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打聽
“那個就是探花郎嗎?怎如此好看?”
“本以為狀元郎就很俊俏了,沒想到后面的榜眼探花,一個比一個俊俏!”
“還是探花郎最好看!不知他成親與否?”
周圍的聲音嘈雜,可謝寧只看得到陸川的身影,一襲紅衣官袍,頭頂簪花,人比花耀眼。
陸川扭頭看見謝寧的身影,下意識地朝他一笑,本就光彩照人的臉龐,如今更是勾人心魄。
頗有幾分鮮衣怒馬少年的感覺。
謝寧仿佛能聽到心跳的聲音,咚咚咚,好像下一瞬就要跳出來似的。
這一刻的陸川太過耀眼,以至于往后幾十年,經歷過無數風雨,謝寧還能回憶起這一刻。
不止是謝寧,凡是見過這一次游街的人,說起明啟五年的狀元游街,過了十幾二十年,還有人津津樂道。
“這一屆的一甲,竟都是年輕有為的俊俏郎君,看著都養眼。”
“你這話倒是讓我想起上一屆,狀元是個留著胡須的中年男子;榜眼更是個五旬老者,估計孫子都成人了;也就探花郎年輕一些,可連這一屆的狀元郎都比不上!”
小溪驚呼:“那不是陸先生嗎?他怎么排在第三,還穿著紅色的衣裳,難道他是探花郎?”
謝母也有些震驚,她知道自家兒婿是個神童,十二歲就考中了秀才。但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傷仲永,沒有好的老師教導,再聰明的人,也會淪為庸人。
兒婿自從和寧哥兒成親后,就進了國子監讀書,有名師教導,成績才一步步升上來。
陸川的每次考試成績,謝寧都會在謝母面前說起一二,好讓爹娘不要對陸川抱有太大希望,謝母也算是看著陸川一步步成長起來的。
兩人成親之處,謝母也是期盼過陸川能考個一甲,剎剎那姓連的威風。不過她后來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可謝母也沒想到,在她打消念頭后,陸川還真給她捧了個探花回來。
謝瑾在國子監讀書多年,對陸川這個小叔父在國子監的表現略有耳聞,偶爾也會去找陸川一起吃飯,感情還算不錯。
他怔怔地看著街上的陸川,眼里滿是崇敬,只有讀過書的人才知道,要考上探花要多聰明努力。
謝瑾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像小叔父一樣。
“啊啊啊!探花郎是不是在看我?他是不是在對我笑?”
“怎么可能?他是在對我笑!”
“你們都別自作多情了,這兒長得最好看的就是三姐姐,我猜他是在對三姐姐笑!”
聽著廂房兩側不斷傳來的聲音,小溪急了:“陸先生是寧公子的夫君,當然是對寧公子笑!”
可惜小溪的聲音太小,沒有多少人聽見,就算有零星幾個人聽見了,也不知道他口中的陸先生就是探花郎。
兩側廂房的人對陸川的討論還在繼續,謝寧從心動的狀態中抽身,聽得他火冒三丈,醋意橫生,不由瞪了陸川一眼,凈會招蜂引蝶!
陸川不明所以,怎么他考了探花,寧哥兒好像不是很滿意似的。
一頭霧水的陸川,下一瞬就沒有功夫去思考,因為大家從探花郎的美貌中回過神了,紛紛開始往他身上扔手帕絹花和真花。
這下陸川比王允知還狼狽,左右避讓,還是避不開,只能抬手遮面,以防砸到他臉上。
以前狀元游街的時候,大家除了扔手帕絹花等絲織物,興起時還有人會扔隨身的玉佩,以示激動之情。曾經就把一個狀元砸暈過去,聽說那狀元之后被同僚嘲笑了幾十年。
自那之后,朝廷就出了規定,沿途圍觀的百姓,只能向他們投擲手帕絹花或者沒有刺的新鮮花朵兒。
幸好出了這項規定,否則陸川就要成為第二個被砸暈的新科進士了。
“探花郎!看這邊!”謝寧對面酒樓的勛貴千金在喊話。
謝寧先是瞪了對面的人一眼,然后低頭看向準備走過去的陸川,喊道:“夫君!接著!”
謝寧的聲音穿過重重嘈雜,被陸川精準的捕捉到,陸川放下掩面的手,抬頭看向謝寧的方向,
只見一支牡丹朝自己扔來,陸川手忙腳亂地接住了牡丹,然后揚手朝大家展示了一番,表示他有主了。
陸川揚聲道:“在下已有夫郎,承蒙諸位厚愛了。”
“啊?探花郎年紀輕輕的,竟然已經成親了?”
“可惜了,被人捷足先登了。”
“不知道哪個哥兒這么幸運,竟能嫁與探花郎!”
聽著周圍咬牙切齒、羨慕嫉妒的聲音,謝寧心里樂開了花,面上的笑容更是止都不住。
陸川雖然不知道謝寧為什么會不高興,但他誤打誤撞的,竟意外把謝寧哄好了。
小溪也跟著高興起來:“沒錯,陸先生成親了!是和我們寧公子成親的。”
看著陸川往前走去的背影,謝寧心里美滋滋的,這么好看年輕的探花郎,是他家的。
陸川游完街,跟著儀仗隊來到禮部,王允知整理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官帽,沖陸川打趣道:“行舟今日可是搶盡了風頭,比我這個狀元郎還受歡迎。”
陸川的官帽也被砸得有些歪,一邊調整一邊輕笑道:“那沒辦法,誰讓我長得好看。”
王允知笑著搖頭:“我是無所謂,橫豎都成親了,少點鶯鶯燕燕也好,省得回去你嫂子鬧。”
陸川恍然,怪不得寧哥兒今天表情不是很好,想來是吃醋了。不過他后面主動表明已婚的身份,應該讓寧哥兒挺滿意的。
“只是我倆這般張揚,怕是遮了楊榜眼的風頭,妨礙楊榜眼的姻緣了。”王允知看向楊仕坤。
陸川循聲望去,楊仕坤長得白白凈凈,一看就知道是江南養出來的男子。
楊仕坤一愣,沒料到王允知會主動向他搭話,他靦腆一笑:“無礙,家中已給楊某定了親,這次回去便要成親。”
王允知笑道:“沒妨礙到楊榜眼就成,否則我倆可就罪過了。尤其是陸行舟,你一出場,那些千金小姐眼睛都長你身上了。可憐嚴賢弟,跟在你后面,沒得一點兒關注。”
王允知和嚴易華雖然不是同在國子監讀書,但因為兩家的長輩,自小就認識,此時打趣起來也自然。
嚴易華繃著一張臉,斜了王允知一眼,沒說什么話,懶得搭理他。
王允知感嘆,嚴易華果然是個小古板,打小就這樣,不怪自己和他玩不來。
排在前十的新科進士中,其中六個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剩下的就是中年人。細數下來,有一半陸川都認識。
幾人聊了一會兒天,走完剩下的儀式,便各自散去。
陸川滿身疲憊地回到家中,迎接他的就是謝寧的笑臉。
整個陸宅裝扮得喜氣洋洋,春節剛過,家里的紅綢窗花剛撤下沒多久,就又重新被布置上了。
齊管家忙中有序地吩咐著下人干活,凡是路過的下人,都來陸川跟前道一聲喜,然后謝寧就會像散財童子一般,給大家散銀子。
后院則是由劉嬤嬤負責,整個陸宅沒有一個人閑著,大家都興奮地忙活起來。
陸川聽他們道了喜,就不礙著他們干活,和謝寧一起進了房間。
剛關上門,謝寧就激動地抱住陸川的胳膊:“你也太厲害了吧!居然能考中探花,太讓人意外了!”
陸川用另一只手摸了摸謝寧的鬢發,含笑道:“寧哥兒可還滿意?”
謝寧點頭:“滿意,太滿意了!”
陸川:“還多虧了你夫君我生的這一張俊臉,才能當上這個探花郎。”
謝寧自得:“探花郎本就是長得最好看的,我看了一圈,就沒有一個長得比你好看的,你不當還有誰有資格當?”
陸川哈哈一笑:“沒錯。”能用臉考上探花,也是他的本事。
新科進士有一個月的探親假,若是離得比較遠,還能根據距離申請延長一到兩個月不等。
陸川的老家就在京郊,一個月的時間,都夠他辦完好幾次宴席了。
考上進士后,一般要宴請各方親朋好友師長。村長在第二天就跑來了陸家,一是恭喜陸川考中了探花,二是問陸川打算在哪里擺宴席。
陸川思考了一陣,最終決定在城里舉辦這個宴席。
從他來到大安,居住最多的地方就是謝寧陪嫁的這間陸宅,因為謝寧的存在,他早已把這里當成是自己家。
而陸父陸母在花溪村留下的老宅,對原主來說才是家,對他而言只是一個暫居的地方。
重要的是,城里的宅子比較大,陸川認識的同窗好友也大多是在城里,在城里辦宴席會比較方便。
村長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川小子如今已是探花郎,當官兒了,花溪村那個老舊宅子,確實配不上他的排場。
于是村長提議:“如今你已經是探花郎,按規制,可以把房子建大一些,可要把村里的房子擴建一下?正好你那屋子旁邊有空地。”
陸川有些心動,刻在華國人骨子里的基因發作,絕大多數人都想在城里有一套房,村里還有一套。生活在城里,閑暇時到村里過幾天“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生活。
老宅子之前被陸川改造得挺適合居住的,若是修繕一番,再多建幾間房當書房活動室,不失為一個躺平當咸魚的好去處。
像是看出了陸川的心動,村長笑道:“也不用你出錢,我來之前,村里族老們湊了點錢,只要你同意,我回去就讓人來村里動工。”
陸川趕忙拒絕:“小子先謝過幾位族老的好意,只是村里人過得也不好,還是別折騰了。小子如今還是有錢的。”
村長見陸川拒絕,也沒繼續說什么勸說的話,他知道陸川不會接受,只是族老們執意讓他帶來,村長不好拒絕。
之后村長和陸川討論了一下祠堂的問題,上次鄉試時重新修繕過祠堂了,到如今才不過半年,不用再次修繕。
只是村里人打算給陸川立個探花碑,立在村頭,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村出了個探花。
陸川感覺很羞恥,想要拒絕,卻說不出口來,因為整個大安都是這樣的風氣,他若是拒絕了,別人還得以為村里對他有多不好呢。
陸川只好同意了,然后他提出,立碑的錢由他來出。
不過這次村長沒同意,堅持要村里出錢,任憑陸川怎么說都不松口。這可是村里的榮耀,哪能讓探花郎本人出錢,豈不顯得他們很沒用,盡占探花郎的便宜。
之后兩人討論了一下要如何宴請村里人,全村人都來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每家派一個代表過來。
宴席在三天后舉行,特意避開了王家擺宴的日子,陸川邀請了秦夫子和鐘博士這兩個師長,還有一堆同窗好友。
至于謝寧,則宴請了謝家同族的親戚,謝母甚至邀請了她的娘家人,讓他們來見證一下她兒婿的慶功宴,好讓她能在她那大哥大嫂面前顯擺顯擺。
在這期間,不少人打聽了探花郎的消息,雖然陸川當眾說過,他已有夫郎,但還是有人不死心。
在大安,娶一個女子當正頭娘子才是大多數人的做法,哥兒大多只能當妾。
有不少讀書人,微寒之時,娶了哥兒當夫郎,一旦發達了,還會娶個女子當平妻,操持家事,生兒育女,迎來送往。
他們打的正是這個主意,陸川的話正好讓那些想榜下捉婿的人起了歪心思。
尤其是城中的富商,他們不介意自家女兒當平妻,他們還可以陪送大把嫁妝,不信這位探花郎不心動。
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低,若能攀上一個探花郎當女婿,他們就賺大發了。
第162章 說親
春天已至,草長鶯飛,窗外的鳥鳴聲又重新回來了。一個穿著湖綠色春裝的少女,正坐在窗邊繡花。
少女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心不在焉,一個沒注意便被針扎了手。少女“嘶”了一聲,旁邊和她一起繡花的丫鬟抬頭,然后找出一塊手帕,給少女摁著止血。
“小姐可是又在想那位探花郎了?今兒都第三次走神被針扎到手指了。”丫鬟打趣道。
少女被丫鬟說中心事,有些惱羞成怒,攥著手帕點了點丫鬟的額頭:“你個促狹鬼!就你懂得多!”
