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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火炮管經過高溫加熱發燙變紅,炮孔排排向外展開,這臺來自于坎瑞亞的戰爭機器做好了進入戰斗的準備。

    但人群的尖叫聲還未來得及沖破喉嚨,一道電芒忽然撕開天際,以乘風破浪之勢俯沖而下,將那些本該飛射而出的火炮全部擊落!

    剎那間還未銷毀的炸彈齊齊爆裂,火焰與濃煙自遺跡龍獸的體內噴發而出虛掩了人們的視線,又在天臺喧囂的狂風中被迅速吹散。

    眾人正驚恐到底發生了什么時,你那羞恥的咒語就準時來至——

    “我,赤王,打錢!!”

    你話音落下的瞬間,所有人都如同被催眠般眩暈過去栽倒在地,就連附近的監控設備都被你一起貼心地用咒文給摧毀了。

    賽諾是抱著你從對面大樓的平臺上“飛”過來的。

    你從不知道這個看著單薄的家伙,居然會是“濃縮就是精華”的設定。

    他忽然不由分說地將你扛在肩頭,而后不等你反應過來的,他的腳下就爆發出驚人的彈跳力,竟在瞬間帶著你飛躍到了商城的天臺上。

    你結結實實體驗了一把無安全帶版本的“空中飛人”。

    此刻所有無關人員都陷入昏厥,但因為戰斗的場地實在是太過于狹窄,就算他們停留在原地不動,也極有可能被戰斗波及,甚至不幸在混亂中被遺跡龍獸給踩成肉餅。

    你生怕等下的混戰會傷害到這些可憐的路人,遂一落地就著急忙慌地開始“工作”,把那些橫七豎八倒在天臺周邊的人統統搬到還算安全的角落。

    這期間時不時有炮彈自你頭頂急襲而過,不過每次在即將傷害到你的時候,那蒼狼似的身影就會準時出現,將炮彈全部抵擋。

    你不是第一次見到賽諾戰斗。

    大概是秉持著自己作為大風紀官的行事風格,他的打斗從不拖泥帶水,甚至還因此帶了分叫人圍觀都會感受到毛骨悚然的狠戾。

    所以這次他的異常你也很快就察覺了出來。

    當你把所有人都搬運到安全的地方時,賽諾還沒有解決這早就可以被他一擊斃命的遺跡龍獸。

    天臺之上狂風獵獵,蒼白月光自穹頂之上傾瀉而下。

    你抬眸便是那龐然大物低垂著不斷冒出濃煙的頭顱,望著腳邊看似不堪一擊的少年。

    明明是巨獸藐視人類的構圖,卻讓你感受到了神明垂憐螻蟻的悲憫。

    賽諾手執赤沙之杖,靜靜矗立于廢墟之上。

    銀色長發在風中肆意拂動,露出他凌厲的下頜線條與波瀾不驚的面龐,唯有那雙赤色的眸堪堪倒映著巨龍的影子,卻只盛著高傲與輕蔑。

    他似乎刻意沒有使用神靈憑依,僅僅只是用最普通的姿態面對巨龍,甚至連他的戰斗也是以防御為主。

    你抿唇,頃刻間就曉得是賽諾在利用遺跡龍獸來認證你們之前的猜測。

    遺跡龍獸的身上是否有可以讓他回到須彌的關鍵,亦或是在你們以及石板都在場的情況下,能否打開去往提瓦特世界的“大門”。

    第三次的【律淵渡魂】將閃電充能于赤沙之杖,賽諾踏過滿地被炮火炸開的碎石,直面擊中了敵人的頭部。

    雷電與火光的互相碰撞一度在那遺跡龍獸的頭上跳出“超載”二字,讓你莫名其妙之余又沒忍驚嘆——

    到底是賽諾,就算是放水也能打得那種巨獸毫無招架之力。

    幾番纏斗下來,遺跡龍獸已然失去大部分的戰斗能力。

    它在身上瘋狂噴涌爆裂的火光中猛然癱坐在地,機械的身軀不斷抽搐。

    但到底只是為了戰爭而制造的機器,縱使功能完全喪失,即將面臨損毀的最后一刻,它還要將能量全部集中于頭頂,打算放出最后一擊。

    強烈到讓你都覺得刺目的光芒在遺跡龍獸的身后凝聚成球,與此同時它頭部的核心也在蓄力中暴露。

    見賽諾的站位與它極近,你怕他受傷便趕緊驅動石板向它許愿——

    以你的力量作為護盾來守護賽諾的安危。

    “我,赤王,打錢!”

    在喊出那句已經漸漸不會再讓你覺得羞恥的咒令之后,淡金色的魔力在賽諾的身側形成了圓形半透明的護盾。

    同一時間遺跡龍獸也完成了蓄力。

    無數大小不一的能量球從它頭頂的光環散射而出,仿佛要將這平臺上的一切都化為灰燼。

    感覺到大事不妙,你抱起石板觸摸上頭的咒文,想要再次念咒保護在場的眾人。

    可賽諾卻與你完全相反的淡定站在原處不似要動。

    “賽諾?!”你驚呼他的名字,聲音很快就被風浪所吞沒。

    流火自少年的身側一一劃過,掀起他鬢角銀白發絲卻擾亂不了他淡漠如水的眸。

    能量洪流的覆蓋范圍雖大,但愣是沒有擊中在場的任何一人,甚至連落到地面的那些炮火也沒能形成爆炸。

    它早已耗盡能量,日暮途窮。

    “算了。”賽諾嘆息,斂起鋒利的眉眼,看上去對于消耗戰的耐心已經到達極限。

    他走到你的面前,在你不解的目光中淡淡道,“那家伙已經沒有任何繼續認證的價值了。”

    你張了張嘴,表情有些迷茫,“道理我都懂,可你沒必要特意走過來和我說……?”

    少年不作聲,只兀自從你懷中抽走了那枚石板,而后目光像是不經意地落在你的身上。

    “……你干嘛?”察覺到了些許的異樣,你打了個哆嗦,往后退了兩步謹慎地看著賽諾。

    “我要充能。”他答。

    臉上總是沒什么表情的少年,在說出如此答案后也是云淡風輕的。

    你眼睛瞪大,一瞬間沒懂賽諾想要做什么,而對方也連反應時間都不給你的,忽然掀起了你衣擺的一角——

    面對魔物時高高在上的神明,在此刻卻成了獨屬于你的信徒。

    他俯身,垂下銀白眼簾,隨著你肌膚上莫名暈開的滾燙,賽諾將所有的信仰與希望寄托于那枚倏然印上你小腹的虔誠之吻。

    “……!!!”

    你的瞳孔放大又縮小,顯然大腦并沒有意識到此刻到底發生了什么。

    而下一秒,荷魯斯之眼的紋案被魔力完整描摹,強烈的力量自你體內滿溢而出,瞬間充盈了賽諾的力量。

    電光爆閃,神環再次出現,將少年籠罩在蒼紫死神之靈的外形之下。

    風馳電掣之間賽諾已然起身與你背馳而去,然后抬手用利爪掀起狂風怒雷將那遺跡龍獸徹底摧毀。

    彼時你終于反應了過來般,捂臉驚叫:“啊啊啊!!你是沒有羞恥心的嘛!!!”

    你的咆哮與嚎哭也在遺跡龍獸因消亡而產生的爆炸聲中被徹底吞沒,一如你那顆羞恥感爆棚的心。

    但面對賽諾這樣的宇宙級直男,你只能默淚。

    遺跡龍獸的軀殼隨風而散,就連地上遺留的火炮彈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滾滾煙塵中賽諾垂袖而立,望著腳邊碎石的殘骸,他無聲沉寂了許久。

    直到那身神靈憑依也在能量耗盡后黯淡了光芒,他才深呼吸了一口,像是在內心做好了自我調節。

    他用赤沙之杖破開堵住了天臺出口的碎石,回眸示意你可以從這邊出去。

    你頷首,乖巧地跑去他的身邊,卻也在抬眼與他對視的那一瞬間,清晰地看到了賽諾眼底的失落。

    他很少會將情緒表露出來,亦或是說,他很少會有克制不住自己內心想法的時候。

    以至于當他特意消耗了不少時間來試圖從遺跡龍獸的身上找到回須彌的線索,卻又可悲地發現一無所獲后,賽諾感受到了失望。

    “賽諾。”你忽然輕聲喚他的名字。

    “嗯。”他應你,臉上的情緒悄然散去,他給予了你短暫的注目。

    明明在戰斗中大獲全勝的大風紀官,此刻卻一副隱忍著不悅的喪氣樣子,像極了只濕水的小狗,讓你心下難免憐憫。

    你抱著那塊石板,在賽諾面前輕輕拍了拍,又在他遲疑的目光下像是哄孩子般的對他笑得燦爛,“有個好消息,我剛才突發奇想……”

    “什么?”他皺了皺眉。

    “你說我如果直接對石板許愿會怎么樣?就說你想要回須彌,然后念動咒語讓石板給你想辦法。反正它是赤王的東西嘛,指不定有作用的……”

    居然還能有這種操作??

    聽完你的想法,賽諾如醍醐灌頂般一整個瞳孔地震。

    然后那雙紅琉璃似的眸子幽幽看向了你,語氣帶著幾分質疑,“你為什么不早點突發奇想?”

    “這是什么新型冷笑話?”你也瞳孔地震,就差拿石板去拍賽諾的腦袋,“能隨意控制的想法還能叫突發奇想嗎!?”

    “……有道理。”賽諾摸著下巴點了點頭。

    你被他一番操作整得很是無語,但想著反正也是哄賽諾開心,遂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閉上了眼睛,開始對石板許愿。

    石板的使用代價你并不是很清楚,但你確實可以對它許一些簡單且切實際的愿望。

    譬如搗毀監控設備,亦或是讓人們忘記與提瓦特的魔物有關的一切。

    而那些不勞而獲的愿望就得不到回應了,雖然說出來有些羞恥,但你確實試過了。

    你許愿能中獎三百萬,要么就是你的老板忽然神經搭錯給你加工資之類的,不過最后都以失敗告終。

    所以你算是明白了,須彌的石板只能干須彌有關的活,想要靠這玩意兒飛升,大抵只能跟它許愿在夢里高興一場。

    你這次的愿望是:請打開讓賽諾通往提瓦特大陸的門。

    在心中默念完這個愿望,你剛打算念動咒語來驅動石板,耳邊卻忽然響起了女性空靈的聲音。

    你認得她,在石板給予你的幻象中,她是曾經的智慧之神。

    女人的聲音溫和婉轉,但訴說著的卻是你從未聽過的語言。

    那是來自于另一個世界的文字嗎?

    甚至還是幾千年前被埋沒于沙漠之間的古文明。

    完全陌生的語言縈繞在你的腦海,但不知是不是寄宿在石板里的力量在悄悄幫助你,你居然奇妙地可以理解她所說的內容。

    魔力在你身側泛著螢火般的微芒,溫暖的力量如和煦春風的低語,讓一旁靜靜等待著你的賽諾都感到了幾分不可思議。

    最后那陣光芒散去,與石板里的幻象溝通完畢的你睜開了雙眼。

    “如何?”賽諾湊到你的跟前,那張總是處事不驚的臉上難得多了些期待與迫切。

    你見到了他紅瞳里倒映著的自己,在他泛起漣漪的眼底顯得熠熠生輝。

    “咳咳,”你干咳了兩聲,頗有番裝腔作勢的意味在里頭,“石板無法將你直接送回提瓦特大陸,不過它告知了我回去的方法。”

    “什么方法?”賽諾追問。

    神明告知于你,你手中的石板確實擁有打開傳送異界之門的力量,但你們缺少了幾樣東西。

    “關鍵道具,”你伸出食指,閉著眼睛享受著這份來自于教令院大風紀官的臣服,“一共有四樣東西需要同時在場,然后我對石板念動咒語便可以進行異界傳送。”

    “……哪四個?”賽諾的聲線明顯壓低了幾分。

    察覺出對方的耐心好像即將到達紅條,你悄悄睜開了眼睛的一條縫,在見到他已經握緊的拳頭后,你馬上識相地全盤托出:

    “呃,其實這四樣東西大部分都在場。石板,能驅動石板的我,擁有神之眼的人,以及……”

    你說到這里,頓了一下,不過這次不是賣關子,而是怕直接說出來會打擊到某人的自尊心。

    但見賽諾眼底已經洶涌起殺意了,你只得乖乖繼續道,“還有隨機一個來自于須彌的魔物,比如鍍金旅團,比如……遺跡龍獸。”

    賽諾:“……”

    換句話來解釋,其實你們在剛才就已經達到送賽諾回須彌的條件了。

    只需要在那個癱瘓了一半、要死不活的遺跡龍獸旁邊,讓你抱著石板和賽諾站在一起念動咒語,就可以直接通過石板召喚回去須彌的“門”。

    但現在遺跡龍獸被賽諾摧毀得連渣滓都沒有剩下,導致關鍵物也缺少了一個,所以回去的條件無法成立。

    等同于是賽諾親手關上了自己回家的大門。

    “總而言之……在下個須彌傳送來的魔物現身之前,你想回去還是遙遙無期的。”

    長痛不如短痛,這記重錘就由你來狠心地敲到賽諾的頭上吧!!

    才建立起來的希望在這短短幾分鐘內就被徹底打碎,你清晰地看到了賽諾眼里的光在一點點地消失。

    最后他抬眸,像是放棄抵抗般地默默看著你,“你為什么不早點突發奇想?”

    你抽抽嘴角,扯開個尷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來,“……就算你再問我一遍相同的問題,時光也是不會倒流的,賽諾。”

    >>>

    隔著浴室的磨砂玻璃,沒有開燈的客廳里,電視機正閃爍著刺眼的光。

    你吹干了濕漉漉的頭發,抱著有些尷尬的心情,然后鼓足勇氣推開了大門。

    銀發的少年正屈腿坐在沙發上,對于你的出現沒有表現出任何反應,只是目光幽幽地望著電視里無聲的畫面。

    他纖長眼睫頹然垂下,在安靜的側顏上灑落一片淺淡不一的陰影。

    你瞄了眼屏幕,畫面中霸道總裁緊緊摟著女主的身子,眼神狠戾地說著“你別想離開我的身邊”。

    你:“……”

    這絕對不是賽諾會看的電視劇類型。

    這家伙自從天臺回來之后就一直這么副頹廢的樣子,看上去是真的受到了不少的打擊。

    不過仔細想想也是,他三次親手毀掉了回去須彌的機會。

    替換成你中了三百萬的彩票,發獎金的人打電話給你,但因為你以為那是騷擾電話而整整掛斷了三次,導致最后彩票的中獎名額作廢——

    光是想想都會崩潰的程度。

    知道今天賽諾的心情不好,你非常識相地沒有叨擾他,而是乖乖回了自己的房間。

    但你剛躺上床,手機的提示音忽然“叮咚”響起。

    你遲疑地點開一看,才發現是赤陽的消息。

    【你有在關注最近的熱搜嗎?那臺忽然出現在商場天臺上的遺跡龍獸,感覺好酷炫啊,聽說好像還是在你公司附近?】

    你額頭滲出層冷汗,有些尷尬。

    因為你這時才回憶起來,雖然監控設備都已經搗毀,在場人員的記憶也被你消除,可那些已經在網上散播出去的消息卻無法收回。

    不過大抵也會按照沙漠里的那臺遺跡龍獸一樣,因找不到線索而只能擱置吧。

    【那好像是什么戲場的表演道具,今天晚上的時候工作人員就把它撤走啦。】

    你隨便扯了個理由試圖蒙混過關,反正賽諾已經把遺跡龍獸給消滅了,就算別人想要考究也無跡可尋。

    你消息發出之后的沒多久,赤陽就給予了你回復。

    他似乎在外頭跑步,所以從第二條消息開始便都是語音。

    “居然都是謠言嗎,太可惜了,難得出現這么有意思的新聞呢。”

    男人的聲線比起賽諾要更為低沉,但因為他的性子溫和,所以也夾雜了分明媚的爽朗。

    見對方都發語音條了,早就懶得打字的你也加入其中,用你覺得非常性感的氣泡音回他:

    “其呃……咳咳,不好意思卡痰了。”

    不出須臾,赤陽“盒盒盒”的笑聲便從對面傳了過來,還不忘記夸獎你一句,“你真的好可愛啊。”

    第一次被人這么直白地夸獎,你一張小臉“噌”的變得通紅。

    正想著同他反駁些什么,浴室的大門卻倏然被人拉開,是洗完澡的賽諾出來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在逼仄的浴室里堅強地換好了睡衣,然后用毛巾裹著肩膀,頂著頭半濕不干的長發悠悠走到你的房門口,說出了今晚回家后對你的第一句話:

    “幫我吹頭發,謝謝。”

    有點禮貌,但不多。

    至今還不會使用吹風機的家伙其實很少會讓你幫忙,畢竟在出任務時連洗個熱水澡都是奢侈,更不要說能在澡后吹干頭發。

    所以大多數時候賽諾都會對自己濕漉漉的長發不管不顧,直到干澀的寒風把它吹干。

    但今天他參加了戰斗。

    塵埃與污漬落了滿頭不說,現在時間又這么晚了,若是不吹頭發就睡覺,第二天他絕對會像只發怒的貓貓,所有的頭發都毛茸茸地炸開,是連照鏡子都會讓他覺得窒息的地步。

    想到賽諾今日可憐的遭遇,你自然是不會拒絕他的要求。

    你接過他遞來的吹風機,讓他坐上了你的床鋪,而后抓過他柔軟的頭發用中檔的風力小心翼翼地吹。

    賽諾就像是當初教你玩七圣召喚時那樣,他盤腿坐在你的床上,雙手摁著腳踝,那副乖巧的模樣讓你根本無法聯想到他戰斗時的兇殘。

    你們彼此之間都不說話,只開了小夜燈的房間里不算敞亮,唯有電吹風的轟鳴滋滋不斷,算是這兒唯一的動響。

    枕邊的手機再次亮起,正在替賽諾耐心梳理頭發的你并沒有看見。

    已經完全會操作這鐵盒子的少年沒什么“別人的手機是隱私不能看”的概念,見你有消息來了,便熟絡地替你打開了社交軟件。

    此刻你眼角余光瞟了一眼,看到是赤陽又給你發了語音條。

    你本想著等賽諾吹完頭發再聽這條消息,結果對方已經手快地點了開來。

    “怎么不回消息了?很忙嗎?”

    赤陽的聲音不算太大,甚至很快就被電吹風的噪音給蓋了過去,但這同野獸般靈敏的少年還是完完整整地聽了個清楚。

    “這是那個叫赤陽的人?”他忽然轉身,皺著眉頭問你。

    生怕自己失神間又會燙焦賽諾的頭發,你趕緊關掉了吹風機,謹慎地點了點頭。

    他盯著你的手機屏幕不說話,指腹卻緩緩撥動著你與赤陽的聊天框。

    興許因為你發的是文字居多的關系,讓賽諾有一種正在窺探別人信件的不安。

    遂在猶豫了兩秒后,他抬頭神情古怪地看了你一眼,“我能繼續看么?”

