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大勢已去

    瑯?gòu)O猛然回頭, 發(fā)出詰問：“我光復(fù)玉貞有錯嗎？”

    房青玄回道：“沒有錯�！�

    誰都沒有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站在瑯?gòu)O的立場上，她們玉貞國的國民被驅(qū)趕到了太白山脈后面這一處貧瘠的地方, 之前的歷史還被無情抹去了，她們自然想要復(fù)興，奪回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土。

    站到元長淵的立場上，他們元氏已經(jīng)統(tǒng)治那片土地百余年, 元太祖用起義的方式, 光明正大地奪來政權(quán), 他們就是那片土地上的正統(tǒng), 而玉貞則是前朝余孽。

    可惜房青玄是站在元長淵的立場上, 因此他雖然同情玉貞國的子民們，但是余孽不除, 江元永無寧日。

    玉貞國就像是一顆枯萎的風(fēng)滾草, 只要碰到一點水, 就會重新活過來，生命力極其頑強，若是不能將其徹底剿滅，一百年后，江元的臣民們還會再遭受一次邪派亂國。

    房青玄只想要江元的子民過上太平的日子, 為此他不惜與摯愛變成血海深仇，甚至還打算自戕謝罪，一些都是為了大義。

    瑯?gòu)O很欣賞房青玄大仁大義，但她也得為了她的子民著想：“子珩, 我若是用你來換江元的半壁江山, 元長淵會答應(yīng)嗎？”

    瑯?gòu)O的氣場很足，房青玄也絲毫不弱, 他看著比自己矮一個頭的瑯?gòu)O，眼神冷而堅毅：“若是用我的尸身來換，少璟不但不會給你半壁江山，還會將玉貞夷為平地。”

    曾經(jīng)房青玄就跟學(xué)生講過這么一個典故，一位諸侯為了美人，丟棄了一整座城池以及幾十萬百姓的性命，讓敵軍進入城內(nèi)大肆殺傷搶掠，當(dāng)時他講完這個典故時，就有一名學(xué)生說自己也愿意為了美人放棄城池，結(jié)果當(dāng)場就被他給訓(xùn)斥了。

    房青玄跟學(xué)生講那個典故時，都是帶著批判的語氣，他心中無比痛恨那位諸侯，所以他寧愿慘死，也不會讓那樣的戲碼上演。

    瑯?gòu)O跟他對視：“你的命，我自然會好好保住，豈能讓你變成一具死尸。”

    玉貞國的國力遠不如江元，她們在江元的部署被摧毀之后，更是無力回天，如老仙師所說的大勢已去，眼下唯一能解救她們于危難的人，就只剩下房青玄，這是她們最后一株救命稻草，必須牢牢抓住。

    瑯?gòu)O殷紅如血的唇瓣一勾，又道：“你可是元長淵的至寶，在你消失之后，元長淵就下了懸賞令，誰要是找到了你，直接加官進爵，并給予封地，若是可以的話，元長淵恐怕連皇位都愿意讓出來，聽聞他還在寢宮里給你弄了一個衣冠冢，每日都抱著你那堆舊衣，已多日都不曾早朝了�！�

    房青玄聽完竟沒有覺得驚訝，因為這就是元長淵會做出來的事，若是他當(dāng)時真的自戕死在太傅府上，瑯?gòu)O沒有派公子把他帶走的話，那元長淵肯定會反復(fù)jian尸，想想都覺得可怕。

    可怕之余，房青玄還很心疼，他知道少璟現(xiàn)在一定十分難過，一下失去兩位至親，肯定悲痛欲絕。

    瑯?gòu)O低頭看著自己鮮紅的甲片，玩味道：“我若是把你還活著的好消息告訴他，他應(yīng)該會很高興吧。”

    話落，瑯?gòu)O將飲玥叫了進來：“去把那位使者請來�！�

    不一會，飲玥就領(lǐng)著一人進來了，這人正是蘇又卿，元長淵派他來出使玉貞國，可他一直都沒消息，因為他被瑯?gòu)O給關(guān)押起來了。

    蘇又卿被關(guān)了數(shù)日，以為自己再也回不了江元了，每日都在牢里吟誦詩歌，表達自己的思鄉(xiāng)之情。

    乍一看到房青玄這個熟人，他直接淚如泉涌，哭得像個孩子：“房兄！”

