的清脆與沉磁。

    你的身體在冷水中因詛咒而發生變化,比女體更為強壯的肌理,比原先更高一些的個子,就連你最喜歡的銀發都化為了溫軟的栗色,在水中倒映著朦朧的色彩。

    好討厭變成男人。

    但你又不得不感謝詛咒,因為變成男人,你才擁有了第二個身份,得以不在被賽諾通緝的情況下進入教令院。

    ……

    身上最后的一點疲勞被沖刷干凈,你深呼吸了口氣,打算從河里上岸。

    嘩啦。

    倏地,從你身后的草叢里傳來了一陣葉片被人撥動的異響。

    你警覺回眸,冰霜般的視線透過不算隱蔽的障礙物,直直落在草堆里那人的面龐之上。

    而當你看到那雙幽紫色的眸子時,卻驚覺那人竟是柯萊。

    因為心疼自己的老師長期參與巡林活動而得不到休息,這乖巧的少女便毅然決然地替他分擔了工作,早早離開木屋外出巡邏,誰曾想會在這里遇見正在洗澡的你。

    錯綜復雜的枝葉之間,河水潺潺流動的聲響不曾停下,清晨的陽光溫柔和煦,在地面落下斑駁碎影。

    那抹在晨霧間若隱若現的身影,吸引著柯萊的目光情不自禁地移去。

    就在不遠處的河流中央,有著白皙膚色的少年與她背身而立。

    清澈的水流勾勒著他姣好的身形,柔軟的栗發濕了水,此刻乖巧地貼在他的額間與面頰,又順著他近乎于完美的輪廓滴滴淌下,在喉結處匯聚成了一滴透明的瑩潤,曖昧地滑落進他的鎖骨。

    而在另一視角下,隔著那團樹叢,你清晰瞧見了少女面頰上的緋紅。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她驚慌失措地彎下腰去,躲在根本不足以遮擋身形的草叢后頭,然后羞恥地用雙手捂著面頰,想說什么,但又覺得她不該說什么。

    “……”你錯愕地眨了眨眼睛,清水順著你的眉角滑落唇邊,為你少年的樣貌更帶去了幾分清冷疏離的神性。

    你天生對女孩子抱有好感,更準確地來說,是在同等情況下,對待男性時絕不會有的雙標。

    所以此時此刻面對不慎看到你洗澡的柯萊,在確認對方沒有惡意后,你只覺得她可愛。

    少女瑟縮在草叢后面等了半天都沒得到你的回應,便小心翼翼地探頭去看,結果就見你沖她揚起嘴角笑得溫柔。

    你半瞇起眸子笑得玩味,食指輕抵唇瓣,用唇形同她比了“噓”的意思,希望她能將今天在這里看到的一切全部保密。

    “……”柯萊眸色微動,臉頰上依然帶著些許緋色。

    林中沐浴著清泉的美少年,乍一看和她認識的少女“米歇爾”氣質很像,因此她甚至還偷偷瞄了一眼你的胸脯……

    直到見到那平平無奇的幅度時,柯萊這才幽幽松了口氣。

    你是她的救命恩人,在本就對你有好感的基礎上,如今她又見到這個容顏與你無比相像的少年,竟一下覺得臉紅心跳,半晌都移不開視線了。

    最后你見她拼命點頭,一個轉身就如逃難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見著少女走遠的背影,你無奈嘆了口氣,轉手去拿一旁的衣物往身上慢悠悠地穿。

    倒不是說你不介意被人看光,而是之前在至冬國住所浴池里的那一遭……

    你連本體都被達達利亞看了個精光,此刻不過是男體被可愛的女孩子看見個背影,你已經完全無所畏懼了……

    >>>

    大抵正午時分,在穿過那些逃難時已經被你銘記于心的道路后,你成功到達了教令院。

    上次被你破壞掉的地面在此刻已經得到了完善的修復,就是天花板上的裂痕仍然明顯。

    有幾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學者架著梯子靠在墻邊,看上去正頭疼著該如何完善這最后的“遮瑕”過程。

    你聽提納里簡單提起過關于教令院幾大派系的標志色彩,想必這幾個人就是妙論派的“苦力”了吧?

