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4
「Chapter14」第4天:塞戈維亞
由于午后那場突然的談話,接下來的兩個大景點,塞戈維亞主教堂和阿爾卡薩城堡,林青妤都有些心不在焉。
陸修澤看在眼里,意識到自己或許操之過急,之后也不再提及。
但兩人之間的異樣安靜,還是叫旁人看出來。
從阿爾卡薩城堡出來時,梁導悄悄走到林青妤身邊:“林小姐,是對下午這兩個景點有什么不滿意嗎?還是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如果是對景點、行程或是身體有任何不適,你別客氣,盡管和我說哈。”
同為打工人,林青妤也知道打工人的不易,連忙搖頭:“沒有不滿意,大概是昨晚沒睡好,所以有點沒精神。”
梁導:“我那里有感冒藥、止痛藥、暈車藥和褪黑素,你有需要的話,隨時來拿。”
林青妤笑了下:“好的,謝謝。”
傍晚五點,天色漸暗,遠方的天灰蒙一片,瞧著要下雨的節奏。好在今日景點已經全部參觀完,團友們坐上大巴,前往古堡酒店入住。
林青妤坐在窗邊,一言不發。
良久,還是陸修澤先開了口:“下午的景點沒怎么見你拍照。”
林青妤還在想他午后提的那回事,垂著眼睫,低低道:“眼睛看過就好了,也不用什么都拍。”
主要是沒那個心情。
再加上這幾天教堂也看了蠻多,之后的行程還有好幾個教堂和城堡,也不差這么一會兒。
“抱歉。”陸修澤忽然道。
林青妤眸光微閃,還是沒忍住,回過了臉。
陸修澤看著她,神色凝肅:“應該等到巴塞羅那,再和你說那些。”
林青妤默了下,輕扯嘴角:“也還好……正好提醒我好好想想……”
陸修澤:“還是別想了,免得影響游玩的心情。”
林青妤:“但腦子已經開始想了,你能刪除一段代碼,難道還能噠噠兩下刪除一段記憶?”
陸修澤啞然,再對上她清凌凌的明眸,心下驀得一軟。
“小妤。”
迎著她疑惑的目光,他低下頭,湊到她耳畔:“謝謝。”
林青妤:“……?”
她做什么了,怎么突然說謝謝。
也沒等她問,陸修澤坐直了身子:“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開心些,享受這段旅行。”
林青妤看了看他,輕嗯了聲,“知道了。”
大概六點多,大巴到達酒店附近。
“西班牙國營古堡酒店,西語全程是Parador de Turismo,這是由西班牙政府經營的一家酒店管理集團。這個酒店集團的特色在于將具有歷史文化價值的古堡、古修道院和古建筑進行修繕和改建,成為外部古色古香、內部配備現代化生活設施的現代酒店。目前已經有近百家古堡酒店分布在西班牙各處,我們今天入住的這家在一座格外安靜的小城里……大家可以看向窗外,那碧綠草甸上的金色城堡,就是我們今晚的休息之所。”
梁導斜坐在第一排介紹著,又與駕駛位的司機用西語溝通了一番。
“待會兒大家攜帶隨身行李就好,大件行李箱酒店會派接駁車來取,到時候會送到各位的房門前。”
話音落下,大巴也穩穩地在路邊停下。
團友們紛紛收拾著隨身行李下車,林青妤拎著個黑色手提包,剛起身,陸修澤伸手過來。
她看他一眼,遲疑片刻,還是將包遞給了他——
陸修澤便是再直男,也知道一旦女朋友連包都不愿意讓你拿了,那就是真的沒戲了。
古堡酒店坐落在山丘之上,得步行走過一大片綠油油草甸,才能到達入口。
時值傍晚,草甸因為氣溫降低而升起一片朦朧的白霧,而前方的城堡沐浴在夕陽之下,金橘色的光芒籠罩著連綿巍峨的城堡高墻,宛若童話般夢幻。
“這風景真漂亮,像拍電影一樣。”
“是啊,今晚也算是體驗一把歐洲貴族的感覺了。”
“我今晚的朋友圈文案都想好了,就叫在逃公主回家了。”
前頭的小情侶們嘰嘰喳喳聊著,就連那對六十歲的老夫妻都拿出手機,左拍拍,右錄錄,顯然對這個地方很滿意。
林青妤走在陸修澤身后半步,頭疼想著,今晚一張床上睡著,會不會有點尷尬?
各懷心思間,到達酒店。
一進入酒店門口,就是一棵精致的巨大圣誕樹,節日氛圍感十足。
梁導很快辦理好入住手續,將古色古香的黃銅鑰匙分派給團友們:“大家先回房間休息,晚餐在一樓,八點開始。”
林青妤和陸修澤的房間在三樓,相比于酒店前臺的現代風,房間既保留了現代的便利,又充滿濃重歷史感,還有一個小陽臺。推開深褐色的雕花木門,陽臺外便是古堡內的石板街道,沉沉暮色下,一片靜謐安寧。
“在看什么?”
陸修澤走了過來。
林青妤下意識偏過頭,沒想到他靠得這么近,鼻尖險些撞到他的胸膛。
她一怔,忙不迭看向陽臺外:“沒什么,就覺得這里挺安靜的,很適合養老度假。”
陸修澤的腳步并沒往后退,反而從后擁著她一般,下頜微抬,看向灰暗天邊那一彎清冷的月。
“的確很安靜。”
他道:“剛才在樓下,聽導游說前面還有個小廣場,吃完晚飯,出去散散步?”
林青妤的背貼到他的胸膛,屬于男人身上的熱意和氣息籠罩著她,奇怪的是明明昨晚更親密的事都做了,可這會兒只是這樣一個不算擁抱的靠近,她的耳根反而熱了起來。
“好、好的。”她應了聲,想著是找個借口從他懷里溜出去,還是繼續這樣尬著。
門外響起敲門聲,行李員把行李送來了。
陸修澤去開門,林青妤暗暗松口氣。
趁他不注意,趕緊跑去浴室。
看著鏡子里泛紅的臉,她抬手拍了拍。
都這么熟了,臉紅個什么鬼啊!
都怪陸修澤,好端端的突然說那樣一番話,又是要買房又是要她對他負責……
不是說他考慮深遠不好,他愿意將她規劃進他的未來,她心里也挺觸動的。
但她目前就想戀愛,還真沒想過結婚。
不過陸修澤那安穩沉靜的性情,好像的確是個不錯的結婚對象?
唉,怎么越想越遠了。
林青妤晃了晃腦袋,打開水龍頭,撩了把涼水醒神。
晚上八點,酒店餐廳。
晚餐是西班牙三道式,每桌還配紅白葡萄酒各一瓶。
頭盤是一道奶油雞酥盒,分量不少,味道也不錯,林青妤吃了一半,就有五分飽。
等主菜端上來一份牛排,林青妤傻了眼。
這牛排未免也太實在了,感覺一個成年男人吃都夠飽了。
她有些為難地看向陸修澤:“我吃不完。”
陸修澤:“吃多少算多少,別撐著。”
林青妤:“浪費了怎么辦。”
陸修澤沉吟片刻:“先放著吧,如果我還能吃得下,我吃了。”
有他這話,林青妤安心了,拿起刀叉吃起來。
牛排的配菜還有幾塊煎土豆和一根大青椒,林青妤從來不吃青椒的,但看其他人都吃得津津有味,便淺嘗一口。
這一嘗,就像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這青椒和她從前的吃的青椒完全不一樣,非但沒有那股討厭的青椒味,還吸滿了牛肉汁的香氣,吃起來既有肉的香味,又保留了果蔬的清爽口感,真正應了那句“香而不膩,回味無窮”。
那根比巴掌還要長的煎青椒最后吃了個干凈,她還意猶未盡,催著一旁的陸修澤:“你快嘗嘗這青椒,特別好吃。”
陸修澤見她牛排一口沒動,青椒倒吃光了,也叉起青椒嘗了嘗:“嗯,是不錯。”
梁導就坐在他們不遠,聽到他們的話,笑道:“西班牙還有一道小吃,椒鹽小辣椒,拿當地的padron辣椒,用油煎一下,再撒上一些胡椒和鹽,味道也不錯。你們要是喜歡吃辣椒,之后不含餐的那幾頓,可以找個本地餐廳試試看。”
林青妤來了興趣:“也是這樣的青椒嗎?”
梁導:“沒這么大,拇指那樣小小的,一碟子端上來,配個啤酒邊吃邊聊,算是下酒菜。”
又聊了幾句當地的美食,三道式晚餐的最后一道甜點也端了上來。
中國人對好吃的甜品的評價是:“這個不甜。”
對難吃的甜品的評價是:“這個巨甜。”
而這道賣相精致的雞蛋布丁,齁甜,甜到像是糖不要錢。
林青妤只吃了一小口,就齁到天靈蓋都發麻,再吃不下第二口。
陸修澤本就不愛吃甜食,一看她這反應,連勺子都沒抬起,繼續吃牛排。
林青妤端起紅酒杯壓壓甜味,視線無意間掃過斜對面的周應淮,卻見他竟然一口又一口地吃著雞蛋布丁。
林青妤驚了,他是味覺失靈了不成?這和直接往嘴里塞冰糖有什么區別。
過于震驚,她看了好幾眼。
直到周應淮的視線看過來,她才連忙避開。
幾秒鐘后,桌上的手機一震。
點進微信,Zhou-yh:「?」
林青妤:“……?”
她皺眉,抬眼瞥了下斜對面,那人正拿著手機。
Lin:「?」
Zhou-yh:「看我做什么?」
Lin:「誰看你了。」
Zhou-yh:「姓林,名青妤的那個。」
Lin:「……」
Lin:「呵呵.jpg」
Zhou-yh:「余情未了的話,直說。」
Lin:「?????」
Lin:「有病吃藥/微笑」
Zhou-yh:「墨鏡/掉淚/」
林青妤一怔,等反應過來這家伙在玩梗,扶額。
神金。
害她莫名其妙笑一下。
也沒再搭理他,她切出對話框,去刷微博。
一頓晚飯吃完,將近九點。
林青妤吃得有些撐,但想著待會兒會和陸修澤出門溜達,倒沒什么長胖的心理壓力。
就在她把剩下半杯紅酒喝掉,打算喊陸修澤離席時,他卻盯著手機皺起了眉。
一看他這神情,林青妤的心沉了沉。
果然沒多久,他抬臉看她:“小妤,項目出了點問題,我得上樓處理下。”
又掃過她桌前的餐盤:“你再在這坐會兒?”
林青妤明白他的意思,餐廳里導游和團友們正有說有笑地聊著天,她上樓也無聊,不如在樓下和大家一起說話解悶。
林青妤抿了抿唇:“問題很棘手嗎?”
陸修澤:“具體情況得進后臺看下數據。”
林青妤:“哦,那你去吧。”
陸修澤安撫般按了下她的肩:“我會盡快。”
話落,他拿著手機離席。
坐在林青妤對面的小孟咦了聲:“你男朋友怎么走了?”
林青妤勉強笑了下:“他工作上有點事,得去加個班。”
“哇,出來玩還工作,這也太卷了吧。”
“呃,是挺卷的。”
林青妤干巴巴笑了兩下,心底有點郁悶,又倒了半杯紅酒。
餐桌上團友們天南地北地聊,林青妤心里揣著事,懶得說話,只魂不守舍地聽著。
又過了一刻鐘,團友們也紛紛離席。
林青妤看著空空如也的酒杯,再看遲遲沒有動靜的手機,估摸著陸修澤沒半小時搞不定。
但繼續等他半個小時,廣場上恐怕也沒人了。
她擱下酒杯,自個兒溜達到酒店門前。
出去,還是不出去呢?
她挺想出去逛逛的,畢竟明天一早就要離開這座古堡。
但大晚上的,一個女生出門在外,實在不安全。
她站在那棵在夜色下愈發五彩斑斕的圣誕樹旁邊,糾結不已。
“你一個人在這做什么?”
身后冷不丁響起一道慵懶嗓音,林青妤肩膀一抖。
等轉過身,看到單手插兜的周應淮,兩道柳眉蹙起:“大晚上的躲人背后,想嚇死誰。”
周應淮一臉無辜:“你這吃的是辣椒,還是槍藥?我可沒惹你。”
林青妤也知道時隔這么多年,沒必要這么針對他。
但……誰叫他正好撞上她心煩的時候呢。
淡淡看了他一眼,她偏過臉,繼續盯著圣誕樹閃閃發亮的裝飾。
周應淮順著看了過去:“這有什么好看的?”
林青妤:“要你管。”
周應淮:“這是和陸總吵架了?火氣這么大?”
林青妤:“要你管。”
周應淮:“這不是吃飽了沒事,隨便問問嘛。”
林青妤一噎。
靜了一會兒,余光瞥見他還沒走,她沒忍住:“你怎么還在這?”
“為什么不能在。”
周應淮懶洋洋瞟她一眼:“難道這圣誕樹是你家的,只許你看,不許我看?”
林青妤又被嗆了下,更郁悶了,沒好氣瞪他:“多年不見,你這臉皮真是見長啊。”
周應淮笑了下:“是,漂亮國的風水養人,尤其養人臉皮。”
理智告訴她不該笑,但……
神金,又害她莫名其妙笑一下。
林青妤掐緊掌心,剛轉身要離開,男人疏懶的嗓音再次飄了過來:“我剛聽前臺說,廣場那邊好像有圣誕活動,又唱又跳的,現在還挺早的,你不想出去逛逛?”
