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權傾朝野
朝廷現在一邊面臨“冗官”的問題, 一邊面臨人才稀缺的問題,這些都是隱患,必須要盡快解決。
人才稀缺可以通過科舉選拔, 而“冗官”則可以通過裁撤部分無用的官吏來解決。
房青玄提出要先裁撤掉一部分官吏,減輕財政負擔。
元長淵便看向其他大臣問:“諸卿以為如何?”
這些朝廷重臣當然是不會受影響的,但他們那些通過走后門的子孫必然會受影響,有不少朝廷重臣, 以權力之便, 將自己同宗的人都安排進了朝廷, 真可謂是, 一人得道, 雞犬升天。
房青玄對于這事心知肚明,他在翰林院當典籍的時候, 有不少大臣把親戚安排進來, 每日都只是掛個值在那里, 一個月都不見來一回,俸祿卻照拿,而且比他這個干實事的,拿得還更多。
當房青玄提出要裁撤官吏的時候,就有許多的大臣心里在打鼓了。
江淮民出列:“回稟皇上, 臣覺得房大人的提議甚好。”
江淮民已被提到了宰相的位置上,他都說好了,其他大臣哪里還敢反駁。
元長淵點了點頭,目光又四處逡巡了一圈。
蘇又卿和孟啟, 還有沈鴻也都站了出來:“臣附議。”
這三位都受過房青玄的恩惠, 自然而然就成了房青玄的黨羽。
就連江淮民也是房青玄提拔到相位上的。
所以整個朝堂之上,竟然是房青玄這個八品小官說了算, 其他大臣見大勢如此,也只能站出來附議。
裁撤官吏的新規(guī)還沒發(fā)布,但風聲已經在元京城內蔓延開,小官小吏聞風喪膽。
元京一如既往的繁華,街上熙熙攘攘,茶樓里也是人滿為患,說書先生一拍醒木,嘈雜的聲音漸漸變弱,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
說書先生說得抑揚頓挫,引人入勝:“只見那女將軍舉起手中的劍,手起刀落,斬下敵將頭顱,敵軍潰散而逃,屁滾尿流……”
二樓的雅間里,房青玄端著茶杯,輕輕一抿:“女將軍,還是頭一次聽說。”
坐在對面的人是江淮民,他挽起袖,恭敬地將桌上的一碟糕點往房青玄那邊推一推:“聽說子珩愛吃甜食,這是這家茶樓的招牌酥點,你一定喜歡。”
房青玄:“………”
也不知道是誰走漏了風聲,怎么人人都知道他愛吃甜食了。
其實這個事情,只要有心去打探就能知道了,房青玄身邊的貼身侍衛(wèi)元寶,經常出現在各家糕點鋪里,由此不難猜測出。
房青玄隨手拿了一塊,剛拿到手里,還沒吃就開始掉渣了,確實是很酥,里面裹著紅豆餡,咬一口,內餡甜膩的味道盈滿口腔。
房青玄吃糕點時,嘴角邊會有明顯的笑意,看著與小孩一般容易滿足。
下面的說書先生,還在講女將軍的故事,臺下的看客忍不住質疑,女子哪能上陣殺敵,更別提當上女將軍了,簡直是天方夜譚。
見看客在質疑,說書先生解釋說:“古書上還真出過一位女將軍,只是被人淡忘了。”
說書先生的故事,大多都是民間流傳的事情,然后加以潤色,讓故事情節(jié)更豐富精彩,至于他說的那位女將軍是否真的存在過,已無法考證。
隨著說書先生換了另外一個故事講,大伙也就不再討論女將軍的事情。
但房青玄卻還在思考女將軍的事情,他問江淮民:“真的有女將軍嗎?”
江淮民說:“我曾在淮河邊,見過一位女力士,天生就長得高大壯碩,不比男子遜色,打漁收網的時候,她一只手就能把漁網拉上來,所以女子中不缺有天賦異稟之人,有些女子上陣殺敵不遜于男子,當上女將軍也有可能。”
房青玄把吃了一半的糕點放下,拿出帕子擦了擦手,緩緩說道:“現在的徐州知府姓宋,原本是陸修竹的女婿,他在陸府上看到過一本殘破的史書,上面記載了一個沒有出現在正史上的朝代,在那個朝代,不以儒家的三綱五常為尊,他們信奉的是人人平等,君臣可以平起平坐,父子可以稱兄道弟,女子可以不依附丈夫,在那個朝代出過很多女中豪杰。”
江淮民聽著十分耳熟,當初順應天道派給他洗腦的時候,也跟他說過類似的話,他一下激動起來,差點把茶杯都打翻了:“順應天道派與我說過,他們就是要創(chuàng)造一個這樣的朝代,我倒是沒想到竟然真有這么一個朝代被記載過,子珩,那本史書現在在何處?”
房青玄搖頭:“我正在找,可沒有任何消息。”
得到了那本史書,就能破解很多謎團了。
江淮民又問:“那張羊皮卷上的內容,子珩看出什么來了嗎?”
羊皮卷上就畫了一個版圖,和江元的版圖類似,但比江元多了一條很長的山脈,多出來的那條山脈現在隸屬于一個叫“玉貞”的小國,因為有那條山脈做為天然屏障,所以兩國多年來互不侵犯,各過各的日子。
房青玄沒從羊皮卷上看出什么來,上面就只是一張地圖罷了:“得找到那本史書,才能挖出真相,到時便知道順應天道派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
說完,房青玄轉頭看向窗外,望著天邊若有所思,他很想知道那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國家,君臣平起平坐,父子稱兄道弟,女子不再依附丈夫,如此倒反天罡,真的能讓天下更太平嗎。
江淮民猶豫說:“子珩,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房青玄回過頭:“丞相請講。”
“我那個不爭氣的弟弟,還被皇上關在徐州大牢里,子珩能不能向皇上說情,把他押送到元京來,關在元京的大牢里,這樣我也好照應一二。”江淮民實在不忍自己的親弟弟在牢里受苦,畢竟這些都是他一手造成的,他有責任承擔一切。
房青玄對此早就有打算了,今日約江淮民出來,也是準備提這事,他溫文笑道:“江霸天使了一手好斧頭,聽聞他一斧子便能劈開大樹,如此奇才,我倒想讓他留在徐州,到何小統領手底下效力,戴罪立功,不知丞相意下如何?”
江淮民提著袍擺,匆匆站起來,在房青玄身邊跪下:“子珩的恩德,我與霸天永世不忘。”
江霸天不僅是山匪頭子,還曾對皇上出言不遜,并且?guī)е椒怂烈馄茐母兀斐闪藝乐氐膿p失,每一項單拿出來都是殺頭的大罪。
房青玄卻愿意給江霸天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讓他重新做人,身為兄長的江淮民如何不感激。
房青玄把跪在地上的江淮民扶起:“你們能為江元效力,我該感謝你們才是。”
江淮民聽到這話,霎時老淚縱橫:“子珩的德行,強我百倍。”
“坐下聊吧。”房青玄重新把江淮民請上座。
二人就江元如今的形勢聊了起來。
先帝算不上是個昏君,但卻是實打實的庸人,若他只是平民出身,參加科舉可能連鄉(xiāng)試都過不了,只能當個普通的秀才,可偏偏這么一個無才之人,當上了皇帝。
坐在天下之主的位置上,無才便是有罪。
就算后期元慶帝清醒過來了,可他前期犯的錯,已無法彌補,在他的治理之下,豪強與地方官吏勾結,創(chuàng)建了一個個的小政府,就差直接自立為王。
而豪強和地方官勾結,一起壓榨百姓,兼并百姓手里的田地,讓百姓無地可種,無家可歸,只得落草為寇,從而形成了另外一股動蕩的勢力——山匪。
總之這個天下是亂套了,治理起來沒那么容易。
房青玄用手指沾了一些茶水,在桌上畫了幾筆,分析道:
“裁減掉一些無用的官吏,減輕財政負擔后,國庫里有了多余的銀子,便能用來招募士兵,徐州兩萬禁軍還是太少了,分散到各地去鎮(zhèn)壓豪強后,就沒有多余的兵力鎮(zhèn)守在元京城外,若是有叛亂分子趁機攻打元京,將無法及時防備阻攔。”
雖說元京城內也有三萬守城的禁軍,但這些禁軍都沒有多少實戰(zhàn)經驗,真要打起來,還不知道能不能討到好。
江淮民看著房青玄隨手畫的局勢圖,認同地點頭:“子珩說得在理,當務之急,是要有足夠的兵力,對地方豪強進行鎮(zhèn)壓,這樣新法才能貫徹執(zhí)行下去,不被豪強阻擾。”
他們真正的目標,是要解決各地的豪強氏族,裁減官吏只是他們的手段,而這些還只是剛開始罷了,一場真正的大變革,即將在江元展開,天下終會迎來太平盛世。
圣德一年,七月初,皇上頒布了一條新法,對江元上上下下所有官吏進行政績考核,不合格者將直接革職。
江元七個州,八十二府,三百多個縣,九品以上的官員有上萬名,算上那些小吏,起碼有十萬人,這十萬多人不直接參與生產,全都靠老百姓的糧食養(yǎng)著,其中真正有用的官吏,又有多少呢,只怕連十分之一都不到。
有如此多的蛀蟲,在吃著百姓的血肉,百姓的生活又如何能好得起來。
官場上迎來了一場腥風血雨,朝廷里大批的老臣被迫下臺,這些老臣都是先帝一手提拔起來的,而先帝前期糊涂,只要是合他心意的大臣,他都授予高官,并不看中個人才能,導致朝廷里都是尸位素餐者。
朝廷里面一下空出來許多的位置,房青玄借機將自己以前那些干實事的同僚,都提拔上來,而他自己,也被元長淵提到了參知政事的位置上,位同副相。
孟晚和袁佐袁佑,都分別被安排到了翰林院、樞密院、以及諫院,擔任執(zhí)筆小官,沒有實權,因為他們還需要再歷練幾年。
另外,皇上還下令,撤掉了六部尚書這個職位,這六部都將劃分到房青玄的手里,進行統一管理。
江淮民雖然是宰相,但他沒有實權。
房青玄雖然是副相,卻掌管著六部,擁有絕對的話語權。
就在一夜之間,房青玄就從八品躍到了二品,并且朝廷里一點反抗之聲都沒有,因為朝廷里一大半以上的人,都是房青玄親手提拔上來的,說他現在權傾朝野,也不為過。
房家,在元京算不得世家,只能說是個富戶,祖上出過幾個八品小官,這個官職還是花錢買的,除此之外,就沒出過什么能光宗耀祖的后代了,家族江河日下,一日不如一日。
原本上萬畝的良田,被逐漸揮霍得只剩下幾百畝,房家?guī)讉兄弟分家后,每人手里就分了幾十畝,徹底從富戶里除名了。
房青玄的生父,在家排行老九,別人都叫他房老九,也因為他最小,所以分到的田地最少,已經只剩下七八畝,后面又因為經營不善,把最后幾畝地也賠掉了,現在房老九就是街頭的一個老混混,靠小偷小摸維持生計。
房老九早就忘記他還有個叫房青玄的兒子了,直到有個官員找到他,還邀他去家中做客。
房老九想著有好吃好喝的就去了,在那個官員的嘴里才得知,原來他的兒子竟然那么有出息,當上了二品大官員,他們房家祖祖輩輩那么多人,還從來沒出現過這么高的官。
房老九一時神氣起來,跟那名官員勾肩搭背,還許諾說:“多虧你告訴我這個好消息,我一定叫我兒給你升官蛤。”
那名官員看不起房老九粗鄙的行徑,但一想到自己能升官了,也就不在意了,拍著馬屁說:“令郎現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往后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喝酒!喝酒!”房老九拿起酒壺直接灌,喝完,把酒壺摔了出去,粗魯地用袖子擦嘴,眼底是掩飾不住的得意。
“想我房老九曾經也在元京城里風光過,可后來家道中落,落得個人人可欺的地步,現在我兒子是朝廷大臣,從今往后,看誰還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房青玄和其他大臣一起走出政事堂,往家的方向趕。
小旺財小跑過來,把房青玄叫住:“參知大人留步,皇上說有事要與您商議,請您再挪步政事堂。”
房青玄官職高了,小旺財也得更尊敬了,不能像以前那般隨意,稱呼都改成“您”了。
小旺財頂著一張娃娃臉,強行裝老成,十分違和,不過很可愛,房青玄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怎么不見長高。”
不像他的少璟,一個月就能長高不少,雄霸天也是日益威武。
小旺財瞬間裝不下去了,恢復成了以前的樣子:“大人不要摸我的頭,不然真的長不高了。”
房青玄一臉溫柔:“去回稟皇上吧,事情明日再議,今夜早些休息。”
元長淵那點小心思,房青玄還能不明白嗎,他要是現在回到政事堂,就是羊入虎口,會被吃得渣都不剩。
房青玄跟上其他大臣的步伐,一起走了。
馬車在月色下,徐徐前進,房青玄靠在車廂里打瞌睡,快要睡著之際,元寶掀開簾子,生氣道:“大人,有個醉漢在府門口撒尿。”
元寶想去把那人打一頓,但他知道大人心腸軟,一定不會讓他下手。
果然,房青玄只說讓元寶把醉漢趕走。
元寶便走過去,踹了醉漢一腳,呵斥道:“滾一邊去!再不滾,就讓你把地上的尿舔干凈再滾。”
醉漢爬起來,指著元寶的鼻子:“你誰呀!我兒子可是當朝副相,你算個什么東西!”
副相,說的不就是自家大人嗎,元寶上下打量這人,沒看出來這個邋遢落魄的醉漢,跟自己大人有哪點相似。
房青玄聽到他們爭吵的聲音了,掀開簾子一看,那個醉漢正是他的生父,這么多年了,他還一直記著呢。
醉漢朝馬車這邊看了過來,看到房青玄的那一刻,倒是沒能第一時間認出這是他兒子,因為他長得一般般,房青玄的生母也只是個村姑,所以他們二人又怎能生出這么漂亮的人。
房老九搖搖晃晃,蛇行過去,打著酒嗝說:“美人,我兒子可是副相,你跟了我,以后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嗝……”
“放肆!”元寶終于忍無可忍了,一腳踹翻房老九。
房青玄走下馬車,看著趴在地上的房老九,身穿破破爛爛的短衣,身上還散發(fā)著一股惡臭,怕是已有幾個月沒洗過澡了。
房老九朝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官服:“你是青玄嗎?”
房青玄撩開袍擺,不讓他碰:“父親,多年不見,沒曾想你淪落到這種田地。”
房老九躺在地上大笑:“你現在當大官了,我不就有好日子過了。”
“當初我還小的時候,你把我和母親趕出家門,后來我因蘭臺詩案入獄,整個房家又著急與我撇清關系,徹底把我從族譜上除名,剝奪了我的房姓,剛才那句父親,已經報了生育之恩,從此你房老九與我再無關系。”
房青玄沒什么舊情好念,徑直從房老九身邊經過,頭都不回一下。
房老九趕緊爬起來去追:“你不能這么無情,我是你父親,你不承認也得承認,要是沒有我,哪來的你,給我站住!你這個不孝子!”
房青玄已經走進府里,對那些骯臟的話,充耳不聞。
這時,一輛鑲嵌著夜明珠的豪華馬車,緩緩駛來,并在府門外停下,坐在馬車里的元長淵聽到外面有謾罵聲,眉頭微蹙,掀開簾子走出去一看,一個自稱是子珩父親的人在拍門,邊拍門,邊大罵不孝子。
元長淵大步走過去,一腳將房老九踹在地上,不等他爬起來罵,又抬腳踩住他的腦袋,聲音冷戾道:“你是什么腌臜人等,也敢自稱是子珩的父親。”
房老九掙扎著,但沒掙脫,踩著他的人力氣太大了,他被迫趴在地上,怒罵:“我就是他父親,要不是我,哪來的他,現在他發(fā)達了,就忘了我是誰,呸,有娘生沒娘教的狗東西!”
