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學習
“這跟工部和刑部有什么關系?”小果兒疑問道。
陸川給謝寧夾了一筷子青菜,謝寧習以為常地把那兩根青菜撇到一邊,打算拖到后面再吃,只要碗里一直有青菜,陸川就不會再給他就夾青菜。
然后陸川又給小果兒夾了一筷子青菜,小果兒沒有謝寧這么好運,被親爹盯著,不得不苦著臉把青菜吃下去。
小果兒不愧是謝寧親生的,打小就不愛吃青菜,小時候吃輔食,凡是加了青菜碎的輔食,都要哄好半天才吃得下去。
陸川瞥了謝寧一眼,當做沒看見他的小心思,見小果兒吃完了青菜,陸川才給他解釋剛才的問題。
“不規范開墾梯田,極易造成山體坍塌,這也是水利中的一部分,工部有監察天下水利的職責。秋水縣已有十幾年不曾發生過洪澇災害,工部一時沒察覺到情有可原!
“不過我讓工部的人來吏部,就是想從專業的角度,讓吏部眾人明白秋水縣現在情況的嚴重性!
吃完青菜后,小果兒悄悄夾了一塊排骨,感受著排骨的酸甜滋味,剛才吃到青菜的難受勁兒一下子就消失了。
小果兒一副恍然的模樣:“我懂了,爹爹你讓科研司的人去吏部,也是為了從專業角度把他們給辯駁服了?”
陸川笑了:“聰明,昭哥兒這么聰明,這是爹爹獎勵你的。”說著他又給小果兒的碗里夾了一筷子青菜。
小果兒剛因為被夸獎而露出的笑容頓住了,他低頭看著碗里的青菜,語氣牽強:“你確定這是獎勵?”
陸川理所當然地點頭,然后也夾了一筷子青菜到自己碗里,說道:“現在天熱氣躁,容易上火,多吃青菜能降火,對身體好。”
謝寧可不敢參與他們父子倆的話題,一直低著頭默默吃肉,生怕陸川想起他來,又要逼他吃青菜。
在親爹眼神的威逼下,小果兒不得不把這個獎勵吃下去。只是接下來他是不敢再輕易搭話了。
不過陸川是個有始有終的人,問題回答到一半,即便提問人已經不感興趣了,還是照樣解釋完。
“這秋水縣縣令除了讓百姓伐樹開墾梯田外,還有一個嚴重的錯誤,就是以自己的推斷判案,而不是以證據定罪,造成了不少冤假錯案!
“案件由刑部負責,地方上的案子,每年都需要上呈到刑部,刑部若是有疑問,會打回去讓當地官員重審,沒有疑問的案子,刑部審核通過后,判決才可以生效!
“秋水縣的案子明顯證據不足,不知為何刑部會通過審核,等明日一切就明了了。”
小果兒還是沒忍住回答:“所以說,秋水縣的事情能發展到現在,其實刑部和吏部都有責任?”
“對。”陸川點頭。
陸川和謝寧談事情,從來不會避著小果兒,他雖然年紀還小,能聽懂的并不多,但他們不想把小果兒培養成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哥兒,長大后只一心等著嫁人就好。
官場里的頭頭道道、八卦新聞里的生活智慧、人與人之間的人情世故,小果兒都有涉獵,小小年紀就已經是個小機靈鬼了。
這時謝寧終于從飯碗里抬起頭來,他看向陸川的眼神里有些擔憂。
“秋水縣一事,牽扯到好幾個吏部的官員,你一上任就搞這么大的事情,不怕他們排擠算計你嗎?”
陸川看了眼桌上,碟子里還剩最后一口青菜,應該給寧哥兒吃才是,他今晚還沒吃過多少青菜呢。
于是謝寧看著自己碗里又多了一團青菜,心里懊悔不已,暗自在心里掌嘴,叫你多嘴!
旁邊的小果兒倒是樂得晃起了小腳,他都吃了這么多青菜,也合該讓阿爹吃一些了。
面對桌上表情迥異的夫郎和哥兒,陸川不為所動,面不改色吃下一口白飯,才說道:“不管我搞不搞事兒,他們該排擠還是排擠,該算計還是算計!
“整個吏部都是梁尚書的人,我進去就是一個異類,把火燒得更旺些,那些小嘍啰才不敢使陰招。”畢竟閻王好躲小鬼難纏。
謝寧想想也是,手下意識從碗里夾了東西來吃,卻吃到了一口青菜,頓時什么想法都沒了。
一家子沉默著吃完了這頓飯,喝了一盞消食茶后,全家人便轉移到書房里去。
書房原來只有兩張桌子,陸川讀書的時候,陸川看書做功課,謝寧則是寫新聞看稿子,兩人抬頭歇息的空隙,還可以看著對方緩解一下疲勞。
現在書房里又添了一張小桌,就放在陸川的桌子前面,方便他隨時監督小果兒學習。
小果兒聰明是聰明,可是不愛學習,也就剛去哥兒班的那幾天,因為新奇對學習有點興趣,到了后面就是敷衍了。
陸川一開始是不管他的學習的,但當時教小果兒的夫子很盡責,哪怕陸川是知府,都照說不誤。
陸川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小果兒在班上的學習情況,課上經常帶人擾亂課堂秩序不說,自己也學得一趟糊涂,學字學一個字三天還不會。
這陸川忍不了了,他能接受小果兒不成器,但他不能做一個不識字的文盲,于是他決定親自輔導小果兒的學習。
一開始確實是輔導得雞飛狗跳,好在現在小果兒長大了一些,明白自己不學習的幻想注定破滅,已經認命了。
小果兒現在雖然不在學堂上課,但陸川每天都會給他布置功課,他今天跟著謝寧出去,在報社和婦聯的地方玩了一天,也只有這時候有時間寫功課。
謝寧看了一遍大安報社這些年的情況,打算中途休息一下,便挪到了小果兒后面,小果兒正在寫今天的大字。
然后又踱步到陸川身后,陸川正在寫明天的授課內容,明天上午他需要去給太子殿下授課,下午才能去吏部點卯。
這還是陸川除了小果兒之外,第一次教導學生,不多提前寫好教案,他怕明天不知道該講什么。
“這是給太子殿下寫的授課內容?”謝寧見陸川寫完一段,才開口問道。
陸川把毛筆擱下,點頭道:“對,今日特意問過王公公了,我打算從實務開始入手教導!
