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下,諸伏景光站在路邊目送降谷零駕駛著車遠去,直到白色的車完全消失于視野當中,他緊繃的神經才終于松弛下來,疲憊感跟著如潮水般席卷全身。
他感覺回到了高中時代,白天上警校的課程,晚上有公安的補習班,周末又是波本的實戰測試。不過波本的測試結果可不是分數這樣輕飄飄的數字,而是實打實的……性命。
不僅他自己的性命,萬一臥底被發現,還會給哥哥,給身邊的人帶來危險。
每當他被波本友好的態度迷惑,一瞬間晃神想起童年時的zero,隨之而來的便是為片刻的松懈而升起的更巨大的恐慌。
難怪理事官說潛伏搜查官一般都需要至少半年的特訓,尤其是心理素質培訓。他現在只用面對波本一個人,和波本的關系本身就十分有利,而且波本大部分時間都真的拿他當朋友一樣相處。他恐怕是公安里最輕松的臥底了。但即使如此優厚的臥底條件,他依舊感到壓力沉重到他喘不過氣來。
他轉身進入警察學校,只想快點回到寢室,一頭栽進柔軟的床鋪中。
“——小諸伏!”
身后傳來高聲呼喊和一串零亂的腳步。
諸伏景光回頭,三個同期正小跑著向他奔來,落日映在他們的臉上,驅散了四周危險的陰霾,讓他從紛亂的思緒中回到了再熟悉不過的日常。
“剛剛是你幼馴染送你回來的嗎?”萩原研二剛一殺到就飛快地問。
諸伏景光不明所以地看著亢奮的萩原研二點點頭。
“他開的車是馬自達rx-7fd3s誒!”萩原研二激動到一把抓住剛追上來的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有氣無力地道:“是是,我知道,你的夢中情車,超帥超帥的【零戰之魂】。”
“沒想到小諸伏的幼馴染竟然開的是我最喜歡的車!我和他肯定會合得來的!”
零戰之魂……都是zero呢,倒是挺合適的。波本給人的感覺也和張揚的跑車很像。
諸伏景光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真誠地敷衍:“下次有機會我把zero介紹給你們。”
“說起來,”伊達航爽朗地笑道,“怎么樣,約會?”
諸伏景光無奈地說:“怎么連班長也這么說,這也算不上約會吧。而且……”他的語氣沉重了幾分,“洋食屋出了事。”
本來還在笑鬧的幾人都靜了下來,聽諸伏景光簡短地講述了不幸的事件。
“那你們倆之后去哪了?”寂靜的沉默后,萩原研二率先轉移了話題。
諸伏景光略去了車上的緊張談話:“直接去他家了。畢竟剛剛發生了這種事情,也沒什么心情在外面玩……”
“你去他家里了!?”
諸伏景光被異口同聲的驚呼嚇了一跳。他懵懵地點頭:“是啊,怎么了?”
“我都還沒有去過我女朋友家里呢。”伊達航咬牙切齒地說。
“等等,班長你有女朋友!?”諸伏景光也加入了目瞪口呆的行列。
場面一度很混亂。好一會兒他們才重新回到原本的話題上。
“也就是說,你上周就已經在他家留宿過了?”松田陣平咂舌。
“你們今天還一起做飯,吃完飯還在電視上看了一部電影才回來?”
“這完全是在家約會嘛!”
“約吃飯也好,看電影也好,不都是你們之前給的建議嗎?”諸伏景光不解又無奈。
萩原研二半握住拳,把空氣話筒伸到伊達航嘴邊:“班長,作為唯一有女朋友的人,你怎么看?”
“進展太快了!”伊達航一臉嚴肅。
“不不不,”諸伏景光有點搞不清楚為什么忽然會變成這種氛圍,“松田和萩原你們兩個難道沒有在對方家里留宿過嗎?沒有一起做飯看電影過嗎?”
“當然有了,我們是幼馴染嘛。”萩原研二一臉理所當然。
諸伏景光迷惑地說:“是呀,我和zero也是幼馴染呀。”
萩原研二看了看松田陣平:“感覺有點不一樣……”
“你們很多年沒見了吧,”松田陣平思考了一下,“算是天降系幼馴染?”