元長淵陰狠一笑,房老九正好猜中他的雷點了,真是找死。
元長淵一聲令下:“拖下去,斬!”
隨行的護衛(wèi)軍,利落地拖走了房老九。
元長淵讓隨從給自己擦了擦鞋底,才走進府里。
房青玄正在屋里沐浴,元長淵大搖大擺地進來了。
“皇上怎么來了。”房青玄其實并不覺得稀奇,因為元長淵經常翻墻進來找他,堂堂的天下之主,弄得跟奸夫一樣。
元長淵不提在門外遇到的房老九,就好像那人只是鞋子上的臟污,沾上了擦掉就是,根本不值一提。
元長淵走到浴桶邊,脫掉自己的龍袍:“你不愿意留在宮里陪我,我不就只能來找你了。”
“皇上,這里擠不下了!”房青玄一個驚呼。
浴桶里的水,因多增加了一人,而瘋狂往外溢。
元長淵就跟個強盜似的,一來就攻城略地,房青玄只能被迫坐在他身上。
這個桶浴并不小,房青玄一個人泡很寬裕,可元長淵那個高大的身軀一進來,瞬間變得逼仄,足以見得元長淵是有多壯碩。
“子珩,我?guī)湍阆础!痹L淵就像個黏人的大貓,貼著房青玄,又親又蹭。
房青玄抓住元長淵肆意妄為的手:“皇上,不用。”
元長淵佯怒:“你現在權利大了,都敢違抗我了。”
房青玄無奈:“微臣怎敢。”
元長淵強勢說:“讓我洗。”
房青玄:“………”
皇上非要伺候他,他做為臣子,只能接受。
洗著洗著,自然就擦槍走火了,一個澡洗了一個時辰,水都徹底涼透才出來,還好現在天熱。
房青玄被抱回榻上時,已經昏昏欲睡了,嘴里小聲嘟囔著說:“皇上…不要再長了。”
元長淵俯身親了一口,笑著問:“為什么?”
房青玄帶著哭腔說:“太大了。”
元長淵輕柔地給他蓋好被褥,卻十分殘忍道:“以后就適應了。”
元長淵沒有留宿,因為還有一堆政務要處理。
回到宮里,元長淵下了一道命令,把房家人全部逐出元京城,一輩子都休完再踏入。
第102章 人心惶惶
圣德一年, 七月中旬,一場轟轟烈烈的官場改革接近尾聲,裁撤官吏共計五萬四千人, 直接銳減了一半,讓原本臃腫的體系,得到了好轉,辦事效率更高, 也更利于新法的執(zhí)行。
再熬一個半月, 等到秋收過后, 有了足夠多的糧食, 整個江元的情況就會徹底好轉過來, 可天不遂人愿,還沒等到糧食豐收的時候, 各地就發(fā)生了起義。
因為現在正是青黃不接之際, 地里的糧食還沒有成熟, 百姓手里又沒有余糧了,加之朝廷沒能及時給百姓發(fā)放“官稅(糧食稅)”,許多百姓無法度過這一艱難的時刻,只能起義,去搶糧食。
除了徐州之外, 其他六州均發(fā)生了起義,并且有好幾個地方的起義人數,超過了一萬人以上,前朝覆滅時, 各地起義的人數最開始也就幾千人而已, 而今朝卻達到了上萬人。
元長淵聽完探子的來報,眉頭緊蹙, 臉色黑沉到了極點,他憤怒地將手中的奏疏摔了出去。
噤若寒蟬的內侍們趕緊跪下,小旺財跪趴在地上說:“皇上息怒!”
明明就只差一步,馬上他就能扭轉江元的局勢了,卻突然發(fā)生了這么大的動亂,這一切都似曾相識,前朝覆滅的時候,也是如此,難不成江元真會走上前朝的老路。
元長淵陰著臉:“把子珩請過來!”
半個時辰后,房青玄腳步匆匆地走進政事堂。
政事堂里一片狼藉,奏書落了一地,房青玄彎下腰把奏書一本本撿起來:“皇上,出什么事了?”
起義的事情,各地官員都還沒來得及向朝廷呈上急報,是元長淵派去民間考察的探子率先回來稟報的,所以整個元京城內的人,都還不知道外面的世道亂了。
房青玄不知道是出大事了,他還以為是哪個臣子又在奏折里催促皇上要子嗣,所以皇上才會這么生氣,想著哄一哄應該就沒事了。
可元長淵接下來的話,讓他手中的奏書又落回了地上。
“除徐州以外,其他六洲都發(fā)生了起義,有些地方人數更是達到了上萬人。”元長淵現在的情緒,比之前已經稍微穩(wěn)定了,可說這話時,還是有些顫抖。
房青玄手中的奏書落地,他又驚又急,上前幾步,走到元長淵面前:“需得立刻派兵去鎮(zhèn)壓,讓何小景出兵……不…不行……”
房青玄急得在原地來回走,飛快分析:“這一場起義,依臣看,更像是有預謀的,背后肯定有推手,是有人故意制造這場動亂,他們的目的,可能是徐州的耕地,馬上就要迎來秋收了,他們一定會在秋收之前,對地里的糧食動手,所以鎮(zhèn)守在徐州的兵力絕對不能動,只能從邊關調取兵力。”
元長淵把正在來回晃的房青玄,拉入懷中,緊緊抱住,似乎這樣他心里才踏實一點:“子珩,我們只差一點了。”
真的只差一點,他的新法馬上就要頒布了。
新法一旦貫徹執(zhí)行下去,江元的國力會立竿見影的提上來,所有的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fā)展,太平盛世就在眼前,可就在這最后的時刻,變故來了,讓黎明前的黑暗,變得格外長。
房青玄回抱住元長淵:“皇上,該來的,遲早都會來。”
順應天道派那個邪派,只要不徹底解決掉,天下就永遠不會真的太平,既然順應天道派主動挑起事端,不如就趁機將他們一網打盡,永絕后患。
元長淵當天下旨,從邊關調取五萬兵力,前往各洲鎮(zhèn)壓起義軍,至于徐州的兩萬多禁軍,則按兵不動,保護住廣袤的耕地,不讓人有機可乘。
原先鎮(zhèn)守邊關的驃騎大將軍,因養(yǎng)私兵一事暴露,已經被元長淵給殺頭了,現在在邊關擔任統帥的是宋仁,宋仁接到皇上的指令,立即兵分六路,前去六洲進行鎮(zhèn)壓,他的小孫子宋子杰一直跟隨在他左右。
很快各地發(fā)生起義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元京城。
元京城內的百姓就在天子腳下,日子過得還不錯,得知其他地方的百姓竟然到了要起義的地步,也是唏噓不已,同情之余,又擔心起義軍會不會攻入元京城,江元會不會改朝換代。
前朝就是因為民間起義,才被推翻的,江元會不會也走上前朝的老路呢?
才幾日過去,坊間就傳出了要亡國的言論,一時間人心惶惶,百姓都在擔心起義軍會攻打過來。
房青玄走進茶樓里,聽到說書先生正在講商女不知亡國恨,底下的聽眾們也在交頭接耳討論著,世道是不是不太平了?江元是不是要亡了?
元寶正要上去把說書先生給踹下去,房青玄抬手攔下,然后徑直朝著樓上的雅間走去。
雅間里有不少人在談論,房青玄一進去,所有聲音都安靜了下來,他們一齊站起來,朝著房青玄見禮:“學生見過參知大人。”
這些都是房青玄在國子監(jiān)里教過的學生,其中有不少人中了舉人,又正好趕上朝廷急缺人才的時刻,所以房青玄把他們都提拔到了各部門當執(zhí)筆小官。
房青玄一心為國為民的堅定思想,深深影響到了他們,在這種國家危難的時刻,他們很想出一份力。
房青玄也知道他們想拯救江元,所以才把他們都召集到了一起。
“都坐下吧。”房青玄伸手,請他們先落座。
等他們都落座了,房青玄才坐下來,款款說道:“坊間的傳聞,想必你們也都聽說了,亡國之論,層出不窮,讓皇上徹夜難安,百姓人心惶惶,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須盡快將那些言論壓下去。”
天下的話語權,向來都是掌握在文人的手里。
因此房青玄把所有頂尖文人都叫了過來,讓他們用自己手里那支筆,改變元京城內的輿論風向。
“從三點出發(fā),給百姓分析局勢,一、江元與前朝江宋有本質上的不同,江宋滅亡前出現過三年干旱,民間各地顆粒無收,才導致百姓起義,而江元各地并無天災,徐州的糧食長勢極好,今年豐收后,明年的糧食價格還可以往下降,不用擔心沒有糧食……”
“二、朝廷即將頒布一系列新法,徹底改善民生,三、元昭帝(元長淵)登基時,天降祥瑞,是上天認可的仁德之君,一定能帶領江元走向繁榮,諸位按我說的這些寫,不要寫得晦澀難懂,盡量用白話,這樣百姓才能看得懂。”
一群執(zhí)筆官整齊回復:“學生明白!”
房青玄說:“回去寫吧,明日我要看到你們的文章被百姓傳閱。”
“是!”
人都走了,房青玄還坐著沒動,他喝完一杯茶,才吩咐金銀元寶去把那位說書先生,給“請”上來。
金銀元寶粗暴地把說書先生拖上了樓。
房青玄穿著一身粉色的圓領袍,坐在窗邊的位置,悠然喝著茶,看上去儒雅可親。
元寶將說書先生往前一踹:“大人,人帶過來了。”
房青玄放下瓷杯,拿起手邊的玉骨扇,輕輕搖了幾下,沖一臉緊張的說書先生,道:“坐吧。”
說書先生被兇神惡煞的金銀元寶給嚇到了,哪里還敢坐,哆哆嗦嗦地跪下磕頭:“大人饒命!”
房青玄的笑里像是淬著致命毒藥,他溫柔又緊迫地逼問:“是誰讓你講亡國恨的故事?還有你之前說的女將軍的故事,又是誰教給你的?”
說書先生抬起頭來,偷瞄向元寶。
元寶將自己的劍拔出一截:“大人問你話,你最好老實回答。”
說書先生的臉被劍上的寒芒映亮,他趕緊回答:“那女將軍的故事,是民間流傳過的故事,草民早年走訪民間時聽到的,那亡國恨則是草民最近這兩天新編出來的,因為百姓愛聽,所以我才……”
房青玄站起身,一步步走到說書先生面前。
說書先生低下頭,不敢去直視,目光落在了房青玄那雙精美的白靴上。
房青玄居高臨下,睨著他:“抬起頭來。”
說書先生緩緩抬頭,眼底寫滿驚恐。
“兩天前,民間起義的消息還沒傳到元京,你就開始講亡國恨了,你是如何提前知曉,并提前編造這么一則精彩的故事的?”
房青玄早就注意到了這位說書先生,他的這張巧嘴,真是一把煽動百姓的利器。
說書先生的伶牙利嘴好似生銹了:“我…我……”
房青玄帶上一絲恐嚇:“還不肯說實話?”
金銀元寶適時拔劍出鞘,架在說書先生的脖子上。
說書先生低下頭,只是發(fā)抖,不肯再交代。
房青玄嘆道:“順應天道派到底是如何給你們洗腦的,讓你們一個一個都這么忠心,連死也不肯交代。”
之前的老鴇,還有這個說書先生,都是順應天道派的人,即便把人抓到了,仍然無法從他們嘴里套出任何消息。
“把他的妻兒抓過來。”房青玄轉過身,冷聲吩咐。
說書先生跪在地上,不為所動,完全不裝了,一副生死看淡的模樣。
金銀按吩咐去抓人,但很快他就回來了:“大人,他的妻兒早已喪命,尸體整整齊齊擺在床上,已經發(fā)臭了。”
說書先生早就料到自己所做的事情,一旦泄露就只有死路一條,所以提前殺了自己的妻兒,讓自己沒有后顧之憂。
房青玄沒想到他竟然能干出這樣的事:“你當真是狠心。”
說書先生想起自己死去的妻兒,一邊哭一邊笑,怪異又難看:“大人,我告訴你一句讖言吧,江元要亡了!”
“閉嘴!”元寶往他后背上猛踹一腳。
說書先生被踹得咳出一口血,他卻沒有露出絲毫的痛苦,繼續(xù)哭笑著大喊:“江元亡,異國興!”
元寶狠狠地補了一腳。
說書先生被踹得趴倒在地,他嘴里還在說著:“元昭帝注定是亡國之君!”
房青玄讓金銀攔住憤怒的元寶,然后蹲下身,看著正在嘔血的說書先生:“我輔佐的君王,不可能淪為亡國之君,而順應天道派,必亡!”
房青玄不管說再狠的話,他的臉上都不會有太大的表情,總是保持著那副完美的面孔,始終從容自若,勝券在握,好像任何事情都已經被他掌控。
說書先生被他那副淡定的模樣震懾到了,一時不再言語,怔怔地看著房青玄。
房青玄收起玉骨扇,輕輕說了句:“你們的主公快要死了。”
說書先生不懂房青玄為何這么篤定。
房青玄站起身,徑直走了,邊走邊嘲諷道:“江元亡,異國興,異國興,呵,異國興………”
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弱。
金銀元寶隨即跟上大人的步伐。
而說書先生則是一臉驚恐又茫然,他還以為自己今日會死在劍下,結果他們就這么走了,把他一個人丟在這里。
說書先生感受到了房青玄對于他這種小角色的不屑一顧,連殺都懶得殺他,難道他所做的事情,真的微不足道嗎?
說書先生陷入了自我懷疑,懷疑自己的一腔孤勇,真的值得嗎?
第二日,一篇篇言簡意賅又條理清晰的文章,出現在元京城內的大街小巷里,百姓們看不清現在的局勢,以為江元真的到了要滅國的地步,可當他們看了那些文章后,才明白過來,江元遠沒有到要滅國的地步,反而正在走向繁榮昌盛,他們的皇上是老天都認可的帝王,這就是所謂的,受命于天,既壽永昌。
惶惶不安的百姓,都被安撫住了,他們相信元昭帝會帶著他們走向盛世,江元必將繁榮昌盛。
安撫住了百姓,房青玄還得進宮去安撫他的君主。
陸修竹死的時候,在元長淵的心里種下了一個夢魘。
元長淵現在一旦入睡,夢里就會出現陸修竹的聲音——你注定是一個亡國之君!
元長淵已經連續(xù)幾日都沒有睡好覺了,這樣下去可不行,身體會垮掉的,在這種時刻,皇上的身體若是出了問題,文武百官還有將士們,以及百姓的心都會不安。
小旺財輕聲稟報:“皇上,參知大人回來了。”
元長淵眼底下有一層濃郁的陰翳,神色懨懨,聽到子珩來了,臉色才稍好一些。
房青玄走到龍榻邊,俯下身,親了親元長淵的臉:“皇上,宋仁那邊一定會傳來捷報,不用擔心。”
宋仁可是房青玄親自挑選的武將,使得一手好弓,又有資歷,一定能平定叛亂。
元長淵把房青玄拽過來,雙手摟住:“子珩,我剛才夢到母后了,我問她,為什么她寢宮里會有一張羊皮卷,是不是跟邪派勾結在一起了,母后沒有回答,只是捂著嘴哭泣……”
第103章 臣子本分
“皇上, 別想那些事了,再睡一會。”房青玄支起上身,在元長淵的額角上落了個吻。
元長淵抬起手托住他的后腦勺, 不安地追過去回吻,邊吻邊說:“母后為什么要跟那個邪派勾結,她不是一直希望我能把江元治理好嗎?”