林青妤的腳步一頓。
大老遠出國旅游一趟,她當然想多逛多看。
何況這會兒上樓,陸修澤對著電腦忙工作,她也只能在旁玩手機。
但……和周應淮出去逛?
搖擺不定之際,周應淮突然上前一步,輕笑:“怎么,難道真的對我余情未了?”
他身形高大,陡然靠近,那壓倒性的氣勢叫林青妤下意識往后退了步。
待反應過來他的話,她皺眉看他,“我記得今天的晚餐也沒有毒蘑菇,你怎么就開始胡言亂語了?”
周應淮依舊是那副混不吝的懶散笑意:“如果只是普通團友,或者普通學長,一起出門逛逛,有什么不行?”
林青妤:“……”
“你知道男人都很自信的,你越刻意避著,越讓我產生一種你很在意的錯覺。”
他笑著說這話,林青妤明知道他是在激將法。
可偏偏,她就吃這一套。
真該死。
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她大步朝外:“行了,別廢話。”
就當他是個免費保鏢,不用白不用。
周應淮薄唇輕翹:“來了。”小祖宗-
酒店距離廣場大概八百米的距離,一路是曲折蜿蜒的石板街,兩旁是風格迥異的居民樓建筑。
冬日夜晚有些寒涼,路燈微弱照在路邊,四周格外靜謐。
如果是林青妤一個人出門,估計走出五十米就躊躇著打退堂鼓了。
可身邊跟了個一米八壯漢,絲毫不會覺得害怕,反而享受起這份獨屬于百年古堡的靜謐與安寧。
晚風輕拂過發絲,泠泠月光下,倆人的影子投到墻邊一前一后。
林青妤看著那兩道影子,不自覺想起一些舊事。
恍惚間,身旁的男人薄唇輕啟:“上回和你走夜路,還是七年前。”
林青妤錯愕抬眼。
周應淮:“不記得了?”
他嘖了聲:“也是,都過去這么多年了。”
林青妤抿唇不語。
她錯愕不是因為不記得,而是沒想到他的腦電波竟然和她同頻。
她剛才也正在回想上一次走夜路的情形。
那是分手的前一晚,正值暑假,他們從ktv回來。
他照往常一樣送她回家,直送到單元樓下。
而每次分開前,倆人都會躲在陰暗的小角落,偷偷擁抱、接吻,難舍難分。
青春期嘛,少年人的荷爾蒙簡直像是劇烈搖晃過的汽水瓶,瓶蓋一打開就嘩啦噴薄出來。
那晚他們也在墻邊膩歪了很久,久到媽媽打電話過來,問怎么還沒回家,這才戀戀不舍地告別,又約好第二天一起去游樂場玩。
但第二天,周應淮就提了出國讀書的事。
最后的肢體接觸,便是林青妤狠狠踩了他的腳。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她都后悔怎么沒抽他一巴掌——
還是年紀小,太有素質了。
“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提那個做什么?”
林青妤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安靜空曠的小路:“早八百年就忘了。”
話音落下后的許久,周應淮才笑了聲:“忘了也挺好的,不像我,那些事想忘都忘不了。”
林青妤呼吸微微一屏。
片刻,她嗤道:“都這把年紀了,別再演深情這一套了,蠻好笑的。”
周應淮偏過臉,瞥過她眉眼間那毫不掩飾的嘲意,眸光微黯。
接下來,兩人都沒說話。
林青妤有一瞬間想過,她剛才那話是不是太刻薄了。
轉念又想,哪刻薄了,本來就是在裝深情嘛。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男人三分淚,演到你心碎。
當初年幼無知被他耍了,現在她還信他個鬼。
走過這段寂靜無聲的甬道,又拐了個彎,眼前豁然明亮起來。
掛滿彩燈的天幕之下,一個四面都是高大建筑的廣場出現在眼前,廣場正中間赫然是一棵巨大的、閃閃發亮的圣誕樹。
和國內的廣場相比,人雖少了些,但唱歌的、跳舞的、拉琴的,與酒店附近空無一人的寂靜相比,可以說是很熱鬧了。
“這邊的廣場感覺都長一個樣。”
林青妤環顧一周,隨口道:“國內好歹還有各種小吃攤,這里什么也沒有。”
周應淮和她并排走著:“你餓了?”
林青妤:“不餓,晚上吃得很撐。”
說到這,她乜了他一眼,到底沒忍住:“你開始不是發消息,問我干什么看你嗎?我是看你竟然能吃下那個布丁?那么甜,感覺吃一口都要得糖尿病了。”
周應淮眉梢輕挑,“你果然是在看我。”
也不等她反駁,一臉淡然地聳聳肩:“歐美這邊的甜品都這樣,齁甜。在美國待了這些年,也吃習慣了。”
林青妤:“既然習慣了,你還回國做什么?干脆留在那邊工作唄。”
這話剛出口,她就有點后悔。
怨氣未免明顯了些。
可說出的話也沒辦法收回來,好在周應淮也沒揪著這點,只彎眸睇她:“師夷長技以制夷嘛,我這一顆赤子心,學到了本事可不得回來報效祖國,建設中華。”
嘁,這不要臉的,說得他有多能耐似的。
林青妤腹誹,清婉的眉眼卻是不自覺舒展。
兩人沿著廣場溜達了一圈,這地方不大,所謂的廣場活動,也是一伙本地人穿著民族服裝,站在一家酒吧面前敲鼓唱歌。
唱的什么林青妤也聽不懂,但看他們一個個紅著脖子情緒激動,像是喝醉了撒酒瘋一般,也不敢往前湊。
于是遠遠地舉起手機,錄著視頻。
周應淮就站在她身旁。
有人擠過來時,他長臂抬起,虛虛護著。
直到林青妤錄好視頻,收回手機:“沒什么好看的,回去吧。”
周應淮放下手,插著兜:“好。”
又走回開始那條闃靜昏暗的小路,來時是上坡,回時是下坡。
當廣場的喧囂漸漸消失在耳后,周應淮遲疑片刻,還是開了口:“你真和陸修澤吵架了?”
林青妤的腳步停住。
再次抬眸,她擰著眉,一臉警惕。
“別緊張。”
周應淮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我就隨便問問。”
林青妤本來不想搭理他的。
提步之前,又改了主意。
她握緊雙拳,仰起臉看他:“周應淮,反正這會兒也沒別人,我就直接和你把話挑明了。咱倆當初那事早就翻篇了,雖然不知道老天爺是瞎了眼還是故意整我,讓我們倆又在一個團里碰到,但為了這趟旅途大家都能愉快度過,我覺得你我最好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至于我和陸修澤之間的事,也請你保持外人該有的距離感,不該問的別問。”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月光和燈光一齊籠在她的身上,活像一只炸毛貓。
周應淮眉頭擰起又松開,半晌,嘴角牽起一抹淡淡的弧度:“你這脾氣,還真是一點沒變。”
“我跟你說正經的,別嬉皮笑臉。”
“好,我正經的。”
周應淮斂起笑,胸膛起伏片刻,看向她:“既然你把話說明了,那我也不妨說下我的想法。我知道你還在為當年瞞你的事生氣,我承認,隱瞞那件事是我不對,但我真沒想到你對那件事會這么介意,甚至也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林青妤臉色微僵,語氣有些不耐:“你提這個做什么。”
“提,必須得提。這些年,我一直欠你一個道歉,也欠你一個解釋。”
冷白靜謐的月光下,男人深邃的輪廓一片凝肅:“或許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你不信,或者覺得我在演。但我還是想說,這回能和你在同一個團重逢,我很慶幸,我覺得這是老天爺給我的一次機會。”
“一次讓我追回喜歡的人,再不松開的機會。”
“林青妤,我喜歡你,從過去到現在,從來沒變。”
第15章 Chapter15
「Chapter15」第4天:古堡之夜
林青妤腦袋有一瞬空白。
等反應過來,她朝周應淮翻了個白眼:“神經病。”
還老天爺又給他一次機會,從過去到現在一直喜歡從來沒變,啊呸,他當他偶像劇男主角呢。
七年前已經被這家伙耍過一回,再信他半個字她就是個棒槌。
她轉身就要走,周應淮拉住她:“林青妤,我認真的。”
“你松開!”
林青妤甩開,“你要是荷爾蒙過剩就回國找個老中醫開兩副藥調理一下,別在這里發瘋。我警告你,離我遠點,再胡言亂語說這些不著四六的話,小心我……我報警!”
她大步往前走。
周應淮快步跟上:“你等等,你就不能聽我把……”
“不能!”
林青妤陡然剎住腳步,伸出根手指指著他,一臉冷漠:“從現在開始,你跟我保持距離,十米,不,二十米!二十米之內,別湊過來,不然我真的會罵得很難聽。”
周應淮:“……”
年紀不大,脾氣不小。
“不許跟來!”
林青妤往前走了十步,回過頭,警惕告誡,“不許跟!”
周應淮站在原地,一直等她拉開了二十米的距離,才邁出步子。
都過了這么多年,哪怕給他三分鐘的時間解釋一下也好啊。
死刑犯都有個懺悔機會,他這連死刑犯都不如。
不管怎樣,還是得找個合適時機和她聊一聊。
林青妤獨自走在前頭,腦子里就像飄彈幕似的,飄過去一行又一行的“莫名其妙”。
真是搞不懂了。
七年前他說出國就出國,七年后他說喜歡就喜歡,他以為他是誰啊?
心里的國粹一句接一句,突然,斜對面的巷子里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走來四五個的青少年。
他們一個個瞧著十七八歲,也不知道是喝嗨了還是磕嗨了,大晚上的扯著大白嗓唱著聽不出調的歌,雄赳赳,氣昂昂。
眼見要碰到一塊兒,林青妤靠墻邊走去,又加快了腳下步伐。
沒想到其中一個黃色卷毛的青少年突然雙手作喇叭狀,朝她怪叫了一聲:“chino!”
林青妤皺起眉,但秉承著“出門在外,安全第一”的心態,決定就當狗在叫,不去理睬。
哪知那幾個青少年見她不搭理,變本加厲。
原本是一個人喊,現在變成了一群人喊:“chino!chino!”
邊喊嘴里還發出嘻嘻哈哈的怪笑,煩人程度簡直堪比峨眉山的猴子。
林青妤心里冒火,垂在褲邊的拳頭也不禁攥緊,這群沒開化的小兔崽子!
要不是打不過,真想給他們一人一拳,叫他們跪在地上喊姑奶奶。
念頭剛起,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
林青妤一怔,下意識縮起肩膀,回頭看去。
只見一道高大的黑色身影在視野里晃過,不等她看清楚,就沖到那群青少年面前,一把揪住了最先出言不遜的那個黃色卷毛。
“puta madre!capullo,vete la mierda!(他x的,混蛋,吃x去吧)”
周應淮沉著臉,緊揪著的手掌都鼓起青筋,冷聲道:“Ahora,de inmediato,pide disculpas a mi amigo,de lo contrario no me culpes por golpearte los dientes.(現在立刻給我的朋友道歉,否則別怪我揍得你滿地找牙)。”
不遠處的林青妤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么,但周應淮一出手,那些青少年一個個蜂擁而上,面紅耳赤地拽開他,嘴里還用西語不斷嚷嚷著,她心下不禁一沉。
周應淮依舊揪著那個黃色卷毛,厲聲警告著其他青少年:“道歉,不然我不介意帶著你們一起進警察局。”
那些青少年人數雖多,但沒一個比得上周應淮身形高大,挺拔健碩。
尤其他發起狠來,陰沉臉色在夜幕里格外駭人。
林青妤在旁看得心驚肉跳,一邊拿出手機錄像存證,一邊故作鎮定地靠近,用不算流利的英語喊道:“stop,or i will call the police!”
書到用時方恨少,大學考四六級信手拈來,真要開口放狠話,一個詞都想不起來!
周應淮見她拿著手機靠近,眸光一凜:“別過來,免得誤傷。”
轉臉又冷下嗓音,嘰里咕嚕地對那群青少年說了一堆。
看那語氣和神態,在放狠話。
那個黃色卷毛顯然很不服氣,罵罵咧咧推了一把周應淮,又很不耐煩地招呼著其他人上前。
一時間,氣氛十分緊張。
林青妤大氣都不敢出一聲,想要報警,腦子里只冒出“110”。
完蛋,萬一真打起來,她是上前拉架還是跑?
“周應淮,別動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然還是算了吧。”
周應淮卻像沒聽到般,眼見那幾個青少年嚷嚷得愈發張狂,他稍稍歪了歪脖子,朝林青妤道:“你轉身,別錄了。”
林青妤:“啊?”
下一秒,便見周應淮一拳頭朝那黃色卷毛揮了過去,嘴里還狠狠罵了句臟話。
高中時,林青妤就聽同學說過,周應淮和一中的校霸打過架,他打起人來特別狠。
后來在一起了,她問他:“真的假的?”
他笑得恣意:“必然假的,我好學生,從不打架。”
然而此刻,看他揮拳間那股利落勁兒,林青妤雙眼發直。
這家伙絕對又騙了她!
等反應過來,她急急喊道:“周應淮,你小心點,別打了!”
打贏坐牢,打輸住院,無論哪種,都不算好。
幸虧那伙青少年也是一群欺軟怕硬的慫貨,見周應淮真的發了狠勁兒,一個個面面相覷,往后退去。
周應淮還揪著那個黃色卷毛,結實的長臂卡著他的脖子,讓他面向著林青妤,用西語訓斥道:“難道你媽沒教你要尊重女性,不能搞種族歧視?道歉,否則我的拳頭教你做人。”
黃色卷毛半邊臉已經高高腫起,雖然很不服氣,但明顯知道這個會說西語的中國男人不好惹。
沒辦法,只得悻悻地朝林青妤低頭:“sorry.”