    蘇又卿要跪下，房青玄上前把他攙扶�。骸疤K兄，你受苦了。”

    蘇又卿抹了一把辛酸淚：“房兄，你是來接我的嗎？”

    房青玄嘆氣：“我也是被抓來的�！�

    蘇又卿再度淚崩，想與房青玄抱一會，但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出皇上吃醋發(fā)怒的臉，只得作罷了。

    瑯?gòu)O打斷他們的敘舊：“你可以回去了，回去之后告訴元長淵，想要他的心上人，就用太白山旁邊的汾州與忻州來換�！�

    房青玄暗暗給蘇又卿使眼色，用口型說：“不可�！�

    蘇又卿是個聰明人，一下就領(lǐng)悟了，可這讓他有些為難，他若是不如實去跟皇上說明，到時害得房兄死于異國他鄉(xiāng)的話，皇上必定會大發(fā)雷霆，誅他九族。

    瑯?gòu)O清聲喊：“飲玥�！�

    飲玥上前：“在�！�

    瑯?gòu)O道：“在子珩身上取一樣信物，讓使者帶回去，交給元長淵�！�

    “是�！憋嫬h走到房青玄身邊，拔劍出鞘，手起刀落，房青玄頭上的玉冠掉落，發(fā)絲如潑墨般散開。

    飲玥用劍尖挑起房青玄一縷頭發(fā)，輕輕一勾，發(fā)絲便斷開了，她接住那一小綹頭發(fā)，交給蘇又卿：“拿去�！�

    蘇又卿捧著這一縷發(fā)絲，雙手止不住地顫栗：“這……”

    瑯?gòu)O揚起下巴，睨向蘇又卿，端著腔道：“朕只給你十日的時間，十日之后，若是元長淵沒有回復(fù)，那么房子珩的命，就要不保了�！�

    房青玄披散著發(fā)，眉頭微皺，不停用眼神暗示蘇又卿。

    蘇又卿瞥了房青玄好幾眼，被女帝警告了：“嗯？還不快去，十日期限一到，可就只能給房子珩收尸了�！�

    蘇又卿躬著身告退，拿著房青玄的青絲，快馬加鞭趕回江元。

    為了不讓房青玄自盡，瑯?gòu)O把他綁了起來，關(guān)在偏殿里。

    瑯?gòu)O很有耐心地在偏殿陪著房青玄閑聊，目的其實是為了親自盯著他。

    一名侍女進來稟報：“陛下，幾位郡王求見。”

    瑯?gòu)O坐在棋盤前，一個人下著棋，對面坐著的房青玄被五花大綁，動都動不了，也不愿跟瑯?gòu)O聊，索性閉著眼，聽到侍女稟報，他才睜了一下眼。

    瑯?gòu)O專注地看著棋盤，隨口說：“讓她們進來�！�

    人還沒到，門口就傳來了鶯鶯燕燕的說話聲，幾位郡王都是女子，房青玄很好奇，朝門口看去，只見趙氏姐妹穿著玉貞國的朝服走了進來。

    趙氏姐妹看到他時，也是挺吃驚的，她們可沒忘房青玄是如何害她們被抄家的，此刻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趙家大姐一雙漂亮的鳳眼直直地瞪著房青玄，向瑯?gòu)O請示：“陛下，這人能否賞給我們玩玩�！�

    瑯?gòu)O對待趙氏姐妹很客氣，若是其他男人，她可能直接就賞了，但是房青玄不行。

    瑯?gòu)O委婉拒絕了：“拿他能換江元的半壁江山�！�

    瑯?gòu)O的意思也很明顯了，房青玄一根毛都不能動，必須要以完璧之身還回去。

    趙氏姐妹只能打消了主意，不能動，只能瞪。

    房青玄被她們瞪得很不自在，干脆挪過身，背對著她們，他現(xiàn)在弄明白趙氏姐妹為何會幫玉貞復(fù)國了，瑯?gòu)O一定是許諾給她們高官厚祿，讓她們同男子一樣在朝廷中有話語權(quán)，甚至是凌駕于男權(quán)之上。

    女子被壓迫了那么久，她們當(dāng)然也想翻身。

    房青玄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自己還活著，并且還能回到江元去輔佐君王的話，那他一定會想辦法頒布一條新法，讓女子也有參加科舉、入朝為官的機會，還有就是把玉貞國被抹掉的那段歷史，編入正史里去。