房青玄張開唇,伸出一小截舌尖, 兩人的唇舌濕乎乎地貼在一起, 說話含糊不清:“現在事情還沒調查清楚, 或許這只是個誤會。”
元長淵含住房青玄的唇瓣吮吸, 短暫地忘了那些糟心的事情。
房青玄不反抗, 乖乖地由著元長淵索取。
親著親著,元長淵竟然睡著了, 嘴里還含著房青玄的唇瓣, 簡直就跟個小孩一樣。
房青玄輕手輕腳地起開身, 剛起來一點,元長淵的手臂就纏了上來,又將他給摁了回去,就算是睡著了也不老實,那只大手上下摸索著, 探進了衣擺里。
房青玄:“……”
又過了會,等元長淵的呼吸變得平穩(wěn)后,房青玄才再度起身,一點點將自己抽離出來, 盡量不弄出一點聲響, 為此他鞋都不敢穿,直接光腳踩在地上。
房青玄赤著足走出大殿, 到了殿外才敢出聲,先是透了口氣,隨即把正在打瞌睡的小旺財招呼過來。
小旺財捏著拳揉眼:“大人有何吩咐?”
房青玄說:“去戶部司,把先皇后一族的登記冊拿過來。”
小旺財領命,去了戶部司。
房青玄沒有回殿里,就坐在殿外的玉階上等。
小半個時辰后,小旺財拿著登記冊回來了,看到大人坐在玉階上等著自己,他趕緊小跑過去:“大人怎么坐在外面,快些進屋里去吧,鞋也沒穿,要是著涼了,皇上要怪罪了。”
“皇上好不容易睡著,不能把他吵醒。”房青玄接過登記冊,打算就坐在外面看。
小旺財勸道:“大人要不去偏殿看吧,外面有風。”
“不了,等會皇上醒了,我好第一時間進去。”房青玄還沒到弱不禁風的地步,吹點風沒事。
小旺財見自己勸不動大人,只好讓內侍去拿一塊毛毯過來,墊在大人腳下,可不能讓大人那雙干凈精致的足染了塵埃。
房青玄無奈,踩在那塊昂貴的毛毯上:“好了,都歇著去吧,皇上我來照料就行。”
其他內侍都退下了,只有小旺財還陪在房青玄身邊,他支著腦袋,百無聊奈地問:“大人,您要先皇后的家族冊做什么?”
房青玄沒顧得上回答,他的注意力都在登記冊上,翻了幾十頁之后,才找到先皇后那一支,先皇后名叫何若煙,與大統領何鶴,是同父異母的姐弟,何如煙的生母只是一位不怎么得寵的姨娘,那位姨娘的資料記錄不詳,上面沒有寫戶籍地。
房青玄的直覺告訴他,這個姨娘有問題,必須要調查清楚。
房青玄轉頭,發(fā)現小旺財支著腦袋已經睡著了,他輕輕一推。
小旺財猛然驚醒:“誰!打擾本公公吃龍須酥了!”
房青玄笑了聲:“口水擦一擦,去把何大統領請過來,今夜他正好在宮里當值,等明日我讓皇上賞你一盤龍須酥。”
“是。”小旺財腳步輕快地去了。
何鶴穿著一身輕甲,右手按著佩劍,跟隨在小旺財身后走來,見房青玄鞋也不穿,而且直接坐在殿外的玉階上,那副樣子很不成體統,他不免皺起眉頭,不懂少璟到底看上這人什么了,不就長得好看點嗎?
房青玄和何鶴沒有正式接觸過,話也沒正經說過幾句,對彼此都不是很了解。
看到何鶴皺眉了,房青玄趕忙站起身來見禮:“見過大統領。”
何鶴抱拳,回了一禮,態(tài)度稍顯傲慢:“你找我來何事?”
房青玄是個文人,說話都比較迂回婉轉,不會上來就直接說事,因為那樣顯得很無禮,所以他想先跟何鶴聊幾句,等氣氛熟絡些了,再問自己想問的,便道:“何小統領的領兵之術,想必都是您教的吧。”
何鶴顯得很不耐煩:“有事就說事,沒事我就走了。”
房青玄看得出何鶴對自己頗有成見:“大統領是對房某人有所誤解嗎?”
何鶴面對房青玄那張漂亮到過分的臉,心里的成見已經有山那么高了,覺得這個房青玄不過就是空有皮囊而已,就靠著這張皮囊把少璟迷得神魂顛倒,連子嗣都不要了。
想想房青玄之前不過只是個八品小官而已,現在卻一躍到了二品的位置上,估計私底下沒少哀求少璟,何鶴一想到這,就更厭惡了,冷著臉問:“先皇后那枚鳳凰玉扣在你手里嗎?”
那枚玉扣是元慶帝臨死前托付給何鶴的,讓他交到房青玄手里,可何鶴等了好些日,才把那枚玉扣拿出來交給元長淵。
而元長淵將那枚玉扣硬塞給了房青玄。
房青玄幾番拒絕都沒用,最后還是收下了,并妥善保管在家中。
見何鶴問起,房青玄先是一愣,隨后回道:“在我手里。”
何鶴伸手:“給我,那是我姐姐的遺物,你一個外人拿著做什么。”
房青玄心口處一梗,想了想自己確實是個外人,便艱澀地答應了:“好。”
房青玄把藏在屋檐上守夜的金銀元寶給叫下來,讓他們回府上,將那枚鳳凰玉扣拿來。
金銀讓元寶留下保護大人,他獨自一人回去拿。
金銀的輕功十分了得,僅半柱香的時間,就將玉扣給取來了。
房青玄雙手奉還給何鶴:“大將軍,還給您可以,但房某人有件事想要跟您打探。”
“什么事?”何鶴沒有答應,直接把盒子奪了過來,打開檢查了一遍,見東西完好,才道:“問吧。”
房青玄問:“先皇后的生母,是哪里人?”
何鶴疑惑:“你問這做什么?”
房青玄不想跟何鶴透露太多,謊稱:“登記冊上記錄不詳,我想把資料補全。”
何鶴說:“我姐姐生母是哪里人,我不記得了,但她肯定不是中原人,我只知道這么多。”
房青玄再次拱手作揖:“多謝。”
何鶴挑眉:“你沒有要問的了?”
房青玄說:“耽誤了何統領這么久的時間,實在抱歉。”
何鶴看他這么有禮,臉色才稍好一些,但臨走前,還不忘教育一頓,給個下馬威:“漂亮的皮囊終究是會逝去的,別以為憑著這張臉能一直迷惑少璟,我記得你年紀也不小了吧,再過幾年,你也老了,到時少璟可不會再像現在這樣喜歡你,希望你能意識到這一點。”
房青玄默默聽完:“何統領教育得是。”
何鶴拿著那枚鳳凰玉扣走了。
一直憋著不敢說話的小旺財,這時候才敢開口,忿忿不平道:“何大統領怎么能這樣說。”
房青玄嘆了口氣:“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我快老了,總有一天會留不住皇上的心。”
小旺財癟著嘴:“可皇上在乎的又不是大人臉,還有那個玉扣,明明是皇上送給大人的,何統領怎么能背著皇上要回去。”
房青玄神色悵然:“我是個外人,留著先皇后的遺物,本就不適合。”
小旺財繼續(xù)憤憤道:“可那是皇上……”
“好了,別說了,我去一趟萬書閣,皇上若是醒了,讓他先別處理政務,好好休息,我明日再進宮。”房青玄鞋也沒穿,就這么光著腳走了。
金銀元寶從屋頂上跳下來,跟上大人的步伐。
走到一半,元寶扭過頭來,將小旺財拉到一邊。
剛才自家大人被何統領欺負的畫面,元寶看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何統領是皇上的舅舅,他早就拔劍跳下來擋在自家大人面前了。
元寶告訴小旺財:“等皇上醒了,你務必一五一十告訴皇上,可不能讓大人白白受欺負。”
小旺財用力點頭:“嗯。”
雖然何鶴那些話,讓房青玄的心里起了一些波瀾,但他并沒有受到多大的影響,很快就全心投入到了正事里。
房青玄去了萬書閣,尋找關于“玉貞國”的資料,他懷疑先皇后的生母,就是玉貞國的人。
玉貞國是個極不起眼的小國,基本沒有什么消息從那邊流傳過來,所以關于玉貞國的事情,書上也只有寥寥幾筆,就簡單提了一句玉貞國風俗奇特,那邊的女子可以一人多夫。
元長淵在半夜又驚醒過來,他滿頭虛汗,坐在床上大喊房子珩。
小旺財急急忙忙走進去:“皇上,大人回去了,說明天再進宮。”
元長淵不悅道:“子珩回去干什么?”
小旺財吞吐說:“大人是…是被何統領氣回去的。”
元長淵皺眉:“發(fā)生什么了,舅舅為什么要氣子珩。”
小旺財跪在地上,添油加醋地把事情敘述了一遍:“何統領說大人只是個外人,強行讓大人把您送的鳳凰玉扣還給他,大人礙于何統領的身份,只好乖乖交出來了,何統領還說大人就只有一副皮囊而已,還說大人老了……大人都不敢反駁何統領,默默受著氣,奴才實在看不下去了,才向您告狀的。”
元長淵聽完額頭青筋暴凸:“讓何統領過來。”
元長淵氣得連舅舅都不喊了,他本以為舅舅早就接受子珩了,現在看來舅舅還是不贊同他們在一起,想起之前舅舅勸他要子嗣的事情,就忍不住更氣了。
何鶴聽到皇上召見自己,馬不停蹄過來了。
只是沒想到,他一過去,皇上就要他把鳳凰玉扣交出來。
何鶴以為是房青玄向皇上告狀了,便生氣道:“他還敢告狀,少璟,你不要被他給迷惑了。”
“何鶴,朕送出去的東西,你有何權利收回。”元長淵第一次對何鶴發(fā)火。
何鶴是舅舅,更是臣子,臣子哪能越過君王,見皇上發(fā)怒,他當即跪下,但心里還是不服。
元長淵看著舅舅跪下了,火氣也消了些,他煩躁地揉了揉額角:“舅舅,你知道你一句外人,我要花多少心思才能把子珩的心再挽回來嗎?你知道你說的那些話,有多嚴重嗎?”
元長淵好不容易才讓房青玄把心門打開,而現在房青玄的心門又因為何鶴的話,再度閉起來了,他就是個外人而已,他做好臣子輔佐的本分就行,其他不再妄想。
何鶴抬起頭說:“皇上,你已經被他迷惑到沒有理智了。”
第104章 百步穿楊
“子珩沒有迷惑我,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只要他想,哪怕是天下之主的位置, 我都能拱手相讓。”元長淵這幾日沒有休息好,本就臉色黯然,加之他此刻的舉止,簡直就跟瘋了般。
如此癲狂, 讓何鶴陷入了沉默。
元長淵往前邁了兩步:“鳳凰玉扣給我!”
何鶴不情不愿地掏出玉扣, 交到元長淵手里。
元長淵拿著玉扣, 即刻轉身, 一眼都不再看何鶴:“下去吧, 這幾日你別來宮里當值了,免得和子珩撞見。”
何鶴看著元長淵決絕的背影, 失落地垂下頭:“卑職遵旨。”
何鶴錯估了房青玄在元長淵心里的份量, 一時沖動, 把跟外甥的關系給弄僵了,想再重歸于好,怕是沒那么容易了。
房青玄徹夜都待在萬書閣里,整整三層樓高的書卷都被他翻找過,還真讓他找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他如獲至寶地將那本玉貞國游記捧在手心,正要拿回去慢慢研讀。
小旺財踉蹌著跑進來:“大人!大人!皇上宣你進宮!”
房青玄捧著書籍,看著冒冒失失的小旺財說:“待我回去換身衣裳吧。”
在萬書閣待了一夜,翻來找去的, 身上都弄臟了, 總不能這副樣子去面圣,房青玄打算回去一趟。
小旺財喘著氣說:“皇上著急呢, 大人還是先去見皇上吧。”
房青玄不想御前失儀,但看小旺財這副樣子,好似有什么十萬火急的事發(fā)生,便問:“出什么事了嗎?”
小旺財心虛地戳著手指:“也…也沒什么事,就是奴才跟皇上告狀了,然后皇上就把何大統領給教訓了一頓……”
房青玄慍怒道:“你呀,這種事情你怎么可以告訴皇上。”
“奴才不是看大人受委屈了嗎……”小旺財沒什么心機,他就是單純看不得大人被欺負。
房青玄氣得發(fā)抖,教訓道:“你可知吳朝是怎么滅亡的嗎,皇帝寵信身邊的宦官,讓宦官權勢滔天,當時太子想見皇帝一面,宦官都敢直接攔下不讓見,等到了皇帝跟前,便離間說太子有了造反之心,皇帝信了,便下令將太子處死,可太子哪有什么造反之心,他只是想見自己父皇一面而已,卻平白無故死了,最后宦官攝政,吳朝滅亡……”
“你的無意之舉,讓皇上和何大統領離了心,何大統領若是從此記恨上了,又怎會繼續(xù)效忠,你呀你,下次嘴巴捂嚴實了,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應該好好去分辨。”
小旺財被說得眼淚涌了出來,這時元寶走上前,拉著小旺財一起跪下認錯:“大人,是我讓小旺財去告狀的,都是我的錯,請大人責罰。”
錯已鑄就,罰誰都沒用了,但教訓得給,房青玄便讓他們兩個把萬書閣仔仔細細地打掃一遍,而他自己則丟下瑣事,趕緊進宮去勸諫皇上。
君臣離心,是大忌,萬萬不能一錯再錯。
房青玄風塵仆仆地進了宮,門口的內侍都沒來得及通報,他就徑直走進了寢宮里。
元長淵正在榻上看著奏書,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見是子珩來了,頓時展開笑顏:“子珩。”
房青玄才靠近,就被元長淵給拉入了懷中。
元長淵生怕房子珩會因為舅舅那些話,而與他生分,忙不迭問:“舅舅是不是欺負你了?”
房青玄說:“皇上糊涂,就算我被欺負了,你也不應該為了我而去教訓何統領,更何況何統領并未欺負我。”
“還說沒被欺負,旺財都一五一十告訴我了。”
“小旺財還小,說話沒個輕重,他一定添油加醋了,皇上聽到的未必是真的,若是因為此事,讓你與何大統領離了心,那微臣罪該萬死。”
“若是舅舅沒有說那些話,小旺財也沒法憑空捏造,他說你是外人,這我如何能忍,你對于我來說,是僅此一份的重要,無人可替。”
兩人正吵著嘴,元長淵突然說起了情話,害得房青玄語塞住了,好半天都沒能續(xù)上。
元長淵親吻著房青玄的臉頰:“子珩,你不是外人,誰都可以拋棄我,舅舅不要我也沒關系,但你不能。”
房青玄吵不下去了,發(fā)出一聲嘆息:“皇上去跟何統領服個軟吧,算微臣求你了。”
讓皇帝去給臣子主動服軟,自古以來就沒有幾個帝王能做到,元長淵也做不到,更何況這個事情本身就是何鶴有錯在先,房青玄不管怎么說,都是朝中權利最大的人,何鶴出口無禮也就算了,還把皇上送出去的東西,擅自要回來了,這還把皇上放在眼里嗎?
元長淵要是主動去服軟,只會讓何鶴更擺不清自己的地位,忘了自己身為臣子的本分,下次肯定還敢對房青玄出言不遜。
元長淵固執(zhí)道:“此事是舅舅有錯,我憑什么服軟,我喊他一聲舅舅,他就真的能騎在我頭上了嗎,那我這個皇帝的威嚴要置于何地,還有你是我的皇后,也是我的臉面,欺負你,就等同于欺負我,明白嗎?”