丫鬟笑鬧著躲開,一點兒也不怕會把自家小姐惹怒。小姐平時脾氣很好,只要沒犯大錯,輕易不處罰下人,兩人雖是主仆,感情卻極好。
“好了好了,夫人已經找人去查那位探花郎的身份了,想必小姐很快就能知道結果。”
說起那位探花郎,少女臉上忍不住掛上愁容:“也不知道探花郎的夫郎是什么樣的?”
少女姓林,父親是朝中三品大官,她身為林家嫡女,頗受父母兄長寵愛,性情卻無一點驕縱,是典型的大家閨秀。
讓母親去打聽探花郎的消息,是她第一次任性。
自從那日在街上見過探花郎后,林小姐就對他念念不忘,哪怕探花郎本人公開表示,他已經有夫郎了。
恰恰是探花郎在大街上的發言,讓林小姐對他更加心動,腦海里時刻浮現著他的身影。
探花郎對他夫郎的維護,一個男子能夠為了夫郎,表明他已婚的身份,拒絕一切狂蜂浪蝶,想必是個深情的男子。
林小姐總是忍不住幻想,若她是探花郎的妻子,是不是也能被他這樣維護?和這樣有才華又俊美的男子成親,應該沒有幾個女子能拒絕得了。
于是她第一次任性,讓母親找人去查探花郎的身份,若是他有意,她不介意當平妻。
丫鬟看著自家小姐又開始發呆,無奈地搖搖頭,退回去繼續繡花。
那天狀元游街,丫鬟也去看了,那探花郎確實是不一般的好看,自家小姐會看上他,她一點兒也不意外。
門口傳來開門的吱嘎聲,林小姐從自己的思緒里回過神來,和丫鬟一起看向門口。
林夫人帶著一個貼身嬤嬤走了進來,嬤嬤轉身關上門。
林小姐站了起身,正準備給母親行禮,卻讓她擺手打斷了。林小姐這才注意到母親的表情很嚴肅。
林小姐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她有些擔憂地問:“母親,您這是怎么了?”
林夫人一改往日的溫柔,難得嚴肅地對林小姐說:“那位探花郎,你就別惦記了!改日讓你父親尋摸幾個好后生挑選,也未必會比探花郎差。”
林小姐怔愣住了,明明昨天母親還很溫柔地對她說,只要探花郎人品沒有太大的問題,她可以遂了自己的意。
雖然母親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但她還是想為自己爭取一下。
“是他夫郎不同意嗎?還是探花郎自己不愿意?母親可以讓人去跟他們談,想必擺出父親的名頭,他們會回心轉意呢?”
林夫人嚴肅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她憐惜地看著女兒,自己這個女兒一向懂事,也就在自己親事上任性了一回,她也想成全女兒,但這事兒還真成不了。
看著女兒微紅的眼眶,林夫人嘆了一口氣:“你可知探花郎的夫郎是誰?”
林小姐搖頭:“女兒不知。”
“永寧侯唯一的哥兒,三年前嫁了個秀才,那秀才正是今科探花郎。”
林小姐瞳孔微縮,震驚不已,緊接著便是希望斷絕的悲傷涌上心頭,她和探花郎再無可能了。
林夫人說:“這探花郎只是個窮書生,三年前還只是個秀才,永寧侯把他僅剩的國子監蔭生名額都給了探花郎,他才能考中探花。”
“永寧侯府對探花郎的恩情大著呢,更何況永寧侯還是個護犢子,誰敢欺負他家哥兒,他能當場和人結仇。”
林小姐聽出了母親未言之意,林家的女兒是絕對不可能當妾的,若是執意要嫁與探花郎當平妻,以女子之身壓哥兒一頭,恐怕會得罪永寧侯。
這跟當初連英杰退婚還不一樣,當時連英杰還沒和謝寧成親,退婚對謝寧的影響雖大,至少不耽誤謝寧再找。
若是探花郎娶個女子當平妻,說得好聽原配是正君,實際卻是貶妻為妾,那可是重重打了永寧侯的臉面。
林小姐知道父親是不會同意的,她雖然傷心,卻只能忍痛放棄。
京城里對陸川有心思的女子,可不止林小姐一個人,那日凡是看過探花郎游街的未婚女子,大多數都對他心動了。
像林小姐這樣的官宦人家,一聽到探花郎的夫郎是永寧侯府的哥兒,基本都打退了堂鼓。
但也有一些例外,一些官位比較低的小官之家,還有商戶人家,反而對陸川更加熱衷了。
他們不要臉面,覺得把自家女兒嫁過去當妾也不錯,也不至于得罪永寧侯府,畢竟男人納妾是很正常的事兒。侯府為了自家哥兒就會拉拔兒婿,而探花郎得了侯府的助力,步步高升,他們也能憑借女兒沾光。
相當于是憑借女兒搭上探花郎,又通過探花郎搭上永寧侯。
正在寫請帖的陸川并不知道這些人的打算,他要請的同窗不少,需要他一個個寫請帖送過去。
而謝寧作為當家夫郎,這還是他第一次操持這么大的宴席,哪怕有齊管家和劉嬤嬤這兩個得力下屬,仍然忙得不可開交。
因為陸川現在考上了進士,雖然還沒授官,但已經能把門匾從陸宅換成陸府了。
陸府里的奴仆并不多,謝寧特意從侯府調了些人手過來,才勉強支應起來。
謝寧還邀請了報社的記者和報童們,一起來參加陸川的慶功宴。
素來安靜的陸家,熱鬧了一整天,送走最后一個客人后,陸川和謝寧都累得癱坐在椅子上。
陸川負責在前院招呼男賓,謝寧則在后院招呼女眷,兩人陪笑了一整天,感覺腮幫子都笑累了。
白玉貼心地給兩人端上潤嗓子的茶湯,撐著疲憊的身子說:“公子,姑爺,喝口茶潤潤嗓子吧。”他今日跑前跑后的,也累得不行。
陸川沒有力氣說話,抬手示意白玉把茶湯放桌子上,閉眼休息了好一陣,自覺緩和了一些,才端起有些微涼的茶湯,直接一口悶了。
謝寧比陸川好一些,恢復得比較快,此時已經拿著糕點在吃著了,偶爾來口茶水解解膩。今日他們作為主人,沒太多時間用膳,謝寧餓了好一陣子了。
陸川嘆了一口氣:“以后辦宴席,可不能再在家里辦了,太折騰人了。”
謝寧啃著糕點頭也不抬:“不在家里辦,還能去哪里辦?”
陸川說:“找間酒樓包場,那些瑣碎的事情就讓酒樓來煩惱,或者租個提供服務的宅子辦宴。重要的是把事情甩給別人,我們就不用這么累了。”
謝寧一聽,說得也有道理,能花錢解決的,何必浪費自己的時間,累人又累己。
和陸川生活了這么久,謝寧的很多行事觀點,被陸川影響了很多,讓謝寧更加自信和開心。
這種宴請客人,卻想外包出去的想法,在大安勛貴人家的觀念里,是極為失禮的事情。也只有謝寧在陸川的影響下,覺得這樣很好。
好在接下來陸家短時間內不會再有喜事,暫時不用暴露出來。
這天宴席結束后,陸川和謝寧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像是要把前一天的勞累,全部補回來一樣。
所以當好幾個媒婆找上門時,陸川還和謝寧躺在床上,各自看自己感興趣的書。
陸川坐直靠著床欄,謝寧則枕在陸川的大腿上,動作隨意而舒適,靜謐中滿是溫馨。
聽到有媒婆上門,陸川驚得手里的書都掉了,剛好砸到謝寧的臉。
謝寧“啊”了一聲,陸川回神趕緊把書拿開,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謝寧的臉上,連紅痕都沒有,這次放心下來。
謝寧沒理會陸川,徑直翻過陸川下床,打開房門黑著臉看著白玉,說:“你剛說什么?”
白玉又重復了一遍:“有好幾個媒婆一起來家里,說是要給姑爺說親事。”
謝寧本就黑的臉更黑了,轉身瞪向跟著自己身后的陸川,咬牙切齒地說:“真會招蜂引蝶!”
陸川臉色有一些黑,他都當眾說了自己有夫郎,那些媒婆還上門干嘛?存心要他夫夫倆吵架嗎?
陸川和謝寧換好衣裳來到正廳時,幾個媒婆坐在下首,沒有一個人說話,只互相警惕地盯著對方。
知道幾個媒婆的來意后,白玉雖然讓人把她們請了進來,卻沒讓人給她們上一杯茶水。
要給姑爺說親納妾,還想得到茶水接待,想都別想!
幾個媒婆都是京城里小有名氣的媒婆,平日里給小官之家或者商戶人家做媒,競爭很是激烈。
大家都互相認識,但關系也沒好到同時來給一個人說媒,只是恰巧在門口碰上,就只能一起進門了。
正廳的氣氛有些尷尬,她們當媒人這么久,很少遇到這種情況,主人家連杯茶都不給上。
冷靜下來想想她們就能理解了,她們是來給當家的進士老爺說媒納妾,當家夫郎不高興也是正常的。
不過這探花郎的表情怎么也不太對,不像是高興的模樣,幾位媒婆心里一個咯噔,事情可能不會如她們所想的順利。
但她們錢都拿了一半,再讓她們吐出來,那是不可能的事兒,那么就只能努力把這親事說成。
“聽說你們要給我納妾?”
第163章 拒絕
能在京城當媒婆的,嘴皮子都利索,哪怕陸川看著臉色不是很好,她們也能笑意盈盈面不改色。
幾個媒婆面面相覷,現在她們可不是競爭對手,重要的是能讓這探花郎的夫郎同意探花郎納妾,否則請她們來說媒的東家,一個都沒戲。
僅一個照面下來,她們很快就知道今天的目標是誰,得一個個攻克。
在她們看來,基本就沒有男人不想三妻四妾,探花郎如今神色不好,八成是因為他夫郎不同意,只要搞定了他夫郎,就什么都好說。
還是錢媒婆率先開口:“哎喲!這位就是探花郎吧?真是面若冠玉、翩翩君子、一表人才啊!依老婆子看,您應當是這幾十年里老婆子見過最俊俏的探花郎了!”
另一個何媒婆緊跟著對旁邊的謝寧說:“這位想來就是探花郎的夫郎吧?真真是生得明艷照人,定是京中第一的大美人!”
胡媒婆附和道:“夫郎如此風姿綽約,探花郎又是這般豐神俊朗,您二人站在一起簡直就是天生一對,見過的人怕是都要說一句絕配!”
許媒婆總結:“一個是博識多才的探花郎,一個出身侯門的嫡哥兒,誰見了不說一句相配呢。”
饒是謝寧知道她們的來意,也還是被這些花言巧語給迷惑了。在謝寧看來,他和夫君就是天生的一對,三年前他因守孝一直未娶,自己被退婚而未嫁,這不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嗎?
幾個媒婆都小心覷著謝寧的臉色,看他生氣的表情有所緩和,就知道剛才說到他心坎里了。
幾位又說了幾句兩人相配,感情很好的話,讓謝寧不那么排斥她們。
看謝寧態度緩和下來,錢媒婆開始試探:“您二位生活如此美滿,就不覺得缺了點什么嗎?”
謝寧和陸川在主位坐下,漫不經心地把玩著腰間的玉佩,聞言說:“不缺什么啊,我們現在過得很好,多了個人反而才不美滿。”
陸川全程沒說話,一切交給謝寧來處理。畢竟是來給他說媒納妾的,寧哥兒現在已經惱了他,這股火總得發泄出去,不然憋在心里,遲早有一日會爆發在他身上。
本來陸川是打算讓人被幾個媒婆趕出門去,但后來一想,他考中了探花,以后當了官,這種事情少不了,不如一次性解決了。省得旁人三番五次地試探。
所以兩人才會一起來聽她們說廢話。
錢媒婆笑了笑道:“家中沒有孩子到底是清冷了些。聽說探花郎是家里的獨苗,夫郎就不想給探花郎開枝散葉嗎?”
大家都知道的常識,哥兒在生育方面,天生就比女子差些,好多哥兒都是成親兩三年后才會懷孕。
這也是很多大戶人家不想娶哥兒當正室的原因。大戶人家講究嫡庶分明,最忌諱有庶長子,若是哥兒當正室,卻遲遲未能生育,總不能為了個嫡子,等上三五年吧。
何媒婆勸道:“夫郎和探花郎成親三載有余,至今還未有子嗣,可見是個子嗣艱難的,不若給探花郎納幾門妾室回來,您二人也能有孩子膝下承歡。”
胡媒婆也開始給謝寧講納妾的好處:“您是侯府的嫡哥兒,有侯府撐腰,不管哪個妾室進門,都越不過您去。待妾室生了孩子,就抱到跟前養著,親自養大的孩子,照樣是您和探花郎的。若是看那妾室不順眼,也可以打發到莊子上,眼不見為凈。”
許媒婆說:“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傳宗接代乃是為人子的本分,夫郎是侯府出來的哥兒,定是個明事理的,想必不會讓探花郎背上不孝的罪名吧?”