    ……

    教令院比你想象中的要大很多,你手里捏著登記表,一路稀奇地邊走邊看。

    途中有不少學者會對你這樣穿著異裝的陌生面孔投來好奇的目光,又在與你顯得過于冷漠的眼神對上時匆匆移開。

    他們在心里暗自祈禱,可千萬別和你這樣的人成為一個派系。

    你報名的過程十分順利,比起那些簡單的筆試,這里的學者們似乎更加在乎每位學員的口才。

    他們在面試的時候派出了不少的導師來進行監督,并且相較之下自我介紹完美的那一部分學員會更容易通過。

    你身為圣職者,本就習慣游歷于各個地方進行傳教,別說是流暢的自我介紹,現在讓你為道成林做宣傳,你都可以即興來上一段表演。

    不過偶爾你也能在監察你的導師當中聽到那么一兩句關于“提納里”的名字,便想到這可能是那位善良的巡林官大人已經提前特意替你打了些“招呼”。

    在這些基礎的考核過后,你們一群新生被聚集到了大廳里,聆聽那些前輩與導師向你們介紹關于教令院的派系。

    具體的內容提納里都與你說過,比起那什么的天文學和符文學,對你這個戰斗狂來說,素論派毫無疑問是你的最優選。

    課題的內容是研究元素之間的反應,合成煉金藥劑,要么就是去野外探索異變的地脈,這些東西在你的世界也有類似的映射,所以掌握起來應該不算太難。

    實在不行你還能專攻野外探索,反正打打魔物對你來說也不過是灑灑水的功夫。

    在選完了派系之后,學員們的入學登記也差不多到此為止,不過按照你們世界的“人情世故”,你覺得你有必要去見見你的導師,或是那些事業有成的前輩。

    不管日后他們會不會在你的學業上有所幫助,但把關系搞好總不會有錯。

    只是當你鬼鬼祟祟地向旁邊圍觀的學員問起,關于素論派比較有成就的人物有哪些時,對方的兩個字把你實實在在地給打回了原形。

    “賽諾。”他說出那人的名字時,臉上的不安與尷尬一閃而過。

    你張了張嘴巴,在道成林舒舒服服待了幾天,一時半會兒居然沒想起來這家伙是誰。

    直到對方一邊用手指比畫,一邊表情浮夸地同你描述,“就是那個恐怖的大風紀官啊!黑皮膚,銀頭發,戴著胡狼帽的家伙!個子也不是很高……”

    說到最后那一句話的時候,學員謹慎地環顧了一下四周,顯然這個話題對他來說有些忌憚。

    不過也多虧了那幾個字,這在你來到須彌當天就追了你幾里地的少年的模樣已經完全清晰。

    “……”你默默地掐了一把自己的人中,屬實是沒想到,這家伙居然是你們素論派的特產,還是個佼佼者。

    好在你現在已經變成了男體,要不然以后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別說能不能順利畢業,不被掛在墻頭上通緝都已經是好的了。

    “在討論別人的時候,好歹也要注意一下別人是否在你身后。”

    你正想著以后要如何避免與賽諾接觸,少年冰冷的聲線就自那位學員的背后傳了過來。

    才說過對方個子矮的男人渾身觸電似的一怔,你見他臉色瞬間發了青,連回頭看看的勇氣都沒有。

    但賽諾似乎早已習慣被人詬病,面對才吐槽過自己的學員,他臉上并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

    只是那對如玻璃珠子般漂亮的紅眼睛幽幽轉向了你,倒映著你欲言又止的面龐。

    他就像野獸一樣靈敏,在嗅到空氣中某個熟悉的氣味時,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落在你的身上,似乎想要從你這里得到什么確切的線索。

    你莫名被他的威壓所震懾,竟真的乖巧地坐在原地,任他垂眸在你身上細細觀察,直到最后連賽諾自己都覺得這樣有些不妥時,他才堪堪收回了視線。

    “抱歉,我不是故意要審查你。只是覺得你身上的氣息和某位通緝犯有些相像。”他甚至還有禮貌地道歉了。

    你微微張嘴,沒說話。

    畢竟你和他說的那位通緝犯就是同一個人,只不過現在性別不同,就算他認出來是你,也沒辦法證明。

    但你可以明確的是,從現在開始你必須低調你的行事風格,以防這家伙會在背地里偷偷調查你。

    第30章 須彌(7)

    所有的手續都登記完畢,你得到了由教令院給你分配的住所。

    兩人一間的宿舍配備有寬敞舒適的空間,以及自帶的洗浴室,雖說不算太過豪華,但比起你曾經傳教時居住的貧民窟,這里已經好上太多。

    你剛將行囊收拾完,宿舍的門就被人“咔嚓”一聲打開,進來的是個黑發黑眼,年紀看上去要比你大上幾歲的青年男人。

    “米歇爾,是吧?”他說著,又往走廊里退了一步,像是為了確認大門上那塊寫有你名字的名牌。

    見你不回話,他也沒什么反應,只是自顧自地將一枚瑩綠色如同耳機的物品放到了你的面前,對你道,“導師讓我帶給你的,虛空終端,你得好好保管著,這個弄丟了可不好再補。”

    那人說話不算太禮貌,你懶得和這種人浪費口舌,但看在他替你拿了東西的份上,你頭也沒抬地回了句,“謝謝。”

    散發著微光的機器被你拿在手中反復地掂量,從未見過的科技讓你有些好奇地低嘆了一聲。

    看來須彌對于你所在的世界而言,在科技上確實有點兒超前了。

    你將裝置戴在了發間,尺寸剛好合適卡住你的耳朵,不過現在并聽不到任何聲音。

    遂完全不知道這是做什么用的你困惑地開了口,“這東西難道不是通訊機器嗎?”