    “能啊。”你聳聳肩膀。

    反正只是正常的聊天,給賽諾看看也沒什么了不起的。

    見你同意,賽諾點擊了赤陽的語音。

    男人溫柔的聲線在你們靜謐的房間里一條接一條地響起。

    你大部分的回復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不過能從赤陽的語音里猜出你寫的是什么。

    他本以為你們只是剛才聊的天,可是隨著他指腹往上一拖,竟又密密麻麻扯出來不少的消息。

    “你們聯系很頻繁?”不知為何,你從賽諾的語氣里腦補出了他作為大風紀官時審問罪犯的嚴肅。

    但是莫名還帶著股酸溜溜的怪味。

    “還好吧……”你撓了撓后腦勺,開始感覺到尷尬,“就是前陣子加上的好友,所以經常會聊天。”

    賽諾“嗯”了一聲,沒再繼續說話。

    他好像有在生氣,但他自己也不確定這種情緒到底是來自于哪里,又是為何而產生。

    只是想到連與你近在咫尺的他都無法介入你與赤陽的關系鏈之間,那種莫名的失落感便像潮水般鋪天蓋地地向他涌來。

    最后你見他用指尖揉了揉已經半干的發絲,起身同你道,“差不多吹干了,我先去睡覺了。”

    你說“哦”,然后目送他離開房間,回到了那張不算太大的沙發上。

    賽諾似乎不太高興,并且你能敏銳地感覺到,那不是因為他沒能回去須彌,而是有別的原因。

    但你實在是琢磨不透這個從沙漠里來的家伙,此刻也只得無奈地爬上床,打算刷刷小視頻就直接睡覺。

    你最近工作繁忙,再加上還得陪賽諾到處調查,所以許久沒有上線的視頻軟件里多了不少的新消息。

    你本以為那都是些系統發給你的推銷廣告,可當你打開仔細一看,卻發現是那個頭像被你設置成卡通黑貓的大風紀官。

    在你上班期間就學習搗鼓手機的賽諾,居然關注了個冷笑話博主……

    他收藏夾里的視頻也都是堆一眼劇本的怪故事,甚至在你看來那些搞笑的橋段都透著股尷尬的氣息,讓你腳趾不聽使喚地摳緊。

    而最讓你覺得窒息的是,賽諾不僅把這些視頻轉發給了你,他居然還認真地為它們打了分。

    “好笑。”

    “很好笑。”

    “一般好笑。”

    他覺得不好笑的沒有分享給你。

    說實話,賽諾發給你的視頻真的直通地府,光是看到封面你就完全沒有想要點開看的想法。

    但一想到這看似高冷的家伙,所有的分享欲都傾瀉在你一個人的身上,卻從來都得不到回應,還要孜孜不倦地給你繼續發時……

    你內心的愧怍感簡直要把你逼瘋了。

    到這,你忽然從床上蹦了起來,踏上拖鞋就直奔客廳。

    此時的賽諾還沒有睡覺,他也同你一樣,倚在沙發的靠背上,默默地撥弄著那臺已經沒剩多少電量的手機。

    “賽諾。”你湊了過去,笑嘻嘻地喊他的名字。

    “!?”

    少年正看手機看得認真,顯然被你的突然出現給嚇了一跳。

    半晌,他才回過神似的蹙眉問你,“要做什么?”

    “沒什么,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不可以嗎?”你眨了眨眼,無比溫柔的微笑在此刻似乎因為用力過度而顯得有些不懷好意。

    他不說話,但似乎是默許了。

    “你覺得須彌和現世,哪邊的生活會更好?”你直接拋出話題。

    賽諾:“我自小就出生在沙漠,對于須彌早已……”

    “須彌和現世相比,那我還是感覺我們現世牛批~”你唱歌打斷他的敘事體聊天風格,“直接說喜歡哪邊就好,別擱那打太極哈。”

    賽諾:“……”

    他看上去有些無語,但在短暫的沉默后,賽諾倏然扶額輕嘆了口氣。

    他才被吹干的銀發柔順非常,隨著他低頭的動作縷縷垂下,為他帶去幾分不太合適的乖巧。

    發絲攏著月光的薄暮遮擋了少年半邊眉眼,卻叫你清晰瞧見了陰影下賽諾微微揚起的唇角。

    “可能你說得對,現世的生活更加安寧。沒有出不完的任務,也沒有餐風飲露的惡劣環境。但對我來說,或許還是不太能習慣。”

    他的聲音染了些沙啞,也比往日更多了幾分沉磁。

    你不知道賽諾的心事,只是覺得這樣的他有些惹人喜愛,便抱著開玩笑的心態對他說:

    “那,我最后再問你一個問題。等你回到須彌之后,你會不會想我?”

    他怔然,銀白色的腦袋猛地抬起,只睜著雙豎瞳錯愕地看著你,像是被問到了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他曾只身徒步穿過雨林,也在沙漠中斷水斷糧的情況下艱難地存活了許久還能完成任務。

    因為他無牽無掛,所以做任何事都可以無所顧忌。但感到暢快之余,又難免覺得孤獨。

    后來他遇到了你,嘰嘰喳喳鬧個不停,整日懟他還以此為樂。

    可因為有你在他的身邊,他便有了牽掛。

    好像做什么事情都有了目標,想著他要戰斗結束得更快一點,受傷的次數再少一點,這樣才能好好地把你護在他的身后。

    他會保護你是因為那塊與赤王關聯著的石板嗎?

    這問題似乎從賽諾與你相遇開始便一直縈繞著他,事到如今還沒能被他思慮出個結果。

    “……那個,不想回答也沒關系的,”在旁邊實在是等不到答案的你默默開口,然后打了個呵欠,拍了拍賽諾的肩膀小聲道,“我困死啦,要回去睡覺咯。”

    你話音落下的那一秒,他也陡然回神,眸中的光點亦轉瞬即逝。

    最后少年輕輕點了點頭,用你從未聽見過的溫柔聲線淡淡道,“晚安。”

    第一次聽到賽諾對你說“晚安”,你感覺自己的兩腿都發了軟。

    你顫顫巍巍地走到床邊,像灘爛泥似的躺了上去,然后蓋著被子望著天花板,眨著兩只憔悴的眼睛,滿腦子都是賽諾的模樣。

    你感覺自己的心思亂了,躺在床上無論如何都睡不著覺,最后索性掀開被子拿過那支才充了一半電的手機,打算刷點視頻緩和一下興奮的大腦皮層。

    【大家好,我是吃播夢夢,今天吃的是附近小吃店新上的炸醬面和脆皮雞塊。嘖嘖,看這個色澤就知道很好吃呢!】

    【注意看,這個女人叫小美。前不久她在家里的倉庫翻到了一塊帶血的羅盤,不出意外的話,她就要出意外了……】

    手機的畫面不斷地被切換。

    在經歷過幾十條“白天刷不到,晚上躲不掉”的視頻過后,你終于崩潰地合上了眼睛,打算再怎么樣也得強迫自己睡覺。

    只是你都準備關掉手機了,忽然想起赤陽的消息還被你擱在一邊忘記回復,遂趕緊重新點開了屏幕,試圖向他解釋一下自己不是故意不回。

    但當你點開那幾條新消息的時候,你的指尖倏然頓在了半空。

    赤陽的消息停留在那條問你“怎么不回”的語音之后就再沒了后續。

    而剛剛收到的新消息,正來自于某個與你加上好友后就從來都沒有和你聊過天的黑貓頭像。

    你屏住呼吸,輕輕點開對話框,看到了那個簡單到甚至讓人感到困惑的單字:

    “會。”

    你不知道賽諾是從哪里學會這個文字的,更不知道他為了寫出這個字到底琢磨了多久。

    甚至你不知道這個“會”字是何意思。

    是他手抖按錯了?是他還有話想要和你說?還是說,他在回復你剛才的那個問題……

    你問他回到須彌后會不會想你。

    撲通、撲通……

    倏地,你伸手捂了捂胸口,感到自己的心跳正在不可抑制地加速,好像就快要沖出你的胸膛。

    怎么回事,你心動了??難道你喜歡上這個中二病了???

    結果在無比驚恐的設想之中,你整整一夜都沒有睡著。

    甚至還是忘記了要回復赤陽。

    >>>

    為了慶祝即將建成的商業街,這幾天市中心正在舉辦煙火會。

    因為就在你的公司附近,所以每天你下班時都會特意多看上兩眼。

    裝飾華麗的地照燈在中央的噴泉旁圍攏了一圈,大小不一的支架被工人固定在半透明的地面,擺列成有序的圖案。

    看樣子到時候煙火就要架在這處平臺,然后被點燃放射向高空。

    “哎呀,感覺那天的煙火就算站在家里的陽臺上也能清楚看到呢。”你身旁的周潤玉興奮地贊嘆著。

    “確實。”你點了點頭。

    不過比起在人群中被擠得像個沙丁魚罐頭似的看煙火,或者是在陽臺上吹著冷風看火星點子,你寧可躺在床上玩手機。

    然而當天晚上,你才躺進被窩準備刷會兒視頻,赤陽的消息卻忽然彈在了你屏幕的最上方。

    【周五晚上的煙火會好像很壯觀呢,你有沒有興趣和我一起去看?人多的話門票也會有優惠哦。】

    這不是赤陽第一次邀請你出去玩。

    他好像對你很感興趣,每次遇到了什么活動都會馬上分享給你,就算被你拒絕也能孜孜不倦地要與你“下次再約”,并且那副熱情的態度讓你實在是分不清楚……

    他到底是在意你,還是因為他個性使然,對每一個人都如此的溫柔?

    說實話,被人這么每天揪著聊天還分享一堆東西給你,你很難不普信地去猜想,赤陽是不是對你有點兒意思?

    但內心對于這種感情的抗拒讓你下意識地拒絕了他一次又一次。

    并且當你這次又要像往常一樣拒絕他時,赤陽卻先發了條語音給你。

    “又要拒絕我了嗎?嗯……雖然如何選擇完全是你個人的權利,但可以告訴我原因嗎?我不是很想被你討厭。”

    赤陽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失落,甚至讓你從他那發顫的尾音中讀出了幾分委屈的意味。

    你光是想象一下赤陽說這句話時的表情,內心的愧怍感就要噴發而出。

    完了,這次真的不好意思拒絕他了。

    你輕輕嘆了口氣,倒也不是說你討厭赤陽,只不過他這種過于熱烈的親近真的讓你很難去接受,甚至會產生點莫名的懷疑——

    你是不是救過他的命,才值得他對你這樣執著?

    哦,好像真的救過。

    思忖再三后,你回復了他“我會去”,抱著問出赤陽到底在想些什么,甚至是要與他好好說說清楚的想法。

    你消息發出去的沒多久,赤陽的語音條就回了過來。

    他的聲音帶著難以抑制的欣喜,好像你能答應他的邀約都足夠滿足般,興奮地說著:“好,那晚上七點,我會在商業街的門口等你!”

    在鍵盤上敲出一個“好”字,你默默關掉了手機屏幕,感覺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兒。

    但你剛準備睡覺,一回頭卻看見了站在你臥室門口幽幽望著你的賽諾。

    少年的腳步悄聲無息,以至于滿心都想著該如何回復赤陽的你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靠近。

    而賽諾也古怪地一言不發,只像抹午夜的游魂般安靜矗立在那處,把才發現他存在的你給著實嚇得不輕。

    “真是非洲老頭子跳高,黑老子一跳!”你沒忍罵罵咧咧,又抱著雙臂去問他,“你干嘛啊,一聲不吭的杵在那兒?”

    聽到你的質問,賽諾不為所動。

    但在你感到尷尬的片刻后,他倏然瞇起眸子,少有地勾起一側嘴角,“我打擾你了?”

    你:“……”

    怎么回事,你在賽諾的話語里嗅出了陰陽怪氣的味道。

    “怎么不說話?”見你沉默,他微微偏頭,額間的發絲落下掩去了他半邊眉眼,襯得他眼底愈加晦暗不明。

    然后賽諾重復:“我打擾了你么?”

    “什么打擾……”

    你沒聽懂他在內涵什么,只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木訥地看著對方,就連剛才被他嚇一跳想要找他算賬的氣勢都散去了。

    “你又在和赤陽聊天,你們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賽諾在陳述事實,但總讓你覺得含著股酸溜溜的味兒。

    你尷尬地撓撓鼻尖,“普通朋友之間的正常交往罷了。”

    “哦~普通朋友之間的正常交往罷了。”他就像蟹老板在模仿泡芙老師說話一樣,也學著你的語調重復了一遍。

    你:“……”

    “普通朋友會邀請你單獨去煙火會么?”借著他站著你坐著的優勢,賽諾低眸看你,眼底滿是鄙夷,“即使是在現世,你也應該對所有人都保持戒備心,更何況是赤陽這樣與你不算太熟的。”

    某種程度上來說,對于他認為赤陽不懷好意這件事,賽諾已經表達得非常委婉。

    不過在他以為你或許會為了赤陽而同他辯駁些什么時,你卻只是無語地嘆了口氣,“那么,你也去怎么樣?”

    賽諾:“什么?”

    見他震驚,你又重復了一遍,“我們三個人,一起去煙火會。”

    比起赤陽,賽諾對你而言是更加重要的那個位置,遂與其從赤陽的角度來考慮事情,你似乎更容易去在乎賽諾的心情。

    沒想到你會如此回復,賽諾剛才還盛氣凌人的模樣陡然散盡,但向來孤高的大風紀官怎會就這樣妥協。

    他干咳一聲,揚起了下頜,眼底幾分不屑,“大可不必,我也不是那種沒有眼力見的人,插足你們兩人的世界也未免太自討沒趣了。”

    “喔,經你這么一說,”你努了努小嘴,有種似懂非懂的意思在里頭,“這確實是有點像赤陽在邀請我約會啊,但他要是真的喜歡我的話,我會很為難的……”

    你不是故意逗賽諾,而是真的在為此感到捉急,畢竟連賽諾這樣的局外人都看出了赤陽對你的用意。

    可此刻賽諾見你不僅沒有因為他的挖苦而感到慚愧,甚至還在認真地思考你與赤陽之間的感情,那看似處事不驚的少年終是慌了神色。

    “我也去。”

    他倏然開口,打斷了你混亂的思緒,迫使你茫然地抬眸去與他對視。

    少年那對紅眸灼灼望著你,燃燒著你完全無法理解的情緒,他的唇瓣亦負氣地抿起,好像連說出這句話都消耗了他極大的自尊心。

    你翕動唇瓣,驚訝地“欸”了一聲,結果又聽到了賽諾莫名暈染些許不悅的聲線,“我不能和你一起去?”

    “唔,當然可以,”在對方狠戾的注目下,你的點頭顯得乖巧又無辜,“有你在的話,我也正好可以避免被赤陽誤會什么。”

    你之前就有在好好考慮該如何處理自己與赤陽之間的關系,現在有了賽諾的加入,你想你應當不必再如此糾結了吧?

    遂當著賽諾的面,你再次打開了手機,然后一字一句地給赤陽發送了消息:

    【我能和我的朋友一起來嗎?他剛來這座城市,我感覺把他一個人丟在家里真的好可憐。】

    為了讓赤陽能夠同意你的請求,你甚至還給賽諾編造了一個外來務工人員的身份。

    反正你已經做好了最多被赤陽放鴿子的準備。

    但意外的是,赤陽同意了。

    這次他沒有發語音,所以你也沒有辦法猜出他的情緒是愉悅還是難過,且他只回了短短的一行字:

    【好,只要你在就行。】

    你琢磨不透赤陽的心思,又急于去哄賽諾,所以此刻你只記得要舉起手機屏幕對著賽諾晃晃,“好啦,他同意了,那煙火會我們就一起去吧?”

    來自于須彌的少年并看不懂你們現世的文字,就連之前回你的那個“會”字都是他看了許久的電視和查閱字典才學來的。

    不過見到你如此信誓旦旦向他保證的笑顏,他想他沒有懷疑你的必要。

    當然……他應當也沒有懷疑你的資格。

    畢竟就連你的人際關系,也是他找了個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借口,強硬地想要擠進來的。

    >>>

    煙火會的當天很快來至。

    傍晚時分,天幕已經完全暗下,弦月高高懸掛于夜空之中,光芒卻不比煙火會上的花燈要來得敞亮。

    商業街的門口人來人往,你生怕不熟悉這兒的賽諾會走丟,便向他伸出自己的手掌,示意他可以牽著你的手走。

    你們兩人平時對于感情都像遲滯之水似的木訥,再加元素充能用的還是“那種”方式,彼時牽個手反倒顯得微乎其微,是最正常不過的小事了。

    你的手掌不大,被賽諾捏在手心里就同沒有骨頭一般,軟乎乎的好像一用力就會揉碎了去。

    少女的肌膚是白玉色的,與他的手形成了極明顯的對比。

    尤其是你那半透明的指甲蓋,小巧的扣在你的指尖泛出點櫻粉,如傲雪中的一點梅,分外惹人憐愛。

    賽諾的呼吸在自己的胡思亂想下逐漸變得混亂,他伸出另一只手,用指節艱難地扯了扯喉間的頸環,然后喉結上下滾動,重重吞咽了口唾沫。

    又來了,這種讓他莫名其妙的燥熱感,總是會在他觀察你身上的一切時洶涌地襲來,讓他幾乎不能好好地思考其他。

    “啊,我看到赤陽了。”少女明媚的聲線自前方忽的響起,打斷了賽諾逐漸煩躁的思緒。

    像是為了防止被赤陽誤會般,你松開了賽諾的手,而后對著馬路對面的男人興奮地揮揮,“我們在這!”