謝寧臉色變得鐵青,這幾個媒婆的話是什么意思?若是他不同意讓夫君納妾,他就是個善妒且不孝之人了?
剛才就不應該給她們好臉色看!
謝寧冷笑道:“不巧,本公子還真不是個明事理的人,不僅善妒還專橫霸道!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個人,誰敢伸手我就剁了誰的手。”
說這話的時候,謝寧特意往幾個媒婆身上掃了一遍,媒婆們想要繼續勸說的話頓時哽在心口,凌厲的目光告訴她們,這位永寧侯府出來的哥兒,是真的能做得出來。
幾個媒婆心里一凜,下意識地看向探花郎,發現探花郎本人正悠閑地喝茶,好像在看戲一般,看不出他是什么想法。
眼瞅著謝寧是說不通了,她們就把主意打到陸川身上。這次請她們說媒的人家很豪爽,說媒費是平時的十倍,得說上十樁親事才能賺到的錢,她們實在不想放棄。
錢媒婆強牽起嘴角,對陸川說:“不知探花郎是什么想法?您就不想要個孩子嗎?”
只要能說動探花郎本人,自有他和他夫郎對抗,介時她們再說媒就有可能了。
“我是城西劉舉人家請來說媒的,他家夫人給他生了三子兩女,是個好生養的,他的長女嫁人后也生了二子一女,他家小女兒八成也是個好生養的。”錢媒婆說。
見錢媒婆開始圖窮匕見,許媒婆也趕緊自薦:“找我來說媒的人家是城西的阮家,他家的閨女是有名的才女,和探花郎你才貌相合,到時紅袖添香,不失為一樁美事!阮家小姐自從狀元游街那日見過探花郎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對您可是情根深種,您舍得辜負嗎?”
“還有我的,那家小姐是……”
“我這家的小姐,能陪嫁……”
幾個媒婆開始向陸川炮轟,好生養的、有才氣的、貌美的、有錢財的,一個都不重樣。那架勢,好像只要陸川同意,他能把這些人都納回家來。
這下陸川是沒法再悠閑地喝茶了,看著謝寧越來越黑的臉,估計下一瞬他就要抄起掃帚把人趕出門去。
陸川放下手中的杯盞,陶瓷碰撞到桌面,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幾個媒婆頓時都住了口,正廳內陷入一片寂靜中。
謝寧想要站起身趕人的動作一頓,想了想又坐回去,好奇陸川打算說些什么。
陸川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好脾氣地對著幾位媒婆說:“多謝幾位的美意,只是陸某實在無福消受。”
見幾位媒婆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陸川開始表演:“希望幾位別對陸某夫郎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他方才為了拒絕你們說自己善妒,其實都是為了陸某。”
胡媒婆遲疑:“為了探花郎?”
陸川嘆了一口氣:“夫郎為了陸某著想,寧愿自己背上善妒的名聲,陸某又豈愿他的名聲被糟蹋?”
謝寧表面如常,實際眼神早就出賣了他,謝寧疑惑,自己難道不是善妒嗎?
陸川一臉愁容,說道:“陸某便實話告訴幾位吧,早在三年前鄉試時,陸某在考場里生了場大病,被送出來后大夫說耽誤了時辰,只有下重藥才能救命。當時雖然救回了一條命,卻傷了根本,于子嗣有礙。”
幾位媒婆張大了嘴,都驚訝得不行,探花郎不能生?
謝寧和立在一旁的白玉荷花面面相覷,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震驚。
陸川不理會幾人內心的震撼,繼續說道:“陸某若是應了你們,真把人納回了家,過上幾年十幾年都生不出孩子來,大家就都會知道是陸某不能生。這些女子嫁與陸某,不過是蹉跎年華,陸某又豈能為了掩蓋不能生的秘密,做出此等不道德之事。”
“如今夫郎為了維護陸某的尊嚴,裝出一副善妒霸道的樣子,陸某又豈能眼睜睜看著夫郎名聲受損!”
“今日把此事告訴幾位,就是希望幾位不要對陸某夫郎有什么不好的印象,一切都是陸某的問題。”
……
幾位媒婆被齊管家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門,側門在她們眼前緩緩閉上,她們呆呆地立在門前,久久沒有動作。
半晌,何媒婆喃道:“怪不得探花郎成親三載不曾納妾,我還以為是屈于侯府的權勢不敢納妾。”
胡媒婆接話:“原來是因為他自己不能生!”
錢媒婆:“看來這永寧侯府出來的哥兒,也不是表現得那般善妒跋扈,他竟然為了夫君的名聲,不惜污了自己的名聲。”
許媒婆:“探花郎也在為他夫郎著想,竟把自己不能生的秘密都說了出來。可見兩人是真心為對方著想啊!”
幾個媒婆互相看了一眼,都知道對方在想什么,沒說什么就各自散去了。
之后不提那些請來媒婆的人家怎么惋惜傷心,至少探花郎夫夫倆感情深厚的名聲是傳了出去了。
送走幾位媒婆后,陸川悠閑地坐回椅子上,謝寧走到他跟前,白玉荷花就像兩個護衛站在謝寧身后。
面對三人的逼視,陸川一點兒也不受影響,該喝茶喝茶,該吃糕點吃糕點。
最終還是謝寧先憋不住:“你什么時候不能生了?之前梁府醫來給你看病,也沒說過有這回事兒啊?”
白玉荷花跟著連連點頭,梁府醫除了治病,還會給謝家的人定期把平安脈,確認身體無恙。上次來給姑爺治病,應該會給他檢查身體,不至于這么大的事兒,不說給侯爺夫人知道。
陸川朝謝寧眨了眨眼睛,好心情道:“我身體沒問題,就是一個借口,現在不會有人再來上門說要給我說媒納妾了。”
“你就為了這說自己不能生?”謝寧有些匪夷所思,不敢相信陸川為了不納妾,竟說自己不能生。
一般正常的男子,哪怕自己不能生,都得極力瞞著,然后把責任推到妻子妾室頭上來。陸川倒好,能生卻硬說自己不能生。
陸川一臉輕松:“是啊,一勞永逸嘛!”
第164章 傳言
謝寧和白玉荷花他們都被陸川的話震得說不出話來,呆呆地立在原地,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陸川。
陸川被三個人看得有些不自在,掩飾性地端起茶杯喝茶,垂眸躲開他們的視線。
半晌,謝寧聲音有些低沉地問:“你就不怕別人嘲笑你嗎?”
像是看出了謝寧的不對勁,陸川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安撫地握住他的手,一改方才的漫不經心,認真地看著謝寧的眼睛。
“別人的閑言碎語,只有我在乎才是對我的嘲笑,如果不在乎,充其量就是個耳旁風,聽過就忘了,甚至都不會入耳。”
謝寧怔在原地,抬眸看進陸川的眼底,發現陸川眼里沒有一絲勉強,好像真的對他沒有一絲影響。
陸川笑了一下:“自從我和你成親后,從一個窮苦書生變成整日綾羅綢緞的富家少爺,又何嘗沒有人嫉妒!不知有多少人背地里說我是吃軟飯的,靠著夫郎的嫁妝生活,還有岳家的幫扶才能進國子監讀書,你看我在乎過嗎?”
在陸川的設想里,聽了這話,寧哥兒一定會被轉移注意力,從低沉的心情中脫離出來,來安慰自己那顆看似受傷實則一點問題也沒有的心。
在一定程度上,確實是轉移了謝寧的注意力,只是轉移的方向跟陸川的設想不太一致。
“什么?你被人說吃軟飯了”謝寧咬牙,眼中燃著熊熊烈火,像是激發了什么斗志。
陸川一愣,不知道這是什么發展方向。
謝寧掙開陸川的手,一邊摸向腰間一邊說話。
“到底是誰?竟然敢說你是吃軟飯的?我看他才是吃軟飯的!他肯定是從小就吃他爹娘的軟飯,長大后吃妻子的軟飯,等孩子長大了,再吃孩子的軟飯!”
謝寧摸了兩圈才發現自己沒纏鞭子,轉身沖荷花說:“去把我的鞭子拿來!”
荷花一臉懵圈地看著這場面,聽到謝寧的話,下意識往外跑去,要把公子的鞭子找來。
陸川無奈扶額,此時謝寧嘴里還在念叨著:“到底是誰說的?我看他才是絕世軟飯男!”
那架勢,仿佛下一刻就要沖出門去找人算賬。
“他們憑什么說你吃軟飯?那是他們不知道,這大安報社就是因為你才辦起來的,還有他們天天追捧的《修仙傳》也是你寫的!”
謝寧越說越生氣,他受不了陸川被人這樣說嘴。
旁邊的白玉也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他家姑爺這么好,哪能讓人如此說嘴嘲笑,也不怪公子生氣,他聽了都不舒服。
陸川再度拉住謝寧的手,安撫道:“寧哥兒,你冷靜一點兒。”
謝寧看向陸川:“我冷靜不了,你自己就不生氣嗎?”
“看來寧哥兒是不知道我的志向啊。”陸川嘆了一口氣。
謝寧一時有些懵,這話題怎么又突然轉到志向上去了?
陸川輕笑:“我畢生的心愿就是,能吃一輩子軟飯。”
謝寧和白玉愣住了,都懷疑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哪有男子會想吃一輩子軟飯的?
像是看出兩人眼中的困惑,陸川肯定地說:“沒錯,你們沒聽錯,我就是想吃軟飯,最好能吃一輩子。他們說我只會吃夫郎的軟飯,我聽著還挺自豪的,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讓夫郎養著的。”
“所以寧哥兒能不能一直養著我?”
自、自豪?
謝寧上下打量著陸川,想要看出他言不由衷的一面,卻只能對上陸川含笑的眼睛。
荷花一路狂奔,取了謝寧的鞭子趕回來,遞到謝寧跟前:“公子,鞭子拿來了!”
謝寧下意識接過鞭子,心里卻已經消了要找人麻煩的心思。
陸川把謝寧拉到椅子上坐下,又給他遞了塊糕點:“方才應付那些媒婆,寧哥兒累了吧?吃塊點心休息一下。”
荷花左看看右看看,都覺得眼前這場景不太對勁,剛才公子還一副要拿著鞭子出去找人麻煩的架勢。
他出去這一會兒,到底發生了什么?
荷花頭頂問號看向白玉,白玉閉了閉眼,完全沒看到荷花的眼神。
他也沒想到自家姑爺是這樣的性子,竟然喜歡被旁人說他吃軟飯,這跟他平時見過的男子不太一樣。
不管謝寧之后是什么想法,至少媒婆上門說親這個危機陸川是度過了,還一勞永逸地杜絕了其他媒婆上門的可能。
幾個媒婆利索地回去復命,錢媒婆剛進劉舉人家的門,第一句話就是要把訂金退了。
劉夫人問:“探花郎這是拒絕了?還是說他家夫郎不同意?”
錢媒婆一臉神秘:“比這兩個還嚴重,探花郎本人不能生!”
劉夫人和劉小姐俱是一臉驚訝,探花郎竟然不能生?
不過——“如此私密的事情,你怎么會知道?”劉小姐問。她心里又升起了一抹希望,這不會是錢媒婆在開玩笑吧?