謝寧也不懂怎么教太子,他只懂得怎么教記者寫新聞稿子,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那你寫好了嗎?”
“寫了一部分,明天先教著,看太子殿下的表現再調整內容。”
看到這份教案,謝寧想起一個事兒,他說:“昭哥兒如今還沒有入學,這么些天都找不到一個愿意招收哥兒的學堂,我們是不是得想想辦法了?”
聞言陸川收起教案的手一頓,眉心微皺,這確實是個難題。
以前陸川還沒去云南的時候,那邊多是蠻夷和大安人混居,大多數人沒有接受儒家的正統思想,沒有什么男尊女卑哥兒更卑賤的思想。
越是缺少禮教的地方,思想越是開放,所以當陸川提出要在云南國子監開設女子班、哥兒班的時候,并沒有太大的阻力。
但京城不一樣,這里不是陸川的一言堂,而且老頑固眾多,想要在正統的學堂里開設女子班哥兒班是無比艱難的事情。
當初云南國子監開設女子班哥兒班的事情,上了云南報紙,又傳到了京城,還引起了軒轅大波,天下讀書人議論紛紛。
不過那時女子班和哥兒班已經開設半年了,她們優秀的成績讓那些議論反對的人都說不出話來。
好在小果兒有陸川的輔導,不然他就成了拖后腿的那一個了。
謝寧苦惱道:“今天跟福壽郡主問起泉哥兒的學習,她說泉哥兒學習是請了女夫子和哥兒夫子到府里來單獨授課的,F在昭哥兒沒法上學,你說我們要不要也請個夫子回來授課?”
“不行,我不同意!”
聽到謝寧和陸川說話后,小果兒便分了一半心神去聽,一聽阿爹說要請夫子到家里來,小果兒立馬跳起來反對。
激動之下,小果兒手中的毛筆落了一滴墨到紙上,他寫了一晚上的功課瞬間毀了,但他現在顧不上了。
要真和他阿爹說的那樣,夫子天天盯著他一個人,他會難受死的。
“不要請夫子到府里來,我要去上學,我要跟大家一起學習,才不要自己一個人!”
陸川也不贊同這個做法,他搖了搖頭:“不妥,讀書除了學習知識和道理,還有一個重要的,那就是鍛煉和別人之間的交往能力。”
融入集體、保持自我的情況下,學會包容他人,開始一段友誼。
他們從云南到京城,已經讓小果兒失去了他的那些朋友,總不能不給他交新朋友的機會。
陸川的話謝寧很贊同,他小時候回京時就是沒有朋友,才會被人欺負都不敢吭聲,還好后來白玉荷花來了京城,他才不至于那么孤單。
有一些文人的家族比較大,會在自家開辦宗學,自家的女孩哥兒可以進去學習,外人很難進去。
而且就算能進去,謝寧也不想讓小果兒去,他對所謂的宗學有心里陰影了。
王允知家就設有宗學,以陸川和王家的情分,給小果兒求一個名額還是可以的。
但陸川從來沒有考慮過,因為這些宗學對女子哥兒的教導,大多是學習琴棋書畫、女則女戒以及如何持家,小果兒不需要學這些內容。
“那你說怎么辦?”謝寧問。
陸川沉吟片刻后,說道:“你先別管了,我現在有一個想法,不知道能不能成,昭哥兒就先跟著你去報社吧!
聽到自己暫時不用和夫子一對一,小果兒瞬間松了一口氣,這才注意到紙上的大墨點,他內心直接尖叫起來。
第272章 教學
翌日,點卯時間已過,吏部考功司的官員都在在等著陸川的到來,考功司主要負責官員的考核和升降,現在被梁尚書分給了陸川管理。
昨日陸川撂下那句話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舍看考功司的各類文書,直到放衙時間才從房舍里出來。
以連英杰為首的考功司官員們,都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紛紛發揮自己的人脈,去找工部和刑部的人,打聽薛山海在秋水縣所做事情的危害性。
可惜讓他們失望的是,陸川對他們說的話竟然不是在恐嚇他們。
凡是在復核通過名單上簽字蓋印的官員,都不免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陸川會怎么發作他們。
當然,有背景的官員已經想好了推卸責任的理由,但連英杰作為主要審核人,是無論如何也推辭不過。
梁尚書如今已不是太看得上他,但連英杰還是連夜找上了梁家的門,他也沒有別的能求救的人了。
梁尚書雖然已經看不上連英杰,但他還是梁家的女婿,還是他們這一黨派的人,為了不讓底下的人寒心,梁尚書答應了撈他一把。
最重要的是,陸川一來就得罪了整個考功司,明擺著的靶子,梁尚書不出手都說不過去。
正好讓底下的人明白,誰才是值得追隨的,別有點風吹草動就動搖。
這事頂多是他底下人粗心造成的,有他這個吏部尚書壓著,再重也不過是罰俸罷了。
他們想得很美,結果距離點卯時間都過去了半個時辰,還沒見著陸川的身影,他們就開始急了。完全忘了陸川昨天跟他們約的是第二天下午。
連忙找人去打聽,得知陸川確實沒來,但也沒讓人遞話請假。
又過了一會兒,才有人打聽到陸川一大早就進宮了。
連英杰一時慌了神:“他不會是想越過尚書大人,直接向陛下告狀吧?”