這件事本來不嚴重的,房青玄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沒想到發(fā)展到了這個地步。
“皇上,你為了我做到如此份上,何統領會作何想,他定然以為我是魅惑君王的妖精,把皇上迷得沒有理智了,往后微臣怕是不能再與何統領好好相處了。”
“此事就這樣吧,子珩,你什么都別說了,我心意已決。”
房青玄還想再說幾句,元長淵直接封住他的嘴。
兩人唇舌糾纏之際,元長淵趁機把那枚鳳凰玉扣,系在房青玄腰上。
等房青玄反應過來的時候,元長淵已經打好了死結,解不開了,只能把絲絳給剪掉。
元長淵惡狠狠地咬著房青玄的唇:“我送你的東西,不許再交給別人,其他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從你手里討走。”
房青玄看著腰上的鳳凰玉扣,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沒有好好休息嗎?”元長淵才察覺到子珩眼底有烏青,像是一夜沒睡。
“那張羊皮卷上多了一座山脈,而山脈后面是一個叫玉貞的小國,這個小國很不起眼,沒有多少史書記載,微臣去萬書閣找了一夜,也只找到了一本玉貞游記,正打算回去看呢。”
看著子珩這么操勞,元長淵心疼:“那玉貞國,派使者前去便是,讓使者去一探究竟,比書上記載的更靠譜。”
房青玄點頭:“嗯,也好。”
元長淵摟著房青玄的腰,拿起一封密函,這是探子遞上來的新消息:“六洲發(fā)生的起義背后,都有順應天道派的人做推手,他們假扮成百姓,拿著旗幟走上街頭,說些鼓動人心的話術,再加以利誘,讓百姓跟著他們一塊造反,同時他們還與各地的山匪勾結,那群山匪也以起義的名頭,明目張膽地造反了。”
百姓起義也就算了,山匪跟著湊熱鬧,局面就沒那么好收拾了,那群百姓很好鎮(zhèn)壓,可是山匪沒那么好對付,畢竟能當上山匪的都不是善茬,現在局面變得越來越不可收拾了。
元長淵怕宋仁鎮(zhèn)壓不住,有意想讓何小景也帶兵去鎮(zhèn)壓。
房青玄堅決不同意:“馬上要秋收了,等到秋收完,再派何小景去也不遲。”
各地的起義軍是沒辦法在短短幾日里,就成什么氣候的,至少都得幾個月才行,所以他們還有時間,可以等到秋收之后,再大力度地去打擊鎮(zhèn)壓,現在最要緊的是守住徐州耕地,還有就是守住元京城。
元長淵思索過后,還是同意了房青玄的意見,不過他把在武舉上表現優(yōu)異的雷充,提到了騎軍校尉的位置上,并給了他三千騎兵,讓他前去與宋仁匯合。
雷充知道這是個立功的好機會,他也把握住了這一次機會,帶著三千騎兵去跟宋仁匯合的路上,還順帶將路上的山匪給剿滅了,其出色的領兵能力,讓眾人都見識到了。
房青玄得知雷充只是順手就把山匪給剿滅了,感到很驚喜,夸贊道:“這雷充是個人才。”
一看到人才,房青玄就忍不住的高興,恨不得把天下所有人才都收入囊中才好。
元長淵見子珩對別人那么欣賞,心里有點吃醋,但對于實力強勁的人,他也不會吝嗇自己的夸贊:“雷充實戰(zhàn)經驗豐富,比何小景還有何小霄強太多了。”
行軍打仗,最忌的就是紙上談兵,何小景和何小霄都太年輕了,沒打過什么仗,他們理論知識很厲害,但比不過雷充這個有實踐經驗的人。
元長淵派雷充去支援宋仁,是明智之舉。
三天后,雷充到達汾州,與宋仁的主力部隊匯合,兩人合力將當地的起義軍給鎮(zhèn)壓住了。
捷報傳到了元京,元京城內的百姓都松了一口氣。
汾州已平定,只剩下衡州、遼州,忻州、沁州,這四個州的起義軍加起來,規(guī)模已達到了八萬人,比宋仁手里的兵力多出來三萬。
而且起義軍手中還擁有一種殺傷力極強的武器,類似連發(fā)弩機,但比弩機要更快,叫人根本來不及躲。
宋仁跟起義軍交戰(zhàn)的時候,手臂不慎被弩箭射中了,他強忍著劇痛,拉弓搭箭,瞄準起義軍的領頭人,羽箭撕裂虛空,勢不可擋,扎穿了領頭人的胸膛,一擊斃命。
沒有了領頭人,起義軍亂作一團,雷充趁機大吼:“賊首已死,還不快束手就擒。”
起義軍里都是些沒經過訓練的百姓,他們也不想魚死網破,見領頭的都死了,便紛紛丟下武器,抱頭蹲地。
雷充派手下去親點人數,再把他們綁在一根繩索上,防止亂跑。
點完人數,雷充去向宋仁復命,卻發(fā)現宋仁手臂上還插著一只細小的弩箭。
本來中這一箭不要緊的,但宋仁方才強行拉弓,讓血管爆裂開了,鮮血如泉涌般往下流。
雷充趕緊招呼隨行的軍醫(yī)過來:“老將軍,您不要緊吧。”
宋仁捂住受傷的手臂,嘆惜道:“我這條手臂算是廢了,以后怕是都拉不了弓了。”
雷充才見識到宋仁百步穿楊的本領,還沒來得及再多看幾次,就再也見不到了,也是十分痛心,忍不住發(fā)出一句沉重的嘆息:“唉!”
軍醫(yī)急匆匆過來,見血管都爆裂開了,趕緊用草藥把傷口塞住,再裹上紗布。
宋仁倒是想得開,笑著拍了拍雷充的肩膀:“不必替我難過,我小孫子繼承了我的衣缽,也使得一手好弓,改日讓你見識見識。”
雷充見他能樂觀面對,心里也好受些了。
繼平定汾州后,又傳來捷報,忻州也已經平定,但壞消息是宋將軍的手臂中箭,以后沒法再拉弓了。
房青玄嘆息的同時,注意到了信上提到的一件事,那些起義軍手里有特制的弩機,比普通的弩機快上很多,具有很強的殺傷力,近距離對戰(zhàn),躲都沒法躲。
宋仁把收繳上來的弩機,派人送到了元京。
元長淵拿著弩機研究了一日,也沒看出什么名堂。
房青玄雖然懂一些,但也看不懂其中的原理,便把軍器監(jiān)的人叫了過來,詢問他這弩機有何巧妙之處。
軍器監(jiān)丞半天回答不上。
元長淵很失望:“我朝的人才,竟然連民間研究出來的弩機都看不明白。”
軍器監(jiān)丞汗流浹背,趕緊跪下:“皇上饒命。”
元長淵拿著那把弩機端詳著:“慌什么,朕有那么殘暴嗎?”
軍器監(jiān)丞嚇得不敢吱聲。
好在房青玄出聲解救了他:“下去吧。”
“是。”軍器監(jiān)丞趕緊就跑了。
元長淵把弩機丟到一邊,將房青玄拉過來:“子珩,咱們連看都看不明白,該怎么辦。”
房青玄靠在他身上,眼里閃過一抹光亮:“皇上是不是忘了一人——工部尚書袁微。”
尚書的職位被取消了,但頭銜還在,袁微原本是侍郎,出獄后就升到了尚書,一直勤勤懇懇地管理著工部。
房青玄又道:“袁微是個數術奇才,元京城內的橋可都是他設計的,洪水都沖不垮,想必這小小的弩機難不倒他。”
元長淵跟著眼睛一亮,立即召袁微進宮,把弩機給他看。
袁微拿到弩機,也沒法一下子就看透其原理:“皇上,請容臣帶回去研究,三日之后,必定給出答復。”
元長淵看到了希望:“好,給你三日時間,三日后若是沒有答復,朕可是要問罪的。”
“是。”袁微拿著弩機回去研究了。
房青玄看到袁微又想起了另外一人,杏花村的啞兒——小杏仁,也是他的小表弟,對機關術很有研究,便跟元長淵提了一嘴。
元長淵得知是子珩的小表弟,想也沒想就說:“讓他進工部吧,給他銀子搞研究,說不定真能弄出點名堂來。”
第105章 捕風捉影
小杏仁是個啞兒, 在杏花村里經常被其他人欺負,要不是房青玄時常接濟他,可能早就餓死了。
房青玄入朝為官后, 每個月的俸銀都會分一半給小杏仁,可小杏仁喜歡研究機關術,而弄這些東西很廢銀子,房青玄的俸銀根本無法支撐他的開銷, 也因為銀子不夠, 不能定制精細的小零件, 所以小杏仁的研究一直沒有突破。
小杏仁為此很苦惱, 甚至打算去偷點鐵片回家, 自己手搓零件,就在這時候, 他的青玄哥派人來接他了, 說以后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用再為銀子發(fā)愁。
小杏仁嘴巴說不出話,但他的眼睛會說話,聽到以后可以盡心研究自己的機關術,眼里像是裝了兩個小太陽,亮得刺眼。
小杏仁進入工部第一天, 就花了一萬兩。
工部其他官吏見此,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不懂皇上為何要把一個啞巴召進工部,還給那么多銀子讓他肆意揮霍, 這不禁讓人懷疑這個小啞巴是不是皇上的小男寵。
皇上好男色的流言早就在朝廷傳遍了, 養(yǎng)小男寵不足為奇。
如此一想,工部的官吏都不敢怠慢了, 小杏仁要他們干什么,他們就幫著干什么。
房青玄抽空去了一趟工部,想看小杏仁研究得如何。
誰知他剛踏進工部,就收到了許多異樣的目光,那些官吏看到他時,都是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模樣。
房青玄不明所以,不過他并不在乎,徑直朝著內院走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官吏,他們恭敬地朝他行禮后,再偷偷張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然后竊竊私語。
有一個新上任的小官,什么八卦都不知道,見同僚揣著袖子,一副要看戲的模樣,便好奇地詢問是怎么一回事。
同僚把手比在嘴邊,小聲地向他娓娓道來:“方才走過去的那位,就是現在權傾朝野的參知政事房青玄,原本他是皇上身邊的侍讀,后來憑著美貌與才華,得到了皇上的寵愛,在登基大典上,皇上還拉著他的手走在百官前面,那時候他還是個八品小官,不久后,他就連跳好幾級,成了二品參知政事,不過參知大人也確實是有能力,但最重要還是有皇上的寵愛。”
新來的小官,大受震撼,邊聽邊點頭。
同僚繼續(xù)說道:“皇上對參知大人的喜愛是毋庸置疑的,但時間久了,難免就膩了,于是就又養(yǎng)了一名男寵,剛來工部的那個小啞巴,就是皇上新養(yǎng)的男寵,參知大人今天來工部,說不定就是來找小啞巴麻煩的,就等著看好戲吧。”
他們所說的好戲并未上演,參知大人不僅沒有找小啞巴的麻煩,還愛撫了小啞巴的頭,臨走前還給了幾塊糖。
扒在門外偷瞄的一眾官吏,不免有些失望。
一位小官贊嘆說:“早就聽聞參知大人雅量容人,現在看來還真是,換成我家婆娘,早就扯頭發(fā)打起來了,害我至今不敢納妾。”
房青玄離開工部之后,關于皇上養(yǎng)小男寵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天時間便在官吏之間傳遍了。
次日,房青玄去袁微府上拜訪時,袁微一邊嘆氣,一邊欲言又止。
房青玄覺得他很奇怪:“袁兄為何嘆氣,難不成那把弩機,你也看不懂其原理嗎?”
元長淵只給了袁微三天時間,三日之后若是沒能將那把弩機的原理查明白,就會問罪,而現在已經過去兩日了。
“弩機的結構,我已經看得七七八八了,明日就可以向皇上交差。”袁微把自己畫的分解圖拿了出來。
房青玄看到圖后,大贊:“真好,有了袁兄的圖紙,便可以大量造出這種弩機,在戰(zhàn)場上能發(fā)揮極大的作用。”
“是……”袁微再次欲言又止起來,似乎有話想說。
房青玄放下圖紙:“袁兄可是有話要說,請直言不諱。”
“房兄,皇上待你如何?”袁微是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想搞數術的人,但房青玄和皇上是什么關系,他還是知道的,而且他人就待在工部,工部里傳出皇上養(yǎng)了個小男寵的消息,他也是第一時間聽到了,不免替房青玄感到不值,才會問出今日這句話。
“皇上待我恩重如山。”元長淵對他沒得說,好到他只能以身相許才能夠報答。
袁微點了點頭:“哦。”
房青玄端起茶杯:“為何要這么問?”
袁微猶豫再三,還是準備說出來:“皇上養(yǎng)小男寵的事情,不知房兄可有聽說。”
房青玄自然不信,笑了一聲:“袁兄在哪聽到的?”
“也不難聽到,整個朝廷都在傳。”袁微在回家路上,還被其他大臣給攔下,一起討論了這事。
房青玄淡定地抿了一口茶:“捕風捉影的事情,不能信。”
“也對。”袁微不再提那事,專心跟房青玄聊起弩機。
房青玄表面不在乎,心里卻有微妙的異動。
馬車已經駛到宮門口了,房青玄卻突然讓金銀元寶掉頭,去了太傅府上,陪太傅下下棋。
太傅經過廖凡的調養(yǎng),身體已經好了許多,與房青玄下棋下得有來有回。
太傅緩緩落下一子:“子珩有點心不在焉。”
房青玄從棋簍里拿出一枚白子:“皇上養(yǎng)了一個小男寵。”
太傅一笑:“難怪你無心下棋。”
房青玄也跟著一笑:“皇上想玩點新鮮的了。”
宮里的元長淵正翹首以待,等著他的子珩進宮,明明之前還聽到內侍來報,說馬車已經到宮門外了,怎么過去小半個時辰了,人還沒過來。
元長淵等不及了,讓小旺財去看看。
小旺財很快回來稟報:“皇上,大人的馬車行到宮門外,又掉頭回去了。”
元長淵只好親自去逮人,聽到房青玄去了太傅府上,他便騎馬找了過去,結果他來晚一步,房青玄前腳剛走,他又繼續(xù)去追。
房青玄像是故意在溜元長淵一樣,離開太傅府后,先去了夜市逛,等元長淵找到夜市的時候,他又去了城東,把在夜市上買的糖葫蘆分發(fā)給小孩們,元長淵來到城東,碰到了幾個拿著糖葫蘆的小孩,問他們子珩去哪了,他們指向不遠處的云臺。
元長淵從腰帶上扯下來一片金葉子:“我用這片金葉子,跟你們換糖葫蘆。”
元長淵拿著兩串換來的糖葫蘆,快步奔向云臺。
云臺是元京城的最高點,站在上面可以一覽整個元京。
元長淵站在云臺下仰頭,看到房青玄獨自在上面,他抬手,讓其他人都在下面等,隨即一個人順著盤旋的階梯走了上去。
房青玄在風中,憑欄而望,衣擺如流云般翻飛。
元長淵從后面將他抱住:“子珩,你讓我好找。”
房青玄像是遛狗一樣,將他溜了一大圈。
元長淵卻一點也不生氣。
“皇上不去寵幸新得的男寵,來找微臣干什么。”房青玄的話聽不出情緒,平平淡淡的,但要是結合他今晚上怪異的舉動,還是能看出來他吃醋了。
元長淵一臉無辜:“哪來的男寵?”