這劉小姐自那日游街見了探花郎,就心心念念想要嫁給探花郎,哪怕不能當正妻,她也愿意做妾。
錢媒婆見過的人多了,一看就知道劉小姐在想什么,一句話就打破了她的幻想。
“探花郎自己親口說的。他夫郎為了替他隱瞞這個秘密,一個勁要把老婆子趕走,探花郎不忍夫郎落得個善妒的名聲,自揭傷疤,自己把事情捅了出來。”
聽到這話,劉小姐不信也只能信了,頓時傷心得連連落淚。
劉夫人心疼得給她擦眼淚,狠心打破她的夢,說:“我的兒呀,你就別惦記那探花郎了,他一個男子不能生養,實在不是個良配,你父親是不會讓你嫁給他的。”
他們能把女兒送去當妾,想的就是將來女兒生下孩子,用孩子連接兩家的情誼,為自家謀未來。
若是自家女兒嫁過去無法生養,相當于是白送一個女兒過去,他們才不會做這種虧本買賣。
除了劉舉人家,請了媒婆上門的其他幾家也是同樣的場面,任憑自家女兒如何想嫁給探花郎當妾,她們也只能放棄這個想法。
陸川這一招是很好,不僅打發了媒婆,還杜絕了其他媒婆上門的可能。
就是有一點不是很好,容易被人可憐。
距離報到授官還有二十來天,陸川這段時間沒有什么事情要做,無聊的他干脆和謝寧一起去報社,躺平聽聽記者們講八卦。
畢竟一個人呆在家里,難免顯得有些冷清,去報社不僅有謝寧在,還有一堆八卦可以聽。
只是去報社的日子,并沒有他想象中那般愜意。
“陸先生,城南那邊的仁心醫館,有個程大夫,醫術特別好,聽好多人都說他有能耐,您要不要去瞧瞧?”報社里一個時常在城南打轉的記者說。
“行舟啊,你也別太難過,有些東西,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可能你就是沒有這個緣分。”榮齋先生拍了拍陸川的肩膀。
“陸先生,您別擔心,以后我給您和寧公子養老!”這是小溪說的。
“陸先生……”
陸川今天一進報社的門,就不斷有人來跟他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聽了半晌,才發現了端倪。
陸川問小溪:“你們都知道些什么了?”
小溪有些猶豫,他不是很想說,哥哥說不能在陸先生面前表露出來,否則陸先生會寧公子都會難過的。
一個男人沒有了生育能力,這得是多大的打擊啊!他們得維護陸先生的尊嚴,不能隨便在他面前說這個事兒。
陸川笑了笑:“都知道我不能生了?”
小溪詫異地抬頭,他沒有說出口,陸先生怎么知道了?
陸川好笑地搖了搖頭,這么多人都反常了,他哪里還猜不出來。
而且他前兩天跟那幾個媒婆說了,就沒指望她們能保守秘密,傳揚出去他還更高興,最好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
只是陸川沒想到,這個消息會傳播得這么迅速。
小溪攥著陸川的衣袖,小心地說:“陸先生,您不生氣嗎?”
陸川笑道:“這有什么好生氣的?說的都是事實,也是我親口說出去的。”
小溪:“那你會想要孩子嗎?”
陸川:“孩子嘛,不強求,和寧哥兒兩個人一起過也挺好的。”
小溪懵懵懂懂地點頭,他還以為不能生這個問題很嚴重呢,榮齋先生和哥哥他們都不讓他說。
既然不是大問題,小溪就放心了,對陸川說了句告辭,就歡快地跳步出了謝寧辦公的屋子。
小溪一個小孩好打發,榮齋先生和那些記者卻不好打發,在陸川一連說了好幾次不在意后,他們終于不在陸川面前說些安慰的話,只是用可憐惋惜的眼神看他。
陸川只呆了兩天,就被這些目光弄得呆不下去了,只得回家平躺當咸魚。
但他就算回到了家,也還是不得安寧。探花郎于生育有礙的消息,到底還是傳到了謝母耳朵里。
謝母直接殺到了陸家,抓著陸川和謝寧一通盤問,在陸川的再三解釋下,謝母還是半信半疑。
讓人叫來了梁府醫,由他仔細檢查過,謝母才終于相信了陸川的話。
謝母臨回去前,難得抱怨了陸川一回:“你啊,太不愛惜自己的名聲了,這種事情也能胡亂說的嗎?就為了不納妾?就算要拒絕,也還有很多辦法。”
謝母念念叨叨了許多,最后總結:“算了,你說都說了,也收不回來了。以后說話做事慎重點。”
陸川連連點頭,不敢有一句反駁,生怕多說一句,謝母又要念叨多半天。
這個消息如陸川所愿,傳遍了整個京城,蘇幕席東他們也有所耳聞,在幾人相聚時,更是直接問出了口。
“聽說你不能生?”
第165章 外放
“咳咳……咳……”席東本來在喝茶,茶水剛進口,就被劉揚這話驚得嗆到了。
好不容易緩和過來,席東把杯子放下,看向劉揚:“不是,你說話能不能別這么直接啊?”
也太傷人自尊了吧。
蘇幕唐政紛紛停下了動作,一臉不贊同地看向劉揚。心道,他平時不是很沉默嗎,怎么這么語出驚人?
面對幾人的視線,劉揚一點兒也不受影響,反而盯著陸川不放。
早在進門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陸川心情沒有任何問題,甚至還有幾分閑適。
這滿京城的謠言,要么是陸川一點兒也不在乎,要么就是這謠言是他自己編的。
還真讓劉揚猜對了。
席東打哈哈道:“我看這消息八成是假的,聽那幾個媒婆說,是你自己說出去的,這怎么可能?”
蘇幕也跟著附和:“我看是那些媒婆被拒絕了,特意放出來污你名聲的吧!哈哈哈!”
陸川朝幾人笑了笑:“這消息確實是我自己放出去的。”
席東和蘇幕一頓,想要打哈哈揭過話題行為,是徹底繼續不下去了。
見陸川一點兒也不避諱,唐政好奇地問:“所以到底是什么情況?”
陸川說:“這不是有人上趕著給我說媒納妾嘛,我想著以后這種事情肯定還有很多,就干脆說自己不能生,一勞永逸了。”
對他們陸川沒有什么不能說的,以蘇幕他們的心性,是不會隨便說出去的。而且就是真說出去了,也得有人信才成,旁人只會當他們做朋友的在幫他辟謠。
幾人皆瞠目結舌,就為了不納妾,打發媒婆給自己編造這種事兒,難道陸行舟就真的不在意,一個男人被人說不能生是什么滋味嗎?
席東小心地問:“你真一點也不在意啊?”
陸川攤手:“無所謂啊,說兩句我又不會進心里去。與之相比,我更在意那些媒婆頻繁上門,影響我和夫郎的感情。”
蘇幕沖陸川豎了個大拇指:“佩服,怪不得你夫郎對你死心塌地。”
陸川笑而不語,誰對誰死心塌地還不好說呢。
陸川和謝寧之間的相處,那是有目共睹的,在陸川的同窗好友圈子里和報社里,是出了名的感情好。
心意互通、相濡以沫、琴瑟和鳴,不知引得多少人贊嘆羨慕。
如今想來,也有陸川對他夫郎真心實意的因素在。
唐政像是想到了什么:“你現在說自己不能生,萬一你夫郎有孕了,又該如何解釋?”
陸川說:“這不是很簡單嗎?就說找了個神醫醫治,給治好了。”
“厲害!”席東也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知道消息是假的,而且是陸川特意放出去的,幾人少了那份小心翼翼,一下子放松下來,變回原來的樣子。
席東說:“說來行舟你小子艷福不淺啊,年輕俊朗的探花郎,那天游街可是把整個京城的年輕女子哥兒的眼睛都吸引了。”
就連席東家里那幾個未結親的妹妹,都變著法兒想打聽探花郎的消息,還打聽到席東頭上來。
而且不管席東怎么說,陸川夫夫倆感情有多好,她們對陸川的興趣還是很濃。特別是說到陸川和夫郎相處的細節時,她們眼里的光感覺更亮了。
他們昌盛伯府的小姐,不可能去做妾,想當人家的平妻,還得先過了永寧侯府那一關,相當于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所以席東理解不了,為什么他這幾個妹妹還對陸川如此熱衷,連帶著對他夫郎也很感興趣。
蘇幕贊同地點頭:“我家那幾個堂妹,也是一眼就看中了你,手帕絲帶絹花之類的,可全扔給了你。可惜你就接了一朵花,傷了不少女子哥兒的心,那朵花是不是你夫郎扔的?”
陸川反問:“你說我敢接別人的花嗎?”
蘇幕想了下陸川若是接了旁人的東西,回去還不定會遭到什么呢,畢竟謝東家在唐家莊子上一個人抱起那架農具的場景,蘇幕還歷歷在目。
永寧侯府出來的人,哪怕是一個哥兒,武力也是不可小覷。
想到謝寧那彪悍的實力,幾人是不敢再打趣陸川,畢竟說多了,有挑撥夫夫倆感情的嫌疑。于是連忙轉移話題。
席東和蘇幕如今還在國子監讀書,會試殿試都和他們無關,這些日子一直被關在國子監里,少了陸川唐政劉揚三人,他們感覺少了許多樂趣。
哪怕幾人升到率性堂后,相處的時間只有午間休息的時候,但不妨礙他們交流感情。
今天剛好是席東和蘇幕休沐的日子,幾人便趁這個機會一起聚一聚,此外劉揚還有一件事要宣布。
唐政已經確定了去工部當官,如今還沒到工部辦手續,是想著等這一批新科進士一起再入職。
陸川是今科探花郎,按照常年的慣例,一甲狀元榜眼探花和二甲傳臚,是直接進入翰林院,不用等待吏部的授官。
“什么?你要外放?”席東驚訝道。
劉揚點頭肯定:“是有這個打算。”
唐政皺眉:“可是你以前不是想要進戶部嗎?怎么突然改變主意了?”
以劉郎中在朝中的人脈,想要留在京城,是有些困難,但在戶部當個小吏還是可以的。
而且只要他說一聲,這么多年朋友,他們難道還會不幫忙?
席東和蘇幕也是一臉不解,不明白劉揚怎么突然就要外放了。
陸川若有所思,他大概明白劉揚為什么要外放了。
劉揚難得笑了一下,說話也比平時多。
“若以之前的想法,我確實是想進戶部。但現在不一樣了,我考中的進士,想法也不一樣。”
按照劉揚之前的想法,他頂多只能考中舉人,到時候讓他爹操作一下,到戶部當個不入品級的小吏,發揮他的算術天賦。
現在他考中了進士,但名次靠后,只有一百八十九名,即便留在京中,也沒有什么好的官職,大概率還是只能當個小吏。只是有品級和沒品級的區別罷了。
但相同的是,都沒有什么上升的空間。
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前途,還是為了家中的夫郎,他都想拼一次。
人人都想留在繁華的京城,但只有外放,才有更多的機會,他不想一輩子蹉跎在京城。
聽了劉揚的解釋,陸川表示贊同:“外放到其他地方,只要做出成績,升官的機會是多一些,但官場也很復雜,你確定你能應付得來?”
“行舟說得對,京城好歹是天子腳下,當今圣上圣明,吏治清明。可到了外地就不一樣了,尤其是江南,聽說那邊的官場尤其復雜。”唐政附和道。
江南富裕人盡皆知,可官場和豪商之間的關系也是錯綜復雜,聽說那邊的幫派水也很深。唐政怕劉揚去了那邊,成績還沒做出來,就被拖著同流合污了。
聽了唐政的話,蘇幕也有些緊張,他爹之前是巡道御史,對江南那一帶的官場情況還算了解。
劉揚說:“我不打算去那些富裕的縣,窮苦的地方才更容易做出成績。”
他做了那么多卷子,懂了那么多致富的道理,他想去實踐一下。
席東蹙眉:“去窮苦的地方,你受得了嗎?”
以前他們還沒考上秀才的時候,曾經跟著國子監的夫子,去其他地方游歷過,雖然沒有多遠。
見過其他地方的貧苦,席東越發喜歡京城,他是不會想到那些地方去吃苦的。
劉揚說:“以前游歷過,覺得還行,雖然沒有京城繁華,但我可以讓那個地方變得繁華。”
說這話的時候,劉揚壯志滿酬,眉宇間有幾分斗志,和他平時沉默寡淡的表情不太一樣。
陸川點頭:“看來你早想好了,打算去什么地方?可需要幫忙?”