他旁邊的官員也有些慌亂:“應該不會吧,不過是小事兒,沒必要向陛下稟告吧?”
倒是有人腦筋轉得快,想起陸川昨天的話,以及陸川被封為二品太子少師的事情。
“陸大人如今是太子少師,他應該是進宮為太子殿下授課,諸位應該是想多了!
聽到這話,連英杰才稍稍鎮定了一下。
梁尚書則一直在房舍里等著人來找,結果他都快喝了一壺茶,才有人來報,陸川進宮了。
梁尚書一時氣極,但他沒功夫發脾氣,他正著急上茅廁呢。
吏部里發生的事情陸川并不知道,他如今已經坐在了東宮,和太子殿下面對面而坐。
太子殿下果然如席東和唐政所說一樣,是個性情溫潤敦厚的少年,可能因為他從小被當成儲君來教導,溫潤氣質里透著貴氣,為人很是穩重,看著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少年。
陸川和太子互相見禮后,才在太子的招呼下,在他對面坐下。陸川向太子行見君禮,太子向陸川行拜師禮。
陸川提著的心稍稍松了一點,還好這個學生和席東他們所說一樣,是個尊師重道之人,他可以不用跪著教書了。
其實接到旨意的第二天,陸川進宮去謝恩,是有意推辭太子少師這個兼職的,奈何圣上不準,他只能硬著頭皮上。
像是看出了陸川的緊張,太子溫潤一笑:“孤久聞陸少師在云南的事跡,也深入了解過云南農稅商稅上漲的原因,知道陸少師是世間少有的能人。”
陸川禮貌微笑:“殿下過譽了,微臣只是想讓百姓能過得更好一些罷了!
太子:“陸少師不必謙虛,得知您要回京后,孤特意懇請父皇讓您擔任孤的老師,正是想向您學習實務。孤是大安的儲君,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是孤應該做的!
聞言陸川幽怨地看了太子一眼,原來是你小子主動要求的,他就說圣上怎么會突然找他當太子的老師。
不過看著太子眼里對自己的崇拜,陸川心里的幽怨淡去,好歹是自己的小粉絲,應該要大量一些。
知道是太子自己主動要求的,陸川心里的壓力頓時沒了,自己選的老師,他怎么教,太子都得受著。
受不了,就自己向圣上說吧。
正想著,陸川思緒突然歪了一下,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若是小果兒能像太子一樣就好了,這么主動好學,他能省不少事兒。
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陸川很快就給太子講解起來。
太子如今不是啟蒙,四書五經這些早已學會,而且他要學的是實務,陸川不打算跟普通夫子一樣授課,而是選擇了用實際事例來講解解決辦法。
“微臣剛到臨安府時,臨安府當時有個地頭蛇,姓丁,丁家掌控了整個臨安府的經濟和糧食……微臣在保證了百姓能有糧食吃的情況下,才敢對丁家下手……”
隨著陸川的講解,太子時不時點頭,偶爾也會提出疑問,陸川會盡量用他能聽明白的話來講解。
太子殿下眼里亮晶晶的,頗感興致地看著陸川,他以往上課,從來不知道上課還能這樣子,就跟聽故事差不多。
但他又能明顯地感覺到,他確實是聽懂了,也知道了做事情需要從多方面考慮,不能顧頭不顧尾。
時間慢慢過去,陸川從一開始的緊張,到后來的放松,只需要一個捧場的學生。
面對學生崇拜的眼神,陸川很難拒絕,興致一來,把自己在臨安府做的事情,從各個角度切入講了一遍。
等門外等候的小太監進來時,陸川和太子才發現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他們就丁家的事情,竟然探討了兩個時辰,中間完全沒有想過要休息。
太子也是第一次上課這么輕松,被打斷后才發現腹中饑鳴,他中途竟沒有用過一次點心。
之后有兩個宮女端了兩杯茶進來,陸川接過茶水,溫熱的茶水一下子緩解了他喉嚨的干渴。
太久沒有一下子說這么多話,嗓子有點受不了。
太子說:“辛苦先生替孤講解,孤今日受益匪淺。”
陸川敏銳覺察到太子稱呼的變化,看來這一節課下來,太子是真心把他當老師了。也不枉他為了這份教案,絞盡腦汁想了好幾天。
“太子不必客氣,這是微臣應該的!
之后為了不讓太子繼續客套,陸川開始給他布置課后作業。
課后作業是每個學生應得的,陸川想到他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各科夫子和鐘博士給他布置的課后作業,當時常常寫到深夜。
現在輪到他布置課業的,陸川有種風水輪流轉的感覺。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要撕爛別人的傘。
即便是太子的傘,他也照撕不誤。而且太子是他頂頭上司的兒子,那種微妙的爽感,簡直無法言說。
不過太子的反應和陸川的想象完全不同,他欣然接受了這份課后作業,還積極詢問還有沒有其他課業。
陸川都懵了,但也只能搖搖頭表示沒有,他這才想起,這個學生不同尋常,他不是小果兒,多一點兒課業就哀嚎。
他當太子少師,還是眼前這個學生主動要求的,學習的積極性那叫一個高,又怎么可能跟小果兒一樣。
從東宮出來后,陸川對比著自己教過的兩個學生,對比太過慘烈。
陸川嘆了一口氣,小果兒差點就差點吧,誰讓他自己也是條咸魚呢,生的小哥兒是條小咸魚,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安慰著自己,基因如此,也不能怪小果兒。
懷著這種復雜的心態,陸川坐著宮中的馬車,一路往吏部去。
這是太子特意安排的,可能是認可了這個老師,他還留陸川在東宮用了午膳。
等陸川來到吏部考功司時,連英杰一群人已經等了好半天,工部、刑部和科研司的人已經來了。
“你怎么來了?我不是讓你隨便派一個懂物理的人來就行了嗎?”陸川驚訝道。
沒錯,科研司來的人正是唐政,科研司這些年研發了不少利民的好東西,加上圣上的看重,在朝廷中的地位漸長。
唐政作為科研司的司長,吏部眾人并不敢怠慢他,哪怕知道他是來為陸川撐腰站隊的。
這時唐政正坐在考功司的大堂,喝著優質的茶水,旁邊還有人殷勤地給他扇扇子。
聽到陸川的聲音,唐政抬頭看去,笑道:“難得能看到熱鬧現場,我不得來瞧上一眼?”若是蘇幕知道了,非得求著唐政帶他來不可。
這么精彩的畫面,唐政怎么能錯過,回去在蘇幕席東面前炫耀一番也好。
陸川眉心皺了一下又舒展:“也好,你如今是科研司的司長,說的話更能讓他們信服!