林青妤:“……”
并不想原諒。
她看向周應淮:“松手吧,免得惹麻煩。”
周應淮嗯了聲,臂彎稍稍用力,勒得那黃毛一張臉漲紅,又沉著嗓子教訓了一句。
這才松開手,環視那群青少年:“滾吧。”
那群人見了鬼般,一個個夾著尾巴從另外一條巷子跑了。
見沒了蹤影,林青妤這才長舒一口氣,收了手機,快步上前:“你怎么樣?有沒有受傷?你說你這個人也是的,他們罵人,你會西語罵回去就好了,這樣貿然動手,萬一動靜鬧大了,把警察招來了,或者把人打住院了,明天還要不要去下一站了?”
“林大小姐,我剛才可是在幫你教訓那群小兔崽子,你怎么還怪起我了?”
“我……”
林青妤一噎,視線掃過周應淮被拽得凌亂的衣服,還有他拳頭上那道不知何時弄出的血痕,心下愧疚:“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
“關心我?”周應淮眉梢輕揚。
鴉黑的眼睫顫了顫,林青妤掐緊掌心,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別往臉上貼金,我只是怕你被警察抓走了,還得押我去做人證,我明天還想去薩拉曼卡繼續旅游呢。”
“這么好看的一張嘴,怎么說出這么冰冷的話。”
周應淮故作惆悵嘆口氣,又抬手理了理被扯歪的衣領和袖子,嗓音疏懶:“別擔心,這種嘴賤的teenager都是欺善怕惡的,打一頓就學乖了。”
“聽你這話,你很有經驗?”
“那必須的。”
周應淮笑笑:“這些年沒少揍這些rasist。”
林青妤擰起眉,探尋的視線在他面上掃了又掃,試圖分辨他這是玩笑還是認真的。
然而朦朧夜色下,男人俊美的眉眼間笑意淡淡,似真似假,她一時間也拿不準。
唯一清晰看見的,便是他拳頭上的傷口。
破了皮,在流血。
“你的手……”
“哦。”周應淮活動下關節,“小擦傷,不礙事。”
林青妤眸光閃了閃,從口袋摸出紙巾,抽了張遞給他:“先拿紙巾包著吧,待會兒回酒店,問問前臺有沒有創口貼。”
周應淮沒去接紙巾,只伸出手:“你幫我?”
林青妤:“……?”
剛要拒絕,一仰頭就對上男人透著幾分無辜可憐的漆黑眼眸:“都是團友,互相幫助一下不過分吧?”
想到他這傷是為了幫自己才弄的,林青妤深深吐了口氣,上前一步。
周應淮見狀,嘴角微翹,很是配合地拉起衣袖。
林青妤剛把紙巾疊成個合適的長條,一垂眸,就看到男人修長寬大的手。
五指纖長,骨節分明,如玉雕琢般,白皙手背清晰可見青色血管。
再往上的手腕,是一根有些褪色的紅繩。
漫不經心的視線戛然停住。
心跳也好似漏了一拍,她難以置信地仰起臉。
周應淮已經習慣了那根紅繩的存在,所以撩起衣袖時并不覺得有什么不妥,直到面前的人抬頭看來,那雙月光下無比明潤的烏眸里,寫滿了震驚與懷疑,他才反應過來。
表情有一瞬僵硬。
想抬袖遮住,又覺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喉頭滾了滾,他啞聲:“這個……”
“小妤——”
右側冷不丁傳來一道磁沉的嗓音。
周應淮和林青妤皆是一愣。
側眸看去,只見昏黃路燈籠罩的寂靜街道上,一襲黑色大衣的陸修澤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在林青妤和周應淮的身上掃過,而后落向兩人一起伸出的、即將碰上卻沒碰上的手上。
“小妤,怎么不接我語音?”
陸修澤走到林青妤身旁,平靜視線掠過周應淮,語氣透著三分清冷:“沒想到周先生也在這。”
周應淮揚了揚眉,沒說話。
林青妤也沒想到陸修澤這個時候找了過來,怔怔回過神:“你打語音了嗎?可能微信又抽風了,我沒接到……開始我看你在忙,正好周應……周學長也要出來逛逛,我就和他一起過來了,這會兒要回去了。”
陸修澤聽不出情緒地嗯了聲,又看向他們的手:“這是?”
林青妤將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遍,末了,又將那紙遞給陸修澤:“不然你幫他包一下?”
陸修澤:“”
周應淮:“”
“還是不麻煩陸總了,我自己來。”
周應淮接過林青妤疊好的紙巾,余光瞥見陸修澤不算好看的臉色,狹長眼角微挑:“陸總可別誤會,小學妹是熱心腸,怕我不方便,才打算幫我包一下,你應該不會介意?”
陸修澤下頜微繃,嗓音淡漠:“不介意。”
再看林青妤:“那些小混混有沒有傷到你?”
林青妤這會兒還有些尷尬,搖頭:“我沒事。”
“那就好。”
陸修澤松口氣,默了片刻,緩聲開口:“下回別再夜里獨自出門了……”
話未說完,周應淮“咳”了聲,指了指自己:“陸總,我這么大一個人杵在這呢。”
陸修澤眉心微動,而后不疾不徐地掀起眼簾:“周先生,這次多謝你幫我女朋友解圍。”
“至于我剛才那話的意思,只是想提醒我女朋友,出門在外,安全為主。如果真想出門,我會陪她一起。”
“是么?”周應淮玩味地勾起唇角:“我還以為陸總是以工作為先。”
陸修澤面色微凝。
周應淮眼角笑意更深,“不過你也不用和我太客氣,你忙工作嘛,大家也能理解,反正我這趟出國,無事一身輕,小學妹想去哪里逛,我隨時都可以陪她一起,你也能安心忙工作。”
話音落下,陸修澤周身的氣場明顯冷了下去。
看向周應淮的目光也愈發銳利,“我的女朋友,我自己會陪,不勞煩周先生。”
周應淮也斂了笑,毫不避讓地回望陸修澤:“我不覺得勞煩。”
夾在兩個男人中間的林青妤:“……”
她就算再遲鈍,也意識到那陡然襲來的冷意并非十二月夜晚的寒風,而是這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修羅場。
老天爺,這都是什么跟什么。
周應淮這張破嘴!
她狠狠瞪了周應淮一眼,還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給點顏色就開染坊。
周應淮接收到眼刀,有些不情愿般挪開視線,又低頭擦著手上的血痕。
“嘶。”他吸了口涼氣,撩起眼,幽幽看向林青妤:“別說,還怪疼。”
林青妤:“……”
雖然不那么信,但又不好意思懟回去。
“疼的話,忍一忍,回酒店找個創口貼貼上就成。”
她說著,看著一旁的陸修澤:“走吧?”
陸修澤若有所思看她一眼,而后抬手攬住了她的肩:“好。”
林青妤瞥過肩,抿了抿唇,沒說話。
邊往前走,邊拿出手機,果然有好幾條來自陸修澤的微信消息。
但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了靜音模式,所以一直沒提醒。
周應淮一開始是跟在倆人身后半步,見道路變寬,無比自然地走到了林青妤另一邊,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聊得都是剛才小廣場的所見所聞——
那些他和林青妤共同看到的景色,而陸修澤卻未曾參與的。
林青妤并不知道他這點小心思,她只覺得那么個小破廣場有什么好聊的?
漫不經心答了兩句,她倒是問起一件好奇的事:“你剛才和那些人說的是西語?”
周應淮:“嗯。”
林青妤:“你不是在美國留學么,怎么還會西語?”
周應淮:“如果我說我之前交了個西班牙女朋友,你信嗎?”
林青妤微怔,片刻,斜他一眼,“怪不得。”
周應淮嘴角弧度一僵:“這你信了?”
林青妤蹙眉:“為什么不信,你在國外讀書,談個國外女朋友不是很正常?”
周應淮有些郁卒:“該信的不信,不該信的瞎信。”
他說得含糊,林青妤沒聽清,問他:“你咕咕噥噥的說什么?”
周應淮肅了神色,無比正經看向她:“我說,我沒談。除了初戀女友,這些年我一直都單著,守身如玉。”
林青妤的額心從他說“初戀女友”就突突跳個不停,待聽到“守身如玉”,連嘴角都忍不住抽了起來。
他跟她說這些做什么!
還當著陸修澤的面。
難不成還想讓她給他發一朵“男德標兵”大紅花?
腹誹歸腹誹,這會兒她也不再敢輕易接茬,生怕周應淮又冒出什么驚人之語。
回到酒店后,前臺小哥知道他們剛才的遭遇后,十分驚訝并且一臉抱歉,趕緊從醫藥箱拿出兩張創口貼。
夜色已經深了,三個人一起上了樓。
在安靜的樓道口分別時,林青妤隨口提醒了一句:“你那個傷口注意別碰水,小心發炎。”
周應淮微詫:“好。”
稍頓,“晚安。”
這句晚安沒指向,但當下這情況,顯而易見。
林青妤眼皮跳了兩下,也不知是她的錯覺還是怎么,那只攬在肩頭的大掌好似緊了些。
各自回了房間,房門甫一從里面反鎖,林青妤便被陸修澤堵在門口。
他長臂撐著墻壁,玄關處微暗的暖燈打在他立體的輪廓,低垂的眉眼間,神情晦暗不明。
這突如其來的“壁咚”讓林青妤有些懵。
腳步抵著門邊,她瓷白的臉龐微微仰起,疑惑:“陸……”
話未說完,男人的吻突然落了下來。
第16章 Chapter16
「Chapter16」第5天:薩拉曼卡
林青妤的腦袋好像宕機了。
屋內光線昏暗,四周被濃厚的陰影籠罩,靜謐得只能聽到陽臺花窗外樹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的沙沙聲。
而身前的男人氣息熱烈,修長的大掌叩著她的后腦勺,她背后抵著門板,退無可退,只得仰起臉,接受這突如其來的、宛若風暴席卷般的熱吻。
彼此氣息交纏著,昏暗之中,她清晰感受到男人唇瓣的柔軟和濕潤,舌尖仿佛還殘留著淡淡的葡萄酒香氣,香津濃滑。
安靜的空間里,渾厚的荷爾蒙肆無忌憚地蔓延,猶如烈火般愈演愈烈。
就在陸修澤的手滑到腰間時,林青妤陡然清醒。
“等等……”
她按住了他的手,迎著男人壓抑著慾念的幽深眸光,有些微喘道:“你…你這是怎么了?”
吻得這么突然,又這么熱烈,和他平時的風格大相徑庭。
陸修澤神色難辨地看了她片刻,忽然彎腰,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緊,很緊。
烏發濃密的頭顱深埋入她柔軟的脖頸,高挺鼻梁也緊貼著,噴薄的熱息拂過她的肌膚,一陣微微的癢從脖間傳至尾椎骨。
林青妤眨眨眼,一動不敢動。
這到底是怎么了。
工作遇到麻煩了?還是因為她和周應淮出去逛的事不開心了?
良久,身前的男人才稍稍起身,下頜卻還抵著她的肩,濕熱的呼吸緩而沉:“小妤,別生氣。”
林青妤驚愕,雙手抵開他的胸膛,不解地仰起臉:“為什么這樣說?”
陸修澤垂下眼,骨相分明的面龐在半明半昧的光線里有些模糊,那雙眼睛卻清明而沉靜:“答應了要陪你出去逛,卻食言了。”
本以為很快就能忙完,沒想到下了樓,早已不見她的身影。
發消息不回,打語音不接。
他找遍酒店,心急如焚。
還好遇到個從外回來的團友,說看到她在小廣場那邊。
他想,她一定是生氣了,才不回消息。
靜音模式,不過是個借口。
“小妤,這次是我不對。”
陸修澤頭垂得更低,額抵著她的額,低沉嗓音透著幾分愧疚沙啞:“之后一定好好陪你,再不會叫你落單。”
林青妤微微錯愕。
如果說一個小時前在餐廳那會兒,她的確是有點生氣。但這會兒她逛也逛了,看也看了,還解鎖了“教訓種族歧視teenager”的小插曲,早就把那點小郁悶拋到腦后了。
而且相比于“現男友忙于工作無法陪她逛街”這件事,現在更叫她煩心的是——
再度重逢的前男友忽然表白,并且還一直留著七年前的定情信物。
是的。
林青妤一開始并不相信周應淮那些一直喜歡的鬼話。
直到看到了他腕間系著的那條紅繩。
高中時期,不知道從哪刮來一陣流行,女生們會親手編一條花繩送給喜歡的人。
花繩有五彩斑斕的絲線,還有各式各樣的款式和鎖扣,甚至還可以根據喜好,串上各色珠子、鈴鐺、墜子之類的小物件。
林青妤也學人編花繩,但她天生不是做手工的料,編來編去一團糟,最后決定不為難自己,跟徐菲學了最簡單的一種單色花繩。
在顏色抉擇上,她也糾結了好一陣。
既然是送給周應淮的,那些花里胡哨的顏色不適合,她本來想選黑色。
但徐菲說:“黑色多沒意思,本來你編的花樣就簡單,選個黑色戴在手上,黑漆漆的遠看跟個發繩圈似的。”
林青妤:“那選白色?”
徐菲:“白色多容易臟。”
林青妤:“那你說什么顏色?”
徐菲:“唔,不如紅色?紅色多吉利,月老的紅繩也是紅色,正好把你們倆綁在一起,牢牢地,這輩子也不分開。”
她那時年紀小,正青澀,聽到好友的調侃,兩只耳尖都紅得滴血般,握著拳頭就要去錘徐菲。
最后還是選了紅色。
她邊編繩子,還邊默默祈禱著,月老啊月老,希望我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學,談一輩子戀愛。
……
如今再回憶,林青妤不禁打了個寒顫。
咦,肉麻死了!