劉揚自己都想好了,陸川作為朋友,自然是支持的,只希望他能一直保持本心。
見劉揚主意已定,唐政幾人也沒什么好阻攔的,只能多給他點幫助。
唐政說:“若是有想去的地方,我可以讓我爹幫忙運作。”
蘇幕說;“我爹最近不在京城,沒法幫到你,不過唐大人一個人應該夠了。”
吏部授官可是一門學問,每次科舉取士之后,吏部都能有一大筆額外收入。
有劉揚這種想去貧苦縣城的人,自然就有人想要留在京城或者到富裕一點的縣城去。
時下讀書人的觀念,科舉就是一朝魚躍龍門,一旦考中進士,就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至于這錢怎么來的,自然是由當地富商上供。
若是被分到了貧苦的縣城,他們想撈一筆都沒什么油水可撈,所以人人都想要去富裕的地方當官。
像是劉揚這種主動要去貧苦地方當官的人,在他們看來,就是個傻子。
劉揚笑了:“不用了,我要去貧苦的地方,都不用送禮運作,只要我爹說一聲就行了。至于想去的地方,我打算到北疆去。”
那邊靠近關外,時有戎人來打秋風,土地貧瘠,不好種植農作物,導致北疆那邊一直都很窮苦,基本是人人嫌棄去的地方。
但其實有北疆軍在,劉揚并不擔心安危問題。至于土地貧瘠,最近朝廷在推廣土豆的種植,聽行舟說土豆也能在北疆種活。只要這一季種植成功,明年就能在北疆推廣種植土豆。
到時候百姓們有了果腹的食物,就不用花大價錢去買其他地方運來的糧食,百姓們也能富起來。
陸川說:“既然你有了想去的地方,我們也不多說什么。我岳家在北疆還有些人脈,讓我岳父寫封信過去,讓當地守備多照應一下。”
劉揚本來不想接受大家的幫助,但陸川的話說到他心坎里了,在外當官,安全最重要。
最后劉揚還是接受了陸川這份好意。
第166章 滿月
陸川發現,今年的三月,事情好像格外多。
他如今不用再去國子監讀書,不再一心撲在讀書上,卻仍然不得閑暇。
忙完了自己的慶功宴,陸川還得參加同窗們的宴席,就他認識的人中,在今年考中進士的就有十來個。
而且大多是岔開了日子,導致陸川差不多每天都要出門赴宴,隨禮都隨出去了不少。當然,他擺宴那天也收了不少禮。
至于謝寧,則是配合官府用報紙宣傳土豆,去年秋收時已經宣傳過一波,現在則是要把種子和種植落到實處。
現在每一期報紙,都有土豆種植每個不同階段的指導,力求讓百姓們少走彎路。
而且這兩年農司那邊培養了可以傳授土豆種植技術的人員,京城周圍的每個縣鎮都有人駐扎,百姓們隨時可以來請教。
推廣種植土豆就是今年春耕的重中之重,朝野上下和報社都極為重視。
對此陸川是幫不上一點兒忙,寫稿子報社有熟練的記者,想為朝廷分憂他又還沒當官。
好在他也有自己的事情干,他每天除了參加宴席,有空還要潤寫新小說的細綱。
之前承諾了謝寧要寫一本有關書生讀書科舉的故事,他得抓緊時間,趕在《換魂記》結局之前,把新小說的細綱寫出來。
放榜過后,京城里大多數讀書人的注意力,又轉移到了連載的《換魂記》上面,如今的內容已經連載到蘇少爺嫁人后要和離休夫。
隨著連載劇情一步步推進,大家已經慢慢接受了蘇少爺變成蘇小姐的事實,蘇小姐在書院如魚得水,時常挑燈夜戰的她取得了比兄長還好的成績,并參加鄉試考中了解元。
而蘇少爺,則作為蘇家小姐,嫁給了蘇父為她挑選的勛貴子弟。蘇少爺成親后,才發現一個女子在后宅生活有多艱難。
婆母不滿意,時常給他立規矩,而丈夫是個流連花叢、脾氣暴躁、經常醉酒打人的男子。
曾經蘇少爺覺得,在父親的監督下,每天熬夜讀書至半夜,已經是世間最難熬的日子,卻不曾想還有更艱難的。
經常被丈夫拳打腳踢的蘇少爺,回去找父親撐腰,父親卻說蘇家要靠周家幫扶,才不至于逐步沒落,因此不準他提和離。
蘇少爺便去找母親,母親聽到他的遭遇,只會哭哭啼啼地說:“這都是我們女人的命,你就認命吧。”然后對他的處境只字不提。
蘇少爺此刻才發現,原來一個女子在這世上,活得是如此艱辛,出嫁前聽父母的,出嫁后聽夫家的,就是沒有一點兒能夠自己做主。
當初那個羨慕妹妹可以不用讀書的他,是多么愚蠢啊!
很多讀者認為,蘇少爺作為蘇小姐嫁人為妻,是既定的事實,沒有辦法改變,那就認命吧。
讀者們也認可了蘇小姐的才華,雖然靈魂是女子,但身體是男子,看久了也就接受了。
就在讀者們一邊贊揚蘇小姐的本事,一邊替蘇少爺罵他的婆母和丈夫時,最新一期的報紙內容卻跟他們的觀點有些相悖。
蘇少爺不想認命,不管自己是不是會永遠困在這具女子的軀殼里,還是說有機會回到自己的身體,他都不想再讓這具身體呆在周家。
他不想受一輩子的苦,也不想讓妹妹受這個苦,所以他決定不理父母的命令,堅決要求和離休夫。
一心在書院讀書的蘇小姐,一直以來都盡力避開兄長,既怕兄長的怨恨,也怕突然回到自己的身體,體驗過自由的她,決不想再當回蘇小姐。
直到母親讓她回來勸兄長不要和離,她才知道兄長在周家的日子有多艱辛。
被愧疚和心疼浸沒的她,決定支持兄長的決定,帶著蘇少爺一起去報官,請求官府判和離休夫。
蘇家父母和周家人生氣不已,卻無可奈何。
讀者們讀到這里,因為科舉放榜而被轉移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換魂記》上面。
報童們賣報紙的時候,時常能聽到有人在批判這本小說。
“這蘇少爺既都成了蘇小姐,也都嫁了人了,就該認命當周家的媳婦,居然還想著休夫和離?成何體統!”
“蘇小姐也是,都成了男子,好生讀書便是,怎么還摻和別人家的事?果然女子哪怕成了男子,也還是這般不知禮數!”
“這平云居士寫的什么東西,真真是離經叛道,前段日子我就說該封了,瞧瞧現在寫的多荒唐!”
“自古女子出嫁從夫,他竟敢和離休夫!簡直是罔顧綱常!”
“……”
謝寧聽著報童們的匯報,一時腦袋都快要炸了,他這段時間忙得不行,一心撲在推廣土豆種植上,可沒功夫搭理那些古板固執讀書人的找茬。
陸川安慰他道:“別擔心,這本《換魂記》還有兩期就連載完了,頂多再罵七八天。到時候哪怕結局讓他們不喜,我也有辦法把那些讀書人的注意力轉移了。”
謝寧半信半疑地看著陸川,之前能把那群老頑固的注意力轉移,就是因為殿試放榜,現在京城沒什么大事發生。
陸川舉起手,給謝寧展示他手中的手稿,這是他新小說的細綱。經過陸川的精雕細琢,終于寫完了,只待找個好寫手,把正文編寫出來。
謝寧一臉問號地接過手稿,一本書生讀書的小說,就能讓那些讀書人不再揪著《換魂記》不放?
謝寧低頭看向封面,上面寫著四個大字《科舉十年》,原諒陸川這個取名廢,想來想去只能想到這個名字。
這本小說主要講述一個出身貧寒的讀書人,如何憑借自己的努力和天賦,得到恩師的賞識,一步步從白身到童生秀才舉人,再到狀元的傳奇故事。
內容嚴肅而有故事性,劇情跌宕起伏,細節頗具真實性,有種大男主爽文的感覺。
陸川就不信,如此貼合讀書人的一本小說,還不能讓他們忘掉對《換魂記》抵制。
謝寧看了連連點頭,他當初還以為陸川要寫一本尋常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沒想到這本《科舉十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種大男主爽文,榮齋先生是寫得最好的,而且陸川和他合作過一本《修仙傳》,所以這次也率先找到了他。
榮齋先生看了《科舉十年》的細綱,愛不釋手,但聽到陸川的來意,他又很是為難。
為了推廣種植土豆,謝寧都忙得腳不沾地,作為報社的副主編,他只會比謝寧更忙,每天忙著去和官府對接,用報社的影響力,做百姓和官府之間的潤滑劑。
不光是榮齋先生本人,報社好幾個資深的記者,都被拉著當了壯丁。
榮齋先生一臉糾結,這本小說的大綱內容確實不錯,是他的風格。他想接下編寫的這個任務,又考慮到自己目前的工作量,但讓他放棄給別人編寫,他又不放心,怕寫得不好。
陸川一看榮齋先生那副表情,就知道有戲,于是勸道:“不如您就接下吧,晚上回去加加班,每天寫一點兒,也不多,花不了多少時間的。”
榮齋先生被陸川說得極為心動,只勸了幾句,就半推半就地應下了。
大不了如陸川所說,晚上晚睡一個時辰,努努力就能寫出來了。
在這期間,謝明和秦竹的兒子,謝璟小朋友滿月了。謝寧百忙之中抽出了一天時間,和陸川攜手回侯府給這位小少爺慶祝滿月。
秦竹被謝母壓著在屋里躺了一個月,由于現在是春季,春寒料峭的,為防留下月子病,他連洗澡都不被允許。
秦竹硬生生憋了一個月,頭發油得都結綹了,身上也散發著不可言說的味道。到了月子中后期,他更是直接不讓謝明進屋,夫夫之間還是要給彼此留點空間的。
天大地大坐月子的人最大,拗不過秦竹的謝明,只好聽他的照辦。
謝明一連十幾天都沒能見著自家夫郎,終于在孩子滿月這天,秦竹沐浴洗漱過后,他才見著了人。
都說小別勝新婚,謝明和秦竹也算是別了十幾天,夫夫倆的感情仿佛都甜蜜了些,散發著熱戀期特有的矯情。
謝寧和陸川來到侯府,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二哥兩口子在膩歪,謝寧嫌棄地撇了下嘴,陸川則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他前世時見過比這更膩歪的,壓根就不覺得有什么。
跟在兩人后面的白玉荷花,看著自家公子的反應,不免覺得有些好笑,公子和姑爺平時那才叫膩歪。
見著謝寧和陸川的身影,秦竹頓時感覺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一把甩開謝明的手,朝兩人迎了上來。
“你們可算來了,一會兒時辰也該到了。”秦竹笑道。
謝明看著空蕩蕩的手心,有些哀怨地看向謝寧和陸川,十幾天沒見著夫郎,才剛牽了一會兒手,就被打斷了。
二哥什么表情謝寧可注意不到,他現在只一心想要看他的小侄子。
這段時間太忙,謝寧都沒怎么有空回謝家,聽說小侄子長開了,變得白白胖胖,一點兒都不丑了。
謝寧太好奇了,當初那個又黑又皺的小嬰兒,能長成什么樣兒。
陸川也不遑多讓,夫夫倆都沒見過長開了的小侄子,等著見證奇跡呢。
結果還真是個奇跡。
“這孩子不會是被你們夫夫倆掉包了吧?”謝寧脫口而出。
在謝寧的要求下,謝璟小朋友奶娘被抱了出來,此時正呼呼大睡呢。剛出生時的抬頭紋不見了,皮膚變得又白又嫩,活脫脫一個小仙童。
謝寧實在是不可置信,和當初那個嬰兒,簡直判若兩人。
二哥和竹哥兒不會是嫌棄自己兒子太丑,找別人換了個好看的兒子撐場面吧?