唐政舉了一下茶杯:“那是,你們吏部的茶水還挺不錯的,比科研司的好多了!
陸川在唐政另一邊坐下,隨口道:“是嗎,我還沒喝過!
兩人聊了幾句,陸川便出去吩咐讓人帶著資料進大堂。
替唐政搖扇子的官員猶豫了一瞬,看著唐政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大著膽子問:“唐司長,聽說你們科研司研究出了風扇,天熱的時候家里擺上一臺風扇,比扇子還好用。”
陸川之前在云南太熱了,天天用冰又對身子不好,于是他想到了風扇,就一個勁兒寫信去催唐政,想讓他研究出風扇來。
唐政研究了好幾年,還是沒研究出陸川形容的電風扇,最后是用水力發動的。
在屋外裝一個水循環系統,便可做到持續搖動風扇。
如今在京城好的挺火的,就是比較難買到,那官員就是想買風扇又買不到中的一員。
唐政一眼看出他的打算,便說:“等今日事情結束后再說吧!
那官員一喜,扇動扇子的動作更大了,帶起更猛烈的清風。
說話間,考功司和工部刑部的人已經陸續進來了。
第273章 糟心
“這么熱鬧?聽說陸侍郎請了工部刑部和科研司的人過來,本官也想來湊個熱鬧,陸侍郎不介意吧?”
所有人齊聚一堂,還沒等陸川說話,梁尚書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眾人循聲望去,梁尚書正閑步走進來,臉上掛著微笑,看似是在征求陸川的意思,但他已經走到了主位旁邊。
誰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一早上無心做其他事,就等著考功司的人來報。所以才能這么及時趕到。
陸川回以同樣的微笑:“梁大人說笑了,大人是吏部尚書,吏部的所有事情大人都有管理的權力,下官自然不會介意,大人請坐。”
梁尚書就等著他這句話,陸川話音剛落,他就坐了下去。
梁尚書以主人是姿態命令陸川:“陸侍郎,今日這一出所為何事啊?本官聽他們說了一嘴,但始終不得其解,還請陸侍郎講解一二。”
陸川掃了梁尚書一眼,知道他是來為連英杰和其他官員撐腰的,他臉色未變,不卑不亢道:“回尚書大人,昨天下官查閱卷宗,發現吏部對平川府秋水縣縣令的考核有誤,便與底下人說了,但他們可能覺得本官剛進吏部,還不懂這些考核的道道,都否決了下官提出的疑問!
“于是下官就做主,請來工部和刑部的人,從其他角度驗證到底是誰說的對!
梁尚書面色僵硬了一瞬,他沒想到他本人都來了,陸川還要將這場鬧劇繼續下去。
“陸侍郎,我們吏部的事情,請工部和刑部的人來看笑話,這不太好吧。”
梁尚書掃了陸川一眼,眼里暗含威壓,陸川不為所動。
“尚書大人此言差矣,這怎么會是笑話呢,況且此事工部和刑部也有責任,是吧?”陸川看向工部和刑部派來的幾人。
感覺到陸川的視線,工部的人率先站出來,那人表情嚴肅道:“秋水縣一事工部確實有失察之責,昨日接到陸大人的來信后,工部召集了所有懂水利的匠人,甚至連以擅工事出名的尚書大人都演算過,秋水縣之事確實危害甚大!
“如陸大人所言一般,秋水縣縣令指使百姓砍伐樹木、開墾梯田,極大地破壞了秋水縣當地的水土,昨日工部上下翻閱典籍,據記錄,秋水縣每逢六七月雨水增多,極易發生山洪!
“三百年前,有擅工事的官員到當地任縣令,鼓勵當地百姓種樹造林,秋水縣才有如今的平穩!