簡直可以納入青春期黑歷史。
稍定心緒,她抬頭看向面前的現任男友:“我沒生氣。”
陸修澤:“真的?”
林青妤:“真的。”
陸修澤默了兩秒,問:“為什么不生氣?”
林青妤怔了下,哭笑不得:“怎么著,難道你還希望我沖你發脾氣?”
“我食言了,你理應生氣的。”陸修澤認真道。
“呃……但真的也沒什么好生氣的啊。你們項目突然出了問題,也不是你的錯,你上樓忙工作,我也理解。何況那個廣場我去逛了,也就那樣,可看可不看……哎呀,咱們這趟是出來旅行的,開心最重要,別想太多。”
她輕輕推開他:“時間不早,我先去洗澡了。”
陸修澤搭在她腰間的手停頓片刻,終究還是松開,讓到了一旁。
林青妤迅速從行李箱里找好換洗的衣物,進了浴室。
隨著“淅淅瀝瀝”的水流聲響起,整個房間仿佛都被這聲音所包圍。
角落的復古臺燈散發出溫暖而柔和的橘黃色光芒,照亮了墻邊的單人小沙發,也在陸修澤寬闊的肩頭鍍上一層朦朧金粉。
他捧著電子書,靜坐著。
忽然,林青妤隨意丟在床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靜謐的房間里,這小小的動靜格外引人注目。
陸修澤撩起眼皮。
遲疑片刻,起身拿過手機。
亮起的屏幕顯示一條橫幅:「有一條新的微信消息。」
雖然看不到是誰發來的,但男人的直覺告訴他,是隔壁316房的周應淮。
今天晚上,但凡他再遲一步,也許林青妤就要碰上另一個男人的手,給那個人處理那壓根不值一提的小傷口。
如果說之前他只是對周應淮的身份存在一定的懷疑。
那經過今晚這出,他基本可以斷定,周應淮和小妤的關系非同一般。
是暗戀、曖昧、還是……舊日戀人?
濃黑的眼睫緩緩垂下,掩住眼底那一陣明明滅滅的暗涌。
良久,陸修澤將手機放下,坐回沙發,冷白臉龐又恢復一貫的清冷漠然-
這一夜,熄了燈,萬籟靜。
林青妤躺在床上,腦子里卻還是一團亂。
這才旅行第四天,中午現男友叫她辭職去上海,要和她一起買房,構建一個屬于他們的小家。晚上前男友又和她表白心意,想要和她破鏡重圓,重修舊好
真是要了老命了,她這到底是出國旅行,還是出國度情劫?
本來旅行就夠累了,如果還要在兩個男人之間周旋……
嗯,決定了,接下來無論是誰和她提起感情的事,她都不考慮、不承諾、不負責,把注意力都放在旅途風景和美食之上。
怎么著也不能讓這個年假白請,這趟旅行白來,畢竟團費也不便宜呢。
“還沒睡?”
枕邊響起男人沉緩的嗓音。
林青妤闔著眼皮,懶懶嗯了聲:“準備睡了。”
耳畔靜了一會兒,短暫的窸窸窣窣后,男人從旁抱住了她。
感覺到他溫熱的大掌攬上腰側,林青妤呼吸微頓,甕聲道:“我…我有些累了。”
是真的累。
昨晚連做三次,白天又發生那么多事,這會兒身心俱疲,再無半分世俗慾望。
“沒那個意思。”
男人堅實的胸膛貼上她的后背,長臂將她攬入懷中,他安撫般親了親她的耳垂:“只是想抱抱你。”
不得不說,這份恰到好處的溫柔低哄,春雨如酥般,讓林青妤疲累緊張的心也漸漸放松。
他的懷抱很暖,身上那冷淡而矜貴的烏木沉香她也很喜歡。
枕著他的手臂,困意如潮襲來,林青妤很快睡去。
深夜的古堡無比靜謐,懷中女孩傳來的呼吸聲,均勻、輕柔、如一片片白色羽毛拂過心間。
陸修澤單手撐起身子,借著陽臺木門透過的朦朧月光,凝視著枕邊那張柔婉恬靜的睡顏。
喉頭滾了滾,他低下頭,薄唇落在她的眉心、臉頰、紅唇、雪頸……
克制著,又貪婪地想要更多。
直到她喉中發出一聲輕哼,他才躺下,再次將她擁入懷中。
牢牢地。
如同溺水之人,抱住一根浮木-
第二天清晨,林青妤是被清脆的鳥叫聲吵醒的。
從床上起來,推開陽臺木門,看到天邊第一縷金色陽光灑在靜謐古老的城堡里,有那么一瞬間,真有種童話公主回家的錯覺。
唯一的區別是,童話里的公主早上推開窗看到小鳥,會笑著和小鳥們對話。
而她看到屋檐上嘰嘰喳喳的小鳥,腦子里卻冒出一首鬼畜童謠——
“太陽當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為什么背著炸/藥/包。我要炸學校,老師不知道,一拉線兒我就跑,轟的一聲學校上天了……”
林青妤:“……”
什么亂七八糟的,快從腦袋里出去。
但有的時候,越想忘記,越是魔音貫耳,不斷洗腦。
這種癥狀一直持續到吃完早飯,收拾好行李上大巴。
陸修澤見她神色懨懨,擔憂:“怎么從早上就一臉不高興,昨晚沒睡好?”
林青妤:“我要炸學校。”
陸修澤:“……?”
林青妤揉了揉額心:“一大早就被這首歌占據大腦了,忘都忘不掉,好煩。”
等反應過來她煩的是什么,陸修澤失笑,剛要開口,后排懶洋洋地飄來一個聲音:“我倒是有個辦法。”
林青妤:“……?”
陸修澤:“。”
這個背后靈般的存在,有點煩了。
林青妤急于擺脫這份精神污染,于是接了茬:“什么辦法?”
周應淮清了清嗓子,“yoyoyo,come baby go yoyo……”
林青妤和陸修澤:“……?”
周應淮打著拍子:“是誰在唱歌,溫暖了寂寞,白云悠悠藍天依舊淚水在漂泊,在那一片蒼茫中一個人生活,看見遠方天國那璀璨的煙火……”
林青妤:“……”
神經病啊!!!
她氣笑了。
更可氣的是,炸學校那段旋律的確趕出大腦了,但現在滿腦子的“在你的心上,自由的飛翔”。
偏偏周應淮還在后排問:“有用嗎?”
林青妤:“我謝謝你。”:)
周應淮嘿了聲:“客氣。”
林青妤:“………”
感覺和他重逢這幾天,她一年份的無語表情包都要用完了。
陸修澤靜靜聽著他們倆斗嘴,雖說之前幾次,他們也是見面就掐,可經過昨晚,他們倆好像斗得更自然了。
這種感覺很怪異。
腦中冷不丁迸出一個詞:打情罵俏。
仔細想想,這詞也并不確切。
畢竟自家女朋友對這個周應淮,是真的會翻白眼。
思忖片刻,他從包里尋出藍牙耳機,遞給林青妤:“聽其他歌緩緩?”
林青妤接過耳機,沒立刻打開,只看向前排:“先聽梁導介紹行程吧。”
早上九點,全體團友集合,行李也由酒店行李員送上大巴。
梁導提醒完團友們再三檢查個人物品,確定沒有遺漏后,才讓司機開車,并拿起話筒,開啟每日必定環節——
“大家早上好呀,在美麗寧靜的古堡度過美好的一晚,我們也要開始新一天的快樂旅程了。因為今天要轉陣去隔壁葡萄牙,所以今日大部分時間都在大巴上,會有一點點辛苦哦,不過大家也別擔心,在車上睡個午覺,養精蓄銳,到了葡萄牙才能更好的玩。”
“現在我們要驅車2個小時,前往2002年被評選為歐洲文化之都的薩拉曼卡。這座老城里保存著大部分十九世紀由薩拉曼卡侯爵建造的宏偉建筑,現在已經成為歐洲最奢華的街區之一,更是世界各國公認的學習西班牙語最好的地點之一。待會兒到達了薩拉曼卡,我會帶領大家游覽老城區和薩拉曼卡大學……”
梁導竹筒倒豆子般噼里啪啦介紹了一些薩拉曼卡的歷史,林青妤的耳朵里只聽到“車程2個小時”。
好耶,又可以睡兩個小時了。
昨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迷迷糊糊身上有些重,好像還做了個不可言說的綺夢,nk都濕了。
只希望沒發出什么奇怪的聲音,不然陸修澤鐵定要把她當成變態。
將耳機塞上,她選了個助眠輕音樂歌單,就靠在陸修澤肩頭,“我先睡了。”
看著女友依賴自然的小動作,陸修澤眼底的清冷宛若春風拂雪,徐徐消融。
頭顱微低,他親了親她毛絨絨的發旋兒:“睡吧,到了叫你。”
第17章 Chapter17
「Chapter17」第5天:波爾圖(上)
盡管才來第五天,但林青妤覺著她已經逛了好些古城。
薩拉曼卡,這座坐落于Tormes北岸聞名世界的大學古城,和之前逛的古城大同小異。
一圈逛下來,唯二叫她印象深刻的,一是正好遇上的一場環古城的馬拉松比賽。
滄桑古樸的老城里,那些穿著短袖短褲的參賽者,長胳膊長腿,在寒風蕭瑟的冬日里跑得滿臉通紅。
林青妤站在街邊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一邊感嘆:“好青春,好活力,感覺身上的尸斑都淡了。”
話音剛落,額頭就被輕敲了下。
她哎呀一聲捂著額,抬眼便見陸修澤一本正經望著她:“別胡說。”
林青妤:“……”
好像她媽哦。
她拿出手機和徐菲吐槽:「再也不在陸修澤面前玩抽象了,狗男人根本不懂我的幽默。流淚/」
徐菲估計在忙,暫時沒回。
而這座老城第二讓林青妤印象深刻的,便是在薩拉曼卡大學一座老建筑門前找青蛙。
“在薩拉曼卡,青蛙代表著幸運。傳說是建造這座大學時,一個工匠偷偷在一個骷髏頭上雕刻了一只青蛙,并且附上一個咒語,‘凡是找到了這只青蛙的學生就能通過學位考試’。后來這個傳說逐流傳,于是找青蛙成了薩拉曼卡大學的學生們一種考前儀式,有不少學生會在考試前來尋找青蛙,希望能獲得好運……就和咱們國內的學生考試,會去拜孔子差不多。”
梁導站在那扇雕刻著大片繁復精美雕花的門前,笑吟吟看向團友們:“大家也可以試著找一找那只青蛙,看誰是咱們團里的第一幸運兒。”
她這樣一說,團友們紛紛揚起腦袋,在那些密密麻麻的雕花間找青蛙。
“……到底在哪啊?”
林青妤仰著脖子,從左看到右,脖子都酸了:“你找到了嗎?”
陸修澤:“嗯。”
林青妤本來是隨口一問,沒想到他竟然嗯了?
她錯愕看向他:“這么快?那青蛙在哪?”
陸修澤抬手,指向右上角:“那邊,那個骷髏頭。”
林青妤順著看去,看到好多個骷髏頭,但還是沒看到青蛙。
就在她抬起兩只手撐起眼皮時,布滿雕刻的墻壁上忽然冒出個小紅點。
那格外明顯的小紅點在石壁上晃了兩下,便定在了一個骷髏頭上方——
赫然有一只青蛙形狀的雕刻。
“找到了!”林青妤雀躍,又忍不住吐槽:“不過這也太難找了,而且這青蛙雕得也不像啊。”
她邊說邊回頭,去找那小紅點的來源。
一扭身,就看到身著淺灰色大衣的周應淮,站在路邊一個賣木質青蛙紀念品的小攤前,手中拿著個紅外線激光筆。
她視線投去時,他正好也在看她。
四目相對,他眉梢一挑。
林青妤愣了下,又見他將那激光筆還給小販,手里拿著個木質小青蛙朝她走來。
“這個給你,拿著玩。”
熟稔的口吻,就像鄰家哥哥拿糖果逗小孩般,喏,拿著吃。
林青妤抿了抿唇,沒接:“你掏錢買的,你自己留著唄,給我干嘛。”
“我看那老人家大冬天的賣紀念品,沒人買挺冷清的,就順手買了個。”
周應淮將那木頭小青蛙往她面前送了送:“他說這個青蛙開過光的,買了今年能暴富,你不要,是在拒絕暴富?”
沒人能拒絕暴富。
林青妤也不例外——
月老廟前她不屑一顧,財神廟前她長跪不起。
“行吧,那就借你吉言。”
她接過那個小青蛙,輕輕撥動了一下機關,木頭青蛙還發出“呱呱”兩聲脆響。
林青妤嚇了一跳又覺得新奇,又撥了下,“呱呱。”
再撥,“呱呱。”
周應淮看著她低頭玩青蛙的模樣,嘴角輕翹,眉眼間也不覺泛起一陣柔色。
陸修澤垂在褲邊的長指攏了攏,片刻,他從口袋里拿出錢包:“周先生,這個花了多少錢,我付給你。”
“沒必要,一個小玩意,花不了幾個錢,而且也不是送給別人。”
陸修澤眉頭蹙起,又見周應淮一臉慵懶笑意地看來:“異國他鄉都能報上同一個團,就沖這個緣分,別說送個小青蛙了。不如今晚我請你和小學妹吃頓飯,大家坐著聊聊天怎么樣?”