第167章 顯擺
謝寧這話一出,院內頓時笑成一團,奶娘嘴角噙著笑,解釋道:“寧公子,這小少爺我可是日夜都看著的,能保證沒被掉包。”
秦竹更是嘲笑道:“寧哥兒,你莫不是看多了稿子,腦子魔怔了吧?誰家會為了這點臉面,連親生兒子都嫌棄。”
說這話的時候,秦竹是一點兒也沒想起,他之前對兒子是有多嫌棄。
隨著謝璟小朋友一天一個樣,秦竹心中對孩子的感情,也慢慢地被喚醒,現在要是間隔一個時辰沒見著孩子,心里就著急得不行,孩子睡覺都得在他跟前睡。
謝明這個當爹的也不遑多讓,本來想請一個月的假,陪伴照顧夫郎和兒子,偏偏最近又是他準備升官的關鍵時期,被秦竹勒令不準請假,過了孩子洗三就麻溜到衙署去點卯干活了。
可憐謝明干了一天活,回來想瞅瞅夫郎和兒子都不行,夫郎把他拒之門外,兒子又在夫郎屋里,每天眼巴巴等著夫郎睡了,他才能看上一眼。
雖然見著兒子的機會少,但他還是很喜歡,畢竟是他夫郎生的孩子。
謝明動作熟練地從奶娘手里抱過孩子,沖著謝寧和陸川顯擺:“瞧瞧,我兒子好看吧?我親眼見著他長成這樣的。”
謝寧不理會他語氣里的炫耀,湊過去仔仔細細打量著,謝璟小朋友正在睡覺,雙眼緊閉,睫毛長長的,皮膚白白嫩嫩的,還能看到臉上細小的絨毛,眉眼間看得出有秦竹的影子在。
謝寧沒忍住,用指背刮了一下他的臉,手感嫩滑,感覺在摸水豆腐似的。
像是怕驚擾到孩子,謝明聲音很輕:“你別碰他,小孩子皮膚嫩,容易把他摸紅了。”
這謝明是有親身體驗的,他之前不懂這些,就曾摸過親過孩子的臉,結果孩子頓時就哭了起來,沒過多久臉就紅了。
自此謝明就見不得有人摸他家孩子的臉,親就更不行了,連謝母也被他禁止了。
然而實際情況卻是,謝明常年習武,手上全是繭子,那手粗糙得不行,可不就把孩子摸紅了臉。至于親臉,他當時兩天沒刮胡子,那一臉胡子拉碴的,扎得謝璟小朋友哇哇大哭。
秦竹發現了,但他沒跟謝明說,畢竟他也不想讓孩子經常被人摸或者被人親。
謝寧趕緊收回手,小心地看向謝璟小朋友,發現他只是砸吧了一下嘴,又繼續睡覺,沒被他影響到,這下放下心來。
陸川站在他旁邊,明明什么都沒干,也莫名跟著緊張起來,然后又跟著一起松氣。
其實陸川對小孩子還是很喜歡的,比如報社里的報童,他經常會給他們講些小故事,特別是對待小溪,態度可溫和了。
他也曾幻想過和寧哥兒能有個孩子,但自從他知道了生產的痛苦后,這個念頭就淡了。不僅是陸川,就連謝寧自己都有些恐懼。兩人想法達成一致,決定暫時不考慮孩子的事情。
可如今看到這么可愛的小侄子,謝寧仿佛忘了之前的恐懼,雙眼亮晶晶地看向陸川。
“夫君,我們也生一個孩子吧?多可愛啊!”謝寧一臉期待。
陸川咳了一聲,戰術性地移開視線:“這個事兒我們之后再商量。”
他可沒忘了,哪怕是他前世先進的醫療水平,都會有女性因為生孩子去世,更別說是古代這種落后的地方。
之前秦竹懷孕他沒想到這一茬,那是因為對方不是他心里重要的人。可一旦涉及到謝寧,只要一想到在產房里叫喊的人是謝寧,陸川心里就是止不住的心悸。
在謝寧的生命面前,一個素未謀面的孩子,對他一點兒也不重要。
所以這一個月以來,兩人行房事,陸川都有意提前做了避孕,特意找大夫開了男子喝了能避孕又不傷身的方子。
好在哥兒比較難懷孕,此前三年多來,謝寧都沒懷上孩子。
陸川心里如何想,秦竹可不知道,他笑意盈盈地沖兩人打趣:“你們倆長得這么好看,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也好看,你倆可得抓緊了!”
“那是自然,我生的孩子,肯定是最好看的!”謝寧一臉自得,然后又轉向陸川,“所以我們也趕緊生一個吧?”
謝明小心地把孩子給奶娘抱著,轉過身說道:“你們要是抓緊點,比我們家璟兒小不了多少,到時候還可以讓他表哥帶著玩。”
謝寧聽了連連點頭,陸川左右為難,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推脫的借口。
陸川苦笑:“前些日子才跟媒婆說我不能生,就算是治病,也得有段時間才能有成效。要是寧哥兒現在懷孕了,豈不是徒增一些閑言碎語?”
秦竹和謝明這么一想覺得也是,遂不再說這個話題。晚一兩年再懷孕也好,反正哥兒本來就子嗣艱難,也不是他們催就能馬上懷的。
謝寧倒是有些失望,看了小侄子后,他是真的有些眼饞,恨不得抱回家去。
不過為了陸川的名聲,他也只好放棄這個想法了。畢竟陸川即將當官,不管是撒謊騙人還是被夫郎帶綠帽子,影響都不太好。
陸川和謝寧來謝家的時候,時辰已經不早了,幾人閑聊了幾句,就有下人過來喊人,滿月禮就要開始了。
秦竹和謝寧帶著孩子前往后院,陸川則和謝明一起去前院招待客人。謝家人口少,一個兒婿半個兒,陸川也算是謝家人了,便幫著一起招待。
侯府小少爺的滿月宴,辦得非常隆重。謝家一脈的武將,基本都來了,還攜家帶口的;還有謝家本族的親戚,能來的都來了;秦竹的娘家人,也在幾日前從北疆趕了過來。
秦家男人大多都在北疆駐守,輕易不得離開。來京城的只有秦竹的兩個嫂子和一個未授職的弟弟。
秦竹未出嫁時,和這兩位嫂子關系很好,此次來京還給他帶了不少北疆的特產。
秦竹的弟弟是典型的武人,才十七歲就生得人高馬大、孔武有力,比陸川還高半個頭。陸川已經長得很高了,目測有一米八五。而秦竹這個弟弟至少有一米九高。
謝明豪爽地給兩人互相介紹:“這是竹哥兒的堂弟,叫秦磊,特意來京城參加璟兒的滿月宴的。過段日子就回北疆,你不是有個朋友要到北疆赴任嗎,正好可以結伴,互相照應著。”
最近正值春耕,哪怕是小孫子出生,永寧侯也只在府中待了幾天,就又去了莊子上,期間只在陸川考中探花設宴那天回了一趟城,直到昨天才回府。
找不到岳父本人,陸川只好找謝明幫忙,讓他幫忙找些北疆的資料,并讓昔日北疆的叔伯多照應些。
謝明雖然很忙,但也放在了心上,不僅整理了北疆的人文風俗和地理環境的資料,還給幫忙找了個可以隨行的車隊。跟著秦家的車隊走,絕對沒有一點兒危險。
陸川明白謝明的意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轉向秦磊,笑道:“秦賢弟果真是少年英才啊。”
秦磊雖然生得高大,平日里也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樣,但面對陸川這個看著明顯是書生的人,還是有些靦腆的,撓頭笑了笑,不知回些什么,只好求助地看向謝明這個堂哥夫。
兩人脾性相合,秦磊只來了京城幾天,就和謝明打成一片了。
謝明笑道:“這位是我弟夫,也是今科的探花郎!”
秦磊瞪大了眼睛,像他們這種武人出身的,雖然看不慣文官,但對讀書人還是挺敬重的。畢竟自己看一眼就頭大的四書五經,那些讀書人卻能倒背如流。
可能就是學渣對學霸自然而生的敬佩之情吧。
秦磊敬佩地看向陸川,探花郎是什么概念,相當于他們全軍比武的第三名了。
“您就是探花郎啊,小子多有耳聞,果然長得俊俏。”不怪街上的小娘子和小哥兒都念念不忘。
謝明安排了熟識的兄弟,帶秦磊逛了幾天京城,京城的各種酒樓茶館都去了個遍。當然,秦磊作為謝明的小舅子,是不敢把他帶去那些秦樓楚館的。
這幾天,秦磊不斷聽到有人說今科的探花郎有多好看,就是可惜已經娶了夫郎了,而且還不能生。
因此他對今科探花郎特別好奇,尤其是在知道探花郎是侯府的兒婿后。
今日一見,果然如眾人口中所言,俊俏又有禮,文質彬彬的,秦磊頓生好感。
秦磊的態度一下子積極起來,拍著胸膛道:“聽明哥說您朋友要到北疆來當官,您放心,我會讓人多照料的。”
“那就多謝秦賢弟了,愚兄這幾天無事,不如讓愚兄盡一下地主之誼?”陸川也積極邀請。
最好帶著和劉揚熟悉一些,面子上照應和關系真的好,兩者是完全不一樣的。
秦磊見陸川態度如此好,沒有半點看不起武人的行為,便也想跟他交個朋友。他若是跟探花郎成了朋友,回去北疆不得被那些兄弟們羨慕死?
秦磊為了應和陸川,搜腸刮肚找出了一句文縐縐的話:“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陸川接著和秦磊說了幾句,把人說得心里正高興,就被永寧侯給薅走了。
永寧侯今天可謂是春風得意,兒媳給他生了個小孫子,兒婿又考上了探花,可把他得意壞了。
今日來赴宴的大多是永寧侯那些武將兄弟,可不得在他們面前多顯擺顯擺。
小孫子還小,不能抱出來給這些大老粗看,萬一有個忍不住上手的,把小孫子摸哭了怎么辦。
于是陸川這個新鮮出爐的探花郎,就成了永寧侯顯擺的工具。
“這是我兒婿,是個讀書人,學得也就一般般吧,科舉才考了個探花。”
“也就長得還行,勉強中了個探花郎。”
永寧侯看著大家那一臉的扭曲,心里爽開了花。
第168章 報到
秦磊不愧是秦竹的本家兄弟,性格都很爽朗大氣,沒什么心眼,陸川這幾天和他相處得還不錯。
他看著人高馬大,一副看書就腦子疼的模樣,沒想到竟格外愛聽說書,在茶館里流連了好幾天。
現在京城的茶館,不管是高檔的還是中低檔的,基本都會請一兩個說書先生來說書,而且說的內容大多數是大安報紙上的故事。
尤其是《修仙傳》,頗受大家的喜愛,當初連載的時候,這些說書人上午看了新一期的內容,下午就能上臺給客人說書。
對于有些人來說,雖然自己也買了報紙看了內容,但還是想再聽說書先生再說一遍,有時候一遍還不夠,甚至能連續聽好幾天同樣的內容。
秦磊就是這樣的人,現在京中茶館流行說的本子是《換魂記》,他和兩個嫂嫂來京城的時候,這故事還沒傳到北疆那邊,所以他聽得特別起勁兒。
“還是京城的說書先生說得好啊!”哪怕看過一遍內容,秦磊還是會被說書先生那跌宕起伏的聲音牽引住心神。
“既然秦賢弟愛聽,不如明天換一家茶館?那家茶館的說書先生講也好,是另一種風格。”席東笑道。
知道陸川最近在招待北疆秦家的人,就為了給劉揚牽線。席東和蘇幕自告奮勇,力求把人招待好了,好讓人多照拂一下劉揚。
畢竟以劉揚那個沉默寡言的性子,實在不是個會主動的人。
至于陸川,雖然說了要招待秦磊,但他這幾年都在國子監讀書,對京城實在不是太熟。要論吃喝玩樂,還得是席東。
秦磊這個北疆長大的少年,哪里見識過京城的繁華,才幾天就看花了眼。
好在秦磊在京城待不了多久,否則就要被席東招待得不想回北疆了。還別說,他是真的有過這個想法。
新科進士主動要求外放到偏遠地區,這種情況實在少見,吏部的條子批得很快,劉揚被指派到北疆治下的一個縣城當縣令,秦磊他們回去正好經過那里。
玩樂的日子過得很快,轉眼間就到了秦家人回北疆的日子。秦家人來時帶了好幾車的禮品,待回去時,謝母準備的回禮直接翻倍了。
當然,除了給秦家人的回禮,還有一兩車東西是托秦家人送給大兒媳張氏的娘家的,都是謝家的兒媳,總不好厚此薄彼。
秦竹和謝明都來到了城外送行,秦竹看著兩位嫂嫂,心里滿是不舍。
謝家人很好,他在京城的日子過得也很不錯,可娘家來人了,總歸是不一樣的。
這兩個嫂嫂進門早,幾乎是把秦竹當自己弟弟看待,否則也不會從遙遠的北疆親自來京看他。
他們一家人在這邊不舍地說著道別的話,陸川和謝寧也在為劉揚和木橙送行。
劉揚本來是打算自己一個人去上任,畢竟北疆地處偏遠,地貧苦寒,他實在舍不得讓木橙跟著一起吃苦。
“你想自己一個人去上任,別都別想!”木橙木著臉,平時鮮少說話的他,對著劉揚一頓輸出。
“你留我一個人在京城,是想干什么?你身邊沒人照顧,公爹婆母會放心?到時候肯定會給你塞一個妾室讓你帶著。”
“到時候你跟妾室在北疆過得逍遙自在,就讓我在京城替你孝順父母,你想得美!”
劉揚眼里閃過一抹無奈,面對夫郎的指責,他也難得多了些話。
“哪有什么妾室?娘她也不會這樣做的。這次去北疆赴任,那邊條件艱苦,實在不適合你去。”
木橙胡攪蠻纏:“那你是想到了北疆再找嘍?”