“現在已是五月,再有半月,秋水縣禍端將現。我部尚書大人已向陛下上折子說明了此事。”
言下之意就是,留給大家補救的機會已經不多了,此事已經上達天聽,別再想著壓下去。
眾人聽到那人的話,臉色俱都變了,尤其是梁尚書,薛山海的考評已經存檔,事情一旦鬧大,就是吏部辦事不力,連帶他這個尚書都會被責罰。
就更別提他那女婿連英杰了,不過此時他也顧不上他了。
刑部派來的兩人臉色也沒好到哪里去,畢竟這秋水縣縣令,可不僅僅是犯了這一個錯,還判了不少冤假錯案。
地方上的案子結案后,需要把各項證據和判決上交給刑部,由刑部來復核這些案子有沒有疑點。若是沒有疑點,刑部便會在文書上蓋章,判決由此生效。
秋水縣呈報上來的那些案子,證據明顯不足,但能通過刑部的復核,自然是有原因的。
刑部有個郎中,是走關系升上來的,是某個勛貴家的子弟,平時上面分給他的任務,他都是讓底下的主事去做,他過一眼就簽字蓋章。
秋水縣之事亦是如此,不過那個主事和薛山海有些七拐八彎的親戚關系,加上薛家有錢,打點了不少。
秋水縣冤假錯案之事便被蒙混過關了。
直到陸川經過秋水縣,發生了端倪,否則怕是要等秋水縣山洪爆發后,朝廷才會有人知曉。
出了這種事情,刑部的責任很大,就算把那個郎中和主事都落了罪,也掩蓋不了刑部用人不當的事實。
刑部的人過來,主要也是想把事情壓下去,結果沒壓下去不說,還被工部的人捅到了圣上跟前。
他們多少也要受點責罰了。
思及此,刑部那兩人不由瞪了工部的人一眼,最后也只能安慰自己,他們不是主事人,就算有責罰也不會太重。
至于會不會有人因此而丟官帽,已經不在他們考慮范圍之內了。
聽到秋水縣之事已經上達天聽,梁尚書也沒了施壓的心思,在圣上面前及時補救才是正經的。
沒了梁尚書的反對,刑部的人也不拖后腿,事情進展得很順利,陸川把今天這一場探討會的結果,寫成奏折呈給圣上。
圣上同時看到工部和陸川的奏折,頓時勃然大怒,大安竟有如此蠢鈍的官員!
不過現在更重要的不是追責,而是如何補救,圣上強壓下怒火,召集工部和科研司的人進宮,共同探討秋水縣即將到來的雨季。
陸川把唐政送出吏部的大門,唐政全程沒說幾句話,仿佛有他沒他都一樣似的。
但唐政在其中的作用可不小。
陸川感激地看了唐政一眼,眼含笑意道:“謝了!
唐政斜了他一眼:“小事兒,客氣什么!
對唐政來說,確實是小事兒,不過是向工部尚書遞幾句話而已,他之前在工部干活的時候,工部尚書對他還不錯,不管是因為他父親還是他因為他的才能。
唐政也想回報一二,畢竟按照陸川的說法,他是一定會把秋水縣的事情鬧大,到時候最先認錯認罰的部門,才更容易得到圣上的原諒。
陸川挑眉:“行了,我也不多說什么,有空叫上蘇幕和席東,大家一起喝酒!”
唐政點頭:“好啊,正好趁著蘇老二還在京中,等過些日子他帶著學生去江南,想見也見不著了。”
陸川驚訝:“我記得他之前寫信說,他去過江南了,怎么還去?”
唐政笑道:“他說想重游舊地,好幾年沒去過了。”
陸川想到他當初出京時坐船到江南,在船上暈了大半個月,就心有余悸。
他感嘆道:“他還真能跑!”
兩人又聊了幾句,唐政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道:“中午在里面,有個吏部的官員很殷勤,又是給我上茶又是扇扇子的,就是想要一臺風扇,不知道現在還想不想要?”
陸川笑著搖頭:“現在應該是沒心思想風扇了。”
唐政想到剛才正堂內眾人的反應,幾乎所有考功司的官員都心神不寧的,他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
陸川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不僅燒得旺,還把工部和刑部給燒了。
不少官員知道了陸川的行為,都暗暗心驚他的惹事能力,連白閣老也不禁感嘆,不愧是鐘老頭選中的人,果然不同尋常。
陸川是帶著大功勞回京的,這些年過去,他發現的土豆和玉米,已經在大安推廣開來,百姓們不用再餓肚子,連邊軍也不用餓著肚子去操練。
之后在玉山縣研究出防治天花的牛痘,救活了整個縣城的百姓,如今各地百姓在朝廷的主持下,大多數都接種了牛痘,杜絕了以后再爆發天花的可能。
去到云南之后,鼓勵當地百姓開墾梯田,種植各種經濟作物,制定完善的商業制度,鼓勵工商業的發展。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是死后可以配享太廟的大功勞,也是陸川的保命符,只要他不作死想要謀反,就算是圣上,也不敢輕易動他。
所以陸川不怕得罪人,他已經不是那個任人宰割的小官員,他也不想跟這些京官使什么彎彎繞繞的心計。
能直接碾壓的事情,又何必多耗費自己的心神呢。
白閣老做了幾十年的官,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并不覺得陸川魯莽,反而很是欣賞。
梁尚書也不是不明白,只是陸川來吏部,明顯就是來分他的權的,他哪能老老實實遂了圣上的意。
官場之事謝寧不了解,他如今正苦惱著小果兒的學習呢。
這些天他忙著重新接管大安報社,和榮齋先生做交接,因為這幾年在其他地方也開辦了幾個地方報社,地方報社的事情也需要了解,整個人忙得不行。
謝寧沒空搭理小果兒,他又不愿意自己呆在家里,讓他去永寧侯玩又嫌無聊,謝寧索性把人扔在隔壁的婦聯。
反正婦聯有福壽郡主在,肯定不會出什么問題。
這正合小果兒的意,在婦聯不僅能聽到各種家長里短,還有泉哥兒陪著他一起玩,等謝璟休沐后,謝璟這個表哥還會帶著他和泉哥兒去探索京城的大街小巷,玩得不亦樂乎,都忘了還有學習這回事兒。
要不是陸川每天晚上監督他寫兩頁大字,他怕是連字都忘了怎么寫了。
雖然陸川說過他會想辦法,但謝寧看著小果兒天天無所事事,就知道玩,他覺得有點糟心。
他也不懂自己的心態,明明在云南的時候,小果兒經常玩他也不覺得有什么,而且他還常常帶著小果兒一起玩,怎么現在就見不得他玩了呢?