陸修澤并未說話,只看向林青妤。
畢竟這是她的“學長”。
接收到兩個男人同時投來的目光,上一秒還拿著木頭青蛙玩得起勁的林青妤,此刻頭皮一陣發麻。
“吃飯就不用了,反正也不是很熟,哪好叫你破費。”
林青妤干巴巴笑著,一邊狂給周應淮甩眼刀子:你別發瘋!
周應淮一臉無辜,回以眼神:沒發瘋,100%誠心。
“好歹也是同個高中出來的校友,有句老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這異國他鄉的難得碰到個認識的,哪怕以前不熟,現在重新認識,坐下來多吃幾頓飯不就熟了?”
他看向陸修澤:“陸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陸修澤不冷不淡扯了下嘴角,抬手攬住林青妤的肩:“我聽小妤的。”
周應淮落向肩頭的目光不動聲色閃了閃,重新看向林青妤:“小學妹應該沒那么狠心吧?”
林青妤心里呵呵。
包有的,她就是個冷漠無情的壞女人。
話沒出口,便見周應淮捂著胳膊,幽幽嘆了口氣:“昨晚在街上沒什么感覺,回到酒店后發現胳膊青了一大片,估計是昨天和那群小兔子推搡時不小心弄到了……唉,現在還怪疼的……”
這拙劣的演技,林青妤簡直槽多無口。
但想到昨晚要不是這個家伙及時出手,她還不知道要被那些racist怎么欺負。
算了,一頓飯而已。
“今晚這頓飯,我來請。”
林青妤心想,就當還他一個人情。
周應淮有些詫異看她一眼,也不推辭:“那我就不客氣了。”
說話間,其他團友也都陸陸續續找到了骷髏頭上的青蛙。
梁導見這個景點待得差不多,揮舞著粉色小旗幟,帶領著團友又往下一個點。
林青妤和陸修澤并肩走著,感受到他的異樣沉默,想了想,解釋了一句:“我不喜歡欠人情。”
陸修澤:“嗯。”
這聲“嗯”很淡,聽不出情緒。
林青妤疑心他是不是不高興了,側眸看去。
冬日明凈燦爛的陽光下,男人線條分明的側臉,像往常一樣的平靜淡漠。
是她多想了?
她撥弄著掌心的小青蛙,抿了抿唇,到底沒再多說-
直到用完中餐,重新坐上大巴,林青妤才收到徐菲的回復。
徐菲:「剛開完周會,現在收拾東西下班了。」
徐菲:「你是不知道我們我們老板有多sb!」
大概是文字不足以表達她的憤怒,她唰唰唰發來了好幾條60s的吐槽語音。
梁導說從薩拉曼卡到波爾圖,得四個小時的車程。
所以林青妤這會兒坐在車上閑著也是閑著,將那些語音挨個聽了,又和徐菲一起吐槽了一番她那個奇葩老板。
徐菲:「要不是現在經濟不行,工作難找,老娘早就辭職了,哪還用得著受他的鳥氣!」
徐菲:「不辛苦,命苦.jpg」
林青妤連忙安慰一番,又道:「消消氣,等我回國給你帶禮物。」
徐菲:「嗚嗚嗚還是老婆好。流淚/流淚/」
徐菲:「對了,你玩的怎么樣了,是今天去葡萄牙嗎?」
Lin:「對,現在就在去波爾圖的路上。」
Lin:「至于玩得好不好……」
要不是礙于陸修澤和周應淮一個在旁一個在后,林青妤也很想發長語音狠狠吐槽一遍。
現在只能耐著性子敲屏幕,把昨天先后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徐菲在屏幕那頭是一個接一個“臥槽”。
全部說完后,徐菲:「斯哈,刺激啊!」
Lin:「刺激個鬼,我現在一個頭兩個大。」
徐菲:「那你是怎么想的?」
Lin:「我就想出來好好玩一趟,至于這些事,真懶得想。」
Lin:「徐軍師,快幫幫我。跪下.jpg」
徐菲:「要是你其他的男朋友,我都能給你指點一二,但這兩個,我真不行。」
Lin:「???」
徐菲:「當年你和周學長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狂磕你們倆,甚至連你們倆的婚禮,我穿什么顏色的伴娘服都想好了。」
徐菲:「后來你們倆be了,我比你還難過。要不是怕戳你傷疤,我都想勸你把他加回來,好歹冷靜下來聊聊,異國戀什么的也不是完全沒可能么。」
Lin:「還有這一出?」
徐菲:「對啊,我那個時候甚至連你們倆孩子長什么樣子都想好了,絕對巨可愛!!!」
Lin:「………」
是親閨蜜了,小小年紀就操起老媽子的心。
徐菲:「后來你大學不是又談了兩個么,那兩個雖然也還行,但和周學長比起來,屬實是降級擇偶了,我嗑都懶得磕。」
徐菲:「還好你畢業后談到了陸總,我又能磕了。」
徐菲:「真的,雖然我和你一邊的,但說實話,就陸總那個臉那個身材……不然你就當為了我,再和他磨合磨合,別輕易分了?」
徐菲:「除非你下一任能帥過周學長和陸總,那上面的話就當我放屁。」
林青妤捧著手機,汗顏。
果然是物以類聚,lsp以顏分。
徐菲:「一個是我磕過的cp,一個是我現在磕的cp,我也沒辦法選。」
徐菲:「反正你和他們誰在一起,我都能磕。」
徐菲:「當然了,你要是能兩個都收了,姐,以后你就我永遠的姐,我給你磕一個。」
Lin:「你是上班上瘋了,還是上po上瘋了……」
徐菲:「打工人哪有不瘋的呢.jpg」
徐菲:「你加油,等你的好消息!!!」
林青妤嘴角抽了又抽。
本來腦子就亂,經過好友這么一攪合,更亂了。
她捧著手機,雙眼放空。
陸修澤察覺到她的魂不守舍,輕聲問:“怎么了?”
林青妤回神,一掀眸,便對上男人那張棱角分明的白凈臉龐。
不得不說,陸修澤這顏值,的確對眼睛十分友好。
他和周應淮那種第一眼驚艷的攻擊型帥氣不同,他三庭五眼十分周正,又透著一種屬于東方美人獨有的溫潤含蓄。
像是一首清清冷冷的詞,隔霧隔江,矜貴疏離。
當初也正是他這霧里看花水中看月般的氣質吸引了林青妤,不然一般帥哥也不至于讓她那么主動的搭訕。
等到兩人正式確定關系,林青妤特別喜歡調戲他。每次看到看他一本正經按住她作亂的手,兩只耳朵卻通紅的模樣,簡直狂戳她心里那點邪惡的小愛好。
但這個時期很短暫,滾過兩次床單后,他各方面技術逐漸熟練,很快就突飛猛進,反客為主。
林青妤再想調戲他,就得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那時的他們,對彼此都有無窮無盡的好奇心和探索欲……
回想熱戀期的美好,林青妤的神情也柔了幾分。
雖然有缺點,但還是……喜歡的。
“沒什么,就和徐菲聊了會兒,聽她吐槽她們公司老板。”
林青妤看著面前這張臉,賞心悅目的同時,忍不住惆悵,好好一張臉,怎么就生了個不解風情的性格。
念頭剛起,后排冷不丁傳來一道疏懶嗓音:“你和徐菲還玩著呢?”
林青妤回頭,透過座椅之間的縫隙,看到另一張深邃張揚的俊臉。
如果說陸修澤是標準東方美男,那四分之一混血的周應淮就是東方皮,西方骨,帥得很直觀,一秒抓眼球。
但也因為容貌太張揚,給人一種很強的攻擊性,像是一朵鮮艷卻長滿毒刺的花,只可遠觀,不敢接近。
林青妤當年和他剛認識時,也有點怕他,想多看又不敢多看。
后來熟了,交往了,膽子也漸漸大起來,并且一步步試探起他的底線——
但這人對她,好像沒啥底線?
反正除了分手那天鬧得不愉快,其他時候無論她怎么作,他都沒沖她發過脾氣。
從前林青妤還不覺得有什么,現在再復盤,她和大學那兩任分手,都是對方嫌她太作……
這股子作勁兒,追本溯源,就是周應淮一點點縱容出來的。
好嘛,破案了!
林青妤的心情一時有些復雜。
再看后排的男人,她稍定心緒回了句:“我和她這些年一直都是朋友,沒有斷過聯系。”
也不等他接話,便坐正身子,閉上眼睛:“有些犯飯困了,我先睡一覺。”
聲音不高不低,卻正好能讓前后兩個男人都聽清楚。
一時間,周遭靜了下來,除了陸修澤拉她靠在懷里的細碎動靜。
接下來的一路,除了中途一個服務站上了趟洗手間,休息了二十分鐘,林青妤基本是睡了醒,醒了睡。
直到傍晚五點,夕陽西下,霞光朦朧,車廂里再次響起了梁導的話筒聲——
“大家醒一醒哈,我們現在已經進入葡萄牙波爾圖的地界了。葡萄牙和西班牙雖然離得近,但也有一個小時時差,大家可以看看自己的手機,調整一下時間……”
林青妤揉著惺忪睡眼,看了眼手機。
西班牙當地時間,17點39。
葡萄牙當地時間,16點39。
嘿,多賺了一個小時。
再看向窗外并沒有多大變化的景色,心下輕嘖,國家小就是方便,四個小時從星城開不到杭州,這邊睡一覺醒來就出國了。
第18章 Chapter18
「Chapter18」第5天:波爾圖(下)
波爾圖Porto是位于葡萄牙北部的一座港口城市,也是葡萄牙的第二大城市。
出發之前,林青妤對這座城市的唯一印象是,波爾圖的葡萄酒挺出名。
到達之后,屬于港口城市潮濕而微涼的風拂過面龐,她打了個寒顫,趕緊拉上了羽絨服的拉鏈。
“大家可以看看右手邊那座高塔,那就是波爾圖市中心的絕對地標性建筑,牧師塔。這座高塔建于1763年,塔高76米,距今已經有近三百年的歷史。由于它的高度,當年世界各地來到波爾圖的船只都將它視作燈塔和波爾圖的象征。”
梁導介紹道:“這座塔我們只是外觀,并不入內參觀。現在我們要前往參觀的是路易斯一世大橋,在波爾圖眾多的大橋之中,風光最好的莫過于這座連接了加亞和波爾圖老城區的雙層鐵橋……”
她走在前面帶路,林青妤邊拿手機拍照,邊回憶著路上做的功課。
那座牧師塔是巴洛克風格,出自意大利建筑師Nicolau Nasoni的手筆。而面前這座路易斯一世大橋的建筑者是比利時建筑師Teofilo Seyring,說起這個建筑師的名字可能陌生,但他的老師Alexandre Gustave Eiffel,就是巴黎埃菲爾鐵塔的設計師,所以眼前這座大鐵橋明顯也受到埃菲爾風格的影響,宏偉大氣而不失精巧輕盈。
雙層橋面設計,上層鋪設了軌道用于地鐵行駛,旁邊設有人行道供行人通行,下層則用于汽車行駛,做到了建筑的美觀與實用性的完美結合。
行程給這座大鐵橋留的時間是30分鐘。
或許是坐了一個下午的大巴,把骨頭都睡懶了,林青妤溜達到大橋的三分之一,就懶得再往前走。
她靠著橋梁欄桿,看向陸修澤:“我不往前了,在這拍拍照好了。”
陸修澤往前看了看,也停下步子:“嗯,在這吹吹風也挺好。”
這座百年大橋之下便是橫穿西班牙和葡萄牙兩國的杜羅河,河岸兩側是密密麻麻、層層疊疊的彩色小房子。
乍一看破破爛爛,像國內小縣城。
吊詭的是,手機拍出來還挺好看。
林青妤一會兒看看手機里的照片,一會兒看看橋下那些破舊的老房子,樂了:“其他景點都是手機拍不出實物的美,這里是照片比實物更美?晚上再調個色,加個濾鏡,都能發xhs搞詐騙了。”
陸修澤看了眼她手機里的照片:“你構圖不錯,再加上這些房子雖然老舊,但色彩鮮艷,如果是大晴天,應該更好看。”
林青妤聞言,又往橋外看去。
冬日傍晚,天色寡淡暗沉,連帶著滔滔不絕的河水和兩旁的房子都籠罩在一片灰色霧氣中,的確少了幾分美感。
正吹著風發呆,一陣“叮叮當當”的動靜傳來。
她轉身看去,便見大橋正中一輛長長的有軌電車開了過來,兩個大燈明亮絢爛,仿佛照亮了這一片晦暗迷霧,也激起林青妤一些拍照的興趣。
半個小時很快結束,天色更暗,市區里陸陸續續亮起燈光。
也不知是天氣原因,還是這座城市處處都透出老資本主義國家的滄桑古老與繁華落盡感,林青妤走在老城區里,好幾次都生出一種穿越時空回到百年前的錯覺。
接下來又逛了兩個人文景點,一個是1916年就啟用的圣本篤火車站,另一個則是網評全球十大最美書店之一的萊羅書店。
兩個景點逛下來,林青妤的評價是:“就還行。”
火車站暫不贅述,單說那個門票5歐,還得提前預約參觀的萊羅書店,外觀和內部的裝潢設計的確別具風格,精美華麗。
但游客實在太太太太太多了!