劉揚閉了一下眼,沉聲道:“沒有的事。”
木橙委屈地看著他:“既然你沒有這個想法,那就帶上我一起。好歹我去了,還能給你打理內宅。”
劉揚又不說話了,男兒志在四方,離開父母謀前程,他早有這個準備。但木橙是他的夫郎,倆人從小青梅竹馬,成親后感情一直很好,真的要分開好幾年,他也很不舍,只是……
看劉揚表情有些軟化,木橙的語氣也軟了些:“我不怕苦,只怕離開你,只怕我們分別幾年,感情就這樣被時間和距離消磨沒了。你就帶上我一起去吧。”
劉揚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同意了讓木橙一起去。
帶上夫郎一起就跟自己一人赴任不同了,劉揚本來的打算是,只帶兩個長隨,輕身上陣。
而現在,丫鬟婆子小廝管家,一個都不能少,行李都收拾出來幾大車。
那是奔著安家去的。
城外春風和煦,官道兩旁已染上了綠意,謝寧和木橙說著小話,
自從木橙到陸家赴宴相識之后,兩人還見過好幾次,因為兩人的夫君是朋友,還同時參加科舉,便有了名為科舉的共同話題,私底下時常書信往來。
謝寧對木橙的印象不錯,此時正拿著一個小冊子,給他講述北疆的風土人情。
另一邊的陸川,也給劉揚送了幾本手稿,蘇幕唐政席東他們也紛紛送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都是些實用的東西。
劉揚也不推脫,都一一收下了。
他朝幾人行了一禮,臉上沒什么變化,眼里卻滿是感動。
“多謝了。”
多余的話劉揚沒說,只把這份好意記在心里。
大家都清楚他的為人,不會覺得他只有這一句謝太過輕飄。
席東伸手錘了劉揚肩膀一下:“兄弟之間不言謝,報紙出新的我給你寄。”
劉揚揉了揉自己的肩膀,點頭道:“好。”
蘇幕說:“國子監里若是出了什么新鮮的算術題,我會給你抄下來,夾在報紙里給你寄過去。”
“好。”
唐政說:“我若是研究出什么好農具,先給你寄一份。”
“好。”
陸川說:“若是有什么安危問題,就去找秦磊,他答應了會照料你的。也可以拿這封手書去找當地守備,別的不說,至少能保你性命無憂。”
“好。”
“給你寄個美人要不要?”
“好。”
等等,剛剛他聽到什么?
劉揚猛地看向席東,正好對上他促狹的眼睛,見劉揚終于反應過來,席東噗嗤笑了出聲。
陸川他們也不由笑了出來,離別的愁緒都消散了不少。
被他們帶著,劉揚也跟著笑了,沖席東道:“這美人還是你自己留著吧。”
席東笑道:“那可不行,留著美人我還怎么娶親?”
……
道別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終于到了要出發的時候,送別的人只能揮手送別。
劉家的車跟在秦家的車隊后面,一連十幾輛馬車,浩浩湯湯地沿著官道離去,慢慢變小,最后變成螞蟻大小,消失在視野里。
送別了劉揚,席東和蘇幕回到了國子監讀書,唐政準備入職工部,而陸川自己也要去翰林院報到。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干,仿佛一切都變了,但他們的情誼依舊沒變。
陸川要去報到這一天,天沒亮謝寧就起來了,為陸川張羅著去報到的事宜。
陸川張開雙臂,任由謝寧給他穿上官服,然后扣上腰帶。
謝寧退后幾步,上下打量著,突然開口道:“還是那天中探花時穿的官服好看。”
雖然青色的官服穿在陸川身上也好看,給他增添了幾分成熟穩重的感覺,但還是緋紅色的官服更好看,襯得陸川英姿蓬發,意氣昂揚。
陸川失笑:“那可要委屈寧哥兒幾年了,等為夫當上四品大官,天天穿緋色的官服給你看。”
謝寧撇嘴,當他不知道四品大官有多難升嗎?哄小孩呢!
“等你當上四品大官,估計都老了,穿緋色還有什么好看?”老頭子一個了。
哎呀,寧哥兒不好騙了。
陸川攬著謝寧的肩膀,推著他到飯廳坐下:“這些先不管,寧哥兒餓了吧?用了早膳回去睡個回籠覺。”
陸川不說還好,一說謝寧就想打哈欠了,他今日是難得早起,違反了平日作息習慣。
本來陸川是不想驚擾到謝寧的,但今天是陸川第一天去報到,謝寧說什么也要見證,硬是讓白玉來叫他起床。
這一天仿佛和平常沒什么不同,可能是因為陸川淡定的心態感染了謝寧,也不覺得這是一個多么特殊的日子。
謝寧接過陸川盛好的粥,邊吃邊應下,他一會兒真得回去睡一覺才行。
見謝寧一臉乖順,陸川也開始了他的早膳。他速度很快,謝寧一碗粥還沒吃完,陸川就已經吃飽起身了。
謝寧把人送到門口:“要好好干活,爭取給我掙個誥命回來。”
陸川笑著應道:“好,一定會讓你當上誥命夫郎的。”接著陸川便轉身上了馬車。
翰林院在城東,從陸家到翰林院比去國子監遠一些,路上也有不少馬車,是往城東這邊駛去,看樣子都是早起趕去點卯的官員。
陸家的馬車夾在其中,一點兒也不起眼。
陸川不由感嘆,這當了官也不是那么好的,起得比讀書時還早。唯一比較安慰他的是,讀書花錢,而當官能掙錢。
雖然這俸祿壓根就養不起家,但好歹是份收入。
能來翰林院的任職的只有四個人,王允知、楊仕坤、嚴易華,還有陸川自己。
陸川到翰林院時,他們三人已經到了,就等陸川一人。
陸川下意識問了一聲:“現在是什么時辰?”
他記得自己是早了一刻鐘出門的,怎么現在看著像是自己遲到了似的。
接著王允知的回答,讓他確認了自己沒遲到。
“不是,你們來這么早做什么?”陸川說。
王允知笑道:“早一點總比晚一點好,也能給上官一個好印象嘛!”
聽到這個回答,陸川眼前一黑,他有預感,將來一定會被他們卷得不行。
曾幾何時,他是想當一個咸魚的!
第169章 伙食
“你們兩個就在這間屋子辦公吧。”翰林學士高大人對著陸川和楊仕坤說,然后又看向屋內坐著的官員,“錢大人,這兩位新來的編修就有勞你了。”
錢大人是個長相和氣的中年人,實際也確實很和氣。他站起身,向高大人拱手:“下官省得,大人就放心吧。”
楊仕坤和陸川動作一致地行禮:“見過錢大人。”
錢大人笑著點頭:“不用如此多禮,起來吧。”
雖然錢大人說著不用多禮,但陸川也不會真的不知禮數,還是和楊仕坤行完了這一禮。
錢大人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
高大人表情平淡地朝幾人點了點頭,便施施然出了屋子,忙自己活兒去了。
好像楊仕坤和陸川這兩個榜眼探花,一點兒也不重要似的。不過在翰林院里,也確實是不重要。
大安朝每一屆的一甲三名,都會進入翰林院,就現在的翰林院,光是狀元就有好幾個。
榜眼探花在百姓眼中是多么了不得的榮耀,在翰林院卻只是一個普通的稱號,沒什么值得特殊對待的。
錢大人樂呵呵地說:“兩位便是今科的榜眼郎和探花郎吧,本官這里平日里也沒什么大事兒,主要負責文獻編修工作,你們不用太緊張。”
本來楊仕坤作為榜眼,應該先搭話的,但他實在是太過社恐緊張,不知道該回些什么。陸川心內嘆了一口氣,接過話茬。
“我二人在您麾下干活,您就是我們的上官,不管活兒多還是少,您都盡可吩咐我二人。”陸川臉上堆滿了笑容,有討好的意味,卻不見一絲諂媚。
楊仕坤站在旁邊連連點頭,只要不用他說話,陸川說什么都贊同。
錢大人愣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笑道:“既然你們都這么說了,就先看看桌上的書籍吧,先熟悉熟悉,本官再給你們安排活兒。”
陸川應下,和楊仕坤分別在空著的兩張桌子旁坐下,桌上各自放著十幾本書籍。
錢大人也不再管他們,自顧自地做自己的事情。
陸川松了一口氣,看來錢大人這個上官還不錯,以后在翰林院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今日來到翰林院沒多久,便有人引著他們四人去拜見了翰林院的最高長官,翰林學士高大人。
高大人對著陸川和楊仕坤表情很是平淡,但對王允知和嚴易華的態度就不一樣了,笑容和煦,恨不得把兩人當子侄一樣。
王允知是翰林院試講大學士王大人的兒子,和高大人是同級別的同僚,他只要不想得罪王大人,自然會對他多幾分耐心。
嚴易華是當朝閣老嚴閣老的孫子,都不用嚴閣老打招呼,這位高達高大人自己就知道怎么做了。
陸川對此沒什么感覺,對他來說,科舉當官是為了自家夫郎,倒也沒有那么大的官癮,一定要往上爬。所以高大人的區別對待,他一點兒也不在意,只要沒有針對他就行。
楊仕坤就更不用說了,那是恨不得沒人關注他。
陸川滿打滿算也只見過他兩面,之前還真沒注意到,這位榜眼還是個社恐,依他看,楊仕坤這性子,還真不太適合當官。
王允知是狀元,被授予從六品編撰,被分到了王大人麾下,父子同朝為官,也不失為一樁佳話。
嚴易華被授予從七品檢討,主要負責修國史。
陸川和楊仕坤是正七品編修,又同樣沒什么背景,被分在了同樣清閑的錢大人手下。
也別說什么陸川是永寧侯的兒婿,就算是永寧侯的親兒子來了,在翰林院也不管用。
在翰林院里,大家基本都是和文墨打交道,大多數是各干各的活,沒有什么特別需要社交的。
據陸川的觀察,翰林院大多數官員都是在看書偷閑,有些喜歡看典籍,有些喜歡看閑書,還有人偷偷在看大安報紙,總之都很清閑。
得出這個結論后,陸川眼睛都亮了幾分,這翰林院不失為一個咸魚躺平的好去處。
可能對于很多人來說,沒有事情做比有事情干更讓人痛苦。沒有事干意味著上官不看重,沒有表現自己的途徑,也就沒法往上爬。
但對陸川不一樣,他不想當什么大官,只想當個小官,和謝寧平平淡淡地過日子。
一上午的時間,陸川也沒干什么,翻看著自己桌上的書籍,都是各朝各代的典籍。
這典籍跟他讀書時看的課外延展書差不多,當時還要應鐘博士的要求,寫自己觀點和注釋。
可能是習慣了,此時看到這些書籍,陸川不僅沒有生厭,反而有股熟悉的親切感。
時間很快過去,陸川感覺沒過多久,就到了用午膳的時間。
翰林院是有小食堂的,中午包吃一頓,就是味道有些難吃,菜品也有點素,陸川這么不挑的人,都有些食不下咽。
“還是快點吃吧,用膳時間并不長,翰林院就這伙食,若是不喜歡吃,就少吃點。”
王允知夾起一筷子豆芽,面不改色地塞進嘴里。
眾所周知,翰林院是清水衙門,朝廷撥下來的經費有限,伙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都說翰林院清貴,確實是清貴,就是太清水了些。
陸川往嘴里塞了一口飯,邊吃邊想,要不明天讓人送飯過來?橫豎從家里到翰林院也花不了多少時間。
像是看出了陸川心里的想法,王允知說:“你趁早給我打住!”
陸川抬頭,一臉驚詫:“你知道我要干嘛?”
王允知輕蔑一笑:“無非是想讓家里人送飯罷了,每個新進翰林院的官員,第一天都是這個想法。”
陸川問:“那為什么不行?”
王允知解釋:“能在翰林院里當官的,有一半是家里條件不錯的,送個飯自然不成問題;有一半則是指著俸祿過日子的,只能吃食堂的。”
“而且這條件一般的,有部分還是上官,為了不得罪上官,像咱們這些小官,基本也都是在食堂吃。這情況在翰林院,都是大家默認的慣例了。”
陸川恍然,一個下屬吃得比上官還好,確實容易惹上官的眼,除非他不想當這個官了,否則沒有一個人會這么沒眼力見,故意去得罪上官。
陸川嘆了一口氣,當官也不是那么好的,處處都得注意著。
好在一同入職的王允知和他交好,把這些翰林院潛在的規則給他說了,要不然明天還真不知道會犯哪個上官的忌諱。
王允知有他爹罩著,和陸川可不一樣。陸川雖然是永寧侯的兒婿,但文官可不會給一個武官的兒婿面子,他只能把自己當一介寒門書生,初入官場,做低伏小,謹小慎微。
陸川繼續吃飯,還沒吃兩口,又突然開口:“我上午看大家好像都挺閑的,翰林院都這么閑嗎?”