“那是因為在云南的時候他在上學,偶爾玩一玩那叫放松,現在天天玩叫不學無術,這哪能一樣!”陸川調侃道。
“凡事都過猶不及,他要是天天學習,你會想拉他去玩,他要是天天玩,你就會想叫他去學習了,都是正常心理!
“原來是這樣!敝x寧恍然。
隨后他又想起來什么,說道:“說起學習,你給昭哥兒找到可以讀書的學堂了嗎?”
第274章 面談
其實謝寧也不是沒有想過,聯合福壽郡主一起辦一個專門招收女子哥兒的學堂,這樣他就不用愁小果兒的學習了。
但他和陸川認真討論之后,夫夫倆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
且不說能不能招到學生,光是招聘夫子就極為困難,應該說是招聘符合陸川謝寧他們要求的夫子很困難。
如果開設了專門招收女子哥兒的學堂,為了避嫌,就只能招聘女子或哥兒當夫子。
京城富貴人家,大多會請女夫子或者哥兒夫子到家中給家中女兒哥兒教學,但大多數是教導她們琴棋書畫以及各種為人妻子的規矩。
而謝寧他們大多數時候也只能請到這樣的夫子,這與陸川對小果兒的期望并不相符。
在陸川看來,別人家的孩子別人如何管教他管不著,但他的孩子,他希望小果兒能快樂成長,學什么都是因為他自己,不是為了嫁人而學一些利他性很強的東西。
陸川只希望,小果兒能像一個普通孩子一樣,接受知識,擁有友誼,度過一段快樂的讀書生涯。
如果有可能,他還希望小果兒稍微長大一些后,能跟夫子去各地游學,見識各地的風土人情。
而不是一直困在京城,到了年紀就談婚論嫁,一輩子居于后宅。
謝寧雖然是土生土長的大安人,但他跟陸川生活了十幾年,做了報社的十幾年的主編,主持著多個地方婦聯的工作,他知道對事業對女子哥兒有多重要。
不管小果兒以后的職業選擇是什么,他們夫夫倆對小果兒的期待絕不是長大后就嫁與他人為夫郎,從此相夫教子。
“有點眉目了,等過些日子,小果兒應該就能進學了!标懘ㄏ氲叫」麅航K于能去上學了,臉上浮起了笑容。
謝寧驚訝:“有眉目了?是哪家學堂?”
“是白楓書院!标懘ㄕf。
謝寧提高了聲量:“白楓書院?”
看著謝寧快驚掉下巴的表情,陸川沒忍住,往他嘴里塞了一塊芒果干。
謝寧合上嘴,習慣性嚼了兩下,酸酸甜甜的滋味怎口中蔓延,他才回過神來。
謝寧猛地抓住陸川的胳膊,激動道:“白楓書院不是不招收女子哥兒嗎?你怎么說服他們的?”
“是只招收小果兒一個哥兒,還是說會專門開設女子班和哥兒班?”
“白楓書院在城外,小果兒每日上學會不會遠了點?還是說你打算讓他住在書院,旬休時才能回來一天?”
“不行不行,小果兒還這么小,哪里能在書院留宿,還是得回家住才行!
謝寧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沒等陸川回答上一個問題,他下一個問題就砸來了,仿佛不需要陸川回答似的。
陸川笑著看謝寧絮絮叨叨,等他說夠了,陸川才說他這些天都做了什么。
放棄了開辦新學堂的想法后,陸川開始收集京城里大大小小的書院學堂的資料,了解這些書院學堂的夫子品行,已經他們對女子哥兒進學的看法。
一圈篩選下來,陸川覺得白楓書院的夫子是最好的,也是最有可能開設女子班哥兒班的書院。
國子監是由朝廷直接管轄,京城不是云南,不是陸川的一言堂,京城國子監的改制,是需要朝廷上下討論過后才能定下的。
陸川第一個就否決了國子監,即便他的老師鐘博士也在里面教書。
之后便是明德書院,能進明德書院的學子,基本都是勛貴子弟或官員之子,書院內階級觀念嚴重。陸川很不喜歡明德書院的風氣,就算破格讓小果兒進去了,他還害怕這些學子欺負小果兒呢。
至于其他的小書院或者學堂,大多都是以科舉為主,小果兒又不能科舉,陸川自己也看不上。
用排除法排除,最后就只剩下一個白楓書院還不錯。
蘇幕這么個愛自由、愛瀟灑的人能在白楓書院帶了快十年,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白楓書院看似教學嚴格,規矩很多,實則書院內的學習風氣濃厚,思想開放,更能接受新思想。
自從蘇幕第一次帶著學生游學到臨安府,被陸川中途截胡了好幾個學生。
那些學生大概是被陸川安排的任務量給嚇到了,本著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心思,一個勁兒地寫信忽悠白楓書院的同窗來云南。
這些年來,陸川手底下多了不少白楓書院出來實習生,一般等他們歷練夠了,回京去考科舉,就會有下一批學子來干活,源源不斷。
沒有這些學子的幫忙,云南現在的發展還不會這么快。
在陸川手底下干活,累是真累,但也是真能學到東西。他們在云南生活多年,思想逐漸被當地的民風同化,也變得開放起來。
這些學子對待女子哥兒讀書已經習以為常,后來回到京城,也把這樣的思想帶回了書院,如今書院里的學子和夫子,大多都對女子哥兒讀書沒什么抵觸。
當然,書院院長的同意,也是極為重要的。
白楓書院的院長本就是個不拘小節的豪爽之人,不然也不會和蘇幕成為忘年之交。
陸川找了蘇幕來牽線,以上任云南知府的身份面見院長,和院長一談書院以后的發展。
“還未謝過陸大人對老夫那些學生的照顧,這些年辛苦陸大人照應了!敝茉洪L一見到陸川,就笑著說道。
陸川抬頭看去,周院長是個精神矍鑠的老頭,穿衣不拘一格,此時正一邊捋著胡子,一邊打著折扇。
看來之前蘇幕留胡子就是跟著周院長學的,陸川猜測。
陸川連忙起身,笑道:“周院長客氣了,其實這些學生對云南的建設幫助良多,該是本官謝他們才是!