書店本來就是個需要安靜的場所,但人一多,走個樓梯都得排隊,摩肩接踵間,想要好好欣賞一下那精美的雕花扶梯和五彩玻璃天窗,都怕駐足太久,影響其他游客拍照打卡,只能匆匆拍兩張照片,然后匆匆把位置讓出來,給下一個游客。
“這趟要是自由行的話,這書店我肯定不來。”
走出那人潮擁擠的小書店,林青妤連著吸了兩口寒涼的冷空氣,從鼻腔到心肝脾肺都如喝了一大罐冰雪碧一般暢快。
陸修澤也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抬手理了理她有些亂的帽子:“那下回再來波爾圖,我們自由行。”
林青妤眼睫輕動了動,直勾勾望著他。
聰明如他,怎么會不知道這話的意思。
故意說給她聽呢。
陸修澤也不躲避,黑眸回望著她,無比坦然。
最后還是林青妤敗下陣來,悻悻地偏過臉,見團里的女生們也都出來了,聚在一塊兒聊天,她連忙走過去湊熱鬧。
女生們的話題從今晚吃什么,漸漸轉到這一趟旅行要買些什么奢侈品。
畢竟歐洲這邊的奢侈品退稅后,一個包的價格可以比國內便宜幾千上萬,款式也更加新穎。
這種話題,林青妤一個工薪階層在旁也不敢輕易接話,她為數不多的幾樣奢侈品,都是陸修澤送她的——
在金錢方面,他對她毫不吝嗇,這也是徐菲堅定磕他們的理由之一:“這年頭摳男橫行,喝他一杯蜜雪冰城都可能被掛網上罵成撈女,遇到能這樣大方給你花錢的男人,簡直和單抽sssr一樣堪稱奇跡。雖然這話有些老生常談了,但還是想說,且談且珍惜。”
林青妤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不然也不會在分手這事上這么糾結。
正安安靜靜旁聽時,小孟忽然扯了下她的衣袖:“小姐姐,聽梁導說團草是你同校學長,你知道他現在有女朋友嗎?”
林青妤微怔:“我也不清楚,但應該沒有吧。你問這個做什么?”
小孟難為情笑了笑:“我之前偷拍了他一張照片,發給我閨蜜看了。我閨蜜一眼就看中了,想讓我幫忙撮合撮合,看能不能要到他的聯系方式呢。我本來想和梁導打聽的,但梁導那邊不方便透露客戶信息,我就沒再問。這不是聽說你們是校友,又挺熟的,就想著來問問你。”
林青妤啞然。
她早知道周應淮那張臉招桃花,沒想到一張照片都能惹來追求者。
“我和他其實也很多年沒聯系了,可能也不是很方便打聽這些。”
她尷尬笑笑,建議:“他不是在微信群里嗎,你加他好友,自己問問?”
小孟嘆氣:“落地馬德里那天,我就發好友申請了,可他好高冷啊,至今沒通過。”
林青妤錯愕,遲疑一會兒道:“不然你直接當面去問?”
小孟縮了縮脖子,一臉忐忑:“微信沒通過已經夠尷尬了,要是當面被拒絕的話,那我真的要尬死了。”
林青妤:“呃……”
小孟眨眨眼,滿是期待看向她:“你要是方便的話,就幫我閨蜜問一嘴?看看他最近有沒有戀愛的想法?我閨蜜挺漂亮的,名校畢業,上海獨生女,條件不差的。”
她說著還從相冊里找出照片給林青妤看。
照片上的年輕女生長發飄飄,身形高挑,的確是個美女。
但作為前女友,給前男友介紹對象,這也太奇怪了吧!
“那我找到機會,就和他提一下……”
為了團里的和諧氣氛,林青妤訕訕道:“但我不保證他一定會答應。”
小孟立刻點頭:“嗯嗯,你提一下就好,成不成看他們倆的緣分。”
林青妤擦汗:“好吧。”
視線投向正和男團友們聚在一起聊天的那道高大的深灰色身影,心下嘟噥,還真是個男禍水,這么能招蜂引蝶。
***
這一晚的晚餐,行程中并不包含,須得團友自行解決。
林青妤本想做東,請周應淮好好吃一頓。沒想到梁導招呼大家集合時,天上飄起了小雨。
一時間,略顯老舊的街道因著這淅淅瀝瀝的小雨,漆黑夜色里顯得更加清冷蕭條。
不少團友干脆在街道附近隨便買了點漢堡、墨西哥雞肉卷、面包夾熱狗,解決晚飯。
林青妤坐了半天大巴,也有些疲累,這會兒只想隨便吃點,然后回酒店洗個熱水澡躺平,于是找到周應淮,“明晚再請你吃飯吧,今天剛到葡萄牙,先緩一緩。”
盡管只是一個小時的時差,但身體作息還是需要稍微調整。
周應淮也看出她的疲累,欣然應了:“你安排就行。”
于是三人在路邊店鋪隨便買了個快餐應付,便坐車回了酒店。
拿到房卡,回各自房間休息時,林青妤突然想到小孟的囑托。
剛想和周應淮說一聲,余光瞥見身旁站著的陸修澤,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還是微信上說一聲好了。
酒店是四星級,干凈整潔,也比較寬敞。
林青妤打平了行李箱,便先拿了換洗衣物去洗澡。
等她出來時,陸修澤竟然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并沒有拿出筆記本電腦辦公。
“還真是稀奇了。”
她挽著頭發走到桌邊坐下:“今晚陸大忙人不辦公了?”
聽到她的調侃,陸修澤面上并沒什么反應,只放下手機,平靜走到她身邊:“嗯,多陪陪你。”
明明他的神情和語氣都十分正經,可這細雨淅瀝的夜里,他又離得這么近,林青妤的思想一溜煙就跑偏了。
這漫漫長夜、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陪陪她,是哪種陪法?
“怎么這樣看著我?”
陸修澤抬手,白凈長指輕輕撩了下她耳側的碎發:“我幫你吹頭發?”
林青妤這會兒腦子里污污污的跑火車,她怕吹著吹著就干柴烈火滾上床了,可他還沒洗澡呢。
“不用,我自己吹就行。”
林青妤避開他的視線,低頭涂著護膚水:“你去洗澡吧,開始淋了點雨,別感冒了。”
陸修澤瞥過她披散烏發下那微微泛紅的耳尖,漆黑眸底掠過一抹極淡的笑意。
怎么就談了這么個小色鬼。
但,他很喜歡-
浴室里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林青妤簡單做好護膚,剛要上床,腳步繞到陸修澤敞開的行李箱前,彎腰翻了下。
這一翻,雙頰頓時發燙。
好家伙,不聲不響地竟然還有四盒t。
算上前兩天用掉的那盒,他這趟出門一共帶了十五個。
半個月的行程帶十五個,平均一天用一個?
他這也……太悶騷了吧!
林青妤心里狠狠吐槽,臉頰卻止不住一陣陣升溫。
將行李隔層蓋上,再次躺上床,她捂著臉努力平息著心跳,大腦卻忍不住想,這會兒還挺早的,他今晚又不工作,估計洗完澡出來,就要好好“陪”她了。
今晚可不能像上回那么抵抗不住誘惑,最多兩次,絕不能再貪。
上回放縱了三次,轉過天她整個人都無精打采的,壓根無法全身心去逛景點。
胡思亂想間,手機忽然震了下。
林青妤拿起一看,方才的旖旎思緒霎時飛去九霄云外。
Zhou-yh:「睡了沒?」
林青妤蹙了蹙眉。
她差點忘了和他提小孟閨蜜的事,他倒主動發消息來了。
Lin:「還沒。」
消息剛發出去,對面就回了。
Zhou-yh:「我也沒睡。」
Lin:「………」
Lin:「誰問你了。」
Zhou-yh:「這不是怕你會問么。」
Lin:「哦,并不會。微笑/」
Zhou-yh:「那你在做什么?」
Lin:「美女的事情你少管.jpg」
Zhou-yh:「貓貓敬禮.jpg」
Zhou-yh:「現在才9點,待在酒店挺無聊的。」
Lin:「你要是無聊就去樓下撿垃圾,為波爾圖的市容市貌做出一份貢獻。」
Zhou-yh:「你陪我一起,我就去撿。」
Zhou-yh:「老實巴交.jpg」
Lin:「鬼才陪你發瘋。」
消息發出去片刻,她想了想,輕敲屏幕:「問你個事,你最近有談戀愛的想法嗎?」
消息發過去,對面安靜了好一陣。
林青妤柳眉輕皺,剛要發個問號過去,屏幕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
這提示斷斷續續,一會兒有,一會兒又沒有。
好半晌,對方終于回了條消息:「有。」
林青妤眼皮一動。
原來他是想戀愛的。
纖細指尖輕敲屏幕,她斟酌著詞句:「我們團里那個齊劉海萌妹有個閨蜜……」
正編輯著,對面又唰唰發來兩條消息。
Zhou-yh:「你不用急著和陸修澤提分手,我可以等。」
Zhou-yh:「他要是察覺到什么,你就說是我勾引你的,我來和他溝通。」
林青妤怔怔地捧著手機,腦袋上緩緩升起一個問號。
“啪嗒——”
浴室門突然打開。
林青妤一個激靈,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么,總之急急忙忙將手機摁滅了。
“你…你這么快就洗完了?”
“洗面奶忘拿了。”
陸修澤圍著浴巾走出來,往她泛著可疑紅色的臉龐掃了眼:“你……在做什么?”
林青妤啊了聲:“沒、沒什么,就玩手機。”
陸修澤深深看了看她,忽然想到什么,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最后終究是什么都沒說,只道:“我進去了。”
林青妤點頭:“嗯嗯。”
直到浴室門重新關上,她長長吐出一口氣,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陸修澤臨走時那個眼神。
呃,他不會覺得她是在……那個啥吧!
去年他們去千島湖玩,晚上他忙著加班,她閑來無事找了篇小h文看。沒想到看著看著犯了困,一不小心就睡著了。
陸修澤忙完走到沙發旁,本想抱她回臥室,沒想到瞥見她亮起的手機屏幕,滿屏的污言穢語,簡單黃暴,不堪入目……
等第二天林青妤意識到發生什么時,陸修澤語氣平靜地表示“理解”。
但那個復雜眼神,依舊讓林青妤尬到想死,很想解釋:“我其實沒那么變態,昨天那個是隨便點進去的!”
可陸修澤那一臉“你不用解釋,我不理解但會尊重”的表情,叫讓她知道什么叫做跳進黃河也洗不清,臣妾百口莫辯。
剛才陸修澤那個眼神,就和那天被發現看小h文的眼神,大差不差。
林青妤:想死.jpg
不過在死之前,她得先解決手機里的那個腦回路清奇的家伙。
她拿起手機,剛打開對話框,屏幕又顯示一條新消息。
Zhou-yh:「寶寶,以后我再也不會瞞你任何事,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第19章 Chapter19
「Chapter19」第6天:杜羅河(上)
人無語到極致的時候,真的會笑。
林青妤盯著屏幕那條消息,好半天才緩過勁兒。
Lin:「答應我,現在出門打個車,去最近的腦科掛個號。」
Lin:「微笑/微笑/微笑/」
對面靜了幾秒,回了條5s的語音。
林青妤遲疑片刻,還是放在耳邊聽了。
男人的聲音緩緩響起:“寶寶,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
他的嗓音本就低沉,再加上這慵懶語調,一聲“寶寶”叫得林青妤渾身激靈,天靈蓋都發麻。
搞什么啊這狗男人,大晚上的發/情呢。
吐槽歸吐槽,那一聲親昵的寶寶,也勾起一些舊日回憶。
都說初戀無限好,撇去不愉快的分手,和周應淮交往期間,的確每天都像泡在蜜罐子里一般。
林青妤覺得十七歲的自己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戀愛腦”,每次提到周應淮時兩只眼睛都冒粉色泡泡,嘴角笑意更是比AK都難壓。
畢竟男朋友又高又帥又體貼,一聲聲“寶寶”、“乖乖”簡直將她哄得找不到北,滿腦子都是“努力讀書和他考同一所大學,大學畢業后就和他結婚,生兩個可愛寶寶,從此一家四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簡直像每個童話結尾一樣的happy ending。
現在再想年幼無知的所謂“夢想”,林青妤無語扶額。
果然當年媽媽攔著不讓她看那些愛來愛去的狗血偶像劇是有道理的。
她捧著手機,飛快將小孟拜托的事說了。
末了,又發:「有時候真的佩服你們男人的腦補能力。」
Lin:「脫帽致敬,respect.jpg」
消息發過去好一陣,對面都沒動靜。
林青妤盯著最后那個賤兮兮的表情,難道是她嘲諷技能開太大,扎心了?
再往上翻了翻,她又琢磨了一遍他發來的那兩條消息。
他可以等≈他愿意當備胎。
是他勾引她≈他愿意當小三(?)
林青妤:“……”
是她過度解讀了,還是他的道德底線真跌到了這個程度?
思忖間,屋外突然響起一陣敲門聲。
林青妤一怔,朝外問了句:“誰啊?”
外面并未出聲,只又敲了兩下門。
林青妤雖然覺得奇怪,還是下了床,隨手拿了件厚外套裹上,走到門邊,邊用英文問了遍誰在外面。
也不等外面的人回答,她就從貓眼里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心頭砰砰跳了兩下,她蹙眉,他怎么來了?
猶豫片刻,還是開了門,探出半個腦袋。
“有事?”她語氣很淡。
周應淮站在門邊,一身休閑的米白套頭毛衣,單手插兜,神情難辨地望向她:“嗯,有事。”
林青妤:“什么事?”
周應淮:“方便出來說?”
一句“不方便”還沒說出口,身后浴室門響。
“小妤,誰來了?”