    “這當然是,但憑你的等級,大抵是收不到大賢者的指令的。”對方的眼神落在你的側顏上下打量,帶著幾分鄙夷的味道。

    可惜你根本沒看他的臉,自然也沒注意到。

    你只自顧自地將那枚對你而言毫無作用的虛空終端放到了一邊,淡淡說:“我聽他的指令干嘛,他是我爹嗎?”

    沒想到你會如此反應,一時分不清你到底是在侮辱誰的青年立刻震撼地驚呼起來,“你知不知道什么話能說,什么話不能說啊……!那可是大賢者,教令院的頂端,你怎么能……”

    你抬了抬眼,看到對方那副慌張到胸脯激烈起伏的樣子,你也大概猜到他是不會給你解答這虛空終端的問題了。

    最后你一轉話鋒,望著眼前這堵在門口毫無要離開意思的家伙,遲疑地問,“你怎么還不走?”

    青年:“?”

    你話音落下的那一刻,他臉上浮現出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也是彼時你終于回想起來,這宿舍確實不是你一個人的所有物,你還有個同住的舍友。

    那個在名牌上寫著“弗拉迪”的青年皺起了眉頭,無法理解地看著你,“你要是有錢就在須彌買獨棟住,既然現在選擇了宿舍,那有人同住是無法避免的吧?”

    “啊,是,你說的有道理。”你挑眉,終于愿意抬頭好好和他對視。

    少年的眉眼很是漂亮,深邃如琥珀的眸子里看不透情緒,但只要你稍稍勾起嘴角,便會在眼底綻開一片戲謔與惡劣的玩味。

    如同一只已經咬住了他脖頸的兇獸。

    弗拉迪的呼吸頓了頓,感受到了你無需言語也足夠強大的威壓。

    或許他再多說一個字,就要遭到某些可怕的報應了。

    “……隨便你。”

    最后他用力拉開你對桌的靠椅,也不敢和你多叫囂什么,只能用這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

    看得出來,你的舍友脾氣也不太好,你和他絕對相處不來。

    好在你也不需要與他和平共處,畢竟你來教令院的目的就一個——

    把學位提的足夠高,然后合理搜尋關于深淵的信息,直到能夠接近那位沉睡于凈善宮的神明。

    她能給予你的資源,絕對不是在那些無聊的課本上會看到的東西。

    ……

    對于你來說,教令院的課程多數都是疲乏且無聊的。

    你們每天都需要坐在足夠容納幾百人的講堂里,聽導師浮夸地敘述著素論派的偉大與其中的奧秘。

    但關于其中真正的研究成果,亦或是那些前輩所做的發明,他們都像是珍藏寶貝似的,極少拿出來和你們這些學員分享。

    這兒講究一個“自我創新”,即不依靠他人靈感的前提下,以你自己的雙眼與切身感受來研究成果。

    你每天都要上那些叫人頭大的課程,聽著教令院的導師如同傳教時的你一樣,喋喋不休地重復著同樣的內容,然后還要記筆記,布置麻煩的作業讓你們帶回宿舍去完成。

    比起研究枯燥的元素反應,亦或是你根本就一竅不通的煉金術,你最痛恨的還是去圖書館查資料的過程。

    因為你不止一次在那里見到了某個端著書本,一坐就是一整天,但神情總是顯得淡漠的男人。

    在看到你的出現時,他會因為你的新面孔而似有似無地投來視線,又在你與他對視的那一刻堪堪收回目光,繼續盯著他那本寫滿了你看不懂的文字的書籍。

    你第一次與這男人相見的時候,他就坐在圖書館的窗邊,那張堆滿了各種文化書籍的書桌旁。

    微風吹動兩側的窗簾,陽光靜靜透過玻璃窗灑落他的肩頭,如一層燦金色的薄紗優雅地籠蓋在他的銀發之上。

    他的容顏在你遇到過的人當中屬于凌厲的那一類,而俊美只會讓他那份不宜讓人親近的疏遠感愈加強烈。

    但他生得實在是漂亮,就連見多了各種人的你也沒忍多看了幾眼,要被他身上那份清冷與凜冽所吸引。

    男人修長的指尖有意無意地捏著書本的一角,在他準備要翻頁的那一刻,像是忽然察覺到了你的視線,他幽幽抬眸,目光悄然撞進了你的視野。

    陌生的面孔。

    這是艾爾海森對你的第一印象。

    他瞳中一點赤紅微收,幽幽倒映著你謹慎的面龐,或許他下一秒就會忽然站起來,用冷冰冰的語氣質問你“到底是誰”。

    不過令你意外的是,等你已經走到了圖書管理區,他也依然坐在原地紋絲不動,甚至早已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繼續閱讀著那本封皮精致的書籍。