    賽諾抬眸,見到不遠處的商業街燈牌下,那個總讓自己感到不爽的家伙正笑盈盈地望著你的方向。

    對,僅僅只有你。

    賽諾能從那個男人的身上嗅到危險的氣息,雖說他沒有任何的證據,但他無比信任自己來自于野獸的直覺。

    不過要讓你也相信他的話語而遠離赤陽,那似乎有點艱難。

    “等很久了嗎?”你小跑到赤陽的身邊,吃力地扶著膝蓋愧疚地問他。

    “沒有哦,我也剛到呢,能看到你來赴約,我真的很高興。”男人沉吟著彎起唇角,露出兩顆小小的犬齒。

    切,惺惺作態。

    就站在你身后的賽諾兀自冷哼一聲。

    雖說他是被你拽著狂奔去馬路對面的,但那副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樣子,可能比起跑步的疲累,讓他面對赤陽這張臉更讓他覺得難受。

    但今天這個沒有眼力見的電燈泡,他賽諾當定了。

    >>>

    煙火會即將開始前的商業街上人來人往。

    接近夜宵的時間點,不少攤販吆喝著手中絕對會比對家好吃的炸串,濃郁的香味幾乎滿溢了你的鼻息。

    見你目光反復流連在街邊的美食上,一旁的赤陽沒忍失笑出聲。

    本來由你被夾在中間的站位,在赤陽與你調換位置后便成了他將你獨占在自己的左側,而可憐的大風紀官被他擠到了一邊。

    “要喝奶茶嗎,這條商業街上正好有一家非常好喝的奶茶店。”像是要與你獻殷勤般,赤陽俯身溫柔地問你。

    “可以啊,正好我也有些口渴了。”你點點頭,想著離煙火會開始還有一個多小時,也不缺這時間點杯奶茶。

    但你都打算要和赤陽一起去買了,男人卻忽然往前走了幾步,示意你不要跟去。

    “那家店人太多了,我去排隊就好。你們先逛,我買好了來找你們。”是熟悉的想要請客的說辭。

    你沒有那種為了搶買單而和人在大街上扯來扯去互相擰巴的習慣,遂此刻就由赤陽去了,想著最多活動結束后你用手機轉賬給他。

    畢竟在他不是你男友的基礎上,你可不想因為撈了他的好處就被人留下個把柄,哪怕只是一杯奶茶錢。

    赤陽一走,你的目光就立刻落到了賽諾的身上。

    大抵是平時一直照顧這個吃白食的家伙給你養成了個怪習慣,此刻你還主動笑瞇瞇地問他一句,“要吃炸串嗎?聞著好香的樣子。”

    心情不好的大風紀官本想冷冷回你一個“不要”,但話都到嘴邊了,抬眸見你滿眼希冀的樣子,他竟有些不忍心了。

    最后他抿了唇瓣,淡淡應了聲,“你想吃就買吧,不必問我。”

    小攤上的炸串種類琳瑯滿目,光是看到老板在往肉串上淋刷醬汁,你都感覺賞心悅目。

    但此處排隊的人實在是太多,再加上路過的人也會時不時地擠入其中,讓你不得不頻頻回頭,去確認賽諾有沒有被人群沖散。

    好在,這位從須彌沙漠來的大風紀官模樣足夠出挑。

    路燈自上而下在少年的發絲間灑落一片白芒。

    縱使隔著擁擠的人潮,他那頭銀發與麥色的肌膚都無比亮眼,更不要說他只站在原地無需動作,都能散發著與眾人截然不同的高傲與神秘。

    現世與須彌不同,沒有出不完的任務,也沒有總是不斷刷新而出的魔物。

    所以在這和平的世界里,賽諾更多時候都會沉默地待在某一個角落,將目光靜靜放在你的背影,注目著你的一舉一動。

    但很快,這份在他糾結中與你刻意保持的疏遠感,在你向他伸出手的那一刻被你拉近了距離。

    “過來我這兒。”

    你如此說著,捉著他的手腕將那個試圖遠遠看著你的家伙給拉到了自己的身邊,又在賽諾眼底揚起不可思議的同時,你牽起唇角同他笑得明媚:

    “你得好好跟著我呀,要不然等下排到女廁所的隊伍去了,我可不會幫你求情的哈!”

    賽諾:“……”

    剛才會覺得你美好的他,到底是錯付了。

    炸串在熱油中被淋上了香噴噴的醬汁,你接過老板遞來的小食桶,對著一旁賽諾興奮地晃了晃,“特意沒加辣椒哦,我們一起吃吧?”

    你話音落下時,有路人從你們中間生硬地擠過,擾亂了你看向賽諾的視線。

    他好像沒有回復你,只是目光淡淡地望著不遠處的燈火,看上去并不打算和你享用這份美味。

    所以對賽諾也算是勉強了解的你只能尷尬地聳聳肩膀,想著如此美味可以自己一人獨占也挺不錯。

    但你才撈出一根烤腸打算往嘴里塞,赤陽卻在不遠處拎著奶茶對你笑瞇瞇地揮了揮手。

    生怕自己那宛如科莫多巨蜥吞食整頭野豬的進食畫面被帥哥看到,你緊張地咳嗽了兩聲,趕緊把炸串丟回了桶里。

    然后擠出個尷尬又失禮貌的微笑,對他說:“這么快就買回來了呀……多少錢,我轉給你?”

    一旁的賽諾睨了你一眼,沒想到你居然在赤陽的面前還挺注重形象。

    “不用,一杯奶茶而已,這都要你還錢,也顯得我太小氣了吧?”赤陽連連擺手,堅定自己不會要你一分錢。

    你愣了愣,不知是他的語病還是這客套話的習慣,讓你沒忍抱著試探性的態度又開口道,“怎么會呢,而且不是一杯,算上賽諾,應該是兩杯呀。”

    在你如此說完后,你清晰地看到了赤陽眼底轉瞬即逝的情緒。

    你說不清那短短一秒內赤陽臉上的古怪神情到底意味著什么,但很快他就露出一副驚訝的樣子,低呼道,“啊,我忘記買你朋友的份了。”

    赤陽手中拎著的包裝袋里,確確實實只有兩杯奶茶。

    一模一樣的口味,一模一樣的尺寸。

    就算這里只有你與他,你恐怕也會因為擔心被懷疑你們是情侶而感到焦躁,更不要說現在這里還有個賽諾。

    因為即使此刻你背對著他,看不到他的表情,你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后背正在賽諾冰冷的注目下慢慢長開了成片的雞皮疙瘩。

    如果你不接奶茶,那不僅辜負了赤陽的好意,等下還要和賽諾一起看著他一個人喝兩杯,這種尷尬程度可不是你已經卷曲起來的腳趾可以承受得住的。

    “謝謝……”

    遂最后你只得伸出雙手,含淚接過了這杯承載了太多人情世故與大道理的奶茶,小心翼翼地抱入了懷里。

    見你接受了自己的好意,赤陽的唇角綻開了愉悅的笑意。

    但你的眼角余光卻偷偷瞥向了賽諾。

    漂亮的少年臉上依然云淡風輕,似乎對于自己能不能喝到奶茶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

    但你內心總覺得過意不去。

    遂在你們繼續啟程去煙火臺的路上,趁著赤陽沒注意,你小心翼翼地轉身問賽諾,“你想不想喝奶茶?我再給你買一杯吧……?”

    聽到你如此詢問,少年額間的發絲輕顫,紅瞳幽幽瞇起。

    然后他向你投來了短短一瞬的目光,卻只是冷聲地回,“我不要。”

    你:“……”

    救命!!難道能夠使用石板的代價就是讓尷尬常伴你身嗎!

    “如何,奶茶好喝么?價格雖然很貴,但確實是這條街上無與倫比的口味了。”走在最前的赤陽忽然回頭看你,眼底含著柔軟的笑意。

    但你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他給你買的奶茶要好好珍惜,不可以不喝完哦。

    然后你看了一眼身后始終沉默的賽諾。

    氣質清冷的大風紀官在與你對視后又嫌惡地移開了視線,只淡淡道,“看我做什么,我說了不需要。”

    你也讀出了賽諾的話外之意:奶茶你愛喝不喝,反正這臺階他是不會給你下了。

    你真的是搞不明白。

    為什么忘記給賽諾買奶茶的人是赤陽,但是現在坐牢的人卻是你呢!

    最后在你腳趾即將突破極限而進入抽筋的狀態時,你一咬牙,一癟嘴,露出張小貓委屈臉,然后晃著賽諾的胳膊同他懇求:

    “拜托了,讓我買一杯奶茶補償給你吧!或者讓我做什么都可以啊!!這氣氛真不是人能承受的呀!”

    聽到你如此豁出去似的發言,賽諾那張寫滿了煩躁的臉上終是舒展開了眉頭。

    “做什么都可以?”他偏頭挑眉,眼底揚起幾分肆意的惡劣。

    你頓感不妙,但想著你和賽諾是真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設定,此刻為了緩解這僅有一次的尷尬,你覺得這點代價還是值得交換的。

    權衡完畢,你重重點了點頭,“是的,什么都可以。”

    “好。”賽諾沉吟,焰色的眸子里暗潮涌動,似乎是在思考著如何折磨你的方法。

    半晌,他抬眸,目光落向了你手中還未來得及吃的炸串,“把那個給我。”

    “欸?你要吃炸串嗎?”你驚訝,沒想到賽諾居然這么好哄。

    但你都要把那桶炸串給遞過去了,對方卻用手背擋了擋,在你不解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繼續道,“要吃,但要你喂。”

    “啊!?!?”你直接一整個瞳孔地震,差點連炸串桶都掉到了地上。

    但賽諾只是面無表情地幽幽望著你,不像是在開玩笑。

    事已至此,你只能為了后續的煙火會不在尷尬中度過,而不得不忸怩地拿出炸串,顫顫巍巍地遞到了賽諾的嘴邊。

    也是這時,見你遲遲沒有跟上自己的步伐,走在最前的赤陽忽然回眸,不解地看向了身后的你們。

    像是在故意掐點般的,賽諾忽然張嘴,一口咬下了你遞去的炸串。

    你見到了少年唇間若隱若現的犬齒,鋒利地撕開那塊被炸到金黃色的肉片,像含糖般將它沒入口中。

    沾染到了炸串上的香油,賽諾本就光潔柔軟的唇瓣又暈開片讓人覺得曖昧的水光。

    最后隨著他喉結上下的滾動,他的頸圈亦往下滑落了幾分,愣是把你看得兩眼發直,連要喂他的動作都忘記要繼續。

    然而更古怪的是,明明要求你喂食的人是賽諾,可他的目光卻從始至終都不在你的身上。

    而是悠悠越過了你,落在了你身后正錯愕望著這邊的男人。

    少年灼色的眸子里翻騰起熾熱的情緒,又像是一匹透著鋒芒的狼——

    在咬下你遞去的第二口食物后,賽諾抿起唇角,沖那個顯然已經毫無勝算的落敗者投去了憐憫的注視。

    宛若要將螻蟻踩踏在腳下的高傲的神。

    他是故意讓赤陽看見的。

    雖然賽諾很難去形容自己心里對你的想法,但他無比深知:

    光從你遇事第一個想找的人就是他,并且比赤陽更在乎他的感受這件事來說,他已經贏得毫無懸念。

    第23章

    懸置于商場頂樓外的電子屏跳閃了背景,煙火會的倒計時進入了最后一個階段。

    偌大一個平臺上人頭攢動,是形容成沙丁魚罐頭都不會讓人覺得浮夸的擁擠程度。

    “既然都已經到現場了,果然還是應該擠到平臺的最前方,能夠看清楚煙火的放射才不算虧本吧?”赤陽回眸,滿眼希冀的同你道。

    你看了看周圍不斷向你擠來的人群,又瞄了眼從剛才起就不怎么與你交流的賽諾。

    用腳指頭思考都知道,就算你詢問賽諾的意見,他也絕對會抱著雙臂一臉冷漠地跟你說“隨便”。

    遂此刻本就拿不定主意的你只能點頭,應允了赤陽的提議。

    不過聽說煙火會要至少持續一個小時,想著自己剛才喝了不少奶茶,若是一會兒在觀賞過程中忽然內急,到時候肯定不方便。

    你腳步頓了頓,叫停了前頭已經準備擠入人群的赤陽,“你和賽諾先去吧,我要上個洗手間,一會兒再來找你們!”

    少女淡粉圓潤的指甲蓋輕輕刮撓著臉頰,看上去很是窘迫。

    雖說人有三急,但同兩個男人直言這些,你或多或少有些羞恥。

    “啊,好,那我們就在平臺的A區集合吧,”好在赤陽非常通情達理,還貼心地指出了不遠處你們等下會面的位置,“從這里看過去,電子屏幕的正下方就是A區。”

    你連連點頭道謝,剛準備跑下平臺快去快回,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轉身,將手上那杯還剩下一丁點兒的奶茶塞到了一臉狀況外的賽諾手中。

    “幫我拿一下!不可以偷喝哦!”你輕拍他的手背,故意同他開玩笑。

    賽諾:“……”

    他在你心里應該不至于是這么個形象吧?

    不過大概是為了不錯過即將開始的煙火會,你僅僅交代了這么一句就飛速跑出了平臺。

    直到你的背影完全消失在賽諾的視野中,他才沉默地將目光落向了手里那杯還帶著些許余溫的奶茶。

    就在此時,男人的手掌輕輕覆在了他的肩頭,微風吹亂了少年銀白的發絲。

    賽諾回眸,兇獸般的瞳仁微黯,倒映出了赤陽漾著淡然微笑的面龐。

    “我們聊一聊吧?”

    >>>

    你這輩子最疑惑的問題就是,為什么所有公共場合的女廁所總會排出這么長的隊伍。

    等到你好不容易上完廁所從里頭出來的時候,煙火會的主持人都已經在平臺下開始說話了。

    你生怕赤陽和賽諾會等急,便拼了命地加速狂奔,一路竄上了先前約好的平臺。

    好在有一部分人已經意識到就算擠上這兒也會被堵在后頭導致什么也看不見,所以現在平臺上的人并不算太多。

    “不好意思,讓一讓!”你艱辛地穿過人群,感覺自己的身體都在擠壓中變成了大家的形狀。

    不過你并沒有遲到,并且在抵達A區的那一刻,你一眼就瞧見了平臺扶手旁正在聊天的兩人。

    赤陽臉上帶著燦爛的笑意,娓娓與對方交流著。

    而賽諾亦沒什么特別的表情,他甚至還會時不時地垂下眼簾,似乎是在思考赤陽同他說的話。

    說實話,你這么著急忙慌地趕回來,也是因為你生怕這兩個水火不容的家伙會吵架。

    但此時你就這么遠遠看去,他們的相處模式居然還算和平。

    一反之前的針鋒相對,甚至給你一種他們已經認識了許久,只不過并算不上是朋友關系的那種熟悉感。

    像是注意到了你直白的目光,兩個男人忽然同時轉過了頭,一起看向了在人潮中并不起眼的你。

    你愣了愣,尷尬地同他們扯起嘴角露出個不太自然的笑來。

    赤陽就站在與你十幾米遠的地方,隔著你們之間流動的人群同你笑得明媚。

    你見他揮手,唇瓣一開一合,好像是在招呼你快些過去。

    “你們趁我不在聊些什么呢?”為了緩和氣氛,你主動詢問他們。

    賽諾沉著眸色不言語,赤陽卻一如既往地彎起薄唇,同你開玩笑似的說:“兩個男人能聊什么,當然是男人之間的話題咯!”

    聽聞此言,賽諾的臉上緩緩冒出一個問號,來自于須彌的“老古董”可能不太懂赤陽話語的內涵。

    直到你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點頭道,“原來是這樣,我懂我懂。畢竟賽諾也是到了那樣的年紀了呢。”

    你與赤陽都能理解的梗,卻獨獨賽諾聽不懂,這種好像被所有人都排在外頭的滋味并不好受。

    當然賽諾也不是那種什么事都會往肚里吞的受氣包。

    他甚至會皺起眉頭,主動拉過你的手,迫使你回眸與他對視,然后無比嚴肅地追問你,“你們這是什么新的冷笑話么?我聽不懂,給我解釋一下。”

    握在你手腕上的掌心燙得驚人,明明是有些粗魯的行為,卻莫名讓你臉頰發了燙。

    但知道賽諾沒什么別的想法,你只得趕緊平復下自己的心情,又故作鎮定道,“硬要說的話也能算是個冷笑話吧,但是……”

    “賽諾小兄弟。”你有些蹩腳的解釋被赤陽含著笑意的聲線所打斷。

    在你不安的注目下,他就像是在為你解圍般地對那大風紀官繼續說:“你這樣問可是犯了冷笑話的大忌——解釋冷笑話啊!”

    賽諾:“……!?”

    難怪他之前在用餐時與那些共事者講冷笑話,對方雖然全沒聽懂,但提納里卻堅持不讓他解釋笑話。

    原來解釋笑話是笑話的大忌么……

    可惡,他那天可是連飯菜都涼了也要給他們解釋笑話的啊!

    你倒是第一次在賽諾臉上看到這般驚慌的神情,像只被發現做了壞事的貓貓。

    那張俊臉慘白著血色,叫他如遭雷劈般地站在原地,連魂靈頭都快要飄走了。

    你心下覺得這樣的賽諾可愛,沒忍要順著赤陽的意思去揶揄他兩句,只是你才要開口,平臺的正前方倏然劃出一道耀眼光芒,照亮了你腳邊的影子。

    它帶著焰色的流火直沖天際,并且隨著那聲帶起余響的爆炸,煙火散開,火光幾乎明亮了整片夜空。

    “啊,煙火會開始了!”你趕緊趴到扶手旁,指著那些五彩斑斕的花火雀躍不已。

    兩個男人的對話也在你的歡呼中戛然而止,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轉了過來。

    只不過赤陽是在看煙火,而賽諾卻是在看你。

    花火一簇接一簇地涌上夜空,它們糅合進夜色又接連爆開,那般耀目璀璨的光輝幾乎要讓漫天銀河都黯然失色。

    賽諾的眸中倒映著你明媚燦爛的側顏。

    少女的發絲在萬千花火中被鍍上了斑斕的薄紗,你眼底光點如星空閃爍,讓人光是看著都會像被你感染般地感受到幸福與安心。

    他的唇角不自禁地揚起,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那天你問他的問題。

    【如果哪天你真的回到了須彌,會不會想我?】

    那時候他回答了“會”,是因為面對如此問題時他遲疑了太久,再加上他生怕你會置氣,所以還帶著點息事寧人的意味在里頭。

    但現在重新回憶起來這個問題時,賽諾卻發現自己的答案居然是一樣的。

    你的存在早已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他,讓他慢慢變成了一個……

    只要安靜下來就會忍不住想起你的“怪人”。

    >>>

    作為開場白的煙火在人們的歡呼聲中燃放完畢,大樓上的電子屏忽然跳閃,接下來將會是這場煙火會的重頭戲。

    數枚專用的炮筒被架設在地面,專業人員拿著火把慢慢靠近了平臺,然后點燃了最前方的導火線。

    隨著幾乎刺破耳膜的尖銳燃響沖上夜空,小貓的圖案在火光的包裹下俏皮顯現。

    你耳邊響起人群驚艷的低呼,以及情侶們你儂我儂的曖昧低語。

    你是第一次在電視以外的其他地方看到這么高級的煙火,便情不自禁地拉著赤陽和賽諾要同他們感慨兩句。

    “這次來的可真不虧啊,我……”

    可你話還未說完,本來面無表情的賽諾倏然縮小了瞳孔,他一動不動地望著你的身后,像是見到了極其恐怖之物。

    你聽他驚呼“小心”,然后那只被漆黑袖套勾勒住中指的手掌毫不猶豫地攥住了你的胳膊,將你拽去了他的身邊。

    “哎?發生了什么……”你被賽諾這套操作整得一時反應不過來,只能茫然地順著他的目光看向遠處的天邊。

    煙花仍在不斷地爆燃,耀目的光火時不時點亮天空,通透了這片本該只余漆黑的夜幕。

    所以你也清晰地看到了在天際的盡頭處,有個模糊不清的黑影正穿越過火光向你們的平臺飛來。

    “是什么新型的煙火嗎?好神奇啊,感覺在接近我們呢。”

    “啊,仔細看那東西好像有翅膀?”

    “你在開玩笑吧,如果是鳥的話那也太大了,說是龍我都信了!”