“整個朝廷都傳遍了,微臣竟是最后一個得知,既然皇上都有新男寵了,那微臣以后便不進宮陪皇上了,夜里微臣也能放松放松,去茶樓里聽聽小曲,與一兩名知己秉燭夜談。”房青玄扯著嘴角,笑了笑,似乎已經迫不及待想要過上那種恣意的生活了,不用再擔心第二天起來會腰酸背痛。
元長淵勒緊自己的雙臂,咬著牙說:“你敢!”
跟別人秉燭夜談,想都別想。
房青玄道:“皇上都有新男寵了,微臣為何不能有知己。”
元長淵皺眉:“新男寵在哪?我現在就去把他殺了,連同你的知己,一塊殺了。”
房青玄輕笑出聲,看著底下的萬家燈火,往后靠了靠,溫順地靠在元長淵懷中,注意到元長淵手里拿著兩串糖葫蘆:“皇上去搶小孩的糖葫蘆了?”
元長淵說:“我有那么壞嗎?”
房青玄拿走其中一串:“有。”
“我還能更壞。”元長淵突然把房青玄抱起,抵在了柱子上:“我看這糖葫蘆,和后…庭……珠,也差不多,子珩要不要試試。”
房青玄肉眼可見的慌了:“皇上別鬧。”
元長淵壞笑著:“正好兩串糖葫蘆,一張嘴吃一串。”
房青玄驚恐萬分:“不要…”
云臺上風很大,卷著房青玄的聲音飄向遠方。
半個時辰后,房青玄虛弱地靠在元長淵懷中。
元長淵拿著一串糖衣已經融化開的糖葫蘆慢慢吃著:“子珩,這玩意吃著可真甜。”
房青玄紅著臉:“………”
感覺元長淵永遠都不會膩,因為他總有很多新花樣,所以養(yǎng)新男寵是絕對不可能的。
房青玄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是鬧劇而已,畢竟這些天元長淵都跟他待在一塊,哪有時間去養(yǎng)男寵。
朝廷里那些大臣可真是愛八卦,得治一治才行。
元長淵吃完糖葫蘆,小心眼地問:“子珩,你的知己是誰?”
養(yǎng)男寵是假,知己是真。
房青玄真有幾個知己,但都是以前念書的時候了,那時他窮,上不起學,買不起書,有幾個欣賞他的人,經常贈書給他,一來二去便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沈鴻算其中一個。
房青玄不敢說出名字,便搖頭道:“都過去了。”
元長淵危險地瞇起眼:“是嗎?”
都過去了的意思,就是曾經有過。
房青玄后背一涼,他轉過身,親吻元長淵的唇。
元長淵臉色卻更黑了。
房青玄見狀,緩緩往下,貼近雄霸天,這個是他新學的討好方式,只要他用出這一招,元長淵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使不出來。
一頓安撫之后,元長淵果然不生氣了。
房青玄摸摸發(fā)酸的腮幫子,松了口氣,不生氣了就好。
兩人在云臺上做了不少好事,等風越來越大了,他們才下去。
第106章 天下為棋
元長淵打橫抱起房青玄, 順著盤旋的云梯往下走,每一步都走得穩(wěn)穩(wěn)當當的。
房青玄想起在云臺上做過的事情,臉上再度泛起緋色:“微臣要被皇上給玩壞了。”
元長淵低頭, 貼在他的耳邊:“糖葫蘆還沒我大,壞不了。”
房青玄:“………”
元長淵把他塞進馬車,帶回了宮里。
宮中一大堆的政務還沒處理,房青玄主動幫忙分擔, 兩人一起在燭火下批閱奏書, 高高一摞很快就處理了大半, 所謂夫夫協作, 干活不累。
元長淵看完一封奏折后, 心情突然大好,笑道:“那群舉子寫的文章, 從元京傳到了各地, 效果很好, 起義軍的勢頭明顯減弱了,還是我的子珩聰明,不需要一兵一卒,就能平定叛亂。”
不久前房青玄將元京城內的頂級文人聚集到了一起,讓他們用白話給百姓分析天下局勢。
愚昧的百姓什么都不懂, 需要有人給他們一個正確的引導,不然很容易就被煽動,房青玄叫人寫的那些文章,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被迫起義的百姓, 看完那些文章后,才明白江元正在朝好的方向發(fā)展, 他們的日子也會一天比一天好,于是起義軍勢頭就這么被削弱了。
房青玄跟著一笑:“皇上可別這么說,宋仁與雷充的功勞,比微臣要大得多。”
“他們二人平亂有功,少不了他們二人的賞賜,宋仁就封安定大將軍,兼衡州節(jié)度使,雷充剿匪有功,升為騎軍都尉,子珩也有功,但官職已不能再升,就賞個譽稱吧,號為龍閣大學士,可以每天晚上都來我的寢宮,給雄霸天講經。”
前面聽著還挺正經的,房青玄邊聽還邊點頭,覺得元長淵的封賞很合理,結果聽到后面,只覺無言以對。
元長淵越過書案,繞到坐在對面的房青玄身邊:“子珩不喜歡這個封賞嗎?那我賞你點別的,讓你兼太子太傅如何?”
房青玄聳眉:“皇上哪來的太子?”
難不成皇上在哪找了個小孩,準備要立為太子了嗎?
元長淵說:“太子就是雄霸天。”
房青玄拿起奏折,輕輕拍在元長淵臉上:“皇上要是再提雄霸天,我便要走了。”
元長淵假模假式地露出傷心:“你不喜歡嗎?”
房青玄一時無語:“………”
元長淵湊過去,拼命擠他:“喜不喜歡?”
房青玄撇開臉:“喜……喜歡……”
好吧,確實喜歡,只要是元長淵的東西,他都會愛屋及烏,哪怕雄霸天老是欺負他,他也喜歡。
元長淵就是想逗他一下,沒想到房青玄還真開口說了句喜歡,他的心花霎時怒放,立即把人摁在了書案上。
“皇上…還有幾本奏書沒看完。”
“你看你的,我做我的。”
“………”
千萬不要招惹比自己年紀小的,年輕氣盛,很容易就變成一頭喂不飽的猛獸。
各地的起義軍被鎮(zhèn)壓得七七八八了,但還有一小部分在民間到處躲避,這一小部分自詡是受到上天指引,是上天授意他們取代江元,建立一個新的王朝。
房青玄猜測這一小部分起義軍的頭頭,就是順應天道派里的人,便下了通緝令,只要抓到帶頭的那個人,就能拿到十萬兩銀子。
通緝令一發(fā)出去,就有很多人來到官府報案,說在哪里發(fā)現了起義軍,還有人把自己二舅抓來,讓二舅冒充起義軍帶頭人……諸如此類的。
房青玄也沒有把希望寄托在通緝令上,順應天道派已經存在了兩百年,早在前朝的時候就已經出現,發(fā)展到了今日,不知道壯大了多少倍,士農工商里,都有他們的人。
房青玄提出的官吏改革,其真正的目的,就是將順應天道派安插在朝廷里的人通通給拔除掉。
因為朝廷里沒有了眼線,所以順應天道派就慌了,于是趕在秋收前,急急忙忙地在民間發(fā)動起義,可是他們這一次的起義根本就站不住腳,民間各地并沒有發(fā)生天災,百姓的日子雖然艱苦,但還過得下去。
若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百姓不會拼死去起義,所以順應天道派這次的起義計劃,才會這么快就宣告失敗。
經歷了這么多事,房青玄大概摸清楚了順應天道派到底要干什么,他們,想要復國。
那是一個被遺失的國度,是一個沒被記載的王朝,他們是那個王朝的子民,吳朝到江宋期間有一段空白,他們就是那一段空白上消失的筆墨。
為何他們的存在會被殘忍抹去,他們到底做了什么,又做錯了什么,值得去深思。
房青玄靠在床頭,一手翻看那本玉貞國游記,一手則放在元長淵的腦袋上,輕輕撫摸。
元長淵枕著房青玄的腿已睡了小半個時辰,醒來見他的子珩還在看那本游記,便問:“子珩,這書寫了什么?”
房青玄看了一半了,大失所望,本以為這書會寫玉貞國的風土人情,但看了一半才發(fā)現,這不過就是一個窮酸書生的意/淫罷了。
書上寫筆者穿過高聳的山脈,經歷重重險阻,終于來到了玉貞國,一進入玉貞國就被美人環(huán)繞,那里的美人各有千秋,不僅好吃好喝供著他,還每天都有不同的美人侍寢。
這本書的筆者,可能根本就沒去過玉貞國,完全是想象出來的。
房青玄把書合上,垂下頭問:“皇上打算什么時候派使者去訪問玉貞國?”
“子珩著急想的話,那就即刻吧。”
元長淵說做就做,馬上就物色起人選,最終決定派蘇又卿前去。
蘇又卿接到了皇上的圣旨,即刻動身前去玉貞國,走之前他怕自己的妹妹被欺負,便托付給房青玄照顧。
蘇又卿的妹妹,蘇羽瑩,元京第一美人,其真實容顏還沒幾個人見過,憑著一張流傳出去的畫像,奪得了第一美人的稱號,據說真人比畫像上更美,惹得不知多少登徒子爬墻,只為一睹紅顏。
為了防止爬墻,蘇家的院墻上弄了一排倒刺,還有不少狼狗在院中巡邏,房青玄第一次去蘇家,也是被這個陣仗給嚇到了。
看著下人牽著的狼狗,獠牙尖利,涎水欲滴,金銀元寶紛紛拔劍,擋在大人面前。
老管家驅趕著仆人,讓他們趕緊把狼狗拉走,別嚇到大人了,若是嚇壞了,他們擔不起。
“參知大人,您沒被嚇到吧。”老管家佝僂著腰身來問。
房青玄抬手示意:“無礙。”
老管家坐了個請:“您稍坐片刻。”
房青玄坐下問:“蘇小姐方便見客嗎?”
“方便方便,奴才這就去請。”老管家快步去了后院。
對于這元京第一美人,金銀元寶都不禁期待起來。
半響后,幾人聽到了步搖叮當的聲響,隨即一陣馥郁的花香襲來,簾子被一只纖細的手撩開,一張戴著面紗的臉出現在幾人面前,看到這,不免有些失望,好不容易看一次,卻戴著面紗,若隱若現,勾得人心里癢癢。
元寶死死地盯著蘇羽瑩看,似乎想透過面紗,看清楚下面那張臉,具體長什么樣。
蘇羽瑩抽出手帕,施施然行禮:“小女子蘇羽瑩,見過房大人。”
且不說容貌如何,就論她的舉止,就讓人心向往之,說話也十分輕柔,試問哪個男子不喜歡這樣的女子,房青玄也喜歡,單純欣賞的那種喜歡。
房青玄溫柔一笑,沒有一點上位者的架子:“蘇姑娘國色天香,名不虛傳。”
蘇羽瑩起身說:“大人才是名不虛傳。”
房青玄疑問:“哦?”
“小女子聽坊間傳聞,大人乃天人之姿,世間無人可以媲美,今日一見,當真如此。”蘇羽瑩所言屬實,坊間早就傳聞房青玄才是貨真價實的第一美人了。
房青玄向來都不在乎坊間的流傳,一笑而過:“蘇姑娘說笑了。”
此時,元寶貼到金銀耳邊,說起了悄悄話:“哥,你用掌風把她臉上的面紗掀開唄,我想看看第一美人長什么樣。”
金銀瞥了他一眼,低呵:“無禮。”
用不著耍手段,蘇羽瑩坐下來喝茶時,把面紗掀開了一角,果真如大人說的那般國色天香。
元寶瞬間臉紅了,悄悄跟金銀說:“真美,只比大人差一點。”
金銀推了他一把,元寶一個趔趄,往前邁了幾步,徑直撞到了蘇羽瑩跟前。
嚇得蘇羽瑩手中的茶杯都沒拿穩(wěn),好在元寶眼疾手快,迅速將掉落的茶杯接住了,里面的茶水也沒撒出來多少。
在美人面前露了一手,元寶心里很得意,雙手把茶杯奉還:“姑娘,你的茶。”
房青玄低聲喊道:“元寶。”
元寶知道犯錯了,趕緊站回去。
蘇羽瑩望著元寶,發(fā)出好聽的嬌笑:“小公子功夫不錯。”
元寶撓撓頭:“多謝夸獎。”
就在元寶滿心期待能有所發(fā)展的時候,就聽到大人問了句:“蘇姑娘想進宮嗎?”
金銀元寶和蘇羽瑩都有些怔愣。
房青玄接著又說:“蘇家出過好幾任皇后,蘇姑娘你想嗎?”
蘇羽瑩嚇得直接起身,再慌忙跪下:“大人,小女子沒有僭越之意。”
坊間的八卦蘇羽瑩聽得可不少,房青玄與皇上的關系,她自然也是知道的,所以她以為房青玄剛才那番話是在試探她,若是她說想當皇后,只怕是活不過今晚。
房青玄也跟著起身,上前扶她:“不必驚慌,我沒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帶你進宮去見見皇上。”
“大人為何要我見皇上,您…不是跟皇上…”蘇羽瑩并不想進宮跟房青玄爭寵。
房青玄還一直記得何鶴跟他說過的話,他快要老了,不可能一直得到皇上的寵愛,而且元長淵身為皇上,必須要有子嗣繼承大統才行。
房青玄希望元長淵能過得更美滿些,身邊有賢妻孝子陪伴,總比讓他一個“老人家”陪著要好。
房青玄說:“我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沒辦法全心全意侍奉皇上,你比我更合適。”
天下太平之日,便是功成身退之時。
房青玄會在下面看著廟堂上的元長淵,高枕無憂,萬福金安。
元寶整個人都石化了,大人居然要把蘇姑娘送進宮。
而蘇羽瑩一個勁搖頭拒絕:“大人這不可。”
房青玄追問:“為何?”
蘇羽瑩仰起頭時,臉上多了兩行清淚:“皇上會殺了我的,大人何苦要害我。”
見她哭了,房青玄手足無措起來:“怎會,我并無惡意,只是想替皇上尋得一賢妻,今日見蘇姑娘舉止大方,有當國母的風范……”
蘇羽瑩哭著問他:“大人為何要把心上人,往別人身上推呢?”
房青玄嘆氣:“你還小,你不懂。”
越愛的那一方,總是越克制,房青玄就是這么一個極度內斂克制的人,他只希望元長淵過得美滿,他不會為自己考慮,也不會為自己留后路。
蘇羽瑩卻說:“是大人你太懦弱了。”
房青玄抿了抿唇:“………”
蘇羽瑩:“你是不敢獨占吧。”
房青玄嘴角微張,欲要爭辯。
蘇羽瑩又道:“你明知道皇上跟你在一起,才會覺得幸福,你卻偏執(zhí)地把皇上推向你以為的幸福里,你是怕皇上哪天會用厭惡的眼神看你,你才想要盡快脫身吧,這樣就能不去消磨皇上的那份愛意,好讓皇上心里一直有你,就算你永遠消失了,也能讓皇上記你一輩子,而不是一想起你就是滿心厭惡,是嗎?”
女人的心確實細膩,一下就把房青玄矛盾的做法給看透了。
房青玄自己都不知道,原來自己是這么想的。
點破后,房青玄坦然承認了:“你說的沒錯,我那么做很卑劣,可我還是要那么做,蘇姑娘隨我進宮吧,換身好看的衣裳,讓皇上見見你。”
蘇羽瑩往后退了退:“真要我進宮?到時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怪我。”
房青玄眼神堅定:“不怪,只要能被皇上看上,就是你的本事,到時我會力排眾議,讓你坐上皇后之位,蘇家從此就是世家之首。”
蘇羽瑩不再多說了,配合房青玄,坐上了進宮的馬車。
房青玄與蘇羽瑩一起坐在馬車內,兩人相顧無言。
良久,房青玄才溫言安撫:“無需緊張。”
蘇羽瑩還戴著面紗:“大人才應該緊張。”
房青玄輕笑了一聲:“我有何需要緊張的?”