王允知說:“翰林院主要是為陛下起草文書、講讀經史,纂修史書以及為朝廷選才育才。”
“自陛下登基以來,只下令纂修先帝一朝的國史,于一年前已經修完了。至于選才,就是主持科舉,現在殿試剛結束,自然沒什么需要忙活的。”
“翰林院暫時都沒什么活兒,你上官若是不安排活兒,也很正常。你就當在國子監時一樣,多看看書,積累知識,以后會用得上的。我們翰林院的藏書是出了名的多,外面可找不到。”
王允知說到最后一句,還朝陸川眨了一下眼,那意思就是讓他抓緊機會,趁著還在翰林院,能進翰林院的書庫,就多看幾本書,出了翰林院可就看不到了。
陸川意會,回了他一個“明白”的眼神。
在翰林院上值的第一天,沒發生什么意外,也沒有人特意來刁難他,陸川在翰林院看了一天的書,到點就回了家。
謝寧在家補了一個回籠覺后,起床時已經是中午了,索性便沒去報社,給自己放一天假。
他在家練了一會兒武,出了一身汗,整個人都爽快了,都有心情讓廚房給陸川做好吃的,慶祝陸川今天第一天去翰林院。
陸川一到家,廚房就已經把飯菜做好了。聞到食物的香味,陸川連身上的官服都沒換下,直接到飯廳坐下,開始用膳。
因為中午吃得少,距離下值還有一個時辰,陸川就已經餓得不行,如今更是餓得渾身發軟沒力氣。
謝寧難得見陸川吃飯這么急,邊給他盛湯邊說:“慢點,吃這么快小心嗆到,先喝口湯順順。”
陸川接過湯碗,用勺子喝了兩口,一口熱湯下肚,加上剛才墊吧的那兩口飯菜,感覺緩過來了一些,速度也就變慢了。
謝寧問:“今天去翰林院感覺怎么樣?怎么回來這副樣子?”
陸川夾了一塊排骨到謝寧碗里,才又給自己夾一塊,說:“翰林院的伙食太差了,中午沒吃多少。”
謝寧驚訝:“伙食很差嗎?我聽別人說,翰林院清貴,凡是文官都想進翰林院呢。”
民間有句話,叫“非翰林不入內閣”,意思是一個官員若是沒有進過翰林院,是沒有資格入內閣的。
所以大家都搶著要進內閣。
陸川自嘲:“是清貴,就是太清貴了,才沒錢改善伙食。”
謝寧看陸川都這么餓了,還想著自己,給自己夾菜,也心疼地給他碗里夾他喜歡吃的菜。
“既然伙食這么差,不然明天我讓人給你送飯?”
陸川阻攔不得,只能任由謝寧往他碗里夾菜,沒一會兒,碗里就都是菜了。
聞言陸川抬頭:“這可不行,那么多上官都吃食堂的飯菜,我一個小官,比他們吃得還好,我還要不要在翰林院干了?”
第170章 婦人
在翰林院當編修的日子意外地平靜,錢大人沒有安排什么活兒。陸川一開始還覺得無聊,后來去了翰林院的書庫,他就一點兒也不覺得無聊了。
陸川正看著一本前朝典籍,窗外的陽光明媚,偶爾傳來小鳥嘰喳的聲音。春日微風和煦,時不時吹動書頁,這時陸川就會稍微動一下手指壓著書頁。
不知過了多久,陸川翻到了最后一頁,顯然已經把書看完了。他把書合上擱在桌子上,端起桌上的茶杯,給自己潤下嗓子。
看著桌上的史冊典籍,陸川不禁感嘆,遙想當初他剛來到大安時,連四書五經都看不懂,還是靠著原主在書上留的注釋,才勉強看懂意思。
當初的他也不會想到,曾經的理工男,如今對這些晦澀的文言文已經能夠流暢閱讀,甚至還能看得津津有味。
果然是歲月使人成長啊!
又到了中午用膳時間,陸川主動喊楊仕坤一起去食堂,楊仕坤在書頁間插了張書簽,把書放好和陸川一起出門。
作為一起進翰林院同伴,即便楊仕坤比較社恐,這些日子下來,陸川和他多少也有些熟悉,至少是可以相約一起到食堂吃飯的關系。
翰林院的日子平淡還輕松,陸川過得比在國子監讀書時還舒適,連帶著精神面貌都好了許多,整個人容光煥發。
王允知嫉妒得不行,他現在跟著他爹一個手下后面學習,每天一堆活兒要做,感覺皮膚都變差了,還悄摸用了自家夫人的護膚品。
對此陸川只能說,能干的人多干點,他咸魚一個,一點兒也不羨慕。
在翰林院悠閑度日的陸川不知道,其實有人早在他殿試之前,就計劃好要如何為難他。
“大人,這是在下最近寫的文章,還請幫忙指點一二。”一個穿著華貴的書生,把盒子往對面推了一下。
連英杰抬手掀起蓋子,上面放著一沓文章,文章下面隱約露出的一角確實銀票。他把卷子掀起一角,在心里數了一下銀票的張數,滿意地露出一個笑容。
“知道了,本官回去會仔細看的。”連英杰說。
書生諂媚一笑:“那在下就先多謝大人了,大人博識多才,定能給在下一個滿意的答案。希望以后還能留在京城,繼續向大人請教問題。”
連英杰把蓋子合上,端起酒杯飲了一口,意味深長地笑道:“會有這個機會的。”
書生殷勤地站起身,拿起酒壺給連英杰續杯,連英杰卻捂住了杯口。
“酒就不多喝了,一會兒還得回家,醉醺醺的,讓人見了有損朝廷的顏面。”
書生意會,點頭附和:“大人所言極是,作為朝廷命官,是不該在外飲酒放縱。不過在下看大人挺喜歡喝這個秋露白,不如帶兩瓶回去?在府中飲酒應該無礙吧?”
連英杰故作猶豫,書生此時極有眼色,不待連英杰說話,徑直走出廂房,吩咐小廝去讓店家打包幾壇子秋露白,給送到連府去。
連英杰阻攔不得,只好任由他去。
之后兩人又說了幾句有關文章的話,連英杰就表示要走了,書生恭敬地把連英杰送上馬車,一路極盡諂媚,力求把對方伺候好了。
書生目送著馬車遠去,直到看不見馬車,才轉身回到廂房。
廂房的門一關,書生的臉色就變了,抄起桌上的杯子,用力摔到地上。
“這姓連的,也未免太貪了!”
小廝趕忙勸道:“我的爺誒!可小聲一點兒,小心隔墻有耳。”
書生的聲音頓時小了,顯然是怕了。不過他剛才伏低做小的憋屈還在心口,就算小聲也要罵出來。
“實在是貪得無厭!都給了一千兩銀子還不夠,就幾壺酒都要貪!”
“不過是區區六品小官,就敢如此放肆!若非他身后站著吏部侍郎,我看誰還會巴結他!”
說起那幾壇子秋露白,書生就心疼得不行。
這秋露白在京城可是名酒,一壇子就要五十兩銀子,他一下子讓人送了四壇,又花了二百兩,可把他心疼壞了。
不過為了能留在京城,付出再多,他也認了。
癱坐在馬車上的連英杰,并不知道方才還在一臉諂媚討好自己的人,此時正在背地里罵自己。
他曲起一條腿,一只手搭在膝蓋上,頗有興致地點著銀票。得了這筆銀子,應該能給百香樓的秋離姑娘贖身了。
他最近迷上了百香樓的秋離姑娘,容貌妖艷,聲音卻極其清冷,聽得他心都要酥了。
這位秋離姑娘,容貌有幾分像謝寧,都是艷麗型的,不過秋離姑娘的性子可比謝寧要好,溫柔可人有眼力見。
連英杰又想起了求而不得的謝寧,本來笑意吟吟的臉一下冷了下來,顯然是想到了謝寧現在的丈夫——今科探花陸川。
早在陸川考了會試第七名時,連英杰心里對他就已經開始防范了。
以他們的身份,注定是敵對的。不光是因為謝寧的緣故,還因為他之前找人想要毀了陸川的名聲,斷了他的前程,雖然最終失敗了,但仇是結下了。
所以連英杰要用一切權力打壓陸川,讓他永遠也不能出頭,否則遭殃的就是他了。
好在他如今在吏部,負責官員的任免調動,就算陸川考上了進士,想當官還是得經過吏部的調任。
連英杰早早就跟人打好了招呼,要把陸川調進吏部當官,當他的手下。到時候他作為上官,天然就能把他打壓下去,還能把人安排去干一些臟活累活,功勞都是他的。
連英杰想得很好,人也打點好了,就等著殿試過后,把陸川調到吏部來。
結果陸川因為容貌冠絕,被圣上欽點為今科探花,直接進入翰林院當編修,致使連英杰的一系列計算瞬間落空。
吏部的手再長,也伸不進翰林院里去,能在翰林院待著的官員,不說各個都清高,至少是看不起連英杰的收買的。
所以陸川才能在翰林院一直悠閑度日。
當時聽著街上百姓對陸川的各種稱贊,連英杰面上不顯,回到家就把書房給砸了。
連英杰恨得不行,卻又無可奈何。此時看著手上的銀票,他不禁在想,若陸川沒考中探花,今日來討好自己的人就該是陸川了吧?
陸川若是知道他這個想法,定要“呸”他一唾沫,人賤想得倒是挺美。
以陸川的性子,受到職場欺壓,哪可能會去討好敵人,暫時打不過他就逃,又不是非得要在京城當官,以后強大后再回來報仇也不遲。
好在他還算幸運,考中了探花,不用聽憑吏部調任,直接進了翰林院。
陸川表示這樣的日子很好,進了翰林院寧哥兒有面子,他也能每天看書當咸魚,雖然這個咸魚生活需要早起。
自從陸川當官以后,謝寧底氣都足了不少,每天樂呵呵的,就連街上那么多男人在罵大安報社,也依然沒有改變他的心情。
最近報紙上連載的《換魂記》,已經連載到結局了。
蘇少爺在蘇小姐的支持下,去官府狀告丈夫,知府大人判決兩人和離,蘇公子不再是周家媳婦。
周家在當地出了名,被百姓唾棄。而蘇少爺和離后,蘇家父母沒讓他回家,反而斷絕了父女關系。
蘇少爺利用自己以前學的知識,開了一間織布坊,因為懂得經營,生意越來越好;蘇小姐則是進京趕考,一舉考中狀元,光耀門楣。
兄妹倆用著對方的身體,成就一番事業,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看完結局后,有人拍案叫絕,有人破口大罵,有喜歡的也有討厭的。
這幾天議論紛紛,不少男子不是在罵作者就是在罵報社,謝寧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對于別人的罵聲,謝寧一點兒也不放進心里,報社可不是當初的報社了,現在報社有圣上在背后撐腰。旁人的幾句罵聲,對報社起不了一絲作用。
謝寧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煩惱。
今兒一大早,報童們都出去賣報了,謝寧剛到報社沒多久,就有人找上了門,指名道姓說要找平云居士。
謝寧一開始還以為是哪個老頑固來找茬的,正要讓記者把人打發走,卻被告知對方是個衣衫破舊面容滄桑的中年婦人。
報社的廳堂里,那婦人瑟縮地坐在下首,臉色有些蒼白,穿著的衣衫縫縫補補卻洗得發白,可見對方雖然生活貧苦,仍然很愛干凈。
只這一點,謝寧對她的印象就挺好的,就是人太拘謹了。
謝寧溫和地問:“這位嬸子,你來找平云居士有什么事兒?”
聽到謝寧的聲音,婦人身子一哆嗦,頭垂得更低了。
見她這副樣子,謝寧和榮齋先生面面相覷,實在不懂這位膽小的婦人來找平云居士做什么。
榮齋先生嚴肅地說:“這位夫人,若是不說出你的來意,我們是不會讓你見到平云居士的。”
本以為婦人還會繼續低著頭不說話,豈料她沉默了一瞬,猛地抬起頭來,聲音有些哆嗦:“我、我找平云居士有事。”
榮齋先生問:“找他有什么事?”
見婦人又沉默了,謝寧態度溫和地說:“這位嬸子,我們是不會讓來意不明的人隨便見我們的作者的,而且平云居士也不想讓人知道他是誰。”
婦人一下子慌了,臉色是肉眼可見的焦急:“我找平云居士真有事兒,沒有惡意的。”
謝寧并沒有看在她可憐的份上隨便應下,而是看了榮齋先生一眼,榮齋先生會意,當即厲聲道:“你到底有何事要見平云居士?”
婦人像是終于意識到,若是她不說出來意,報社的人是不會讓她見到平云居士的。
婦人囁嚅道:“我想問一下他,真的,可以到官府去請求和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