    你身旁的人群也注意到了那片接近的黑影,此刻正興奮地議論著它的身份。

    但從賽諾那謹慎的神情以及隨時都準備好應戰的姿態來看,恐怕并沒有眾人所想象的那么簡單。

    你正處于茫然中,后背卻倏然被賽諾一推,跌進了一旁早就準備好接應你的赤陽懷里。

    而下一秒,足以吹亂你長發的颶風在眾人的尖叫中自上空降臨于平臺。

    在無法停下的花火爆響中,遮天蔽日的黑影張開翅膀,將所有的光線都遮擋于身后。

    “哦,看來有個家伙要加班了。”赤陽的聲音從你頭頂傳來。

    你聽到了他古怪的低笑。

    第24章

    通體火紅的巨鳥在平臺上方振翅啼鳴,掀起的風浪吹翻了地面支架上的放射器。

    一瞬間熾熱的煙火胡亂竄出噴向平臺,人群不斷發出恐懼的尖叫。

    “是赤鷲。”對賽諾而言并不陌生的物種在他口中被喚出了名字。

    來不及你多反應的,他已然召出赤沙之杖向那巨鳥發起攻擊。

    雷電在賽諾的手中噼啪爆閃,明明是如此懾人的元素之力,在此刻卻是他最為鋒利的刃。

    赤鷲的體型巨大,對于賽諾迅捷如風的攻擊難以閃躲,它只得在雷光中發出慘烈的悲鳴,噪音幾乎引起在場眾人的耳鳴。

    你心下擔憂面對這樣的巨獸賽諾會受傷,不過見他幾番纏打下來連要元素爆發的意思都沒有,便曉得他一定是在保留實力,想要趁此機會逮個活的魔物。

    啊,這臭男人。

    嘴上說著會想念你,實質上一有回去的機會,真是急不可耐地要逃離你的身邊啊。

    在賽諾毫不留情的攻勢下,赤鷲節節敗退,但它像是不愿放棄似的繃緊了后背的肌肉,再次振翅飛向了高空。

    “當心!”

    好像早就知道對方會使用如何的攻擊方式一般,赤陽身形一轉,將你箍緊在他的懷里。

    此刻他的后背朝向著敵人,仿佛是在特意保護你。

    但你無暇困惑赤陽的反應,只目光焦急地循著人群中賽諾的方向而去。

    雷厲風行的少年早已熟知沙漠的一切。

    他安靜矗立在原地,振臂甩去了權杖上沾染的血污。

    又在片刻后抬頭,望著那向他俯沖而下的巨鳥,淡定地將閃電聚集在自己的掌心。

    你認得這招,是賽諾的律淵渡魂。

    蒼紫電芒瞬間充盈赤沙之杖,壓迫性的力量爆發而出裹挾著他忽然前傾的身軀。

    在赤鷲下落的那一瞬間,賽諾也逆流而上——

    眼前爆開白芒,人群在尖叫中紛紛抬手遮擋。

    待你恢復視野時,赤鷲左側的翅膀竟已然斷裂,掉落在地面散開一片塵灰。

    “哇啊啊,這個人也是怪物嗎!”

    “天啊,快拍下來呀!!絕對是大新聞!!”

    人群在驚恐地圍觀了這場戰斗后忽然爆開熱潮。

    在確定自己不會受到巨鳥的威脅后,他們一個個興奮地掏出了手機,打算在網上火個一把。

    你用力抱緊了自己的背包,隔著柔軟的布料不安地捏著里頭被你隨身攜帶的石板。

    按照常理,你應該直接發動咒語勒令這群人昏迷且失憶,可你總感覺今天的赤陽不太對勁。

    他好像知道你與賽諾之間的秘密一般,渾身散發著讓你不安的氣息。

    可你正糾結之時,男人滾燙的手掌悄然覆蓋上了你的手背。

    他替你揭開背包的拉鏈,露出了那塊已經亮起了咒文的石板。

    “你不使用它的力量么?記錄到這件事的無關人員太多,可是會造成大麻煩的。”

    你怔然,下意識地抱緊了石板,謹慎地回頭去看他,“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會知道石板的用途?”

    赤陽聞言翕動了唇瓣,你見他臉上劃過一絲令你惡寒的無辜,然后他悠悠回你,“是賽諾告訴我的,他讓我保護你,還讓我提醒你使用石板。”

    誒?

    不管怎么看,赤陽都是和你一樣再普通不過的人類了,他到底是為何會被那位須彌來的大風紀官信任?

    不過,理論上好像也說得通。

    就連賽諾都是在與你初遇時才剛剛了解這塊石板,更不要說是身處于現世的赤陽。

    完全與石板沒有關聯的他,也只能從賽諾的口中得知石板的信息。

    雖說你心中的疑問還有很多,但望著此刻人群都拿出手機開始錄像的混亂場面,你也顧及不上其他。

    喧囂的魔力在你手中凝聚,你閉上眼睛,默念熟悉的愿望,然后吼出了那句現在已經只會讓你覺得舒爽的社死咒語:

    “我,赤王,打錢!!”

    范圍性的魔力在咒文生效時噴發而出,從你腳下席卷而起的風浪凌亂了你鬢角的發絲。

    人們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就連手機的畫面都一道變成了黑屏,意味著你的咒令成功生效。

    與此同時,環在你腰間的胳膊倏然松開,你堪堪回眸去看,就見剛才還能與你正常交流的赤陽也一樣昏迷了過去。

    看樣子他說的都是實話,要不然魔力也不會對他有用。

    “賽諾!”到這,你又趕緊去呼喚平臺上少年的名字,“你現在可以放手開干啦!”

    聽到你的呼聲,賽諾回眸淡淡掃了你一眼。

    他喉間擠出聲冷哼,但風聲太大,并沒有被你聽見。

    不過他翕動了嘴唇,被你讀懂了他的唇語。

    他說:“用不著。”

    賽諾垂眸看向了手中的赤沙之杖,蕭瑟的晚風掀起他的銀發,蕩漾著月光凄美的藍色。

    他的動作很快,讓你幾乎看不清他的出手,但隨著你腳邊忽然炸開的巨響以及模糊了你視野的塵灰,你便曉得赤鷲已然被壓倒性的力量徹底打敗。

    這大概就是與野獸相處多了而養成的習慣,為了防止獵物從他的手中逃跑,賽諾殘忍地斷掉了赤鷲的翅膀。

    他伸手,狠狠握住了赤鷲的脖頸,就像是拖動尸體般,帶著那只能悲鳴的家伙將腳步停留在了你的面前。

    魔物掙扎間,傷口處的血液噴灑而出,染紅了賽諾的銀發,濺落在他冷峻的面頰,又順著他的眼尾曖昧地滴落。

    如殺神在悲憫。

    你被這樣的場面嚇得坐在原地說不出話,直到對方平靜如水的聲線淡淡響起,“可以念咒了。”

    你怔然,終是反應過來彼時四樣關鍵的“鑰匙”已經集齊。

    你,石板,神之眼,以及須彌而來的魔物。

    看著賽諾那張顯得有些陌生的面龐,你亦感到了迷茫與猶豫。

    但你忽然意識到“回須彌”是賽諾從與你相遇開始就想要實現的愿望,你確實不應該為了自己的私心而將他留下。

    就當賽諾是你人生中的過客吧。

    雖然只與他相處了不到半年的時光,但這確實是一段說出來都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奇妙遭遇。

    滿打滿算,你虧不了。

    “好,我知道了。”

    將那些留戀與不舍藏匿于心底,你重重點了點頭,抱起石板開始向神明祈禱。

    讓賽諾回到屬于他自己的世界去。

    你的愿望刻入完畢,石板上第四條咒文也隨之浮現,魔力化作自你掌心盈盈流出的微光,在這漆黑的夜空之下略顯虛渺。

    你最后再抬頭看了一眼賽諾,像是要把他的模樣刻印進你的眼底般,無比用力。

    而對方也同樣在靜靜地看著你。

    他眼底有古怪的情緒幽幽燃燒著,但因為賽諾的個性使然,他只是抿著嘴角一言不發,看不出是對你的不舍還是對咒語的期待。

    你嘆了口氣,正欲開口念咒,一雙手臂卻忽然從你身后摟了過來,將你用力束縛進了他的懷里。

    “噫?!”

    你尖叫,驚恐地回頭去看,竟見到早該沉睡過去的赤陽居然醒了過來。

    不,更確切地來說,他根本就沒有昏迷。

    附近中咒的人都還在沉睡,而咒語對單體沒有特例,所以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偽裝出來的假象。

    就連賽諾也沒想到赤陽還會醒著。

    你見他眸中閃過一絲慌亂,然后猛然攥緊他的權杖向你的方向飛奔而來,試圖從赤陽的手中把你搶回。

    但隨著赤陽的后跳閃躲,賽諾的指尖與你的衣擺在空中交錯而過。

    他抓了個空。

    與此同時那只摟在你腰間的手臂忽然夾緊,下一秒你只覺得身體一輕,竟被人抱著躍上了平臺的邊緣。

    “赤陽,哎,你……有話好好說?”

    你試圖穩定他的情緒,也以為他的位移會到此為止,卻沒想赤陽根本沒有搭理你,甚至直接屈膝起跳,帶著你飛躍上了對面大樓的天臺!

    腳下的景色在如此高度之下顯得同螞蟻般渺小,高空的寒風撲面而來,吹得你理智都要一起蒸發。

    好在最后你們成功落地,你的心臟才堪堪被你咽了回去。

    “終于等到你拿出石板了,”你聽到赤陽喉間戲謔的低笑,他的手指輕輕撫過你的面頰,像是在品嘗自己勝利的果實,“我想見它很久了。”

    你就知道,這種莫名其妙對你溫柔的家伙絕對是有問題的……可惡啊。

    搞了半天你居然還是沾了石板的光!

    你正怨念著世道的不公,眼前的地面卻忽然被墜落而下的強烈電光給炸開。

    碎石四下迸發,把抱著你的赤陽都往后逼退了幾步。

    “現在不是讓你欣賞石板的時候,把她放開。”

    追逐而來的賽諾在你們面前站穩了腳步,一記下落攻擊挽救了男人在你心目中都是臭狗屎的設定。

    他似乎有在生氣。

    月色下的少年渾身染著血跡,他猩紅的眸子里涌動著無邊的殺意,如同修羅鬼神狠戾地望著赤陽的方向。

    雖說這樣的賽諾連你都覺得恐怖,但你忽然發現,他的手中居然空空如也。

    “賽諾,你的赤鷲呢?如果它自我再生的話,可能會逃跑的哦……”

    就算被赤陽如此挾持著了,你還不忘惦記著賽諾能否回到須彌。

    沒想到這種時候你也在關心自己,賽諾一怔,身上的戾氣總算散去了幾分,連著臉部輪廓都柔和了起來。

    他閉眼又睜開,像是在努力克制住自己對你說話時的神情不要太過兇狠。

    最后他沉聲道,“沒你重要。”

    少年的一番宣言聽得你老臉一紅,雖說有種古早狗血劇的土味,但你喜歡。

    “看來你們之間的感情真的很好啊,我都有點嫉妒了。”始終旁聽的赤陽如此說著,語氣卻不像是他話語描述的那樣。

    不等賽諾回應的,赤陽摟在你腰間的胳膊顛了顛,將你束縛得更緊了些。

    在男人鉗制住你胸口的手臂緩緩加重的力道下,你感覺自己的呼吸也受到了壓迫,渾身逐漸變得無力起來。

    但那塊石板是重要的東西,你不可能輕易松手。

    “賽諾……”視野在變得模糊,你下意識地向眼前的人求救。

    他不是故意猶豫,而是害怕他的攻擊會傷害到你。

    但彼時少女臉上痛苦的神情已經讓他無法繼續思考更多。

    尖牙咬破嘴角,當血腥味彌漫在口中的那一刻,賽諾執起了他的赤沙之杖在雷鳴中出擊。

    “喂,你不管她的死活了!?”對方驚呼。

    爆裂的雷擊以必殺的絕悟襲向了赤陽的胸膛,足以碾碎他的殺意驟變了男人的表情,逼迫他在逃生中不得不動用那只鉗制住你的胳膊。

    “哎!?”

    你被他從半空中甩落,突然失去的重心讓你露出了某社交平臺的驚恐小黃豆的表情包,但幸運的是賽諾把你接住了。

    看似單薄的少年在抱著你的時候就像是抱著片羽毛般輕松,連氣息都不曾紊亂一下。

    可當你們身邊的風浪完全平息,你也見到了他眼里擔憂你的驚慌,還有發現你沒事時的如釋重負。

    “我,那個,石板還在,但是赤鷲……”感到了一絲詭異的微妙,你抱著懷里的石板給他看了一眼,試圖扯開話題。

    但你得到的回應卻是賽諾無比淡漠的一聲“嗯”。

    他將你抱到地面,又回眸去看已經追來的赤陽,口中只執著地重復著,“沒你重要。”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上夾子了!23點之后更新哦!

    第25章

    注意看,這個男人叫小賽,他正拿著赤沙之杖和敵人玩命廝殺。

    前不久,小賽終于集齊了回到須彌的道具,但掌握石板之力的小美卻不幸被敵人擄走,小賽不得不放下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前去拯救小美。

    畫面中,小賽極強的元素之力為赤沙之杖進行了充能,一擊以身化槍的“律淵渡魂”將敵人瞬間擊飛了出去。

    塵煙四起,赤陽撞上了墻壁又滑坐在廢墟之中,碎石割破他的皮膚,在他依然戲謔綻開笑容的面龐上留下血痕。

    喧囂寒風迎面吹來,凍得旁邊圍觀的你一張小臉都發了紅。

    在這之前,你其實嘗試過很多次使用咒令讓赤陽昏迷,但全部都以失敗告終。

    這家伙身上似乎有特殊的抗體存在,亦或是意志力足夠堅強。

    昔日的帥哥忽然一反立場成了你的敵人,你總有種意料之中又措手不及的怪異感覺。

    赤陽起身,碎石從他肩頭淅淅瀝瀝地往下滾落。

    賽諾就沉默站在他的對面,狂風吹亂了他帽檐的系帶,少年手執赤沙之杖冷眼與敵人對視的威嚴模樣像極了審判窮兇極惡之徒的神使。

    知道再不使用全力就會被擊敗,赤陽扯去了肩頭已經被損壞了大半的外套,啐了口血沫。

    隨著魔力四下灌入,一柄彎弦白刃悄然出現在他掌中,灰白火焰幽幽燃燒著,散發著光是靠近都會讓人覺得不祥的災厄之息。

    見赤陽轉刀,你下意識地蹲下身護緊了懷里的石板,生怕這陰晴不定的家伙會忽然放棄賽諾而向你發起攻擊。

    隨著男人振臂一揮,銀灰色的怪異火焰燃燒成滔天巨浪,但當它們散發而出的那一刻,空氣中的水份卻詭異地化作了冰晶。

    那不是火??

    足以凍結一切的劍氣裹著寒潮襲向賽諾。

    習慣在風沙中廝殺的少年身手敏捷,他借著一旁斷裂的扶手躍上更高處的大樓,同某蜘蛛緊身衣的超級英雄般,拽著半開的窗戶穩穩懸在了高空之上。

    你幻視了你與賽諾孽緣開始的那天夜里,這家伙似乎就是用這樣的方式掛在你家七樓的窗外……

    雖說賽諾躲避攻擊的敏銳本能非常強大,但很快你也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因為那道冰浪在打空后根本沒有就此消失的意思,而是向著更遠的方向席卷而去。

    難道說赤陽從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賽諾嗎……

    想到這,你驚恐地抬頭追著那道氣浪往前去看,果真瞧見了不遠處的平臺上,那因脫戰而完成了自我再生的赤鷲。

    它的身體才復原沒多久,并不能完全掌控靈活,此刻正不斷撲棱著仍未健全的翅膀,試圖逃進夜色之中。

    但下一秒,赤陽揮去的氣浪直直擊中根本沒有反應過來的赤鷲,隨著冰風凝結水氣,那先前還囂張跋扈的巨鳥發出刺耳尖銳的悲鳴,竟隔著幾十米遠的距離被赤陽凍結成冰,最后在極強的風壓下被扭曲擠壓,直至墜回地面。

    穹頂之下狂風獵獵,很快就連那片散發著極寒的水霧都被風吹散,只余漫天星云訴說著此刻的平靜。

    你不知道該用什么語言來描述現在的畫面,說赤陽是為民除害吧,你會分不清他的立場,可說他是誤傷,你又覺得他是刻意而為之。

    直到男人望著落地在眼前的賽諾,勾起唇角笑得惡劣,“看樣子你很需要它啊,須彌的大風紀官?”!?

    賽諾連這個都會告訴赤陽?

    不,不對,他根本是打一開始就知道賽諾的身份和石板的秘密!

    你見到了少年在他犬齒下被咬出了血的嘴角,顯然他對赤陽的隱忍已經到達極限。

    赤鷲徹底消失,他回須彌的機會又一次被破壞。

    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賽諾也因此猜出了對方的身份。

    神之眼在大風紀官下定決心后閃爍耀眼紫光,阿努比斯之征化作神衣在賽諾的身上一一顯現。

    雷電噼啪爆閃,怒火扭曲成殺意,最后同他的眉眼一起被掩蓋在胡狼兇狠的面具之下。

    你因為賽諾沒找你充能這件事而悄悄松了口氣,然后又擔憂地看向了對面臨危不亂的赤陽。

    似乎察覺到賽諾準備不遺余力地將他擊敗,赤陽不緊不慢地抬起空無一物的左手,竟又憑空召喚出了第二把白刃。

    就算是對這種動漫級的戰斗完全不了解的你,在見到那啟徒誓使與雙刀狂徒光是對視都能炸開的火光時,你也能想象得到如若他們真的打起來,恐怕附近的公共設施都得遭殃。

    你一想到自己實習期還沒過,連五險一金都沒個著落,以后還可能要面臨如此巨額賠款,你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氣。

    最后決定以息事寧人為目標而試圖幫助賽諾的你,開始跟石板玩起了文字游戲。

    直接許愿“讓赤陽輸掉”或是“賽諾勝利”這種帶有預知性的咒語,石板是無法為你實現的。

    這就像是你不買彩票就能一夜之間獲獎三百萬那樣不切實際。

    但如果你使用介入性的愿望就不一定了。

    譬如A隊與B隊正準備進行足球比賽,而你的介入性愿望是“下一場雨”,從而導致比賽延期。

    那么你所做的介入只拖延了A與B之間決出勝負的時間,并不能改變最后他們誰勝誰負的結局。

    同理還有許愿讓寒假作業沒寫完的小明家里停電,這只會讓他完不成的作業雪上加霜,卻不會影響他第二天在班級里挨罵的結局,因為就算不停電他也寫不完。

    所以此刻你選擇的介入性愿望也必須是能平息這場戰斗,且不影響他們兩人最后的結局。

    “赤陽!!”塵沙滾滾,在即將開戰之時,少女的呼聲瞬間急停了兩人的動作。

    那一刻你見到了賽諾眼底清晰的不敢置信,好像不能理解你為何會在他戰斗時呼喚其他男人的名字。

    但你也在赤陽笑吟吟地望向你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低吼出聲——

    “回你自己的家去!!然后!!我,赤王,打錢!!”

    你的介入性愿望與口令一道念出。

    可就在你以為只要把赤陽送回家中就能暫緩這場尷尬的戰局時,暴怒的魔力忽然從石板內尖嘯而出,迸發的狂風幾乎把你掀翻在地。

    耀目到隔著眼皮都讓你覺得眼球刺痛的強光產生了致盲效應,你驚慌失措地捂著無法看見任何的雙眼,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

    天旋地轉間,你聽到了賽諾的低呼,緊接著一雙有力的手臂從你前方伸了過來,將你緊緊擁入了自己的懷里。

    然后你們開始下墜。

    風聲,尖叫聲,甚至就連你墜落時的心跳聲都雜糅成了一團,叫你只能緊緊地摟著那抱住你的人的脖頸。

    少女還未從強光中恢復視力,口中便胡亂地哆嗦起來,“寶娟,寶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成這樣了!”