蘇羽瑩直勾勾地盯著房青玄:“大人確實是不緊張,因為你心里其實篤定皇上根本不會看上我。”
房青玄收斂住笑意:“你很會猜人心思。”
“我天生就會看人臉色……”蘇羽瑩很自信。
小姑娘還是太年輕了,她面前那人,才是玩心術的高手,房青玄就不可能把心思寫在臉上,又怎會讓一個只會看人臉色的小姑娘給看出來呢。
房青玄想做什么,沒有任何人知道。
蘇羽瑩也只是一枚棋子罷了。
房青玄要用這一顆棋子,去迷惑對手,讓對手看不懂他下一步想要做什么。
蘇羽瑩這個傻姑娘,哪里懂房青玄要干什么。
等到了皇上面前,蘇羽瑩直接跪下,然后把房青玄出賣了。
出賣得那叫一個干凈利落:“皇上,管好你的人,今日房大人來小女子府上,竟要讓小女子進宮當皇后,小女子不愿意,他便直接強迫,小女子被逼無奈只能進宮,請皇上務必要好好“責罰”大人。”
蘇羽瑩也是一個烈女子,竟然敢這么說話。
房青玄本來就只是想帶著蘇羽瑩過來走個流程,然后迷惑一下暗中的敵人,讓敵人以為他與皇上已經離心,結果沒想到蘇羽瑩是真敢說啊。
元長淵的臉色可想而知。
房青玄也緊跟著跪下:“皇上,微臣不是……”
元長淵一腳將面前的書案踹倒,嚇得眾人皆是一哆嗦,他至始至終都沒有看蘇羽瑩,目光兇狠地看著房青玄:“房子珩!”
房青玄不敢直視元長淵,心虛地低下頭:“皇上,微臣有自己的考量。”
“你想要她當皇后是不是,行,就按你的意思來。”元長淵也不知道是氣糊涂了,還是怎么了,竟答應了。
房青玄抬頭,露出不可置信,但隨即他就收斂住了,再次低下頭,袖子下的手攥緊:“全憑皇上做主。”
弄巧成拙也好,一切都在計劃里。
蘇羽瑩不干,她知道皇帝不喜歡她,讓她當皇后也只會是將她鎖在深宮里,一輩子都沒有自由:“皇上,小女子已有心悅之人。”
元長淵看都不看她,繼續(xù)跟房青玄說道:“冊封皇后的大典,就由子珩你來主持操辦吧。”
房青玄心口處緊縮,說話聲音有些顫抖:“是。”
元長淵走到房青玄面前:“把頭抬起來。”
房青玄慢慢仰起頭來,不知何時他的眼眶紅了,明明一切都在他的計劃里,他為何要哭。
元長淵蹲下身:“蘇家之女,確實不錯。”
房青玄沉默地嗯了一聲。
元長淵鉗住房青玄的下巴,聲音輕緩卻帶著濃重的怒氣:“封后大典,子珩可要好好準備,我父皇喜歡熱鬧的。”
房青玄:“………”
元長淵又道:“自從我母后去世后,先帝的皇后之位就一直空懸著,父皇在世時,就常念叨著蘇家之女,就隨了他的意,讓蘇家女當個冥皇后吧。”
元長淵居然是要給自己父皇迎娶繼后,簡直瘋得沒邊了。
房青玄瞪大眼睛:“皇上,你瘋了!”
元長淵咬牙切齒說:“還不是被你給逼瘋的,房子珩,你再逼一個試試。”
房青玄輕聲解釋:“微臣只是想作戲……”
元長淵逼問:“作戲給誰看?”
房青玄還不能說,估計說了元長淵也不信,只得垂下頭,小聲認錯:“少璟,我錯了。”
元長淵嘴角一扯,皮笑肉笑:“錯了?我的子珩那么聰明,怎么可能會出錯。”
房青玄挪動膝蓋,往前行了兩步,貼近元長淵,柔聲細語:“我真的錯了。”
錯就錯在,他沒有看出蘇羽瑩那個弱女子,性子那么烈,本來走個流程,讓皇上看一眼就行了,誰能想到她會說出那番話。
而蘇羽瑩快要被他們兩個給嚇死了,這一天比她過往十幾年,過得還要精彩。
房青玄轉頭看向被嚇傻的蘇羽瑩:“蘇姑娘,今日之事只是作秀罷了,你先退下吧,實在抱歉。”
“啊?”蘇羽瑩懵了。
房青玄說了句只有他們兩才懂的話:“我并非懦夫。”
他想獨占的人,誰也搶不走。
蘇羽瑩:“………”
小元寶趕緊走過來,把蘇羽瑩扶起來:“姑娘請隨我出去吧,大人與皇上有事要商量。”
第107章 恃寵而驕
殿內的宮侍悉數退下, 只剩下他們二人。
房青玄跪在漢白玉鋪成的地磚上,保持著仰頭的姿態(tài),望著元長淵那張青筋暴跳的俊臉, 顫抖著解釋:“皇上,微臣只是想演一出戲…”
元長淵并不信,壓抑著怒火問:“演什么戲?演給誰看?”
房青玄吞咽著口水:“演…給大臣們看……”
元長淵危險地瞇起眼:“你在騙我,房子珩,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嗎, 你和舅舅一樣, 都希望我有個子嗣來繼承大統, 那群大臣們也一樣, 時不時就在奏折上催我要子嗣,是不是要我自-宮, 你們才會罷休。”
自-宮這樣的話都說出來了, 可見元長淵有多生氣。
房青玄立馬貼上去, 以跪著的姿勢,仰頭去親元長淵的下巴,輕聲安撫:“少璟,我沒有那個意思。”
元長淵氣得胸口上下起伏得厲害,沒有因為房青玄的安撫而消氣, 反而更氣了,瞳孔也一點點變得猩紅,駭人地盯著房青玄:“你為何總是把我往外推。”
對上元長淵猩紅的雙目,房青玄似乎從中捕捉到了一絲哀傷, 他好像真的傷到元長淵的心了, 忙伸手去抱,再反復認錯:“少璟, 是我不對……”
元長淵沒有回抱過去,紅著眼說:“你們?yōu)楹味寂c我又親近又疏離,你是如此,父皇也是如此,還有太傅……甚至是母后和舅舅都是如此,你們真的都是為了我好嗎?”
房青玄環(huán)抱住元長淵的腰,一點點收緊手臂:“對不起。”
元長淵輕輕往后仰,一點點將腰上的手給掰下來。
房青玄想再抱回去,元長淵已起身并退了幾步,決絕道:“房子珩,在你沒想好要跟我說實話之前,不要再見我。”
元長淵知道房青玄有事在瞞著他,不肯告訴他實話,那就別怪他用這種手段來逼迫了。
房青玄跪在地上,往前爬了半步,無措道:“少璟。”
元長淵一個甩袖,轉過身去:“不說實話,別再見我。”
房青玄明白元長淵在逼他老實交代,可他現在還不能說。
房青玄只得爬起身來,躬身作揖,一步步往后退,沉重道:“微臣,告退。”
房青玄退到殿門口后,毅然決然地走了。
他寧愿不見元長淵,也不肯說出今日演的這一出戲,到底是演給誰看的。
元長淵轉過身來,看著空蕩蕩的大殿,拳頭攥得死緊:“房子珩,你真是好樣的!”
金銀元寶就在大殿外候著,他們本以為皇上至少都要欺負大人一天一夜,結果沒想到半柱香的時間不到,大人就出來了,看上去完好無損,嘴唇也沒腫起來,像是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這很不合理。
房青玄雖然沒有被懲罰,但臉色并不太好,一絲笑容也沒有,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沉悶,他走出大殿后,雙眼放空,望了一眼遠處的天幕:“蘇姑娘回去了嗎?”
元寶回稟:“還在馬車里。”
房青玄走下玉階,帶著金銀元寶離了宮。
馬車就在宮門外候著,房青玄掀開簾子,鉆了進去。
蘇羽瑩見他平安無事,便問:“皇上沒有罰你嗎?”
房青玄沉悶的臉上,露出苦笑:“你想皇上怎么罰我?”
“我以為皇上會把你……綁起來…再……”蘇羽瑩越說越小聲,她之所以會這么以為,是因為她一直在追《太子與他的絕美侍讀》這本小黃/書,而書上都是那么寫的。
房青玄收起苦笑:“皇上讓我以后不要再見他。”
“皇上這么絕情嗎,傳聞里并不是這樣的啊。”
小黃-書上的皇上,可是個黏人的小色-狼,一日見不到房大人,都心急如焚的,又怎么舍得以后都不再見,果然書上的內容都是杜撰的,不值得信,蘇羽瑩有種美好幻想突然破滅的感覺,跟著嘆了口氣:“大人你是何苦呢?”
房青玄往車壁上一靠,豁達道:“能清閑幾日了。”
蘇羽瑩疑惑:“見不到皇上了,大人不著急嗎?”
房青玄淡然道:“人的一生里,不是只有兒女情長。”
嘴上雖然是這么說,但臉上卻能看出來,他并不開心,哪怕他知道也就只是短暫分離而已,過不了多久,他們肯定就又會見面了,可他還是莫名的煩躁。
房青玄本以為自己的心性已經打磨得極好了,不管遇到再大的事情,都能沉著應對,可今日卻因為元長淵一句不再見面,而弄得心煩意亂,怎么也平靜不下來,明明所有事情都在他的計劃里,也是他自己要逼元長淵的,怎么到頭來是他的心先按耐不住了。
他甚至想立馬回頭去宮里,把自己的計劃全部告訴元長淵。
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摁下去了,為了大局考慮,他不能那么草率,索性忍一忍吧,也就一段時間不見而已,之前他待在徐州的時候,不也經常與元長淵分開嗎,那時都能忍,現在為何不能忍。
房青玄靠著車廂,閉目養(yǎng)神。
蘇羽瑩不想打擾他,但還是忍不住想問:“大人,小女子實在看不懂你在做什么?你說的作戲又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閉著眼:“你不用知道那么多。”
蘇羽瑩能感覺到房青玄的心情很不好,平常那副溫潤如玉的外表被撕破了,隱隱露出了他真正的面目,比平常要淡漠孤傲許多,沒那么好接近了。
蘇羽瑩果斷地閉上嘴。
馬車停在了蘇家門外,蘇羽瑩逃似地下了馬車,不愿再與房青玄多待。
元寶想要跟她打一聲招呼都沒來得及,只能對著蘇羽瑩窈窕的背影大喊:“蘇姑娘改日再見。”
蘇羽瑩頭都不回一下,似乎被嚇到了。
元寶很納悶。
“回去吧。”馬車內傳來房青玄清冷的聲音,把元寶的思緒給打斷了。
元寶莫名打了個寒顫,大人的聲音怎么變得那么冷了。
房青玄一句話都不想再說,回到府上,就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里,晚膳也沒用。
翌日就是大朝會,元京城內有品級的官員,都得去朝賀,房青玄罕見地缺了席,而且沒有任何原由,引得諸位大臣們心里紛紛猜測,房青玄是不是權利大了,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了。
諸位大臣去偷瞄皇上的臉色,發(fā)現皇上的臉色極其難看,大臣們都為房青玄捏了一把汗,尤其是房青玄的黨羽們,他們知道皇上私底下很寵愛大人,但也不能這么藐視皇上,恃寵而驕可要不得。
下了朝后,以江淮民為首的一眾黨羽們,挨個踏進房青玄的家門,他們都是來規(guī)勸房青玄。
房青玄人還在書房里沒出來,江淮民他們就耐心地在院子里等。
沈鴻率先等不及了,問元寶:“大人還要多久?”
“大人看書的時候,不喜被打擾,什么時候看累了,就什么時候出來,諸位再等等吧。”元寶沒有要去催的意思。
他們又等了半個時辰,還不見房青玄出來,又把元寶叫來問了一遍。
元寶這才去敲門。
不過一會,房門開了,房青玄穿著一身素色的衣裳,從里面走出來,飄然若仙。
江淮民雖然官職比房青玄要高,卻恭恭敬敬地見禮,見完禮后,問:“子珩,你今日可是身體不適?”
房青玄朝著他們一一見禮:“讓諸位擔憂了,我身體無恙。”
江淮民松了口氣:“沒事就好。”
沈鴻上前一步,直言不諱道:“子珩身體無恙,為何沒去朝賀,此舉只怕有失圣心。”
房青玄故作悵然:“實不相瞞,是皇上不愿再見我。”
一眾黨羽面面相覷:“這……”
他們沒料到竟然是這個原因。
袁微搖頭嘆氣:“皇上怕是忘了大人的好。”
孟啟也跟著一嘆:“皇上糊涂。”
沈鴻也道:“是呀,糊涂,皇上如此不識賢臣,江元何時才能昌盛。”
江淮民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但也沒多問,跟著其他大臣一起,安慰了房青玄幾句。
“子珩放心,皇上遲早會回心轉意的。”
“皇上若是不肯再用你,那我們一起罷官。”
“對,罷官。”
房青玄見他們都在為自己打抱不平,心里一暖。
臨走之前,江淮民回頭看了房青玄一眼:“子珩,你……”
房青玄笑而不語。
江淮民瞬間心領神會。
第二日,元長淵與房青玄產生分歧的事情,就鬧得滿城皆知了,朝廷大臣們通過口口相傳得知,而百姓們則通過看小黃-書得知,小黃-書每日更新,最新一篇寫了二人決裂。
為何會決裂,因為皇上非要立蘇家之女為后,而房大人不肯,所以兩人就此鬧了矛盾,房大人心灰意冷,連大朝會都不去了。
深閨中的蘇羽瑩看到了這最新一篇,氣得直接摔書:“簡直胡編亂造。”
摔完又撿起來繼續(xù)看。
房青玄沒有任何動作,每日就是待在書房里看書。
而宮里的元長淵已經按耐不住了,想馬上就宣房青玄進宮,可是狠話都已經放出去了,必須要房青玄主動來求他才行,他絕對不能先示弱。
第108章 一體同心
房青玄的黨羽連著呈上十幾封奏折, 勸諫皇上親賢臣遠小人,君王應當禮賢下士,臣子才能忠貞不二。
元長淵看到這樣的折子, 全都丟了出去,并大發(fā)雷霆,揚言誰要是再敢呈這種折子上來,就罷免誰的官職。
這話一出, 所有人都唏噓不已, 想當初房青玄一身榮寵時, 手里掌管著六部, 權利盛極一時, 而如今皇上連見他一面都不愿意,甚至提都不許其他人提起, 怎能不叫人唏噓, 果然伴君如伴虎。
月黑風高夜, 纏綿悱惻時。
一道高大挺拔的黑影,利落地翻墻而過,輕巧落地,沒有發(fā)生任何聲響,似乎對這里已經很熟悉了。
窗外徒然掠過一陣強勁的清風, 將屋內的燭火吹得瘋狂搖曳,“噗”的一聲,蠟燭徹底熄滅,屋內陷入在一片黑暗里, 伸手不見五指。
正在燈下看書的房青玄, 把書合上,摸黑起身, 先去把窗給關上,就在他摸到窗臺邊的時候,一只大手猛地從后方伸來,捂住了他的雙眸,另一只手則強攬住了他的腰身。
一股熟悉的冷梅香鉆入鼻腔,房青玄緊繃的身體,隨之放松下來。
也就幾日沒見而已,再次肢體接觸時,酥麻的感覺蔓延至全身,只是抱一下,都能叫人忍不住發(fā)出滿足的喟嘆。
元長淵急不可耐地摸索到房青玄的唇,并用力吻了上去,含住那兩片豐滿甘甜的唇瓣吮吸,呼吸急促地喊道:“子珩。”
房青玄回過身,抓住元長淵結實的臂膀,微微仰頭,主動將自己送上去。
元長淵足足親了一炷香的時間,才意猶未盡地松開。
房青玄被親得唇舌都麻了。
元長淵又湊上去淺淺嘬了兩下,喘著粗氣問:“我的戲演得怎么樣?”