林青妤眼皮一跳。
還真是巧,都趕到一塊兒了。
“沒誰,就……周學長。”
干巴巴答了一聲,她握著門邊,朝周應淮壓低聲音:“很晚了,你別搞事,趕緊回去。”
周應淮不聽,提高嗓音:“陸總,是我。”
林青妤心下一驚,剛想直接關門,陸修澤那邊系著睡衣扣子,緩步走了過來。
他看了眼面色窘迫的林青妤,又看向門外站著的周應淮,語調客氣而不失疏離:“大晚上的,周先生有事?”
周應淮漫不經心掃了眼陸修澤身上的墨灰色睡衣,見他鬢角還有濕意,看來剛洗完澡。
至于林青妤這打扮,估計也洗漱完,準備上床休息了。
似是想到什么,他眼神輕晃,而后斂了眸,懶散笑了下:“這不是聽說小學妹要給我介紹對象,激動難耐,過來問問。”
含笑的視線落向被陸修澤擋在身后的林青妤,他眉梢輕挑:“小學妹,我進屋詳聊,還是你出來?”
林青妤頭都大了,沒想到他竟然為了那事直接找上門了。
偏偏這時,陸修澤也疑惑看她:“介紹對象?”
林青妤麻了一陣,干脆擺爛,說著周應淮的話:“嗯,咱們團的小孟想把閨蜜介紹給他,讓我幫著打聽打聽,我就問了他一下。”
稍頓,她淡淡乜了眼門外站著的唯恐天下不亂的男人:“誰知道他會直接過來。”
周應淮仿佛沒看到她這幅殺人目光,從容笑了下:“畢竟我不像小學妹這么好運氣,身邊不缺對象。寡了這么多年,還請小學妹體諒一下單身人士想找對象的心情。”
林青妤:“………?”
狗男人這是在陰陽她?
“陸總,我不會打擾你和小學妹了吧?”
周應淮面露歉意,“我看這會兒還不到十點,都是年輕人,猜你們應該還沒這么早睡。這下雨天的,一個人在房間里待著也無聊。你們要是不介意的話,不如一起打會兒撲克?”
陸修澤眸光輕閃,再看門口的周應淮變魔術一般,真從口袋里掏出一副撲克牌。
“我剛問梁導借的,她那行李箱真是奇了,什么都有,竟然還有飛行棋和五子棋。”
“……”
陸修澤和林青妤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無語。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最后還是讓周應淮進了門。
三人各懷心思地坐在沙發前,打起了斗地主。
當林青妤作為地主輸了,腦袋上被兩個男人貼上紙條時,心里一直有個小人兒在跳腳:“好不容易出國旅行一趟,不該是優雅地搖著紅酒杯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璀璨街景嗎?怎么會有人大晚上在酒店和前任現任一起打斗地主……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內心一萬個吐槽,手上還握著一把爛牌,更加生無可戀。
“對A。”
周應淮丟了兩張牌,覷見林青妤那一臉喪氣,眸光輕動。
誠然,他是抱著私心,故意過來攪局。
但看到她這副悶悶不樂的模樣,他掃過手中寥寥無幾的牌,抽出一張:“一個3。”
下一秒,就見她眸光一亮:“一個4!”
周應淮嘴角輕勾。
陸修澤大致看了眼桌上的明牌,再看周應淮,捏著牌的長指不禁攏緊。
他竟然拆了一個炸,給小妤喂牌?
“一個4,陸總,你要不要?”
周應淮眼角彎起:“你不要,我就要了。”
陸修澤抿唇,拆了對5:“一個5。”
周應淮:“一個7。”
林青妤這會兒沉浸在手中兩張小牌即將打出去的興奮中,壓根沒注意到兩個男人之間涌動的暗流。
“一個8。”
她難掩興奮丟了張散牌,手上還有個大王,一個三帶一,這把穩贏了!
果不其然,8丟出去,陸修澤跟了個小王。
“大王壓死!”
林青妤丟出全部的牌:“三帶一,哈哈我贏了!”
她眉眼帶笑,一掃喪氣,撕著紙條:“快湊過來,讓我貼!”
兩個男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將手中的牌混入桌上那一堆,而后將臉湊過去。
林青妤給陸修澤貼了個胡子,給周應淮則是像給僵尸封條一樣,貼在眉心正中。
“消停點吧。”她貼的時候還小聲嘀咕一句。
周應淮沒反駁,洗牌時漫不經心聊起來:“小學妹,你有給我介紹對象的心,我很感動。但那位小孟團友的閨蜜,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他十指修長,骨節如竹,洗個牌也洗出一種彈鋼琴的優雅。
“周先生喜歡哪種類型的?如果有合適的,我也可以幫你留意。”陸修澤在旁淡淡接了一句。
林青妤難掩詫異地看他一眼。
畢竟陸修澤并不是那種會管閑事的人。
周應淮卻毫不驚訝,邊發牌邊朝陸修澤道:“陸總還真是貴人多忘事,落地馬德里那天就說過了,我喜歡小學妹這樣的。”
林青妤擰眉:“周應淮。”
“別緊張,又沒說喜歡你。你這都名花有主了,我也不是那種破壞別人感情的人。”
周應淮道:“只是比較喜歡你這種類型。”
林青妤被他的厚臉皮給噎住。
陸修澤慢條斯理地整理著紙牌,淡漠語氣聽不出任何情緒:“周先生很了解小妤?”
周應淮:“還好吧。”
“還好就是不了解。”
陸修澤道:“既然不了解,便也無從談起欣賞她這種類型。”
周應淮撩起眼簾,若有所思看向斜對面的男人。
陸修澤也抬起頭,
四目相撞間,似有硝煙彌漫。
“小學妹性格很可愛,難道陸總不覺得?”
“她是我的愛人,我自然覺得她可愛。倒是周先生和小妤只是高中接觸過一段時期,過去這些年,小妤應該也有所成長,和高中時期不一樣了。”
陸修澤不疾不徐道,又氣定神閑丟出一沓牌:“45678910JQKA,順子,周先生要嗎?”
周應淮掃過手中的牌,嘴角有一絲微不可察的僵凝。
“要不起。”
他看向林青妤:“小學妹呢?”
林青妤看著手中四個3的炸彈,糾結一番,還是搖頭:“不要,過。”
周應淮的臉色霎時更僵了。
她竟然偏心到有炸彈也不出……
這牌還怎么玩?
興致寥寥地又打了幾把,直到十點半,陸修澤體面地下了逐客令。
周應淮有心再拖一些時間,但對方是名正言順的男女朋友,再不情愿,也得離開。
他前腳離開,林青妤后腳就收到了他的微信消息。
Zhou-yh:「早點睡,明天還有一整天的行程。」
Zhou-yh:「月亮/」
林青妤:“………”
都是成年人了,她怎么會不懂周應淮臨走前那個復雜的眼神,以及這兩條消息里的深意。
雖然覺得他未免管得太寬,一個前男友哪有資格吃醋,但他這么一攪和,和陸修澤醬醬釀釀的心思的確也被攪沒了。
心緒紛亂,意興闌珊。
她沒回消息,順手將聊天框刪了,便打開短視頻軟件,打算刷一會兒就睡覺。
不一會兒,房間燈光熄了幾盞,只留了兩盞昏暗的床頭燈。
陸修澤在她旁邊躺下,見她在刷可愛貓咪視頻,視線停下,道:“你要是喜歡,回去養一只?”
林青妤:“還是算了吧,我媽不讓我養貓。”
話音落下,身旁靜了幾秒,男人低沉的嗓音才響起:“來上海,你想養幾只都行。”
林青妤劃視頻的指尖一頓。
她緩緩偏過頭,就對上男人那雙黑涔涔的狹眸。
朦朧不清的光線里,他本就立體的臉龐顯得更加深邃俊美,漆黑眼底像是夜色中蘊藏著無垠浩瀚的大海,深深地、帶著洶涌的、勢不可擋的力量望進她的心底深處。
明知不該聽他說的這些鬼話,但就像被塞壬歌聲誘惑的水手一樣,克制不住地陷入他的引誘。
夜晚的陸修澤,比白天簡直性感百倍。
“小妤……”
男人眸色微暗,頭顱緩緩朝她低去。
林青妤意識恍惚,在唇瓣即將靠近的剎那,她抬手,抵住他的薄唇:“等等。”
陸修澤:“嗯?”
林青妤仰臉看他,鴉黑眼睫眨了眨:“親可以,那啥也行,但……不代表我答應去上海。”
澀澀歸澀澀,原則性問題還是得說明白。
她怕自己x蟲上腦,稀里糊涂中了他的美男計答應了。
陸修澤微愣,而后失笑。
林青妤:“你笑什么,我認真的。”
陸修澤:“就這么討厭上海?”
“唔,說討厭也稱不上,反正……”
她咬了咬唇,心里又有些搖擺不定,低頭悶悶道:“反正我現在還沒想清楚,你別催我。”
“好,我不催你。”
陸修澤握住她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下,高大身形微傾,嗓音低下:“今晚也不要你負責,行么?”
林青妤撩起眼皮,半信半疑:“真的?”
陸修澤扯出一絲無奈苦笑,“嗯。”
林青妤這才放心,剛松口氣,“呀!”
她驚呼,腰肢被溫熱的大掌握住,往下一帶。
她順勢倒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一陣濃濃的陰影籠罩,男人高大的身軀覆了上來。
“陸……唔!”
唇舌被堵住,男人口中還殘留著漱口后淡淡的薄荷氣息,清清涼涼的縈繞在愈發熾熱纏/綿的深吻里。
“別……”
林青妤小聲驚呼,雙手輕輕抱住身前那烏黑深埋的頭顱,有些受不住。
“沒事的。”
男人喑啞嗓音從薄被中傳來,修長的大掌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背,“放松些。”
一陣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聲后,靠右邊的壁燈也被熄滅,薄被在動作間滑落在地。
林青妤捂著通紅的臉,透過指縫看到男人潮紅的俊臉,迷離的黑眸,還有那握著她腳踝而微微鼓起青筋的冷白手背。
光影繚亂,眼前景色,當真是……男色撩人-
這天晚上,林青妤殘留的一點理智最終克制著只用了2個。但第二天早上,毫無遮擋地依偎在一起,磨磨蹭蹭間又撩起慾火,用了第三個。
軟著腰肢在浴室鏡前洗漱時,林青妤發現耳畔后有一枚淡粉的吻痕。
稍作回憶,應該是昨晚第二次留下的。
但這并不符合陸修澤的作風。
他會在她身體其他地方留下痕跡,但那些顯露于人前的皮膚,從未留過一絲痕跡。
難道因為第二次是他喜歡的姿勢所以比較興奮,不小心留下的?
好在那抹吻痕在耳背,披下頭發就能擋住,她也沒多想,手腳麻利地刷完牙洗完臉,就出門收拾行李。
今天的行程雖然很休閑,但因晚上要換酒店,早上又起晚了,收拾東西時還是有些兵荒馬亂的匆忙。
好在踩點上了大巴,并沒有遲到拖累大部隊。
梁導清點了人數,確認無誤,讓司機開車,又拿起話筒播報起今日行程:“家人們早上好呀,今天的天氣不錯,雖然現在還有點陰,但我看天氣預報有80%的概率會出太陽,現在我們要前往杜羅河畔坐游船,游船訂的是10點的班次,所以咱們一起祈禱10點能出太陽吧!”
“杜羅河游船大概是1個小時的行程,游覽結束后,我們將會前往杜羅河畔的葡萄酒酒莊,一邊享受正宗的波爾圖葡萄酒,一邊品嘗當地的特色美食……”
林青妤急急忙忙趕上車,大冬天都冒出些熱汗,連妝都沒來及化。
稍緩了兩口氣,她放下小桌板,擺上化妝品,打算趁著半個小時車程隨便畫一下。
正要拿起發圈挽起長發,身后傳來周應淮的聲音:“今早起晚了?這么火急火燎。”
林青妤握著長發,漫不經心偏過臉,瞥他一眼。
雖沒出聲,但那個眼神分明在說:要你管。
周應淮倒也不惱,剛要提一句阿威羅當地幾家挺有名的餐廳,視線觸及她白皙耳垂后那一抹淡淡的紅痕。
目光陡然一頓,喉嚨也好似被一只無形巨手掐住。
一陣酸澀自胸口彌漫,仿佛無數只螞蟻在啃咬著心臟,細細密密的鈍痛。
林青妤也察覺到什么。
回頭一看,就對上男人黯淡的視線。
莫名的,心尖輕顫了下,一種難以言喻的滋味淡淡暈開。
認識這么久,印象中還是第一次看到周應淮這副模樣。
他向來是璀璨的、張揚的、驕傲不可一世的。
哪怕分手那天,也只是皺著眉頭喊她的名字。
而不是現在這樣,像個……被主人拋棄街邊的小狗。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么,林青妤趕緊收回目光,坐正身子。
不不不,決不能被蒙蔽。
心疼男人,是一個女人倒霉的開始!
嗯,沒什么好心疼的,更沒什么好心虛。
她和陸修澤做任何事,都與他周應淮無關。
第20章 Chapter20
「Chapter20」第6天:杜羅河(下)
豐沛蜿蜒的杜羅河,是一條橫貫西班牙和葡萄牙的重要河流,也是運送葡萄酒的重要航道。杜羅河流域的氣候干燥,但因葡萄牙地段毗鄰大西洋,空氣還算濕潤清新。
林青妤他們即將搭乘的木帆船,便是從前在杜羅河上肩負著裝載運輸葡萄酒桶的傳統木桅船,如今這些船大部分都用于游客觀光,方便游客徜徉在這條被本地人視作母親河的河流之上,邊聽介紹,邊欣賞兩岸獨特的風光。
他們運氣不錯,大巴到達碼頭時,躲在云層后的太陽賞臉,出來冒了個頭。
一艘船除了他們這個團的中國客人,還有零星幾張歐美面孔。
10點一到,乘客們井然有序地上船,各自尋找位置坐下。
天氣涼爽,日頭也不曬,林青妤自然也不愿待在船艙,在甲板處找了個靠邊的位置。
團里其他妹子也都尋到了心儀的拍照點,戴著墨鏡和帽子,開始靠著船桿凹造型,她們的老公自然也肩負起拍照的“重任”,拿著手機/相機全力配合。
陸修澤見狀,問林青妤:“你不拍么?”