    你很明顯地感受到那個懷抱怔了一下,然后便是少年無語的那一句,“寶娟是誰?”

    原來剛才救了你的人是賽諾。

    耳邊風聲停下,世界好像都在這一刻歸于寂靜。

    你正想著追問賽諾剛才發生了什么,那個懷抱卻忽然一顛,然后將你穩穩抱到了地上。

    賽諾的聲線雖然清冷低沉,卻含著分讓你聽到就會安心的溫柔,他說:“沒事了。”

    你揉了揉已經緩解過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睜開了一條縫。

    過于刺目的光芒又一次閃到了你,好在你已經逐漸習慣了強光,慢慢可以適應環境了。

    只是當你真正看清眼前的這一切時,你才發現周圍本該在夜幕下的高樓大廈忽然全部化作了黃沙。

    黑夜顛倒成白晝。

    毒辣的烈陽炙烤著燦金色的漠地,燙得你的橡膠鞋底都冒出了滋滋熱煙。

    無數被黃沙掩埋的遺跡在風浪中露出了頭角,但那副殘破不堪的樣子顯然已經沒有繼續探索的必要。

    不管你的視線落到哪里,能看到的東西卻除了沙子就只有天空,好像世界都是由藍色與金色組成的一般,讓你感受到了無邊的慌亂與無措。

    這是……沙漠?

    你張了張嘴,緩緩看向了一旁神色淡定的賽諾,不敢相信似的同他確認:

    “我剛才許的愿望你有聽到嗎?我說的應該不是來沙漠旅游之類的無效愿望吧……”

    “嗯。”他點頭,回應了你的詢問。

    但賽諾的目光幽幽越過了你,看向了你身后癱坐在沙地里,仿佛連滾燙都感覺不到的男人。

    穿越回了屬于自己的世界,赤陽的人類偽裝盡數剝落。

    泛著災厄之息的刀刃被黃沙堪堪掩埋了大半,而頭戴赤紅眼罩的他在風中搖曳著發間的金飾,讓你直接聯想到了那日在巴士上被鍍金旅團襲擊的畫面。

    手中的白刃被賽諾腳尖一勾踢到了遠處,從根本斷絕了赤陽繼續戰斗的可能。

    與此同時蒼紫色的少年抱起雙臂,站在赤陽的面前居高臨下地向他投去視線:

    “我很早就在懷疑你的身份,不過看樣子,你對石板的了解現在已經不如我了。”

    從赤陽試圖從你手中奪走石板又在被傳回須彌后的驚慌表情來看,他應當知道石板有送他回來的能力,但并不知道該如何使用。

    之前摧毀赤鷲,也極有可能是因為看賽諾對它有所意圖,所以赤陽才會覺得只要銷毀了赤鷲就能阻止這一切。

    以至于最后他完全沒有想到,就算赤鷲不在也無所謂,因為會有另一個人替代它的作用。

    到這,賽諾回頭看了你一眼,像是夸獎般淡然道,“你的石板使用得很好。我們確實回到了赤陽的家,他是須彌人。”

    第26章

    赤陽的身份是熾陽凝冰,實打實的鍍金旅團。

    但因為他之前在面對同類時為了救你還被打傷過,并且看得出來不是故意演你,所以你也一時分不清楚,赤陽的立場到底是壞人還是二五仔。

    “啊啊啊啊!!”不過下一秒,這看著總是沉穩如水的男人忽然抱住腦袋發出悲慘的嚎哭。

    他好像極其傷心,那般淚水嘩嘩的樣子把他的眼罩都徹底浸了個濕透。

    見對方已經喪失了戰意,賽諾有些無語地后退了兩步。

    他站到了你的身邊,小臂下意識地在你眼前擋了擋,似乎還是對保護你這件事留了點戒備。

    你們就這么站在烈陽底下盯著赤陽哭,直到他覺得自己的淚水都流干了,才悲傷地扯下了濕透的眼罩。

    他一邊擰出里頭的水,一邊哽咽道,“我一點都不想回來須彌……”

    身為鍍金旅團的一員,赤陽接受了攜帶著災厄之力的武器,他不惜損毀自身的靈魂,只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

    畢竟他接的都是些玩命的任務,因為那樣高額的回報才配得上自己的付出。

    但刀尖舔血的生活早晚也會令他感到膩味與不安。

    “后來我接受了去古墓探索寶藏的任務,在沙漠邊境的陵墓之下,我不慎陷入機關,觸碰到了那枚石板。”赤陽回憶著當時的畫面。

    隨著一陣強光散去,他出現在了現世的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用古怪的眼神注目著他。

    白日青空,哪里都和須彌一樣,但哪里都不一樣。

    赤陽初來此地,對現世毫無了解,只能渾渾噩噩地穿著那身鍍金旅團的衣服在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起先我也抱著和你們一樣的想法,不顧一切地都要回去須彌,但根本沒有石板的我對于此事只是癡人說夢。”

    赤陽陳述到這里時,你悄悄看了一眼旁邊沉默不語的賽諾,不知怎么的,你總覺得這兩個家伙的遭遇有些相似。

    但毫無疑問賽諾是幸運的,因為他遇見了你。

    “好在我陷入迷茫之時,遇到了一個好心男人愿意幫助我,”赤陽正在繼續他的回憶,“他帶我吃了頓飽飯,換了身新衣,替我處理掉了那些對現世來說根本不值錢的寶物。然后帶我去了一個有許多和我一樣迷途之人的地方。”

    “……”你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里有吃有住,平日里還有電視看,雖然節目總是重復。還有人每天督促我工作,他們希望我多找些朋友一起加入,不過很可惜的是,我的朋友都不在現世。”

    總是關注各路新聞的賽諾也一改方才冷漠的神情,他半瞇起眸子,用手扶著下頜,顯然是察覺到了什么要素。

    “現在說來還有些慚愧,那時候的我實在是心高氣傲。”赤陽嘆了口氣,看上去真的有在為自己所做的一切而懺悔。

    畢竟在須彌只有高額的賞金才能驅使他做任務,可在現世,這群人居然想要他做免費苦力,還每天逼迫著他給陌生人打電話!

    身為鍍金旅團人人聞風喪膽的熾陽凝冰,他內心自然是不服的。

    所以在第三次被那個男人勒令快點工作并且討要錢財的時候,赤陽召喚出了他的白刃。

    雖然在這幾個月的平凡生活中赤陽被消磨了些銳氣,但他兇狠起來的模樣依然懾人,并且當時在場的幾十個人一起上都沒能把他制服。

    他只記得那時候自己的恩人尖叫了一句“這家伙是條子來的臥底”,然后拼命逃了出去。

    “等我跟著他跑上大街的時候,就見到幾個警察把我的恩人鎖上了手銬給帶走了。”

    “那個,打擾一下,”聽完了全程的你感覺自己的腳趾頭都用力地摳了起來,“你真的確定那個恩人只是單純地給了你一片居所嗎?”

    可你怎么聽都覺得是赤陽被騙入了傳.銷組織,然后給他們打免費工,最后因為品行太過于惡劣并且不服管教,而陰差陽錯搗毀了人家的老巢啊!

    “千真萬確,我相信現世還是好人居多的。”赤陽認真地同你點了點頭。

    并且多虧了他們,赤陽摸索到了一些在現世生活的門道,如今也已經完全喜歡上了這般閑散舒適的日子。

    所以在他見到你手中石板的那一刻,才產生了要把它奪走,從根本上阻止自己被扔回須彌的未來發生。

    “再然后的事情,你們也應該知道了。”赤陽說完,哀嘆了口氣,顯然是想感慨一句造化弄人。

    從本質上來說,他并算不上是你們的敵人,甚至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生活而被迫牽連進來的人。

    “但你曾經作為鍍金旅團,做過許多十惡不赦的事情。就算在現世已經改邪歸正,也不代表我會就此放過你。”

    賽諾的聲音自你身旁冷冷響起,對于赤陽的罪行早已定奪。

    情有可原,但罪不可赦。

    并且……上述的一切,可能都和你沒什么關系。

    “那個……”你忽然小聲地打斷了賽諾的審判,用有些無辜的眼神繼續道,“撇去赤陽的現世經歷,還有你的大風紀官作風,就是那個什么……為什么連我也會一起回須彌啊??”

    你的話音落下時,那兩個男人同時一驚,像是終于反應過來了這件事。

    身為現世人的你,居然也和他們一起穿回了須彌。

    >>>

    冷靜下來后,賽諾決定帶你們去見個人。

    赤陽手腳并用地拒絕了,他似乎還對回到現世有著不輕的執念,遂選擇留在原地,想再試試有沒有其他回去的方法。

    見他眼底的戰意早已滅卻,賽諾暫時也不打算找他的麻煩。

    當然,待一切事情都解決之后,他肯定會回來對赤陽進行審判。

    須彌的版圖對賽諾而言就像是你走在你家附近的街道,哪怕是連個標志物都找不見的沙漠,他也可以輕松帶你走出。

    大概是許久沒有回到這片熟悉的土地,賽諾的腳步并不快。

    他的目光流連在每一處曾經被他指尖所觸碰過的地方,最后悄悄掠過了你的面龐。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慶幸,自己不用再糾結回到須彌后會不會想念你這件事。

    畢竟此時此刻,你就站在他的身邊,和他一起回來了。

    “賽諾。”身處于完全陌生的環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你忽然喚了他的名字。

    “我在。”他應你,語氣很是平淡,但眼底的慌亂一閃而過。

    “你在審判罪人時還真是鐵面無私啊,有點像我們古時一個判案非常厲害的人,”你眼睛亮了亮,顯得無比誠摯,“他和你一樣也是皮膚黑黑的,不過頭上有月亮的標志。”

    其實你只是想和賽諾提一嘴這人和他相像,卻沒想對方會忽然停下腳步,遲疑地問你,“這是什么冷笑話么?我記一下。”

    你瞄了眼賽諾毫無起伏的嘴角以及淡漠的眼底,沒忍小聲問道,“你笑不出來的冷笑話也要記下來嗎?”

    ……

    鏡頭一轉,賽諾已經帶著你穿過了綠叢,停駐在了某處以木屋為基調而構造的聚落之地。

    你聽賽諾說須彌的巡林員大多都會居住在這里,以便迅速出動去解決各種雨林的危機。

    而這次他要帶你見的人,就是這片聚落之地的領導者。

    此地似乎常年盛夏,就算離沙漠有些距離卻依然熱得離譜。

    好在這座木屋地基較高,四周比人還大的蕉葉延伸過來,被屋頂堵住的部分便圍著木屋繞了一圈,竟自然形成了個舒適的遮陽棚,估計雨季也不怕屋內會潮濕了。

    明明說是朋友的房子,賽諾卻像是進自己的家一般,指了指那張只鋪了條薄毯子的木床,“坐。”

    從沙漠走過來的你早就疲憊不堪,此刻便是你最聽賽諾話的時候。

    他說坐,你就毫不客氣地坐下了,甚至連吐槽他沒禮貌的過程都省略了。

    你們在等待巡林員的歸來。

    熾熱的陽光普照大地,偶有鳥雀歌鳴著自屋后頭的樹林里飛翔而過。

    賽諾就坐在桌邊,他支著下頜望著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周靜悄悄的,仿佛連心都可以跟著平靜下來,你昏昏欲睡。

    只是躺在床上迷迷糊糊間,你的眼皮子都要耷拉起來了,卻忽然聽得串輕巧的腳步聲,好像有誰踏過草坪朝你們的方向而來。

    然后便是少年人那句帶著略微驚嘆的詢問,“賽諾?你怎么會在這兒?我差點都幫你上報死亡人口了。”

    第三個人的出現讓你意識到可能是這木屋的主人已經回來,遂你趕緊從他的床上蹦了起來,生怕被人給詬病不禮貌。

    與賽諾對話的人是個長著郭狐耳朵的少年,他穿著身輕便的巡林服,清雋面龐上棕綠色的眸子漾著陽光下湖水般的碧波,分外溫和。

    他墨色短發間綴了兩片新綠,卻意外地不顯得突兀,甚至會讓人忍不住要聯想一下,若是他作為狐貍的形態而出現,腦袋上也會有這么兩片綠毛嗎?

    少年一眼就瞧見了坐在床上略顯尷尬的你,于是那剛才還停留在賽諾身上的疑惑便轉移到了你的臉上。

    “……這位是?”他耳朵抖了抖,如對外物感到好奇的小獸。

    “她是我的朋友,”賽諾回眸看你,作為你們的中間人,他又為你介紹了一下少年的名字,“這位是提納里,須彌的巡林員。”

    你點頭,像職場上要認識你家老板的客戶般,禮貌地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也是此時,你忽然發現提納里的身后還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圓乎乎的,蓬松的尾巴會隨著提納里的呼吸間有一沒一地搖擺著,在他思考時就連尾巴尖兒都會卷起,分外可愛,讓你想要狠狠rua上一把。

    但忽的,你的手腕被賽諾抓住,宛如要擺弄只兔子般把你拉到了他的身邊,讓提納里的尾巴恰好進了你的視角盲區。

    他好像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似的,用鄙夷的目光淡淡掃了你一眼,“別想了,他不會讓你摸。”

    你:“……”

    提納里:“……”

    你痛恨賽諾不僅猜到了你的心思,還把它給說了出來。

    “好了,別糾結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你剛才提到了教令院,最近有什么風聲么?”賽諾感覺不到尷尬的氣氛,只兀自繼續著之前的話題。

    “某種程度上來說,你還真是沒心沒肺啊。”提納里無奈地聳肩,嘆了口氣。

    聽說這位魔鬼般的大風紀官突然失蹤,教令院花了不少的時間與人力去尋找他的蹤跡。

    “你讓我留意的人最近也有些動靜了,畢竟你消失了快要整整半年,就算是條狗也會懷疑是不是被主人拋棄了呢。”

    提納里完全可以成為你在須彌的嘴替。

    聽聞這些,賽諾卻不以為然地挑起眉毛,仿佛這樣的風波只會襯了他的心意,“如果沒有這次的意外,恐怕他們也不會這么快露出破綻。”

    提納里扯扯嘴角,“那你的意思是因禍得福咯,哈哈……我真的會謝謝你。”

    鬼知道賽諾失蹤的消息傳出之后,提納里作為他可憐的冤種朋友在雨林里搜尋了他多少個日夜。

    現在搞了半天,這居然是賽諾試圖肅清教令院里違規者計劃的一環。

    對方甚至還能不咸不淡地繼續說:“不要暴露我已經回來的事,接下來才是真正收網的時刻。”

    提納里:“嗯,所以我還得繼續當苦力唄。好慘好慘,我可真是勞碌命啊。”

    兩個熟人的聊天你不是很能聽懂內容,只能抱著那塊石板坐在板凳上無言地望著他們。

    興許是那心細的狐貍少年察覺到了你的無聊,他悄悄看了你一眼,對賽諾道,“你還沒有說明她是如何與你成為朋友的呢,還有你那消失的半年時間,到底去哪里了?”

    話題落到你的身上,賽諾終于意識到他光顧著考慮教令院的事情,而忘記了你還待在這里。

    他干咳了兩聲,試圖緩解一下內心的尷尬,然后同提納里娓娓說起了你們兩人之間的故事。

    從你們在沙漠初遇,到賽諾來你家追捕你,再到遺跡龍獸出現在你的世界,然后你們發現了荷魯斯之眼的作用以及石板的故事等等。

    賽諾的語氣雖然平淡,但敘事能力意外的靠譜,就算是對現世一無所知的提納里,也能七七八八聽懂個大概。

    不過賽諾是一句都沒提到赤陽,你總感覺他帶了點私人恩怨在里頭,就是你沒有證據。

    故事說完后,提納里的耳朵興奮地晃了晃,那雙琉璃似的眸子也稀奇地望向了你,倒映著你略顯茫然的面龐。

    他忽然穿過賽諾的身邊,然后半蹲在你的跟前,與坐在椅子上的你對上了視線。

    “我可以看看嗎?”提納里如此詢問你,說話間濕熱的鼻息撲打在你只穿著短裙的大腿上,竟泛起一片水潤的粉色。

    “看什么……?”你張了張嘴,沒聽懂提納里的意思。

    “就是賽諾剛才提起過的,”他彎起唇角,笑得有些明媚,“我想看看你身上的荷魯斯之眼。”

    提納里除了巡林員的身份,也是在教令院赫赫有名的學者。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他的好學精神和賽諾對于沙漠文明的執著屬于同一類型,你在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任何的曖昧與非分之想。

    見賽諾沒有多說什么,而你也潛移默化地接受了被人觀察荷魯斯之眼的設定,此刻居然沒覺得有什么不妥的。

    “啊,可以的。”你點頭,應允了提納里的請求。

    “多謝你的慷慨。”他很有禮貌,所以就連掀開你衣擺的動作都是溫柔且小心翼翼的。

    提納里的身上散發著與賽諾一樣的氣息,總之就是與他親近并不會讓你感到惡心與不適。

    但你沒有注意到一旁靠在門口望著這里的賽諾。

    他皺眉,沉默地看著你與提納里無比親昵的距離,想說什么,卻又覺得無話可說。

    少女白皙的小腹之上,荷魯斯之眼的痕跡愈加清晰。

    感受到了另一枚神之眼的存在,紋案的邊緣幽幽亮起瑩綠色的光芒,仿佛在與提納里的草元素進行共鳴。

    屬于某個家伙的雷元素被他替代了。

    就在旁沉默注視著這里的賽諾顯然注意到了這點,這種自己的寶物被寫上了別人名字的感覺讓他莫名不悅。

    可如此神奇的東西卻讓那小少年的眼底綴滿了光點,他在為荷魯斯之眼的存在而感到驚嘆。

    然后他的目光看向了身后始終無言的賽諾,“你之前說,親吻荷魯斯之眼就可以直接充滿元素力,是吧?”