那天房青玄把蘇羽瑩帶進宮見他的時候,他是真的發(fā)怒了,可聽到房青玄再三提到作戲兩個字,元長淵似乎明白了過來,便配合房青玄把戲給演了下去,制造了一場他們鬧矛盾的假象。
元長淵的戲,演得入木三分,房青玄都信了,還以為他的少璟真的不想見他,害他悵然若失了好幾日。
房青玄莫名有幾分委屈,傷心垂眸道:“我以為……少璟已不想見我。”
元長淵把他抱起:“我怎么舍得不見你,半刻見不到都抓心撓肝的。”
元長淵若是真想逼房青玄告訴他實話,絕對不會用不再見面這種傻方法來逼迫,因為這個方法哪是在折磨房青玄,分明是在折磨他自己,所以他真想逼的話,也只會是在榻上發(fā)威,就不信房青玄不交代。
房青玄煩悶了幾日的心,在這一刻掃盡陰霾,臉上也有了笑容,抱住元長淵的腰,交頸相擁。
元長淵緊了緊手臂:“子珩,你真的不肯告訴我,到底是作戲給誰看嗎?”
房青玄說:“有人不想我們在一起,不如順了他的意。”
元長淵眉頭一皺,腦子里想起一人:“是舅舅嗎?”
最反對他們在一起的人,莫過于何鶴,何鶴打心底看不起“以色侍人”的房青玄,覺得房青玄是蠱惑人心的妖孽,把他的外甥迷得都沒有理智了。
房青玄搖頭,何鶴還不至于他大費周章演一出戲:“何統領與皇上是一條繩上的,皇上改日還是去跟何統領服個軟吧。”
元長淵說:“只要他肯承認你,別說服個軟了,我還能給他唱個小曲。”
房青玄莫名被逗笑,以拳抵唇,偷笑三聲。
元長淵將額頭抵過去:“子珩,你笑什么?”
房青玄笑道:“我還沒聽過少璟唱曲。”
“你想聽嗎,我哼給你聽。”元長淵說哼就哼,但哼得不成調調,斷斷續(xù)續(xù)的,不過還是能聽出一些旋律。
房青玄從未聽過這種奇特的旋律,不像是江元境內的民謠:“皇上在哪學來的?”
元長淵答:“母后哄我入睡時,經常哼給我聽,但時間太久了,調子忘得差不多了。”
房青玄猛然從元長淵的懷中掙扎出來,將熄滅的蠟燭點燃,借著燭光,把桌上的那本《玉貞國游記》翻開,翻到某一頁停下,他伸手指著其中一段話給元長淵看。
“圣女會在狼群的擁簇下,站在山巔之上,面向東邊,哼唱安魂曲,讓被遺忘的亡魂得以安息。”
這一段話下面,筆者又寫道:“安魂曲擁有獨特的韻律,像是天神俯身低喃……”
元長淵看完房青玄指出來的那段話,心神一震:“子珩,這是………”
房青玄直直看著元長淵:“你之前跟我說過,先皇后手里也有一張羊皮卷,我便起了疑心,特意去調查了先皇后,便發(fā)現她母親,也就是你的外祖母,并非是中原人。”
房青玄站起身來,從抽屜中取出那張在陸修竹府上發(fā)現的羊皮卷,他將羊皮卷展開,鋪在桌面上。
羊皮卷上就只畫了一張地圖,地圖上還有幾個紅色的標記,就再無其他任何信息了。
而上面畫的那個地圖,與江元的疆域圖差不多,但多出一條很長的山脈,山脈后面是一個叫玉貞的小國。
房青玄指向山脈后面:“這里,就是你外祖母出生的地方,她是玉貞國人,而且還是玉貞國的圣女。”
“圣女會站在山脈之上,面向東邊,哼唱安魂曲,山脈的東邊就是整個江元,玉貞國的圣女在用安魂曲,安撫江元土地上的亡魂,這不是很荒誕嗎,唯一的解釋便是,江元曾經屬于她們,江元的國土下埋葬著她們的子民。”
羊皮卷上畫著的,就是玉貞國昔日的領土。
房青玄說到這里的時候,元長淵的臉龐完全隱匿在黑暗里,看不出一絲情緒。
房青玄把手伸過去,蓋在元長淵冰涼的手背上:“先皇后哄你入睡的小曲,就是跟她母親學來的,先皇后可能根本不知道這是一首安魂曲,不然她又怎會用安魂曲來哄你入睡,她手里的羊皮卷,也只是她母親給她的,她并不知道上面藏著什么秘密。”
自從在母后的遺物里,發(fā)現那張羊皮卷后,元長淵就一度懷疑他的母后是順應天道派安排的奸細,因此內心糾結了很多年,一直未能釋懷。
他時常在想,母后既然希望江元在他的治理下繁榮昌盛,又為何要與那個邪派勾結一起毀了江元呢?
這個問題他多年都沒能想通,直到子珩跟他說了這些話,他才恍然大悟,母后并沒有背叛他,母后還是愛他的。
元長淵抬起眼皮,露出赤紅的雙目,大手一伸,猛地將房青玄給攬到了懷里,用力抱緊,低聲說:“子珩,謝謝你告訴我真相。”
房青玄回抱住元長淵的腰,沉默片刻后,才道:“少璟,有句話還是得告訴你,雖然你母后并不知道羊皮卷上的秘密,但是她一定和順應天道派的人接觸過,你還記得畫舫上那個戴著黃金面具的公子嗎,他在畫舫上見到你時,說你長高了,證明在你年幼時,他曾見過你,可能就是在先皇后的寢宮里見過你,少璟你還有印象嗎?”
母后去世得太早了,有些事情元長淵已經記不清,對于畫舫上那個戴著面具的混蛋公子,他一點印象都沒有。
母后既然是圣女的女兒,順應天道派的人會來找她也正常,但元長淵猜母后肯定不愿與順應天道派勾結,所以那張羊皮卷她藏起來了,沒有交出去。
“子珩,還好有你。”不然元長淵一輩子也想不通,他母后手里為什么會有一張羊皮卷。
房青玄溫順地靠在元長淵懷中,但說的話卻一點也不溫順:“羊皮卷上的秘密,我們已經知道了,少璟做好攻打玉貞國的準備吧,那里就是順應天道派的老巢,把老巢夷平之后,再將國內的余孽一一除掉,天下便可太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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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朝過渡到江宋朝時,出現過斷層,中間像是缺少了一段歷史,沒有被后人記載。
因為吳朝在歷史上還只是個國土狹小的小國,而吳朝滅亡后,接替它的江宋朝,在沒有任何鋪墊之下,一躍成了疆域遼闊的大國,經濟還出現了空前繁榮,女子的地位也得到了顯著提升。
歷史發(fā)展必然是有個過程的,一點過程都沒有,說明歷史被人篡改了,吳朝到江宋朝之間,還有另外一個王朝存在過,而這個王朝,就是玉貞國。
順應天道派就是玉貞國的余孽,他們想要復國,讓玉貞國在江元的土地上,重新綻放。
所以他們在一百年前,制造了一場百姓起義,害得江宋滅亡,這么做,是想要把江宋給取而代之,復興玉貞國。
但他們那時候根基還沒牢固,復國因此失敗了,讓帶頭起義的元太祖占了便宜,只是普通百姓的元太祖成功登上皇位,改國號為江元,從此,江元延續(xù)了江宋之后的歷史。
江元建國一百年后,順應天道派再度冒了出來,鼓動百姓起義,想要再度復國。
陸修竹曾對元長淵說,江元終會被從史書上抹去,其實是因為他們的王朝被抹去了,所以他們要報復回來,把江宋和江元都從史書上抹去。
說到這里,謎團已經解開一半了。
只有找到那本殘破的史書,才能把遺漏的真相補全。
玉貞國的歷史為何會被抹去?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國度?
房青玄很想要知道。
“等蘇又卿出使玉貞國回來后,皇上可找個理由,對玉貞國用兵。”房青玄用清朗溫潤的聲音,說出了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話。
戰(zhàn)爭固然是殘忍,可順應天道派實在太可惡,若是不將他們徹底解決,江元永遠都不會太平。
“好。”元長淵早有此意,他的目標就是要統一九洲,就算玉貞國不是順應天道派的老巢,他也會動手。
房青玄松了一口氣,在這場敵暗我明的斗爭里,他們總算是占據了上風,把躲在暗中的敵人揪了出來,雖然沒能全部揪出來,但房青玄心里已有把握。
蠟燭快要燃燒殆盡,可兩人都沒有睡意,仍在討論著。
元長淵說:“我們鬧矛盾的戲,還得演嗎?”
“自然還得演,順應天道派很忌憚我們一體同心,這場戲就是演給他們看的,少璟,我現在已經老實跟你交代了,你還生氣嗎?”房青玄仰頭問。
元長淵哼哼兩句:“你這算是交代嗎,都不說具體是演給哪個人看。”
房青玄還是不愿意交代,含混過去:“你很快就知道了。”
元長淵狠狠親了他一口:“給我點補償。”
“少璟…別…快要天亮了,還是早些回宮吧……嗯…萬一被發(fā)現了,這場戲就白演了…嗯…”
元長淵硬是要了補償,補償就是交換體……液。
元長淵舔干凈唇邊的白漬,在天亮之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房青玄依靠在榻邊,眼尾發(fā)紅,嘴里全是雄霸天的味道。
元長淵回到宮中,一刻都沒休息,把房青玄提拔上來的大臣都召集到政事堂,商量攻打玉貞國的事宜。
房青玄提拔的這些大臣,還在為房青玄忿忿不平,覺得皇上多少有點不識好歹,所以來議事的時候,他們這些人索性都把臉撇到一邊,不看皇上一眼。
元長淵見他們能為子珩做到這個地步,心里很高興,一點也不計較:“諸位愛卿的脖子怎么歪了,是都落枕了嗎?”
江淮民小聲地呵斥他們:“成何體統,都轉過來。”
大臣們這才轉過來。
元長淵不多廢話,說道:“玉貞國身為小國,卻不把江元放在眼里,仗著有太白山這個天然屏障,覺得江元打不過去,便一直拖欠歲貢,諸位對此怎么看?”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大家自然都懂皇上的意思,是想要給玉貞國一個教訓。
幾個大臣面面相覷,最終江淮民站出來說:“與其讓玉貞國年年上貢,倒不如直接鏟除,把整個太白山都劃到江元的版圖里。”
元長淵點點頭:“朕也有此意。”
第109章 上行下效
江淮民又道:“不過, 攻打玉貞國一事,不能操之過急,民間起義才剛剛平定, 北邊還有匈奴虎視眈眈,隨時都會進犯,等到糧食充足,兵馬強壯之際, 再進攻玉貞國也不遲。”
元長淵私下早就與房青玄商量好了發(fā)兵的時機, 他道:“蘇又卿已出使玉貞國, 此次出使, 便是去打探玉貞國的情況, 路途遙遠,需得一兩月才能回來, 等他拿到情報回來之時, 便是發(fā)兵之日。”
一兩個月后, 正是秋收完的時候,手里糧食充足了,別說是西邊的玉貞國,就是北邊的匈奴,也能一舉蕩平。
江淮民一聽就知道, 皇上肯定是與子珩商量過的,便不再多言,有子珩在背后出謀劃策,他們這些人根本就不需要再動腦子。
元長淵此次召集他們來政事堂, 并不是來與他們商議的, 更像是在通知他們,讓他們有個準備。
說了沒幾句, 元長淵便讓他們都退下了。
“臣等告退。”
幾人退出政事堂,江淮民大步走在最前面,沈鴻小跑著追上去問:“首相方才為何不趁機勸諫皇上幾句?”
沈鴻等人每天都在為房青玄打抱不平,冒著被砍頭的風險,也要在奏折上批判皇上兩句,說皇上有眼不識賢臣之類的。
他們都在努力報答房青玄的提攜之恩,而江淮民同樣也受到了恩惠,卻沒替房青玄說過一句話,沈鴻等人心中頗有微詞。
江淮民站定不動,看向他們幾人:“諸位放心,皇上和子珩是夫妻鬧矛盾,床頭吵架床尾和,用不著我們摻和,過不了多久,他們自然就和好如初了。”
孟啟的小眼睛里充滿困惑:“當真這么簡單?”
江淮民說:“子珩有自己的考量,你們往后不要再寫折子“罵”皇上了,皇上心如明鏡,分辨得出忠奸,你們再那么罵的話,子珩要心疼了。”
他們幾個人都是一臉揶揄:“子珩還會心疼?”
江淮民與他們邊走邊說:“是呀,心疼得要命,當初我欺負了他的少璟,他直接當面把我狠狠批判了一頓,說得我都無顏面對列祖列宗。”
沈鴻驚訝:“哦!還有這種事。”
江淮民笑著搖頭:“往事不堪回首。”
孟啟仰頭大笑:“哈哈哈,看來子珩還是個情種。”
袁微也跟笑了幾聲。
一行人穿著朱紫色的官袍,在調侃聲中,越行越遠。
被調侃的房青玄,正坐在庭院里愜意地看書,突然打了一個噴嚏。
元寶把剛沏好的熱茶端過來:“大人可別著涼了。”
眼瞧著快要入秋了,天氣也變得涼爽起來。
房青玄今早剛收到了宋知章的來信,信上說徐州有一部分地區(qū)靠近南邊,氣候暖和,那邊的水稻已經成熟,可以先收割,這對于他們來說是個好消息。
房青玄端起茶,用杯蓋刮掉浮起的茶沫,抿了一口:“元寶,待會你買些胭脂送去蘇家,蘇尚書臨走前將幺妹托給我照顧,這天涼了,得叮囑她添衣。”
元寶面露喜色:“是。”
看著元寶心花怒放的樣子,房青玄不禁莞爾一笑。
元寶拿著一些銀兩出門了,在門外與江淮民撞了個正著。
元寶把失手掉落的銀兩撿起來,再起身抱拳行禮,行完禮便匆匆走了,連句話都來不及說。
江淮民大步跨進院里,邊走邊問:“那小侍衛(wèi)這么著急去干什么?”
房青玄見他來了,忙起身作揖,笑著回道:“著急去見心上人。”
江淮民立即打趣:“原來是上行下效啊。”
這話的意思就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奴才。
房青玄聽完臉色一紅,趕緊轉開話題:“快請坐。”
江淮民在石凳上坐下,接過房青玄遞來的熱茶,正色道:“皇上要攻打玉貞國,是子珩出的主意嗎?為何突然想要攻打這么一個小國了?”
“說來話長。”房青玄先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再緩緩道來:“兩百年前,吳朝滅亡之后,出現過一段混亂的時期,那段時期里,戰(zhàn)爭和瘟疫一起爆發(fā),弄得民不聊生,哀鴻遍野,經歷完這一段混亂后,江宋朝才正式立國。”
江淮民一面聽一面思索。
房青玄繼續(xù)道:“在那段混亂的時期里,其實出現過一個叫玉貞的王朝,并未被史書記載,或者說是有人刻意抹去了這個王朝的存在,江宋朝建立后,玉貞國剩下的子民,全被趕到了太白山脈后面,他們在那里重建了玉貞國,休養(yǎng)生息了兩百年……”
“這兩百年里,玉貞國的子民們偷偷翻過太白山,來到昔日的故土上,創(chuàng)立了順應天道派,那張羊皮卷是他們的精神圖騰,象征的意義便是復國,在這兩百年的時間里,順應天道派逐漸壯大,他們教派里的人,遍布整個江元,上到朝廷大臣,下到平民百姓,都有他們的影子……”
“隨著勢力的壯大,他們內部也有了矛盾,分裂成了兩個派系,一個是復國派,一個是建國派……”
江淮民聽完一臉震驚,他打斷房青玄的話,疑道:“子珩,你是如何得知他們分裂的?”