林青妤環顧一圈,“不急。”
陸修澤靜了會兒,道:“如果我拍的,你實在不滿意,待會兒讓梁導幫你拍?”
林青妤若有所思看了他一眼。
這種時候一個溫柔體貼的女朋友應該會說,不會呀,拍的也不是那么不滿意,挑一挑還是能p的。
但陸修澤那份坦然的自知之明,讓林青妤都不好意思違背良心了:“待會兒再看吧。”
實在不行,她自拍兩張得了。
伴隨著一支不知名的葡萄牙歌曲,船緩緩開了。
林青妤趴在船邊,一會兒看看水波粼粼的河面,一會兒看看河岸兩側五彩繽紛的小房子。
正如陸修澤昨天說的,陽光照耀下的河岸建筑更加好看,連顏色都變得鮮艷斑斕——
“果然,陽光是最好的濾鏡。”
她回頭與陸修澤道,視線卻不經意透過玻璃窗,看到安靜坐在船艙里的另一道修長身影。
目光有剎那的凝滯。
“小妤?”
林青妤恍惚回神,在陸修澤要回頭時,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來幫我拍照吧。”
不等他反應,又把手機塞給他,自己則靠著船桿習慣性地比出“剪刀手”,腦袋一歪,“耶!”
陸修澤被她這傻乎乎的呆萌姿勢逗笑,舉起手機,調整角度:“那我拍了。”
“拍吧。”
林青妤對著鏡頭換了幾個姿勢。
拍了一會兒,她發現斜對座的小孟也在拍她。
頓時拘謹起來。
小孟舉著相機朝她笑:“小姐姐,我剛給你拍了兩張,我覺得特別好看,待會兒發給你。”
林青妤說了謝謝,小孟又熱情道:“我幫你和你男朋友拍張合照?我看你們倆好像很少拍合照,來都來了,多拍些照片留些紀念嘛。”
陸修澤是個不喜歡拍照的人。
這一回,卻看向林青妤,“拍嗎?”
林青妤無所謂:“拍唄。”
于是倆人站在船上,對著鏡頭,露出微笑。
“小姐姐,大帥哥,你們倆靠近些,對對對,親密一點……”
“不然帥哥你摟著小姐姐來一張?再比個心?”
“……”
比心什么的,也太尷尬了。
林青妤訕訕的。
陸修澤看她一眼,而后牽住她的手,還是那種十指相扣的牽法。確定好姿勢,他面向鏡頭,嘴角輕扯出一抹弧度:“這樣拍吧。”
“好嘞。”
小孟咔嚓咔嚓按著鏡頭,心想,果然人像三要素:模特好看、模特好看、模特好看!
這隨手一拍,分分鐘出片。
“絕了。”
小孟拍完,翻看著相冊顯示屏,嘖嘖感嘆:“包出片的。”
拍到喜歡的照片,小孟也等不到上岸,當即就打開wifi,將照片導出傳給了林青妤。
林青妤收到照片后,也發了陸修澤一份。
陸修澤翻了會兒,問:“怎么只有合照,沒你的單人照?”
林青妤正放大照片,認真欣賞著,頭也沒抬:“還沒p呢,等我p完,你去我朋友圈保存。”
陸修澤:“為什么要p,你不p更好看。”
林青妤:“……”
換做別的男人,這話可能只是哄女生。
可陸修澤這大直男,他說出這話,代表他真這么想。
“你那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給我自帶了瘦臉磨皮大眼,外加十八層濾鏡。”林青妤面上淡淡,心里其實也小小暗爽。
畢竟誰不喜歡被夸呢。
船行了一陣,大概是見其他男團友都要給老婆拍照,唯獨陸修澤閑著,團里那對六十歲的老夫妻請陸修澤替他們錄視頻。
陸修澤欣然應下,林青妤坐在原地吹風,看著他給老夫妻拍照,余光也鬼使神差的,時不時朝船艙掃去。
從上船開始,周應淮就坐在船艙里,一步未出。
是暈船?裝高冷?還是……仍在為她耳后那個吻痕耿耿于懷?
想到最后這種可能,林青妤垂下眼睫,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手機殼上的浮紋雕花。
算資歷,他都是前前前男友了,有必要為這事斤斤計較么。
一點作為前任的自知之明都沒有,差評!
吐槽歸吐槽,轉念想到那日夜里他的挺身而出,他說的那些話,還有腕間那條舊紅繩——
她差點都忘了編過那種東西,他竟然還戴著。
分手的時候,他不是理直氣壯,滿不在乎嘛。
現在還留著那東西做什么。
還他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會了。
知道錯了,早干嘛去了。
但凡他在分手后立刻找到她,再給她磕個頭說寶寶我錯了,她早八百年就原諒他了。
現在都過去七年了!生個孩子都能下地打醬油了!要他還有何用?
林青妤越想越氣,一個不注意,“啪嗒”把手機殼上的裝飾物都摳了下來。
林青妤:“……”
都是周應淮的錯+1。
陸修澤給那對六十歲老夫妻拍完照,回來就見自家女友盯著手機殼,柳眉緊蹙。
“這怎么弄掉了?”他問。
“pdd買的,質量一般。”
林青妤隨口應著,“回去再買個新的。”
陸修澤嗯了聲,忽的視線朝前看了看:“你那位學長是身體不舒服么,沒見他出來?”
倒沒想到陸修澤會問起這個。
林青妤扭頭瞥了眼,語氣淡淡:“不知道,大概暈船吧。”
陸修澤:“我去問問。”
林青妤驚詫:“啊?”
陸修澤側眸:“怎么了?”
林青妤唇瓣輕動,遲疑道:“你…你管他做什么。”
“怎么說也是一個團的團友,前天晚上也多虧他幫你解圍。”
陸修澤看著她,默了兩秒,斟酌開口:“小妤,你真的和他毫無過節?”
他眸光銳利清明,直直投來,林青妤心口仿佛都漏了一拍。
她干巴巴扯了下嘴角:“這個之前不是問過了么。”
“是問過。但或許是我的錯覺,總覺得你對他的態度……超過了對普通陌生人的基本禮貌。”
對討厭的人,針對、諷刺,很正常。
但她對周應淮的態度里,有針對、有諷刺,還有一種明顯只會對親近之人的“任性”——
那種明知道會傷害對方,卻也知道對方會無底線包容的“任性”。
陸修澤沒接觸過心理學,但也知道,這不該是普通學妹對普通學長該有的態度。
陌生人之間,哪怕內心再討厭對方,總會維持幾分成年人的“體面”,不到萬不得已,沒人會撕破臉面,鬧得難堪。
但林青妤對周應淮,一點也不怕撕破臉。
這很古怪。
陸修澤目前可以確定,那個周應淮喜歡他的女朋友。
而小妤,有八成概率知道周應淮喜歡她。
是高中時期曖昧過?還是曾經告白過?
在陸修澤過分沉靜的注視下,林青妤仿佛照妖鏡下無處遁形的妖精,頂著發麻的頭皮,尬笑兩下:“之前不是說過,他在學校的名聲不太好嘛。是,我承認我可能對他存在偏見,所以態度不算好……”
陸修澤默了兩秒,也沒再追問,只抬手揉了揉她的發:“不要從別人的嘴里去了解一個人……”
“用眼睛、用耳朵、用心。我知道啦,陸大師,弟子悟了!”林青妤搶白。
陸修澤一怔,旋即失笑:“你坐著吧,我去看看他。”
看著那道離去的高大背影,林青妤長長吐了口氣。
這要是讓他知道,他這會兒關心的人,是他女朋友的前任,他會不會后悔此刻的好心?
不多時,陸修澤折返回來。
林青妤撩起眼皮:“怎么樣?”
陸修澤:“他說昨晚失眠,有點困。”
林青妤淡淡哦了聲,沒再多問。
只是木桅船停靠碼頭,陸修澤扶著她下船時,她不偏不倚捕捉到后方周應淮落向她耳側的目光。
昨晚失不失眠,她不知道。
但今晚,他很大概率會失眠-
一個小時的游船結束,梁導在前頭帶路,沿著杜羅河畔,慢慢悠悠領著團友們去葡萄酒莊。
“波爾圖的葡萄酒被譽為葡萄牙的‘第一大使’,并享有‘酒市’的美稱。而杜羅河谷因為氣候和土壤條件都十分適合葡萄的成長,所以這里也是當地著名的葡萄酒產區,尤其盛產波特酒……”
梁導不緊不慢介紹,這一路風光十分的悠閑愜意,游客又少。
團友們零零散散的,或拍照、或視頻、或在路邊小攤瞅瞅看看,真正聽講解的沒幾個。
林青妤也沒怎么聽,眼睛望著那片宛若銀色鏡子的河面,還有那些飛來飛去的海鷗,腦子里莫名冒出很久之前的一個八卦新聞——
報道說,演員梁朝偉有時候心情不好,就坐飛機去倫敦的廣場喂鴿子。
這會兒雖沒有鴿子,但這些海鷗在河面上自由來去,時不時響起一兩聲清脆叫聲,林青妤一顆心也不覺放松,甚至想就地躺下,看著海鷗,什么也不干,發呆一整天。
大概是聽到她的心聲,待參觀完葡萄酒莊和黑漆漆的酒窖、品嘗完三種當地的葡萄酒,又在湖畔餐廳用過一頓豐盛的鱈魚午餐后,陸陸續續喝了近一杯酒的林青妤坐在河畔長椅上,望著眼前微風和煦的寧靜湖面和岸邊油畫般的彩色房子,整個人處于一種樂陶陶、飄飄然的微醺狀態。
工作,拋到腦后。
家人,拋到腦后。
賺錢,拋到腦后。
此時此刻,只有不急不躁的微風、不吵不鬧的河畔、不算絕美卻叫人心靜的景色,一個腦袋空空的自己。
哦對,還有一個把肩膀給她靠的陸修澤。
“陸修澤……”
林青妤瞇著眼,嗓音透著一陣不自覺的嬌慵。
陸修澤頭顱微側:“嗯?”
林青妤:“沒什么,就叫叫你。”
陸修澤:“……”
兩人安靜坐著,一只潔白海鷗飛過眼前。
冷不丁的,她又開了口:“如果我們現在是老頭老太太多好。”
“如果有年輕人經過我們,肯定會在背地里羨慕的蛐蛐,看,那一對老人家多恩愛,頭發都白了,還手牽手呢。”
似乎想象到她描述的場景,陸修澤清雋的眉眼也徐徐舒展,相扣的長指攏得更緊。
他嗓音沉緩,挾著一絲寵溺,“為什么要等變老,現在這樣,不就很好?”
卻換來身側人一聲深深的嘆,“不好。”
林青妤腦袋仍靠著他,視線卻直勾勾盯著眼前銀波粼粼的湖面,似喃喃自語:“我們現在還這么年輕,變老還得是幾十年后的事呢……真奇怪,我過和你一起變老,一起當個老伴兒,但你真要我現在和你結婚,我又覺得做不到……陸修澤,你說我是不是腦子有病……”
陸修澤一時語塞。
頭顱微側,他瞥過女友泛起些許酡紅的白皙臉頰,還有那雙愣愣發直的烏黑眼眸。
她醉了。
開始說胡話了。
或許不全是胡話,還有她平時不會對他說的心里話。
“你這不是病,只是……”
陸修澤薄唇輕抿,長指撩過她耳側碎發:“只是還沒準備好。”
或者說,還沒玩夠。
他其實都清楚。
她是他當下認定的唯一,可他從不是她的唯一。
她能在飛機上和他搭訕要微信,自然也能在另一架飛機上對其他好看的男人打招呼。
怪她花心么。
也會怪。
卻又無可奈何,誰叫偏偏就喜歡上這樣一個人。
“小妤,你知道的。”
濃黑纖長的眼睫垂下,陸修澤低頭,薄唇貼著她的額,啞聲呢喃:“我很認真的,想與你有個未來。”
磁沉嗓音透過緊貼的肌膚,傳遍身軀。
林青妤只覺額頭到尾椎骨都一陣酥麻,她垂著眼,沒敢抬頭。
有點害怕,有點心虛,更怕陸修澤那雙明澈透徹的眼眸,倒影出她此刻的模樣。
都說辜負真心的人要吞一萬根針,她敢發誓她對陸修澤是真心的,只是……沒他對她那么多罷了。
良心叫她慚愧,本性叫她改不了。
“陸修澤,我……”
她揪著他的襯衣領口,良心與本性作斗爭,呼吸都有些亂了:“我覺得我們……”
“不著急。”
陸修澤打斷她的話,語調一如既往的冷靜理智:“旅程還有大半,不用急著現在給我回答。”
林青妤沉默了。
心底長長嘆了口氣。
而隔著一條長椅的第三張長椅上,周應淮單手搭著椅背,望向不遠處那對年輕情侶,眸光晦暗不明。
明明姿勢親密無間,眉眼間的神情卻并非肢體表現得那般甜蜜。
若說在吵架,又不像。
所以他們倆之間到底有什么矛盾?
這個墻角,他還撬得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