    與其說是對你不加懷疑,倒不如說是……他根本就不在乎你到底是誰。

    在確認你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并無惡意與侵略性后,男人非常平靜地往后翻了一頁書籍,沒有難度地銜接上了剛才看完的內容。

    仿佛你根本就沒有進入過這里。

    真是個隨心所欲的家伙。

    這是你對艾爾海森的第一印象。

    ……

    在教令院學習了一個月左右,你始終都找不出幾件值得拿出來詳細說說的事情。

    你和這里的絕大多數人都對不上電波,不善于和他們交友,也不善于去主動與他人溝通。

    大部分的問題你都可以通過你自己一人就解決,而面對那些因你容貌而好奇親近你的學者,你抱有的也多數是敷衍的態度。

    這和你曾經游歷世界的時候很像,因為你確信自己的人生不會再與他們有所交集,所以除卻必要的工作,你幾乎不怎么維系和那群人類之間的關系。

    反正若是他們有需要,一定會主動來求你的。

    而就在這么一個讓你覺得有些煩躁的狀態下,你終于迎來了你們素論派的第一次實地考察課程。

    《變異地脈的形成與分布》

    課題的內容被導師規整地寫在了黑板上,每一位在場學員的手上還捧著一本厚實的手抄本,除了開頭幾頁意思意思印了幾行填寫數據的欄位,后面幾乎都是白紙。

    “眾所周知,我們素論派的學者要比其他派系多出一項學習內容,那就是實地考察。”

    你們的導師名為摩柯多,他的教棍輕輕敲擊板面,幾張用虛擬畫面成像的照片便展現在了大廳的中央。

    完全屬于沙漠地帶的圖片被逐一放大在了學者們的眼前,一顆仿佛被水流包裹著的花蕊屹立于圖片的中心,散發著猩紅色的不祥氣息。

    “這就是變異的地脈之花,與普通的啟示之花或是藏金之花截然不同的東西。它們于最近出現在沙漠地帶,以千壑沙地區域為最多。”

    摩柯多正在為眾人介紹課題的內容。

    說實話,你第一次看到這種高科技的時候真的非常震驚,因為你所在的世界與之相比要落后太多。

    孩子們學習的書本大多都是那些善良的教師手抄出來的,并且連入學條件都很苛刻。

    以至于身處那個幾乎沒什么人讀過書的世界的你,在面對須彌這樣的學習氛圍時難免有些驚嘆,甚至產生了那種——

    “你看,我就說這群神明做不出幾個好事”的幸災樂禍感。

    “喂,導師在講注意事項了,你還不認真聽?到時候做錯了可別哭。”

    你正回憶著過去,一旁的舍友弗拉迪忽然拿胳膊肘捅了捅你的腰窩,疼得你“嘶”了一聲。

    見你幽怨地望著他,他只不緊不慢地抱怨道,“干嘛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要不是這次實訓分組把我們排在一起,我還不樂意帶你呢。”

    你抽了抽嘴角,頗感無語,但不得不承認,弗拉迪作為須彌的土著確實要比你更加了解這里,你還指望著他能在實訓中給你帶路。

    “弗拉迪,我在講課!請你不要開小差,到時候做錯了可別哭!”

    忽的,與弗拉迪嘲諷你時一模一樣的話語自講臺前方傳來,并且與之嚴厲聲線一起出現的,還有那支被導師向著你們面門扔來的筆。

    躲避這種東西對你來說閉著眼睛都行,更何況它的目標也不是你。

    而旁邊的弗拉迪就不怎么好運了,電光石火間,還淌著墨水的筆直接戳中了他的額頭,疼得青年齜牙咧嘴。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明明是他勸你上課別分心,怎么到頭來挨打的還是他。

    直到旁邊漂亮的少年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著這世上最溫和與憐憫的語氣,卻也是最嘲諷與戲謔的眼神,心疼地說:“對不起哦,弗拉迪,兩人之間長得更好看的那個人,總是更容易被原諒呢。”

    弗拉迪:“……”

    天使一樣圣潔的容顏,神圣不可侵犯的氣質,但是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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