    沒想到提納里會如此提問,賽諾怔然,半晌才開口回他,“……是的。”

    “那我可以嗎?”曾幾何時讓你覺得耳熟的臺詞從另一個人的口中說出,瞬間緋紅了你的臉色。

    你下意識地想要拒絕,可不知為何賽諾的無動于衷又讓你覺得有些失落,竟一時之間忘記要開口。

    你聽到提納里小聲說了“抱歉”,然后像是不愿用這樣直白的方式褻瀆你般,他閉上了眼睛,悄然靠近你小腹上的印記。

    少年的嘴唇是櫻粉色的,柔軟的線條下包裹著鋒利的犬牙,和賽諾很像,但也完全不一樣。

    你感覺自己的大腦在羞恥心的燃燒下已經被搗成了一團糨糊,讓你只能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任提納里的吻向你靠近卻不知要去躲避。

    但下一秒,他的吻被一只倏然伸來的手掌給擋在了手背。

    熾熱的溫度隔著賽諾的掌心在你的肌膚上暈染開來,你亦感受到了他指腹略微粗糙的薄繭。

    你的荷魯斯之眼被他遮擋得嚴嚴實實。

    “這么小氣的嘛?”實驗沒能成功,提納里起身,玩味地挑眉。

    但他看著并不是特別失落,甚至還有點意味深長的笑意在眼底。

    “你沒看出來她很為難?”同提納里的輕松截然不同,賽諾并不怎么高興。

    “沒看出來啊,”長著獸耳的少年似乎是在故意裝傻,而后牽起唇角同你笑得愉悅,“不過有個家伙倒是挺為難的。”

    這個總在沙漠中孤獨行走,無所牽掛的少年,終于也有了自己在乎的人了呢。

    第27章

    賽諾銷聲匿跡將近半年,不少潛伏在教令院試圖搞點動靜的家伙們早已蠢蠢欲動。

    聽他和提納里說著什么“違規催化研究”,你作為現世人也不是很能理解。

    不過能大抵知道,賽諾并不打算馬上暴露行蹤,而是要借著自己“失蹤”的消息把那群家伙一網打盡。

    所以夜幕降臨時,因此計劃而回不去須彌主城的你們不得不暫住在提納里的屋舍。

    身為須彌的巡林員,這群穿著制服的家伙似乎有著一套完善的排班制度,而今晚剛好輪到提納里。

    背上弓箭的少年在臨出發前最后整頓了一下身上的行裝,然后像是下意識的習慣般,他揉了揉那在月色下隨風晃動的狐貍耳朵。

    你心下覺得他可愛的要命,想要去申請摸摸他的耳朵,不過你的“我”字都來不及說出口,一旁賽諾卻非常適時地側過身子,好巧不巧地擋住了你的視線。

    雖然賽諾什么話都沒說,不過你總感覺他的神色有些別扭,再加上此刻是提納里的工作時間,你也不好意思過多叨擾,最后只得老老實實地閉上了嘴巴。

    “那么,我就去參加工作了,今晚應該不會回來了。哦,還有,我的房子不大,但你們要住的話,擠擠也不是不行。”

    提納里說完,好像默認你會和賽諾住在這里一般,意味深長地指了指屋內那張大概只夠一個人來回翻滾的小床。

    “謝了,我應該也不會借用很久。明天一早我就會回主城,除了教令院內部的問題,還有不少堆積起來的任務也需要清理。”

    上一秒提納里的話語還讓你感受到了幾分揶揄,下一秒賽諾的回話就把這段對話變成了商議會談。

    好一個冷漠無情的大風紀官。

    你們目送了提納里離開,然后視線一起默默看向了角落里相對簡陋的木床。

    提納里很愛干凈,縱使平日里不怎么回來,房間也會整理得一塵不染。

    稀奇的是你還能看到些女孩子的用品,聽賽諾一說才曉得,是他曾經救了個名為柯萊的少女,如今當了提納里的徒弟,也在這邊落腳。

    “聽提納里的意思,柯萊這幾天考察學習,應該不會回來,”他兀自坐上了床邊的木椅,又抬眸幽幽看著你道,“但你最好還是別動別人的東西。”

    “我是那種人嗎?”你無語地擰了眉頭,不知為何好像從白天開始,你就覺得賽諾在生氣,還是那種非常無名的怒火。

    可見對方目光始終落在屋外,沒有繼續要和你溝通的意思,你也只得聳了聳肩,放棄去糾結他的心思,轉而坐在床上開始擺弄那塊石板。

    你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回去。

    石板上的咒文比原先更加清晰,就連你也能慢慢感覺到自己身體里蘊藏的魔力正在蘇醒。

    但若是要召喚穿梭兩界的“門”,那四把“鑰匙”都是必須集齊的條件,而你也仍不清楚門是否可以“逆向”打開,實現讓你從須彌回到現世。

    口袋里的手機倏然震動,金屬觸碰到你身下的床板發出“滋”的一聲動響,把你嚇了一跳。

    你匆匆把它掏出來一看,才發現是電量已經告了急,大概再過一個小時,你的手機就要自動關機了。

    你痛苦地嘆了口氣。

    一想到自己的工作還沒正式入職,還有昨天剛下血本入手的某名牌口紅明天就要到貨,那種想要回家的迫切心讓你抓心撓肝。

    最后一無所獲的你將目光幽怨地看向了一旁的賽諾。

    少年身上還穿著你弟弟的衣服,雖然在與提納里見面時就已經被他好奇地圍觀過了。

    但細細想來自從你讓賽諾更換衣服后,他基本都穿著現世的服裝,導致他戰斗起來非常不方便,再加上更關鍵的問題是——

    你們回來得太突然,他那身戰斗服都被落在現世了。

    “賽諾,”你忽然叫他的名字,在他的注目下將石板抱上了桌,“要不要試試把你的衣服從現世換回來?”

    “可以這樣做?”他遲疑地開口,指尖下意識地抓了把自己腿環上被緊緊扣住的卡包。

    表面看著冷漠,心思卻永遠都比你細膩的大風紀官其實比你更早糾結這件事。

    他甚至已經通過自我調節接受了衣服和頭盔可以重新定制的設定,只要那副七圣召喚的卡牌還在自己的身邊就好。

    然后你就帶著這樣的想法向他提了建議。

    “畢竟這是你的地盤,肯定要穿更適合你自己的衣服才好啊。”見賽諾也有此意,你將指腹觸上石板,閉眼在心中許愿。

    淡藍色的魔力自你指尖溢出,隨著光芒的無限放大,溫暖的風浪也漸漸將你包圍。

    而待風聲平息后,賽諾的戰斗服果然出現在了桌面上。

    “成了!”你眼底漾開萬分喜悅,就差跳起來慶祝一番。

    說實話,想幫賽諾找衣服只是其一,你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確認須彌與現世是否還保持著連接。

    但就現在的成果來看,你果然還有回到現世的希望,并且只需要找齊那四樣關鍵就可以實現。

    換上那身在現世只會讓你摳腳趾的戰斗服,你意外地發現須彌的背景確實與賽諾很搭。

    撇去一望無際的叢林與濕地,沙漠是與他契合度最高的地方。

    他好像生來便是棲息于神秘古墓底下的胡狼,同代表著死神的阿努比斯一般,掌管著稱量心臟的權能。

    雖說你與賽諾相處的時間很長,卻極少見到他真正穿著這身衣服戰斗的樣子。

    現在的他看上去比往日更多了些冷峻與讓人不敢僭越的神性。

    “睡覺吧,從明天開始我會變得很忙,沒時間照顧你了。”

    你正失神間,賽諾淡淡開口。?

    他照顧你?

    你回憶了一下賽諾在客廳看動畫,你在廚房做飯被油煙嗆得亂咳嗽的畫面;想到了他一吃辣就眼淚汪汪頭爆青筋,你手忙腳亂地給他倒冰牛奶的畫面……

    還有各種養崽文的溫馨情節。

    嘶,算了,男人都是要面子的東西。

    考慮到家里的地板都是賽諾在拖的份上,而且平日里他確實保護過你不少次,你決定原諒他了。

    彼時,不知道你在想什么的少年將目光落向一旁的木床,他微微揚起下顎,示意你今晚可以睡在上面。

    與賽諾同居了小半年的你,對于和他共處一室這件事已經感覺不到多少波瀾。

    可你都躺上小床準備睡去了,又忽然意識到,賽諾似乎沒有地方睡。

    提納里的居住地更像是臨時搭建的居所,有木板床都算是奢侈,更別提想你家那樣要有個舒適柔軟的沙發。

    于是你悄悄側過了身,看向一旁仍坐在桌邊靜靜望著窗外月色的少年。

    “那個……你睡哪里?”你問。

    “須彌非常危險,隨時都會有魔物出沒。所以你睡吧,我來守夜就好。”他平淡地回你。

    賽諾的臉上沒什么表情,好像對于通宵這事兒早已習以為常。

    “可你明天不是還要早起做任務?”你瞪著眼睛,不能理解。

    “嗯,不礙事。”他依然平淡。

    對方似乎并不需要你的憐憫,但在你看來他就是個和你弟弟差不多年紀的小孩。

    雖說在個人利益上你幾乎不會讓自己吃虧,但想著叫賽諾守你一夜,你卻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那種愧怍感真的會鋪天蓋地地把你吞沒。

    遂你像是不愿放棄似的,在無比安靜的氛圍下又一次開口,“除了提納里,附近應該也有許多靠譜的巡林員吧,或許你不需要這么謹慎?”

    你說這句話就是希望賽諾可以休息,但你又忘記了,這里只有一張床。

    所以在短暫的沉默過后,那看著嚴肅冷峻的家伙忽然無語地看向了你,“所以你這么執著……是想和我睡一張床?”

    你一驚,沒想到賽諾會這么問你。

    不過你回憶了一下這家伙平時跟直男似的單純作風,便覺得他這話應當沒什么惡意。

    甚至你還借著桿子往上爬了幾步,笑嘻嘻地同他邀請,“也不是不行的哦。”

    須彌的雨林空氣潮濕,晝夜溫差也大得離譜。

    提納里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平日里抱著睡覺估計還挺暖和,但你不一樣,只有幾根腿毛的你作為人類,現在凍得像條細狗。

    若是賽諾愿意陪你擠一起睡,讓你攝取點溫暖倒也不錯……

    見你意外的主動,賽諾此刻終于注意到你那不自禁蜷縮起來的身軀和被寒風凍白的小臉。

    然后你就聽到了他喉間擠出的那聲冷哼。

    你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他在沉默半晌后竟真的站起了身,走到了你的床邊,而后皺起眉頭望著你低嘆了句,“……麻煩。”

    比起曾經的嫌惡,彼時的賽諾眼底更多了幾分對你的無奈。

    他爬上了你的床,就像是曾經爬上他的沙發一樣嫻熟,并且無比自然地在你身邊躺下了。

    你悄悄側頭看他,便見到他的眼底如一汪水潭,平靜無波,只淡淡地望著屋頂的方向。

    不知名的藤蔓從木頭的縫隙間延伸而入,在漸漸腐朽的房梁上纏了一圈又一圈,替代了它本該損毀的缺口。

    你能感受到來自于賽諾的體溫,宛若一匹沸騰著熱血的狼,讓你還未貼觸到他的肌膚都攝取到了熱量。

    現在的你得到了舒適的溫度,也有了一張可以睡覺的床。

    但或許是因為你今天經歷得太多,就算眼皮困得都要耷拉起來了,大腦卻依然興奮地不停蹦迪,讓你只會越來越清醒。

    最后實在是沒有辦法入睡的你只得尷尬地轉過身,望著賽諾的側顏同他小聲道,“我睡不著。”

    “睜著眼睛當然是睡不著的。”他瞥了你一眼。

    “……”怎么一回事,這個冷笑話你居然覺得還不錯。

    你干咳了兩聲,“我是說,你要不要講個睡前故事給我聽?最好是你在沙漠上的經歷,就當是報答我在現世給了你一個家。”

    與其說你在向賽諾提議,倒不如說你是在命令他,不過對方并沒有回應。

    你聽到了他清淺的呼吸,見到了他睫毛在臉頰上落下的陰影。

    片刻后,他意外地說了“好”,像是通過你們現在的處境終于回憶起了一個足以拿出來敘述的故事,“我曾經也用過這樣的方式在沙漠中取暖。”

    靠與他人擁抱來攝取體溫為自己取暖并不少見,甚至連教令院的書中也提到過這是不錯的升溫方式。

    而這個故事就源自于很多年前他曾在任務中的一次迷路。

    白日還滾燙的沙地到了夜晚降臨之時,驟降的溫度凍得他只能試圖與沙漠中的馱獸依偎在一起。

    放在平時,馱獸一定會向他毫無理由地發起攻擊,但這次不太一樣。

    那只馱獸被魔物襲擊奄奄一息,賽諾躺在它身邊的時候,它的身上還有點溫度,只是傷口一直在流血,看上去已經沒有辦法挽救。

    而彼時沙塵暴就要來至,狂風與極寒足以奪走沙漠里任何一個迷失的生命。

    于是這同樣瀕死的少年為了活命,只得躲藏在它腹部豁開的傷口之下。

    馱獸的皮膚與毛發是溫暖的,它的血液是滾燙的,赤色的濃稠深入砂石之下讓地面都有了溫度。

    如此逼仄卻也舒適的環境讓賽諾成功躲過一劫,但他到現在還記得那天醒來后的感覺。

    他的身體,衣服,就連發絲上都是黏糊糊的血液,鼻息間的血腥味讓嗅覺靈敏的他幾乎眩暈。

    而此刻他才發現,那只在極寒溫度下救了自己一命的馱獸早就死透了。

    它冰冷地栽倒在已經滲透進沙漠的血泊中,任風沙將它掩埋。

    賽諾說不上那時候的自己是什么樣的感受,但他覺得想吐。

    那并非是他認為馱獸的尸體惡心,而是由內心崩潰的情緒直沖到生理上的不適。

    “自那以后,我每次出行前都會規劃好路線。撇去依偎在尸體身邊取暖會令我作嘔這件事,我也不是每次都能如此幸運地遇到一個還沒死透的馱獸。”

    賽諾同你敘說的故事就到這里結束,這似乎也暗示了他為何躺在你的身邊也依然能做到無動于衷。

    因為在他本就對你毫無非分之想的基礎上,與你依偎著取暖又讓他想起了些不好的回憶。

    “賽諾……”你忽然有些心疼他,沒忍小聲地喚了他的名字。

    然而對方還陷入在過去的回憶中,并沒有聽到你的聲音。

    直到他的面龐被一只冰涼的手給輕輕轉了過去,叫他與少女幽幽泛著漣漪的雙眼對上了視線。

    “雖然這么說有點古怪,”你抿起嘴角,指尖如戲弄似的捏了捏對方的面頰,“不過現在躺在你身邊的是活生生的我,而不是死掉的馱獸哦。”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要小小的擦邊了!!希望能過審()

    第28章

    賽諾的呼吸輕輕打著顫,瞳中幽幽倒映著你的面龐。

    心臟跳得好快。

    因為那只馱獸,他對相擁取暖這件事帶著望而卻步的不安。

    但因為你的這句話,他又莫名開始渴望著,能有一個會回應他擁抱的人始終在他左右。

    你的身體并不溫暖,甚至貼在賽諾的身上只會讓他覺得溫度在被你貪婪地奪走。

    可他感覺有些安心,就像是迷路在沙地中的狼終于遇見了能與他惺惺相惜的同類。

    賽諾側過身,借著月色與你對上了視線。你們的眼中倒映著彼此的身影,但都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賽諾的身體很燙,那雙猩紅色的眸子里連瞳仁都是纖長的,而他唇下的獠牙更是會在他說話間時不時地露出一角,教你每次都忍不住要去猜想,這家伙到底是不是和提納里一樣,都流淌著獸類的血液。

    所以下一秒,為了驗證你的想法般,你伸出了罪惡的小手,如一只畏畏縮縮的兔子,悄悄擺上了賽諾的胸膛。

    那件僅僅只有他臂膀才穿戴著的緊身衣曖昧描摹著他肩頸的肌理,鎏金色的半胸甲因少年側躺的姿勢而微微滑落,在他有著堅實線條的胸口投下一片漆黑的陰影。

    賽諾知道你怕冷,便難得溫柔的沒有趕走你,而是任你的手掌停留在他的胸口,將他的溫度給予了你。

    但他沒想到,你的指尖會忽然在他身上開始游走。

    少女的手指很軟,就連指腹上的肌膚都同入口即化的棉花糖般,所碰之處皆會留下一串教他心跳加速的怪異感覺。

    “你到底……”

    賽諾翕動唇瓣,想要質問你在做什么,可話都到了嘴邊,你的手指卻倏然往下一滑。

    窗外的月光瑩瑩灑落,屋檐下俏皮的兔子正在戲弄高傲的狼。

    你修剪平整的指甲輕飄飄地沿著他胸口的線條往下游走了幾寸,化作了讓賽諾頭皮都要發麻的酥癢。

    “哈啊……”他低嘆,呼吸難以自禁地發了顫,臉頰也在溫火中被燒得滾燙。

    可你的動作卻不見要停。

    賽諾分不清你到底是想要在他的身上索取什么,還是單純想用這樣的方式給他難堪,只是在他打算阻止你那不老實的小手時,他又看見了你無比認真的神情。

    這次輪到你沒什么非分之想,就同當初賽諾研究你的荷魯斯之眼一樣,你也想研究一下——

    這個和人類相似又總是透著蒼狼鋒芒的家伙,會不會本體真是條狼。

    所以你在他的身上肆無忌憚地撫摸,直到對方的體溫越來越燙,而他身側的拳頭也越握越緊。

    賽諾的手背下透著他紺青色的血管,因他無比亢奮的情緒而突突跳動著,延伸出一片根莖般的脈絡。

    但因為你沒有抬頭去看他的表情,遂也沒察覺到對方已經在危險邊緣摩擦的欲念。

    向來清冷寡欲的大風紀官在你的觸摸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慰。

    他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內心身處膨脹,叫囂著要他撕碎自己淡漠的偽裝,把眼前試圖挑釁他的兔子給拆吃入腹。

    好在他的理智始終繃著那根弦,將他無數次從深淵的邊緣拯救回來。

    你的手就停在他腰側的斜肌上,或許再往后撫觸十幾公分的距離,你就能觸碰到那條你想象中的狼尾巴了。

    不過可惜的是,你的手腕被賽諾抓住了。

    下一秒,天旋地轉,你的身體被人掐著腰肢撈起又重重陷落,而等你反應過來之時,你已經被賽諾壓倒在了他的身下。

    “夠了。”你的頭頂響起他略帶暗啞的警告,那仿佛淬了冰的語氣幾乎凍結了你才暖起來的體溫。

    “怎么了?”只想著研究賽諾到底是不是狼的你有些茫然地抬頭,眼神居然還是無比無辜的。

    可你對上的視線卻是雙黯淡了色彩,透著極致漆黑到宛若深淵的眸子。

    他眼底洶涌著瘋狂的暗潮,讓你幾乎聽到了里頭呼嘯而過的風。

    “如果只是擁抱取暖,未免也太過得寸進尺了。還是說……你和別人取暖的時候,都是這么肆無忌憚的?”

    比起平日里對罪犯的審問,此時的賽諾更像是只被人觸到了逆鱗而發怒的小獸。

    你不知道他沉默任你撫摸的時候,賽諾到底思想掙扎了些什么,但現在你只能老實地回答他,“我從來沒和別人擁抱取暖過,賽諾是第一個哦。”

    賽諾:“!?”

    沒想到你這句話的沖擊力會比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要來得更大,賽諾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快要混亂。

    最后他縮了縮那雙被銀發掩蓋了半邊的瞳,然后一個翻身兀自躺下,只露出了沒有尾巴的后背給你。

    “我要睡了,”他說,甚至還像是怕你懷疑般,復述了一句你夜里說的最多的話,“明天我還要早起,再不睡就起不來了。”

    你:“……”

    怎么一個回事,為什么你不是很能理解到底發生了什么?