“陸大人就別謙虛了,這些學生自從歷練回京,寫的文章變得言之有物,大多數都考上了舉人,這都是陸大人的功勞!敝茉洪L在陸川對面的位置落座。
陸川也跟著坐回了椅子上,提起茶壺給周院長倒茶:“這我可不敢攬功,都是他們自己的努力,我不過是給了他們一個歷練的機會罷了!
周院長接過茶水:“書院的學子大多貧寒,一個歷練的機會,對他們來說也極為難得!
還沒等陸川接話,作為中間人的蘇幕就已經受不了了,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說道:“停停停!不要再互相客套了,大家誰不知道誰!”
這兩個人私下是什么秉性,蘇幕一清二楚,這些話蘇幕聽得牙疼,連忙制止。
“你、有事相求就有話直說。”蘇幕指著陸川說道,然后又轉向周院長,“知道你欣賞陸行舟,心里就算喜滋滋也不用這么端著!
“你們倆都給我正常點!”
說完蘇幕抄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解渴,邊喝邊示意兩人有話就說。
被蘇幕這么一鬧,兩人之間的恭維終于結束了,陸川和周院長都尷尬地相視一笑。
好吧,他們平時也不是喜歡端著的人。陸川放松了一些,開始說起他的目的。
“白楓書院以招收貧寒學子為主,不少出身貧寒的學子因此考中了進士,名氣可與國子監和明德書院相比,可見書院的夫子水平之高!
“既然白楓書院招收學生不拘身份,不知周院長可有意在書院里開辦女子班和哥兒班?”
周院長本來在品嘗茶水,聞言撩起眼皮,頗有興味地看了陸川一眼。
“女子班?哥兒班?跟你在云南國子監開設的一樣嗎?”
陸川在他的視線里,肯定地點頭:“是的,女子哥兒雖然不能科舉,但她們也有讀書明理的權利。我希望她們也能如男子一般,多讀些書,思想不必困囿于男子身上。”
她們也可以有廣闊的天地,能從書中去看天下,能像男子一樣游歷天下,能真正做自己。
周院長臉色一正:“陸大人可知,白楓書院若是開設女子班哥兒班,將會在京中掀起多大的風浪嗎?”
之前云南報紙傳到京城,就被那些老頑固罵了許久,只是云南路遠,他們謾罵也無濟于事。
可白楓書院就在城外,一旦開設女子班哥兒班,他相信,白楓書院一定會被朝中一些老頑固炮轟。
陸川笑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周院長還怕這點風浪不成?”
白楓書院又不是沒被罵過,之前還差點被罵得關門了,最后不還是撐下來了。
“況且,周院長當真沒有這個心思嗎?我可不信您是個循規蹈矩之人!标懘ǘǘǹ聪蛑茉洪L的眼睛。
周院長回看過去,半晌都沒說話,蘇幕看看陸川,又看看周院長,對兩人之間突然的交鋒不明所以,皺眉看了兩個來回就放棄了,磕著瓜子當看戲。
不知過了多久,周院長突然大笑起來:“陸大人果然和傳聞一樣,老夫欣賞!”
陸川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一喜,小果兒讀書的事兒有著落了!
“周院長亦是豪爽之輩,白楓書院才能有如今的名氣!标懘ㄐχf。
事情都談妥之后,周院長看向陸川的眼神帶上了幾分欣賞。
周院長能和蘇幕玩得來,說明兩人很多地方都相似,比如一高興就愛喝酒。
他當即讓人把茶水撤了下去,換上幾壺秋露白,拉著陸川一起暢飲。難得有人請客,喝酒當然要挑名貴的酒來喝。
好在陸川及時裝醉,才躲過了被灌酒。
“所以白楓書院是打算開設哥兒班了?那要不要考核?”謝寧問。
“第一次招收女子哥兒,還不能確定報名人數,要不要考核得看報名的人多不多!标懘ń忉。
謝寧略感失望,眼中有些擔憂:“若真要考核,不知小果兒能不能考上?”
第275章 辯論
“梁氏!你怎么就這么狠心!讓你去求你爹都不肯,竟眼睜睜看著我兒被貶!你個毒婦!”
“夫妻一體,你以為我兒被貶了,你能有什么好日子過不成?!”
“嫁到我連家十余年,天天苦著一張臉,我兒的官途都是你給愁沒的,真是個喪門星!”
“梁氏!你快給我滾出來,趕緊去你娘家,不管是求也好跪也好,一定要讓你爹救一救我兒,否則就別怪我連家不客氣了!”
今天連母收到連英杰被貶出京的消息,頓時急了,跑到梁氏的院子里大罵。
梁氏躲在屋子里不出門,任由連母如何叫罵,都打定主意不跟她起沖突。
連家的后院里,本來連母和梁氏的勢力是旗鼓相當的,一邊是連英杰的母親,天然站著孝道,一邊是上官家的女兒,手里抓著不少嫁妝。
連英杰的做法就是兩邊都哄,兩邊都不得罪。
連英杰憑借官職之便賺了不少銀錢后,梁氏手里僅剩的那點嫁妝他就看不上了。而且這幾年梁尚書愈發看不上他,在郎中的位置上熬了許久,都沒有一點兒變化,他對自己的結發妻子愈發冷淡。
連母對內宅里的條條道道極為敏銳,察覺到兒子對梁氏的輕視后,就開始扯著孝道的大旗,和兒媳爭起了管家之權。
如今連府里是連母做主,梁氏帶著女兒兒子常年屈居于內宅,幾乎很少出院門。
聽著外面的罵聲,梁氏面色平靜,依然抱著懷里才兩歲的兒子哄睡,仿佛沒聽到似的。
可惜外面實在是太吵了,連母一個人的聲音能吵出八百只鴨子叫的效果,她兒子壓根就睡不著。
她兒子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語氣有些好奇,奶聲奶氣地問道:“母親,祖母在說什么?”