房青玄說:“我曾被順應天道派里,一個號稱“公子”的人綁走,與那名“公子”聊過幾句。”
雖然只說了幾句話,但房青玄卻從中提取到了有用的信息,猜測出順應天道派的內部矛盾也不小。
比起順應天道派,江淮民感覺房青玄更讓他震撼,實在是太聰明了,哪怕只是一個微妙的表情,也能被房青玄解讀出很多信息,這樣的人,若是成為敵人,根本沒有一絲勝算。
房青玄確實是聰明,但也并不能憑著幾句閑聊,就猜測出這么多東西,而是順應天道派給江淮民洗腦時,說的那段話,給了他線索——順應天道派要建立一個全新的國度,人人都可以參與選舉,無論身份性別年齡,都有機會當上統治者。
說出這種先進思想的人,便是屬于建國派,而建國派里又包含著復國派。
陸修竹便是復國派,同是也是建國派,聽上去較為復雜,也說明了順應天道派內部的矛盾很大。
房青玄說得口渴了,把杯中涼了的茶,一飲而盡,接著道:“不久前各洲都發(fā)生了起義,便是順應天道派與地方豪強勾結,一起造反,雖然不幸失敗了,但他們很快就會卷土重來,我們與其被動,不如主動出擊,發(fā)兵攻打玉貞國,直搗順應天道派的老巢。”
江淮民聽完只剩下佩服:“子珩說得有理。”
房青玄放低音量:“攻打玉貞國的消息,千萬不要透露出去,我們身邊……有奸細。”
江淮民警惕地朝四周望了一圈,院子里只有他們二人,還有一個執(zhí)劍的侍衛(wèi),他目光落在執(zhí)著劍的金銀身上。
房青玄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笑著說:“金銀元寶是皇上派給我的。”
江淮民問:“子珩可有懷疑的人了?”
房青玄沒說。
江淮民便識趣地不再問,站起身來:“今日先聊到這,改日再會。”
房青玄起身相送。
江淮民上馬車前,回過頭來:“請子珩信我,我絕無二心。”
房青玄道:“若是不相信你,我又怎會冒著風險保你。”
江淮民放心了,再次作揖,然后上了馬車。
元寶回來時,正好看到大人在送人,等江淮民的馬車走了,他才走上前來,獻寶似地把一盒糕點遞到房青玄面前:“大人,這是蘇姑娘自己做的糕點,你嘗嘗。”
房青玄溫柔笑著:“她送給你的,你留著吃吧。”
元寶有點不好意思了,赧然說:“那個……我已經嘗過了,大人也嘗嘗吧。”
房青玄聞著這些糕點確實是香,沒忍住拿了一塊。
元寶給金銀也拿了一塊。
主仆三人一起吃著甜膩膩的糕點。
房青玄突然來了句:“改日我也做些糕點。”
金銀元寶臉色驟變。
元寶驚恐萬分,一個勁搖頭擺手:“別…別……大人千萬別……您的手金貴,還是拿來寫字吧。”
房青玄說:“做糕點不費手,待我研究研究,做給少璟吃。”
金銀元寶松了口氣,只要不讓他們吃就行。
元寶想起什么:“對了大人,我剛才回來的時候,看到皇上的馬車停在了太傅府外。”
房青玄一頓:“哦?”
太傅府。
元長淵拿著幾顆瓜子,在喂太傅養(yǎng)的鸚鵡,喂完坐下,與太傅繼續(xù)下棋。
經過廖大夫的調養(yǎng),歐陽太傅的身體已經好轉了很多,不過腦子似乎沒之前轉得快了,每一步棋都要思考良久,元長淵都喂完鸚鵡了,太傅還沒下好。
元長淵便給太傅指了一下:“這里。”
太傅將信將疑地把棋子放下:“少璟可不要詐老夫。”
元長淵捏起一枚白子,落在棋盤上:“我不屑玩陰招,太傅又不是不知道。”
“聽說少璟與子珩鬧矛盾了。”太傅緩慢落下一子,語重心長道:“子珩他高瞻遠矚,考慮到將來需要有人繼承大統,才想為你立后,少璟你可不能因為這事就跟子珩鬧僵,他都是為了你好。”
元長淵臉色略沉:“太傅難不成也覺得我應該要有個子嗣?”
歐陽太傅知道元長淵的秉性,固執(zhí)得很,勸也沒用,便不浪費那個口舌了:“子嗣固然重要,但少璟你不想要的話,可以從宗親那過繼一個。”
“我當然想要。”元長淵停頓一會后,又說:“我做夢都想要子珩給我生一個。”
歐陽太傅:“………”
元長淵似乎想起了什么開心的事,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住:“生個跟子珩長得一模一樣的孩子,這輩子就值了。”
歐陽太傅還以為他們二人真的鬧得不可收拾,現在看來并不要緊,說不定過幾日又抱在一起親親啃啃了:“你們啊。”
元長淵的心思已經不在下棋上了,想著等會去找子珩,努力造個孩子出來。
第110章 不謀而合
歐陽太傅年紀大了, 棋下到一半竟然打起了瞌睡。
元長淵輕輕喚了一聲:“太傅。”
歐陽太傅猛然驚醒:“老夫輸了嗎?”
元長淵把棋子放回去:“改日再下吧,我扶您回房休息。”
歐陽太傅在元長淵的攙扶下站起身,朝著臥房走去, 經過長廊時,指著屋檐下的檐鈴:“少璟啊,你把那個檐鈴取下來吧,最近總是刮風, 檐鈴響個不停, 老夫聽著像是有人在唱曲, 跟催命符似的, 讓老夫心慌。”
元長淵應了一聲好, 扶著太傅在床上躺下,正準備要出去把檐鈴摘下來的時候。
歐陽太傅抬手抓住了他的袖角:“老夫近來總是做夢, 夢到天上降下一條流光溢彩的白龍, 那條白龍化作一名容貌絕色的男子, 與你這條真龍爭奪皇位,老夫憂心忡忡,但唯恐少璟忌諱,一直不敢言明,今日斗膽一言, 少璟莫怪。”
帝王家最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若是元慶帝聽到這話,恐怕早就滿天下去找那條白龍了,勢必要將其絞殺, 但元長淵不信這些東西, 因為他就是唯一的真龍。
不過太傅的話,還是讓元長淵陷入了沉思, 因為太傅的話,讓他想起了民間那位老仙師說的,雙龍出世,天下大吉。
而太傅說的那句,白龍化作一名容貌絕色的男子,則讓元長淵莫名想到了他的子珩,除了他的子珩,世間無人配稱絕色二字。
“太傅,您先歇息。”元長淵若有所思地走出臥房,來到外面的長廊上站了片刻。
小旺財已經叫人搬來了凳子,準備把檐鈴給取下來。
元長淵揮退下人,自己親自去摘。
當把檐鈴摘下時,元長淵愣住了。
檐鈴內部撥片已經生銹了,用手晃都發(fā)不出聲響,風就更不可能吹得響了,看來是太傅聽錯了。
元長淵把生銹的檐鈴交給府上下人,并叮囑他們夜間多注意,別讓奇怪的聲響打擾到太傅休息。
走之前,元長淵又把廖凡叫了過來,詢問太傅的病情。
廖凡在太傅府上待了數日,盡心盡力地幫太傅調養(yǎng),因為他是子珩的好友,所以元長淵對待他的態(tài)度十分親和。
元長淵直言問道:“廖大夫,太傅還能活多久?”
廖凡低著頭,恭敬回稟:“您賜了那么多珍貴藥材幫太傅養(yǎng)著身子,再活個三五年不成問題。”
元長淵說:“辛苦你了。”
廖凡道:“這都是草民該做的。”
元長淵回頭瞥向小旺財:“賞。”
小旺財拿出一袋金葉子,賞賜給廖凡。
廖凡跪下謝恩:“多謝皇上賞賜。”
元長淵負手離去后,廖凡才起身,看著皇上離去的背影,他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他還以為自己偷聽被發(fā)現了。
廖凡趕緊從后門離開太傅府,去給房青玄報信。
房青玄正欲去城外的古寺上香,在途中被廖凡攔下。
廖凡神色倉皇地鉆進馬車,一看到房青玄便道:“不好了!”
房青玄保持鎮(zhèn)定問:“是太傅出事了嗎?”
廖凡跑得口干舌燥,咽了咽干澀的口水:“今日皇上去看望太傅了,我經過窗外時,不經意間聽到太傅與皇上在房里,說什么天下會降下來一條白龍,跟皇上爭奪皇位,皇上聽完后臉色就變。”
房青玄絲毫不慌,泰然自若道:“你是怕皇上懷疑我就是那條白龍?”
廖凡看他一點都不慌,心里急得不行:“如今你權利越來越大,朝廷里多數都是你的黨羽,皇上難免會對你有所忌憚,太傅那番話,只怕會引起皇上的猜忌,子珩,你若想要全身而退,還是主動辭官吧,帶著金銀元寶,我們幾人一塊云游四海,豈不快哉。”
房青玄搖頭:“皇上不會。”
廖凡繼續(xù)勸說:“君心難料啊子珩。”
“死有何懼,若是少璟真懷疑我,我會親自遞上匕首,讓他殺了我。”要是元長淵真因為幾句話,就懷疑他有爭奪皇位的心,那比殺了他,還讓他難受。
廖凡止不住嘆氣:“我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你還是個癡情種。”
“廖兄,你且回去吧,看好太傅,不必替我擔憂。”
“行吧。”廖凡跳下馬車,消失在巷尾。
房青玄已沒了去古寺上香的心思,吩咐金銀元寶打道回府。
回去后,房青玄就看到元長淵那輛華麗的馬車,就停在府門外,忍不住扶額嘆氣,他們還在演鬧矛盾的戲呢,結果皇上就這么光明正大來他府上了,看來這戲是演不下去了。
小旺財站在府門外迎接,看到房青玄下了馬車,他小跑過去,清甜地喊:“大人~”
因為皇上跟大人鬧不合,所以小旺財已有好些日都沒見過房青玄了,這會聞著味就撲了上來,真像是一只旺財犬,要是他有尾巴的話,尾巴一定搖得很歡。
房青玄抬手揉揉小旺財的頭:“長高了一點。”
小旺財一臉驚喜:“真的嗎?”
元寶過來潑了盆涼水:“假的。”
小旺財淚眼辜辜:“嗚嗚。”
房青玄輕聲斥責:“元寶,不許欺負小旺財。”
元寶老實退下:“是。”
“大人真好。”小旺財笑嘻嘻地沖元寶做了個鬼臉。
元寶雙手抱胸,瞪著小旺財,跟身邊的金銀商量:“哥,等會我們把他褲子扒了,一塊嘲笑他沒有小jj……”
小旺財很大聲地喊:“我有!誰說我沒有!”
元寶“噗呲”笑出了聲,金銀也有些憋不住。
小旺財當即就要脫褲子,自證給他們看,好在被房青玄給攔下了。
“成何體統。”房青玄把他們三個都教育了一頓。
三人在門外吵吵鬧鬧,有說有笑,等一進屋,看到元長淵后,都變得安靜如雞了。
元長淵站在庭院里,拿著一把魚食在喂魚,身穿一身黑色常服,配著一條黑金色的腰封,將腰身比例完美的勾勒了出來,肩寬腰窄,挺拔修長,一頭墨色長發(fā)披散在肩后,慵懶中透著貴氣,不怒自威,只是站在那便能震懾住所有人。
金銀元寶和小旺財老老實實地退到一邊去,不敢再嬉戲打鬧。
房青玄走上前去,躬身作揖:“微臣拜見皇上。”
元長淵把手中的魚食,全都撒了出去。
池子里的錦鯉,吃得差點翻起白肚皮。
元長淵回過身來,看著房青玄:“子珩,你去哪了?”
房青玄如實回答:“本想去城外古寺上香,但見天色已晚,便沒去了。”
元長淵大手一伸,把人拉到懷中:“我今天去見太傅了。”
房青玄一改剛才恭敬疏遠的態(tài)度,溫順地靠在元長淵懷里,說話聲也變得溫柔繾綣了:“少璟跟太傅說了什么?”
元長淵低下頭,與房青玄鼻尖相抵:“我跟太傅說,想要你給我生個孩子。”
房青玄羞紅了臉:“少璟怎能跟太傅說這些。”
元長淵不要臉道:“為什么不能說,你給我生孩子,不是名正言順的事情嗎?”
房青玄羞得低下頭:“除了這個,還說了別的嗎?”
元長淵倒是一點都不隱瞞:“太傅說他夢到天上降下來一條白龍,會跟我爭奪皇位。”
“皇上信嗎?”房青玄也不想繞什么彎子,直接就問了。
“太傅說的話,與那位老仙師說的不謀而合,這么巧,我當然要信。”元長淵一邊說著,一邊托住房青玄的臀,把他抱了起來。
房青玄順勢摟住元長淵的脖子:“皇上覺得誰是那條白龍?”
元長淵說:“不管白龍是誰,坐在皇位上的,只能是你我,我當皇帝,你就是皇后,你當皇帝,我就是皇夫。”
房青玄笑出了聲:“皇夫是什么?”
元長淵笑答:“皇上的夫君。”
廖凡屬實是多慮了,不光房青玄是個癡情種,元長淵也是個癡情種,他們二人用情至深,怎會因為一兩句話就猜忌彼此。
皇上的馬車一直停在外面,惹得路過的百姓駐足圍觀,皇上親自上門求和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元京城,在坊間成了一段佳話,注定要在野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蘇羽瑩躺在榻上看一本叫《男皇后上位史》的書,這書原本叫《太子與他的絕美侍讀》,太子登基后,就改名了。
蘇羽瑩看完最新一篇,心滿意足地合上書,再閉上眼仔細回味一下內容,臉上帶著安詳的笑容。
一旁的小丫鬟:“………”
“那老仙師怎么還不見蹤影?”元長淵很想把那老家伙抓回來,當面問問那句預言,到底是什么意思。
房青玄窩在元長淵懷中,臉上浮現一片潮紅,鬢邊的發(fā)絲也被打濕,看上去剛經歷過一場情事,聲音沙啞道:“該出現的時候,自會出現的。”
元長淵撩起房青玄肩頭上的一縷發(fā)絲,纏在手指上:“子珩,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吧,你就等著我用一個海晏河清的天下做為聘禮,風風光光的娶你。”
房青玄懂元長淵這句話的深層含義,意思是讓他不要再插手,事情到此為止。
可房青玄怎能放心讓元長淵獨自去面對:“我……”
元長淵出言打斷他:“玉貞國我會踏平,順應天道派的余孽,我會一一除盡,民生問題,我會解決,子珩,你做的已經夠多了,剩下的,就讓我來吧。”
房青玄抬頭,深深地看了元長淵一眼:“少璟,你是不是被太傅的夢影響了,覺得我會跟你搶權?”
元長淵眼里只有深情,沒有猜忌:“皇位我可以直接讓給你,又怎會怕你搶權。”
房青玄垂眸,靠回元長淵懷中,不再多言。
次日,元長淵一大早便回了宮,而房青玄則去了一趟太傅府,但太傅稱病沒有見他。
房青玄沒有就此離去,而站在太傅府外,沉沉地望著那塊“年高德劭”的牌匾。
元寶迷惑不解:“大人,您在看什么?”
房青玄發(fā)出一聲嘆息:“沒什么,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