“啊對哦,放到漫畫小說里,集齊天降和幼馴染兩個buff的話基本就無敵了耶。”萩原研二忽然拳頭一敲掌心,仿佛恍然大悟,“而且是對方邀請你回家的吧?說不定他也一直沒有忘記小諸伏,這些年來一直在尋找小諸伏,所以迫不及待地想和你多呆一會呢。”
“我想應該不會吧。”諸伏景光訕訕地一笑。
他在波本家過夜純粹是被逼無奈,與其說是想多呆在一起,不如說是方便波本監視他。當然地點在波本家還是出乎他的預料,他本來以為當天會直接被關在組織里了,但轉念一想,對于波本來說放棄一個安全屋可能比在組織基地里出問題要來得方便得多,也就很容易理解波本的想法了。
同期們并不清楚這件事的內幕,從普通人的視角來看,可能確實有些奇怪吧。
“但是這些天你們倆每天都在發郵件聊天吧?”松田陣平斜睨了一眼伊達航,“班長都沒有每天和女朋友聊天,不然我們早就知道了。”
“我經常跟娜塔莉打電話的,只是你們沒注意好嗎!”伊達航反駁道。
“那是因為,”諸伏景光解釋,“是你們建議我每天發消息問候zero的呀。”
“對方沒有主動發消息過來過嗎?”萩原研二得到了諸伏景光的肯定回答后皺起了眉頭,“那么你這兩天就先等等,看看他會不會主動給你發消息?”
松田陣平贊同道:“這樣就能知道景老爺到底是單戀還是雙向暗戀了呢。”
喂喂。
諸伏景光無力吐槽,內心止不住嘆息。當初到底為什么會和他們幾個討論這種事情啊。
他乍一聽到萩原研二的提議第一反應就是否決,要是波本真不聯系他,他的任務怎么辦?以他和波本的關系還輪不到他來耍這種小心思,他才是那個想拼命在波本前面露臉的人。
不過接著他便心頭一震,或許按照萩原研二的想法才是更合理的。諸伏景光作為跟蹤狂,理應很在意波本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才對,暗戳戳地進行一些小小的試探能讓這個故事顯得更加真實。
諸伏景光感激地看了一眼出主意的萩原研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雖然存在太多信息差,大家不能看到事情的全貌,但也許正是這樣,才能提出直指本質的建議呢。
他把話題轉到了另外三人今天的經歷上,默默地把提案記在心里,決定等空閑下來再好好計劃之后的行動。
***
是松田、萩原和班長。
降谷零手指輕敲著方向盤,想起送hiro到警校門口時,后視鏡里看到遙遙的三個身影。
是剛剛一起在校外吃完飯回來吧。不知道今天他們吃的是那家牛肉飯還是燒鳥呢?
他們現在會在討論降谷零嗎?hiro又會怎么提起他呢?
他想象著那四個人勾肩搭背地走回宿舍,自己則是他們閑聊中的一個話題,這樣的畫面總讓他感覺有點怪異。
他忽視掉難以言喻的感受,沉下心來,再次復盤他的計劃。
按照他這段時間的觀察,hiro大部分時候情況都算穩定。不論是在學校里和其他人相處,還是私下和他交流,看上去都毫無異常,他們一起做飯看電影時的情景和前世幾乎一模一樣。這也是誤導降谷零一直堅信幼馴染會是自己熟知的那個人的直接原因。
而hiro嚇到他的時候,都是處于某些不常見的突發情況中,比如跟蹤,比如案發現場。
更重要的是,hiro做出某些出格舉動的動機都是因為降谷零。
降谷零立刻意識到,現在什么都別做也許才是最好的處理方法。如果貿然帶hiro去醫院診治,可能會引起組織的懷疑;若是聯系公安把hiro保護起來,見不到降谷零的hiro指不定又要發瘋找人;倘若坦白他想聯手公安消滅組織的真實想法,hiro八成會幫他,但把狀態不明的幼馴染進一步攪進危險的斗爭中也讓他放心不下。
不如就這樣把hiro放在他眼皮子底下。
好在hiro還是很聽他的話的,在他的命令下,hiro會乖乖在警校,努力做好警察。他可以完全隔絕hiro和組織等負面影響來源的接觸,一邊穩定好hiro的情緒,一邊加快速度擊垮組織。等外部環境安定后,他再陪hiro通過正規的醫療手段全心全意治療。
這也是他不得不選擇的唯一方法,因為他的處境好像沒有他原先以為的那么簡單……在解決自己的麻煩前他沒有能夠保護好hiro的自信。
降谷零回憶起這幾天對朗姆在銷聲匿跡前的最后一個任務的調查情況,心里一沉,面色也多了一抹凝重。
波本好像給他留下了一個不得了的爛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