    >>>

    清晨的陽光漏進木屋,照亮了空氣中漂浮著的塵埃,鳥雀停落在枝梢,掀起微風拂亂花瓣。

    巡邏了整整一夜的提納里伸了個懶腰,揉著困倦的眼睛一腳踏入了自己的家。

    在看到床上那幾乎緊緊貼合在一起的兩人時,他棕綠色的眸子地震了幾秒。

    然后他倒退著去了自家的門口,像是要確認門牌號似的,站在屋外踟躇了許久。

    在肯定自己回的確實是他的家時,提納里又一次掀開門簾走入房間。

    此時的賽諾已經在他鬧出的動靜下醒來了。

    少年第一眼看到的是依偎在他懷里睡得正熟的你,然后就是那顆忽然從上往下俯視著你們的大腦袋。

    “嗯……我看看,我應該如何評價這副光景呢?”

    提納里的眼底漾開愉悅的笑意,不過比起揶揄,這更像是“我的朋友終于有出息了”的欣慰。

    賽諾有些無語,但沒有馬上回應對方。

    他生怕吵醒你,便輕輕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臂,又貼心地把你的腦袋推回了枕頭上,然后才回頭與提納里對視。

    “今天我的任務有些繁忙,除卻去教令院觀察動向,還要去沙漠的陵墓進行探索。”

    “嗯?是研究那塊石板的秘密?”有意無意的,提納里的目光落在了熟睡中的你身上。

    賽諾點頭,沒有透露更多,可提納里的聲音又在背后悠悠響起,“那這孩子怎么辦?”

    “交由你照顧就行,提納里。從以前開始,我就相信你是個正直可靠的人才,所以我……”

    “打住,打住。你再這么說下去,我非但不會覺得自豪,還會覺得有些無語,不信你看我的尾巴。”

    提納里打斷了賽諾的夸贊,然后背過身去,將自己已經尷尬到炸了毛的尾巴給人看。

    賽諾:“……總之,先謝謝你替我照顧她了。”

    提納里聞言哀嘆口氣,“行啦,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接手你丟的爛攤子了。”

    看到自己好友無奈的神情,賽諾沒忍勾起嘴角。

    他開始整理等下去沙漠需要用的行囊,而作為巡林員的提納里也默默地在旁邊為他搭了把手。

    “你有沒有想過你們之后該怎么辦?”兩個人忙碌間,提納里又好奇地開口,“這孩子是現世人,總不能一直留在須彌吧?”

    正在擺放干糧的賽諾一頓指尖,像是被問到了個不太愿意思考的問題,但很快他就繼續收拾起來,隨口應道,“我會把她送回去的。”

    “欸——?”

    聽到賽諾的答案,提納里故意拖了個長長的尾音,“你不會覺得很可惜,或者不舍得嗎?你們看上去關系很好呢。”

    這一次賽諾沒有回答他了。

    銀發的少年忽然合上了自己的行囊,他快步走出了木屋,然后轉身,對著提納里揮手,“我走了,有什么問題下次再說吧。”

    沒能得到自己想聽的答案,提納里因愉悅而一直搖晃著的尾巴慢慢停了下來,他聳了聳肩,“好吧,路上小心。”

    >>>

    你醒來的時候,床上已經只你一人了。

    空曠的木屋里透著陽光,到處都是暖洋洋的一片,桌上的茶水冒著熱氣,看上去剛才還有人在這里停留過。

    你揉了揉有些迷糊的腦袋,不知道自己昨晚是什么時候睡著的。

    只記得賽諾的身上很燙很燙,而你凍得像條狗,便一個勁地往他的后背貼,直到迷迷糊糊間聽到他的那一句“再擠我就要掉下床了”,你才尷尬地停止了躁動。

    再然后你就沒印象了,總之在鼻息間滿是賽諾身上的氣味時,你真的會感到非常安心。

    “喔,你醒了啊,意外地很能睡呢。”門簾被人掀開一角,你先看到的是對方腦袋上那對柔軟的耳朵。

    沒想到醒來后見到的第一個人會是通宵巡林的提納里,你愣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早上好……”

    “已經日上三竿了哦,更準確地說,馬上到中午了。”提納里彎起眉眼同你笑得燦爛,貼心地糾正了你。

    在見到對方眼底因通宵巡邏而導致的青烏時,你馬上意會地從床上彈了起來,“啊,抱歉!是我占用你的休息時間了!”

    聽你這么說,提納里一側的耳朵因情緒的變化而抖了抖,“哈哈,你可比賽諾那家伙有意思多了。”

    他身后毛乎乎的尾巴愉快地搖晃著,然后一屁股坐在了你對面的椅子上,繼續說:

    “通宵巡林早已是我的日常,幾天不睡也沒什么太大的感覺。如果我真的想要休息了,就算你不想讓位,我也會把你趕走的。”

    提納里向你解釋完,嫻熟地拿起桌上那杯熱茶,猛喝了一口——

    “呸呸呸!怎么還這么燙啊,這里的氣溫真是太令人絕望了……”

    早就被他擱在桌上涼置著的熱水過了許久仍舊滾燙,害他不得不吐出被燙紅了的舌頭,煩躁地用手扇著風。

    這般小動物似的行為難免讓你覺得可愛,但更多的是會聯想到賽諾。

    看到你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眼神,提納里意會地挑眉,“如果你想要找賽諾的話,他已經去沙漠了,這會兒可能都到赤王的陵墓了吧?”

    沒想到提納里連你在想什么都猜得到,你有些驚訝地點了點頭,但也只是簡單地對他說了句“謝謝”,然后你再次躺平回了他的木床上。

    反正提納里說他不要休息,你再賴會兒床應該問題不大。

    “欸,你的反應就這樣嗎?”

    “是啊,不然還能做什么呢?”面對提納里的不解,你擺爛似的努努嘴。

    “我還以為你會很擔心賽諾,吵嚷著要我帶你去找他呢。”提納里揶揄你。

    在現世,你還能抱著石板眩暈一下附近的圍觀群眾,可在到處都是魔物的須彌,你的這點存在感對賽諾而言也就可有可無了。

    你頂多用石板給他套個盾,但為了這也不知道能持續多少時間的盾,他還要在環境艱苦的沙漠中多帶一個你作為累贅,還不如不要這個盾來得更輕松呢。

    “這是我權衡利弊后得出的答案,躺著最舒服,也最給賽諾省心。”你說得義正辭嚴。

    豎著耳朵傾聽你說話的少年聞言輕嘆。

    難怪賽諾會在意你,你與他的性子完全就是互補著來的啊。

    忽的,你身上薄軟的毯子被提納里一把掀開,門簾外的微風輕輕拂過,凌亂了他尾巴上的毛發。

    在你不解的注目下,他淡淡笑道,“雖然很想贊同你的說法,不過很可惜的是,今天你也有任務。”

    第29章

    提納里說要帶你見一個人。

    每次聽到這種類似于武俠片里尋找高人來助陣的臺詞,你就忍不住痛苦地在內心祈禱,可千萬別讓你卷入什么麻煩事里。

    畢竟你是真的很在乎你的實習工作。

    你跟著提納里一路疾走,終于在下午時分到達了須彌主城。

    依托于圣樹而建造的城市布滿了蔥郁的綠植,它們穿過石墻的縫隙,肆意地往上生長,最后形成遮陽傘般的枝葉,在大理石的道路上留下斑駁的陰影。

    宏偉的建筑隨著螺旋的回廊層層遞進,身著陌生文明服飾的行人在你們身邊來來往往,讓你感到了幾分電影中土包子剛進大城市的不真實感。

    剛與賽諾認識的時候,你從他口中所得知的須彌,大概就是某地區的貧民窟。

    不過是一片黃沙加幾座墳頭,還有一堆鍍金旅團整天扛著鐵鍬敲敲打打,試圖在殘破的廢墟里屎里淘金。

    然而今天你親自過來一看,才發現之前的自己是目光短淺了。

    你們踏上螺旋回廊,提納里在前頭走,你就跟在后頭新奇地東張西望。

    五分鐘的時候你在驚嘆,須彌的植物壯觀又特別,是你從未見過的種類。

    十分鐘的時候你在感慨,須彌的建筑宏偉又大氣,是你現世從未敢想的設計。

    三十分鐘的時候你在不安,通往教令院的回廊如此之高,與你見面的人到底會是何身份。

    一小時的時候你抱著提納里的大腿在哭,“這回廊怎么走不到頭的呀!是不是直通天堂啊,我真的哭死……”

    提納里無語地拎著你的領子把你扶了起來,“確實有點長,不過已經到啦,你看。”

    你順著少年被手套包裹著的纖長指尖看去。

    果然,一扇被斑斕色未知材料點綴著的大門就屹立在回廊的盡頭。

    提納里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著,還貼心地替你擦去了眼角的淚花,然后穩步走上前去,與門口的守衛進行談話。

    你不知道他們在說些什么,只是站在原地乖乖地等。

    片刻后,提納里快步走了回來,但他的耳朵耷拉著,看上去有些失落。

    “現在有個學術講座正在進行,我要帶你見的人想要旁聽,所以一時半會還沒法與你見面。”

    他眼底帶著幾分歉意,指尖羞澀地撓了撓臉頰。

    你心里咯噔一聲,倒不是在意這要見之人的架子這么大,居然能讓提納里都愿意耐著性子等,而是驚恐這么長一條回廊你居然又要重新再走一遍。

    見你一臉愁容望著腳下同螞蟻般渺小的路人,提納里沒忍輕笑出聲,“其實只有走上來會比較累而已,下去的話我們有更快捷的方法。”

    聽他這么說,你眼睛頓時一亮,“什么好辦法?只要別讓我走那么長的路就行!”

    爽朗的少年“嘿嘿”一笑,引著你走到了回廊的外圍,“非常簡單,就是需要打破一些飛行執照的規矩。”

    沒等你反應過來的,提納里那雙有力的胳膊就忽然從你腰側攬了過來,如抱一只雞仔似的將你夾在了身旁。

    “欸?!提納里?!”

    下一秒,少年一躍而起,把你的驚呼也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尾音。

    他的長靴踏過回廊的邊緣,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定格。

    高處的狂風吹亂了你們墨色的發,耀目的陽光就在你們的正前方,如拉開了幕布的舞臺燈光,照亮了提納里臉上燦爛的笑容。

    當經典的日漫主角慢鏡頭奔向天空的畫面過后,提納里帶著懷里的你毫無疑問地向著地面急墜而去。

    “What’s up——”你一語雙關。

    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你抱緊提納里勁痩的腰桿,閉上眼睛發出胡亂的尖叫,與此同時他背后的風之翼也準確打開,將你們穩穩懸浮在了須彌主城的高空。

    “好啦,可以睜開眼睛了!”他的聲音在你頭頂響起,顯得有些興奮。

    畢竟這是提納里第一次帶人飛行,這種在違法的邊緣反復試探的感覺果真刺激。

    只可惜連坐云霄飛車都要考慮一下的你,哪里經得住這樣高空的無安全措施的降落。

    在短暫的因恐懼而產生的禁言過后,你再次尖叫。

    女孩子的聲音在毫無遮擋物的高空無限放大,甚至直沖提納里的耳膜。

    于是這聽覺靈敏的郭狐只聽到耳邊“嗡”的一聲炸響,他耳鳴了。

    最后提納里灰溜溜地帶著你原地折返,飛回了稍低一層的回廊上,把臉上已經毫無血色的你給放了下來。

    他不斷地搖晃著腦袋,心疼地揉著自己差點爆炸的耳朵,口中碎碎念著,“我還以為我要失聰了……”

    雙腳觸碰到踏實的地面,此刻你終于回過了神。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為提納里帶去了麻煩,你慫得像只鵪鶉,縮著脖子小聲對他道歉,“對不起啊,我剛才太害怕了……”

    你的道歉來的有些出人意料,提納里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訝。

    旋即他同你無奈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沒有經過你同意就把你抱到高空,會害怕也是當然的。”

    提納里的通情達理讓你感受到了他的溫柔,你有些慚愧地低頭,默默補充,“我下次絕對不會再這樣了,我……”

    你的話語忽然被面前傳來的低笑聲所打斷,教你錯愕地抬起了臉,正對上提納里如海水般沉寂的眸。

    他半瞇起眼睛,沉吟,“下次,就讓賽諾來帶你飛吧。”

    或許從一開始就有賽諾來抱著你飛行,你也不會如此害怕。

    要說為什么的話……

    因為那個人,是唯一一個只要待在你的身邊,都會讓你覺得安心的存在啊。

    >>>

    夕陽沉在天際的盡頭,焰色的火燒云成群翻滾在天邊,偶有飛鳥掠過,便會掀起一道流火似的拖尾。

    最后你們還是老老實實地走下了回廊。

    午飯都沒吃的你此刻已經饑腸轆轆,見那位“高人”一時半會也出不來,提納里索性帶你去餐館吃了頓飯。

    坐落于須彌主城的蘭巴德酒館似乎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美食之地。

    哪怕是并非飯點的閑暇之刻,酒館里也是門庭若市。

    你與提納里落坐在席間,你不懂這兒的特色是什么,便全權交予對方來點餐。

    身為教令院優秀的學者,自然對須彌的美食也有一套獨特的見解,提納里很快就點完了餐,那副“請你盡情期待”的表情讓你空虛的胃囊都開始興奮。

    等餐的期間,他和你聊起了那位本該已經與你會面的人。

    “她是須彌的神,被須彌人稱為小吉祥草王。當然,如果她愿意與你更加親近,直呼她為納西妲也是可以的。”

    “欸?是真的神明嗎?”

    你感到稀奇,當然最主要你的現世是相信科學的時代,就算有信奉神明的人,也會被歸為某種派別,而并非主流。

    提納里點頭回應了你的問題,“如果要探討提瓦特眾神的過去,恐怕要追溯到很久之前的時候。光我掌握的那一部分學識,給你說個三天三夜估摸著也是說不完的。”

    你們說到這,第一盤綠汁脆球作為開胃菜而被端上了餐桌。

    提納里脫去手套,露出了里頭干凈修長的五指,他小心翼翼地捏過脆球,將它浸透在盤中的綠汁里。

    不知何原料制作的食物在汁液的包裹下顯得無比可口,而在你以為這只是提納里在為你做食用的示范時,他卻倏然將那顆脆球遞到了你的嘴邊。

    “嘗嘗?”提納里歪頭,用些許期待的眼神看著你。

    鼻息間滿是綠汁脆球怪異的氣味,不過細聞便能嗅到一絲淡淡的酸甜味。

    或許是因為提納里的表情太過于平常,讓你產生了一種他喂你也不過是順手的錯覺。

    遂你也在糾結了兩秒后張開了嘴,聽話地把那顆脆球給吞了進去。

    這東西的口感有點古怪,本該薄脆的球體因沾染了綠汁而變得濕軟松垮,但意外的入口即化。

    你認真品嘗食物的工夫,提納里又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道,“賽諾沒和你提起過與須彌相關的事嗎?”

    “他只說了一點點,而且大多數都是有關沙漠的。”你一邊嚼著脆球,一邊回答他。

    “畢竟比起須彌主城,沙漠那樣的環境更適合他,也更讓人刻骨銘心。”提納里輕笑,對于你的答案實數意料之中。

    “兩位,讓一讓,本店特色的蘭巴德魚卷來咯!”對話間,第二道菜也被端了上來。

    被煎到表面微焦的魚片裹成了一團,圓心里包著的是你從未見過的紫色植物。

    顏色雖然好看,卻未必會讓人有食欲,可以參考你們現世的藍色咖喱,你面露難色。

    好在你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吃這玩意兒時,第三道米圓塔也被送了上來。

    同蛋糕相似外形的食物由大米所制成,表面因被煎烤而裹上了一層金黃色的酥脆。

    你好奇地用勺子挖了一口,咀嚼過后才發現里頭居然還有肉塊。

    酸酸甜甜的口感已經浸入肉的內部,再加同樣手法的烘烤過程,此刻連大米都染上了股獨屬于肉食的鮮香。

    見到你兩眼發光的驚奇表情,提納里貼心地為你介紹,“米圓塔的內部填充了由酸奶腌制而成的禽肉與魚肉,當然比起清脆的口感,點睛之筆應該是帕蒂沙蘭的花液。”

    提納里的介紹堪比《舌尖上的須彌》,然而你在被美食震撼之余,卻只注意到了“由酸奶腌制而成的肉”與“大米”這兩個點。

    “請問……這是賽諾最喜歡吃的東西嗎?”你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哇哦,這你也知道嗎,難道現世也有的吃?”提納里的臉上顯示出了“八卦”二字。

    你干咳了兩聲,“只是和他剛見面的時候聽他提過,因為太奇怪了所以就下意識地記住了。”

    他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甚至惡劣地上揚了尾調,“我懂,我懂。”

    你:“……”

    盤中的米圓塔還剩下半個,你的肚子已經再塞不下去任何,這盤碳水炸彈的飽腹感實在是太驚人了。

    于是吃飽了沒事干的你又想到了另一個讓你費解了許久的話題,“對了,我聽賽諾說他吃過蟲?”

    聽到你這么說,少年露出了個驚訝的表情,“難道你要嘗試一下么?我事先跟你聲明啊,賽諾吃的那種蟲子,可是在荒蕪的沙漠里都能找出個糞球推出來滾的奇行蟲啊……”

    你直接瞳孔地震。

    又與提納里吃了一會兒,此時桌上的食物已經七七八八全部空盤,唯有那份蘭巴德魚卷還剩了一只,是屬于你的那一份。

    就坐在你對面的少年玩味地勾起嘴角,把魚卷推到了一個你低頭就能夠到的位置,“你這點小心思啊……還好我是個不會浪費糧食的人呢。”

    你含淚接受現實。

    第30章

    你與提納里重新回到了教令院的領地。

    大抵是吃飽飯有了點力氣,這次的螺旋回廊你走得并不是很累。

    并且幸運的是,那位提納里要帶你見的神明現在已經有空了。

    位于圣樹的頂部,也是螺旋回廊的終點,凈善宮是草神納西妲所居住的地方。

    因為有提納里在前方帶路,再加上提前有了預約,你們穿過守衛人的過程非常輕松。

    而在你以為凈善宮的內部也會和須彌的其他建筑一樣,以繁茂的枝葉與依托圣樹而形成的石磚來進行修葺時,推開那扇別致的大門,你見到的卻是空前絕后的宏偉宮殿。

    不知是何材料建造的房梁從屋頂的四面八方延伸而下,小小的平臺坐落于宮殿的正中央,花瓣型的設計讓它宛若水中的睡蓮,蕩漾著以堅石為基調的“漣漪”。

    這里居然連守衛都沒有,堪比虛空的空間安靜得連走路時衣服的摩擦聲都清晰可聞,確實是適合靜心修養的好地方。

    “小心點,可別因為東張西望就掉下去咯。”提納里回頭囑咐了你一句。

    然而你想說的是,根本用不著提醒你都會小心翼翼。

    畢竟你根本沒有想到,這凈善宮居然會是完全鏤空的設計。

    那些形似河水的地面,也不過是底下“樹根”散發而出的魔力瑩亮了空間,造成了地上有實物的錯覺。

    你感覺自己像個小偷,鬼鬼祟祟地扒拉在通往中央的橋梁邊緣,生怕自己走錯一步都會不慎落入深淵。

    直到提納里無奈的低笑從你前方傳來,你顫顫巍巍地抬起頭,就見到那雙略顯厚實的中筒靴已然出現在了你眼前的地面上。

    “我扶你一把吧,”他伸手遞到你的眼前,看上去有些慚愧,“畢竟害你恐高成這樣,也有我的一部分責任。”

    你尷尬地笑了笑,遵從本心地把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有了提納里的牽引,凈善宮的道路也不再那么崎嶇,你們沒走幾分鐘,便到達了宮殿中央的“睡蓮”處。

    此刻小吉祥草王早已在殿內等待。

    淡色的魔力在她的身側游走繚繞,哪怕身形只是個不過八九歲的孩子,她卻依然散發著凡人不敢僭越與褻瀆的神性。

    有些神奇的是,她和賽諾都是白發,不過草神的發梢帶了抹新綠,確是有番草木心生的韻味。

    “兩位,讓你們久等了。白日里有一場我非常感興趣的學術會,所以我私心想要聽完,沒想結束的時候已經是落日時分,真的非常抱歉。”

    草神與你們見面的第一句話,居然是因為白天讓你們白跑了一趟而道歉。

    你沒想到在你心目中本該高傲的神明居然會如此謙遜,甚至還要為你一個素未謀面的凡人而感到愧疚,登時那種骨子里的不安騰然而起。

    “不礙事,不礙事,您能看中我也是我的榮幸,白天我權當是您對我的考驗,既然大家都會上面了,還希望日后能合作愉快哈!”