    趙氏姐妹與瑯?gòu)O商議起拿房青玄換城池的事情。

    她們害怕把房青玄還回去之后，元長淵會出爾反爾，反手再攻打她們。

    所以趙氏姐妹提議，給房青玄下毒，她們拿著解藥，就可以長久地威脅元長淵。

    默默聽著的房青玄：“………”

    瑯?gòu)O沒有采納她們的意見，讓她們都退下了。

    等她們走后，房青玄回過身來問瑯?gòu)O：“她們的法子很好，陛下為何不用？”

    “給你下了毒，元長淵若是記恨上了，更不會給玉貞好果子吃，他的秉性，你也是知道的。”瑯?gòu)O早就通過太傅，摸清楚了元長淵這個人，知道對方就是個十足的瘋批，發(fā)起瘋來，屠城都有可能。

    其實房青玄用不著親手去殺掉太傅，因為元長淵遲早有一天會忍不下去，而對太傅動手，畢竟身在帝王家，個個都冷血無情，只要觸犯到自身利益了，親生父子都能反目成仇。

    元長淵曾說過“同性皆誅”這種殘忍的話，足以證明他不是什么好人，只不過有房青玄在他身邊，安撫住了他暴虐的性子，所以老仙師才會說，一柔一剛，一陰一陽，才能天下大吉，只讓元長淵一個人治理天下，只怕會成為下一個紂王，那時江元必亡，這也是太傅想盡辦法要殺了房青玄的原因。

    另一邊，蘇又卿披星戴月，日夜兼程，一刻都不敢停歇，跑死了五匹駿馬，花了三日，回到元京。

    蘇又卿都來不及回府上，就直接進了宮。

    在快要暈倒的前一刻，把那縷青絲交給了皇上，用最后的力氣說：“皇上，房大人他在玉貞國…請…即刻發(fā)兵…”

    這是房青玄的意思，蘇又卿一路上都在遲疑，到底是按房青玄的意思稟報，還是按瑯?gòu)O的意思稟報，最終他還是決定按前者的意思告訴皇上。

    元長淵拿到那一縷青絲，珍重地聞了聞，上面確實是子珩的味道，一直隱忍沒有掉落的淚終究還是落下了，他猩紅著眼，氣勢磅礴道：“即刻召集十萬大軍，攻打玉貞國！”

    為攻打玉貞國，江元早就做好了準(zhǔn)備，糧草輜重率先運往前線，十萬大軍也在兩日內(nèi)在徐州集結(jié)完畢，元長淵御駕親征，任命何小景和雷充為副將，清點完畢，即刻揮師西征。

    元長淵穿上甲胄，拿著深淵重劍，帶領(lǐng)十萬大軍，浩浩蕩蕩地往西邊前進，房子珩，你完蛋了！

    十萬大軍勢不可擋，消息很快就傳回了玉貞。

    玉貞國內(nèi)亂成一片，瑯?gòu)O一開始也是有些慌亂，但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集結(jié)了一萬兵馬，這一萬人里多數(shù)都是女子，只有少部分男子，飲玥被臨時任命為鎮(zhèn)國大將軍。

    房青玄被瑯?gòu)O拉去閱兵，看到英姿颯爽的飲玥時，他想到了說書先生講的女將軍的故事，女將軍的結(jié)尾是個悲劇，是否早就預(yù)示了瑯?gòu)O與飲玥的結(jié)局。

    瑯?gòu)O望著鉛灰色的天幕，長出了一口氣：“老仙師預(yù)言出來之時，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結(jié)局，只是我不愿屈服，想要搏一搏，興許能找到出路，經(jīng)過多年努力，就在我快要看到曙光時，母皇駕崩了，我只得匆匆趕回玉貞繼位，結(jié)果不久后，歐陽主公也離世，一切都在告訴我，大勢已去，可我仍不甘心�！�

    房青玄看著那區(qū)區(qū)一萬兵馬，心中不忍，勸說：“現(xiàn)在投降還來得及�！�

    “現(xiàn)在投降，便是背叛祖輩，努力了兩百年，得給先輩們一個交代了�！�

    不僅僅是瑯?gòu)O這么想，玉貞國上上下下所有子民，都是這么想，她們每一個人都是為了復(fù)國而生的，復(fù)國是她們活下去的唯一信念，為此她們愿意做出任何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