    你有一套完善的實習生商業會談用語系統,在和客戶進行對話時會自動觸發。

    提納里:“……”

    納西妲瞪了瞪那雙瑩綠的眸子,在提納里想要遁地逃走的注目下,她不解地偏了偏頭,“這是你們國家的社交方式嗎,雖然不是很能理解,但聽上去讓人覺得有被好好尊敬著呢。”

    “我說的都是事實啊。而且等待您的時間里,提納里帶我吃了須彌的美食,還欣賞了沿途的風景,真的一分鐘都沒虧。”

    因為石板的咒語而社死習慣了的你,逐漸在社牛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此刻甚至不需要提納里為你們介入,你就自然而然地與草神扯起了皮。

    “你能喜歡須彌就好了。”草神聞言輕笑,看上去被你哄得開心。

    不過很快她就鎮定了神色,望向了你身上還未打開過的背包,“那么接下來,我們是不是應該進入正題了呢?”

    少女突然沉靜下來的聲線讓你覺得莫名耳熟,仔細一想那似乎就是赤沙石板里與你對話的女性。

    但你又能非常清晰地確認,那位神秘女性與你眼前的草神絕非同一個人。

    到這,你從背包中拿出那塊黑灰色刻印著咒文的石板,遞到了早就感知到它力量的草神面前。

    她的指腹輕輕摩挲過石板的表面,幽幽魔力從她掌心流出,納西妲在試圖與石板進行共鳴。

    但下一秒,另一股力量自石板內盈盈而出,宛若沙灘上沖刷足尖的浪花,溫柔細膩,卻讓少女的指尖猛然頓住。

    方才還柔和的魔力也在瞬間散開,掀起一片風浪。

    “怎么了?”你焦急地追問。

    “……這塊石板是赤王遺留下來的寶物沒錯。”納西妲瑩綠色的眸子輕輕顫抖。

    雖說從一開始她就能感受到赤王的力量,但觸摸了石板后,她卻意外地察覺到了另一個人的存在。

    與她的力量無比相像,卻又無比地被納西妲肯定,對方與自己絕對不是同一個人。

    甚至,與其說那個人的魔力還留存在石板,不如說這更像是一段被石板記錄下來的記憶,在狂風與塵沙中被掩埋起來,隨著歷史的洪流一道退去。

    她的身形已經消散,而她的存在也從人們的記憶中生生剝離。

    如今唯有這塊掉落去現世的石板,在動蕩發生時因為不存在于同一世界,所以還留存著那僅剩的一點殘渣。

    “小草神大人,你……”提納里的聲音在靜謐的宮殿里忽地響起,雜糅著幾分迫切與擔憂。

    也是此時,只顧著看石板的你才注意到,納西妲的眼眶里居然盈滿了淚水。

    她的臉上沒有悲傷的表情,卻根本止不住眼淚,不停地教那些溫潤的液體流出眼角又滾落下面頰,像是在這短短幾秒鐘的時間里回憶起了讓她最為悲傷的故事。

    關于那個人的記憶已經完全空了,但她的身體好像還記得自己是屬于她身上的一根枝條,為那個已經完全模糊的影子而悲痛欲絕。

    “啊,我怎么……”納西妲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哭,只是有些慌亂地用手背擦去眼角的淚水。

    但因為她實在是搜索不出與之有關的記憶,便很快恢復了以往的平靜。

    她把石板推到了你的眼前,示意你收回,“石板里確實含有赤王阿赫瑪爾的力量與知識,但……它不屬于須彌,而是屬于你的世界。”

    “我的世界?”你驚訝,又好像秒懂了什么,“難道說在須彌還有一塊一模一樣的石板嗎?”

    “正是如此,”納西妲點頭,剔透的眸子里漾著絕對能成年之前就碩博連讀的智慧之光,“在來到提瓦特之前,你可有考慮過其他世界的存在么?”

    就像是次元與次元之間的分割,這是一種非常模糊,但又不斷地會有人對其進行認證,判斷其存在的神奇觀念。

    到這,納西妲倏然抬頭,看了眼站在門邊自然回避你們談話的提納里。

    在確認不會有第三者介入你們的聊天時,她垂眸繼續道,“在世界樹的記憶里,有關于降臨者的概念。他們來自于并非提瓦特的世界,或許和你屬于同一類人。”

    既然世界之間能達到互相穿梭,譬如你就依靠石板的力量來到了提瓦特大陸,那么由提瓦特產生的一切,自然也是有可能被那些降臨者們帶去其他的世界。

    “世界之間未知的秘密太多太繁瑣,就算是我也會有許多觸及不到的領域與無法理解的知識。”她沉聲,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思考。

    完了,你根本聽不懂。

    該說不愧是智慧之主嗎,說的東西都是些深奧到在現世都不一定會有人敢想的設定。

    如果放在以前,你絕對會把納西妲歸為和賽諾的同一類人:白毛中二少年。

    但如今眼見為實的你已經完美融入這個世界,甚至對他們口中的故事深信不疑。

    可無奈你初來提瓦特大陸,就算有赤沙石板為你提供知識,你也只能了解到少部分與沙漠或是赤王相關的資料,對大世界根本就是一竅不通。

    所以此刻面對納西妲的長篇大論,完全聽不懂的你只能像相親節目上被滅了24盞燈的男嘉賓,遺憾離場。

    不過最后,你還是想到并提出了一個困擾你許久的問題:

    “為什么這塊石板只有我才能使用?就連賽諾也驅使不了它。”

    終于聽到個自己想要回答的問題,小草神的眼底亮起了些許光芒,“因為,你和別人不一樣喔。”

    她說完,伸出小小的手掌沖你招了招,示意你去到她的身邊。

    神明的指示你不敢怠慢,趕緊小跑了過去,然后聽話地半跪在了納西妲的面前。

    她讓你閉上眼睛,并且在黑暗將你籠罩的那一刻,神明溫柔的手掌輕輕覆蓋在了你的頭頂。

    當溫柔的魔力化作第二個人的記憶在你腦海里奔涌而出時,你看到了很多奇怪的畫面。

    那似乎是赤王的視角,在經歷過殺伐與征戰過后,他踏上了砂石而成的王座,在須彌子民的愛戴下創造出了和平安樂的國度。

    然后他的野心與狂想在不斷地燃燒,曾經所擁有的一切不過捕風,他想要追尋的是無憂夢想,想要開拓屬于凡人的希望。

    最后在那位花之神的犧牲下,他看到了通往天空與深淵的道路,漫長,寂靜,沒有所愛之人的陪伴。

    關于赤王的回憶有太多太多,你的腦容量一下承載不住,便在片刻后感到頭暈目眩,好在納西妲及時放開了你,才讓你得以喘息。

    “你還好嗎?!”遠遠看到你表現出不適的提納里顧及不上你與草神的話題是否隱私,他飛奔到了你的身邊,將你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有些吃痛地倒抽了口氣,揉著腦袋半晌才恢復了神志,“嗯……只是剛才的信息量太大,一下子接受不了。”

    你話音落下時,提納里并沒有回復。

    這突然的沉默讓你困惑地抬頭,卻沒想見到他錯愕的神情。

    提納里緊緊盯著你的面龐,翕動著唇瓣,晃動著琉璃般的眸子,連著耳朵都打起了顫。

    “你的眼睛……?”半晌,他才小心翼翼地開口,拋了個古怪的問題給你。

    眼睛?

    你疑惑,借著地面的反光看向了倒影里的自己,竟發現你的虹膜不知何時變成了異樣的琥珀色。

    而在你驚慌失措之時,小吉祥草王已然走到你的身邊,她的聲線如寄宿地底的草木之心,沉寂且堅毅,在空靈的殿內幽幽響起——

    “你的身上有赤王阿赫瑪爾的血脈,足以催動石板的力量。”

    你能使用赤沙石板,你能聽到石板里的聲音,你能看到屬于阿赫瑪爾留下的記憶,并且這些權能僅限于你。

    言簡意賅,你是赤王的后裔,括號,現世版。

    聽到如此重磅消息的那一刻,你大驚失色,“可是赤王不是你們須彌這邊才有的特產嗎……!?”

    提納里:“特產是什么形容詞啊喂!”

    納西妲:“……”

    糟糕,她居然還覺得有點好笑。

    鎮定下來后,納西妲繼續道,“這就要聯系我剛才與你提到的信息了。世界并不單一,甚至會像世界樹的枝干一樣,延伸出無數條枝梢與枝葉。”

    你與賽諾能在不一樣的世界相遇,便是由無數種可能交織在一起而誕生出來的“果”,既然有“果”,就必然會有最初的“種子”。

    “種子在時間的流逝與人們不經意的栽培中發芽成長,最后長出數之不清的根莖與果實,維系了每一個看似并無關聯的世界。再加上須彌本就有赤王的后裔存在,偶有那么一兩條血脈散落去其他枝梢上的世界,并不算奇怪。”

    納西妲一番無懈可擊的邏輯解釋下來,讓你不禁感嘆她不愧是草神,看的就是開,只有你覺得非常生草。

    她同你微微一笑,頗有種先人看著自己晚輩的慈祥,“既然這塊石板能被作為赤王后裔的你所發現,又正好能為你所用,想必赤王也有他特別的用意吧。”

    或許……沒有石板的存在,那些魔物也早晚會出現在你的世界,因你身上與赤王相關的魔力而向你發難。

    “你不用擔心在兩個世界的去留問題,既然你是特殊的存在,那么有危險的地方你都有義務出現。這也是你能不同于其他人而穿梭于兩個世界的意義吧。”

    草神對你的啟發就像是游戲里那些重要NPC的對話框一樣長,怎么點都點不完。

    你思來想去也捉摸不透草神話語的深層含義。

    也或許是自己擺爛習慣了,如今都開始當社畜了,忽然神明丟給了你一個“其實你是魔法少女現在需要你來拯救世界”的設定,已經不是熱血高中生的你哪里還有活力來接這個包袱啊!

    你抱緊了手中的石板,不知為何感到有些頹然,但在你與納西妲道別時,她又忽然喊停了你的腳步,拋出了自己最后一個對話框:

    “和你一樣的赤王后裔如今就生活在阿如村,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可以親自去拜訪一下。我相信她會為你解答的。”

    >>>

    離開凈善宮的路上,是提納里陪你一起走的。

    “如何,今天這番交談,有沒有得到什么收獲?”少年搖晃著他的大尾巴,新奇地跟在你的身邊。

    提納里很少有機會見到這位深居于圣樹高處的草神,甚至因為讀書時其他學者一句無心的話語,他便期待著總有一天要親自詢問草神關于這句話的真意。

    不過現在在你的面前,他不得不忍痛把這份機會拱手相讓咯。

    “嗯……感覺還是迷迷糊糊的。”你揉了揉頭發,面色疲憊。

    感覺你聽了半天只記得草神最后所說的“坎蒂絲”,那個同你一樣的赤王后裔。

    看來想要知道更多關于赤王的信息,你只能親自去阿如村走一遭了。

    你與提納里一路走下回廊。

    在經過圣樹中部的教令院時,那嗅覺靈敏的家伙忽然皺了皺鼻子,然后神情古怪地停下了腳步。

    “我突然記起來有一本想看很久的書籍,難得今天正好回到教令院,我先去圖書館看一眼,你就自己先回去吧?”

    提納里如此說完,連給你拒絕的時間都沒有的轉身便走,一溜煙就竄到了教令院的內部,沒了蹤影。

    徒留你站在原地感覺晚風凄涼。

    雖然你不是那種矯情到回個家都要別人陪你的家伙……但是怎么說呢,有沒有一種可能,你根本就沒記住從須彌主城走回化城郭的路線呢?

    你感覺頭痛萬分,但這教令院如此之大,還有那么多的士兵看守,以你現在的身份根本沒辦法自由通行。

    遂你在心底抱怨了無數次提納里的狠心后,含淚拖著無奈的步伐繼續往下走。

    但令你意外的是,當你走到回廊的最后一節斜坡,遇到了個身披純黑罩袍,戴著寬大兜帽的人。

    他就站在臺階不遠處的樹影下,好像從很早的時候就開始等在這里了。

    見你靠近,罩袍下少年身形的人一雙紅瞳像狼似的幽幽盯著你,叫你在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過后,又馬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賽諾?!”你低呼他的名字,內心還是不太確定。

    好在那裹得嚴嚴實實的家伙點了點頭,他纖長指尖輕輕掀開兜帽的一角,露出了底下些許銀灰色的發絲。

    也是在見到這位老熟人的那一刻,你終于后知后覺地回想了起來,提納里在你身邊時那像小動物似的湊鼻尖的動作。

    原來他早就知道了賽諾在靠近。

    “聊完了?”少年的聲線很低,從被兜帽籠下的陰影中傳來,顯得有些神秘。

    “嗯嗯。”你一天都沒有見到賽諾,卻在晚上準備回家時遇見了來特意接你的他,這讓你的心情莫名有些愉悅。

    見你點頭,賽諾也沒有多說什么,而是伸出那只在罩袍下骨節分明的手,捉住了你的腕子拉著你就走。

    他的步伐很快,導致你也不得不小跑起來,還要不解地去追問他,“你要去哪里啊?還有你怎么不問我和小吉祥草王聊了什么?我都準備好賣關子了。”

    捏在你肌膚上的手指微微緊了幾分。

    下一秒你對上的是帽檐下賽諾無語瞇起的眸,“……我的任務還未完成,以我現在的身份不便于在教令院隨意走動,所以要先帶你離開這里。”

    聽他這么說,你“哦”了一聲,還算乖巧。

    只不過才跑出須彌城的大門,你的聲音又在他背后咋呼起來了,“現在夠遠了嗎?”

    雖然此刻四下無人發現你們的行蹤,賽諾也不敢放松警惕,但還是同安慰你似的對你“嗯”了一聲。

    “那你快點說你好奇我們的聊天內容啊,真是急死我了!”你的分享欲快要爆炸了,必須現在馬上立刻就要告知給賽諾。

    分不清楚你這是撒嬌還是撒潑,但賽諾對于你的容忍度明顯提升了不少。

    你聽他喉間擠出聲輕嘆,竟真的順著你的意思回眸問你,“……你們聊了什么,我很好奇。”

    不知為何你總感覺賽諾的語氣有些像在寵你,教你不自禁地亂了心跳,最后這關子賣了半天,你才冷靜下來故意去氣他,“我不告訴你。”

    賽諾:“……”

    >>>

    你們在凌晨時終于回到了化城郭。

    提納里今天又不回來,賽諾便將那張木床理了理,示意你還能再睡一會兒。

    你坐在床板上,心里還惦記著草神和你說的話,你一時半會還是理不通,便睜著雙大眼睛木訥地看著賽諾發呆。

    彼時的他正在換衣服。

    用來隱藏身份的罩袍被他整條脫掉,當衣擺的尾簾掠過他的頸間,少年銀白色的發絲如瀑般傾瀉而下,在月光的襯色下無比驚艷。

    這身衣服對他而言確實有些悶熱了。

    沒有戴胡狼帽的少年仰頭深深吸了口氣,教你瞧見了他頸間凸起的喉結與肌理的線條。

    朦朧月色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顏,連睫毛都鍍上了一層薄紗似的金。

    你從來都不知道欣賞一個男人脫衣服也可以用賞心悅目來形容,更何況對面還是那個初次見面時就被你誤認為中二病的賽諾。

    注意到了你的目光,他偏頭看你,因放松而繾綣在眼底的慵懶還來不及收走,帶著幾分野獸咬著獵物般的邪肆,“怎么了?”

    你一驚,心尖發了麻,又不想把這種莫名心動的窘迫給表達出來,便趕緊找了個話題,“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坎蒂絲的人?”

    “我曾在調查教令院的時候與她有過交集。她是阿如村的守護者,實力強大,值得欽佩。”賽諾給出了肯定的夸贊。

    “我聽說她是赤王的后裔,盾牌上刻著阿赫馬爾的祝福,擁有的神力可以驅使每一顆腳邊的黃沙,甚至讓它們形成沙塵暴。”你重復著草神對她的評價。

    “她身上確實有許多與赤王相似的力量,但至于使用神力創造沙暴……我沒見識過,所以不予置評,也絕不會允許她這么做。”

    說到這里,賽諾單手叉腰,挑眉看著你,“好好的怎么說這個?你今天和草神的會面,聊的全是與赤王相關的信息么?”

    見他這次是真的好奇,你沒忍“嘿嘿”一笑,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來你的身邊。

    賽諾對你不設防備,很快就走到你的身邊屈膝蹲下,與坐在床上的你對視。

    “其實……”

    你賣了個不算太長的關子,笑瞇瞇地湊近到賽諾的面前,然后閉眼又睜眼,教他清晰瞧見了你那倏然變色的眸子。

    琥珀色的瞳讓賽諾瞬間聯想到了那位阿如村的守護者,但更確切地來說,那是與赤王一模一樣的色彩。

    “我是赤王的后裔哦。”你同他炫耀似的說著,期待著賽諾臉上的表情。

    他確實如你所料的驚訝了,但僅僅只是兩秒,那份訝異就被更深的不安所吞沒。

    “我的祖先曾是在赤王身邊的祭祀。作為神明言靈的第一先知,為赤王的統治奉獻著自己的生命。”他抬眸看你,赤色的眸子里漾著窗外黯淡的月色。

    賽諾似乎有些失落,這般低沉的情緒也潛移默化地影響了你,讓你此刻只沉默地不敢作聲,望著那單膝跪在你面前,宛若神明誓使的少年。

    如今世界兜兜轉轉了一大圈,穿越過歷史千萬年的洪流,他居然又一次像他的祖先那樣,回到了赤王的身邊。

    你們注定在命運的紐帶上交織。

    作者有話要說:

    這里稍微解釋一下!

    因為賽諾反穿就已經算是私設了,等于是和這件事有關系的人都接觸到了其他的世界,所以為了圓邏輯我又加了很多的設定上去,和原故事背景肯定是有悖論的地方,大家看過算過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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