梁氏聲音輕柔在孩子耳邊說道:“沒事,你祖母在練嗓子呢,小奕快睡午覺。”說完她就動作熟練地捂住了孩子的雙耳。
一邊是外面有節奏的叫罵聲,一邊是母親哄睡的小曲,連奕小朋友很快就睡著了。
見孩子終于睡著,梁氏把他放到里間的床上,關上房門隔絕一部分聲響。
梁氏表現得很平靜,她旁邊伺候的大丫鬟卻沒這么大的定力,她小聲抱怨道:“老夫人怎么能這么罵您,早在之前您就回了一趟娘家,在娘家坐了一天的冷板凳,都沒能見著尚書大人,可見尚書大人并不想幫老爺,又哪里是夫人您求幾句就能成的!”
“老爺早就被尚書大人放棄了,偏他自己還看不清,一個勁兒地為難夫人!
梁氏給床上的兒子輕柔地扇風,她并沒有阻止丫鬟的抱怨,只是在心里自嘲,尚書大人放棄的又豈止是連英杰。
她這個女兒也被一并放棄了。
她早該知道的,梁家的女兒只有一個用途,那就是通過姻親穩固梁家的勢力。
如今連英杰眼瞅著是個不成器的,沒了拉攏的價值,連同嫁給連英杰的她,也一并失去了價值。
雖然早已知道了這個事實,可這一刻發生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有些心寒,不過只是一點點。
現在對她而言更重要的是她的一雙兒女。
連母罵了大半個時辰,喉嚨都快冒煙了,屋里人還是沒有半點反應,身體疲憊,心里卻是火冒三丈。
正在她按耐不住心里的怒火,要命人把門撞開時,門突然開了。
即便對面的是罵自己的婆母,梁氏依然向她行了一禮,才柔聲道:“母親,兒媳前些日子已經去尋過尚書大人了,只是尚書大人并沒有見兒媳!蹦翘煲驗榫镁貌粴w,還被連母斥責了一頓。
連母語氣暴躁:“那你不會多去幾次啊?。∥覂憾歼@樣了,你還想著自己的自尊,還當不當他是你夫君了?”
梁氏還真不把連英杰當夫君了,早在連英杰接連往府里納妾,早在她被奪了管家之權,早在她只能靠自己的嫁妝養活一雙兒女后,她就不當連英杰是她丈夫了。
可惜一雙兒女還這么小,離不開連府的庇護,否則她也不會愿意替連英杰求到梁尚書那兒,她知道她爹有多無情。
后續果然不出梁氏所料,沒有價值的人,哪怕那人是他女兒,梁尚書也不會花費時間見上一面。
梁氏語氣平靜道:“母親,老爺此事兒媳亦有所耳聞,秋水縣之事已被捅到陛下跟前,梁尚書即便有意回護老爺,如今卻也是不敢動作。”
“老爺有此一朝,看來是注定的。您如今執掌中饋,理當盡快吩咐下人們收拾東西才是,過不了幾日老爺就要去上任了,時間不多了!
聽著梁氏柔柔弱弱的聲音,連母又是心慌又是氣憤,她不可置信道:“你就這么接受了?!小奕還這么小,你就忍心讓他跟著風餐露宿?還有倩姐兒,她都十二歲了,再過兩年就能相看了,真去了連豐縣那個窮鄉僻壤,她還能有什么好親事?!!”
梁氏確實是不忍心,但她也沒辦法,倩姐兒和小奕都是連家的人,她就算想和離,也帶不走他們。
女人這一輩子,嫁錯了人就是一輩子的事兒,她只能認命,盡力護著一雙兒女,讓他們不要走她的路。
梁氏無奈:“如今圣上的旨意已下,就算是梁尚書也不敢違逆陛下的旨意,我們除了認命,還能有什么法子?”
梁氏是認命了,但連母可不認命,她辛辛苦苦供兒子讀書,好不容易考中了進士,當了官,還沒享過幾年福,就要跟著兒子去那偏僻的連豐縣,她光是想想就覺得渾身難受。
習慣了京城的繁華,身邊伺候的丫鬟仆從環繞,還有兒子的侍妾上趕著伺候,天天山珍海味,她不知過得有多滋潤。
如今人至老年,要跟著兒子四處奔波,這讓連母怎么能接受!
連母直接撒潑:“我不管,你爹是吏部尚書,吏部不是管官員升任調撥的嗎?讓你爹把他調回京里來,否則我就讓我兒休了你!”
梁氏旁邊的大丫鬟臉色一變,梁氏倒是沒有什么感覺,休書威脅她也不是沒有聽過,一開始她還會害怕,后來她就明白過來了。
雖然梁尚書不看重她這個庶女,但她到底是從梁府出去的,被休回去壞的是梁家的名聲。只要梁尚書在一天,連英杰就永遠不可能休妻。
還沒等梁氏說話,一道聲音傳了進來。
“娘!你別鬧了!我能去連豐縣做縣令,已是尚書大人爭取過的結果。”
連英杰快步走了進來,聲音有些氣急敗壞,皺著眉頭滿是煩心。
兒子一發脾氣,連母這下是不敢再胡攪蠻纏了,她上前抓著連英杰的胳膊,一改剛才罵人的中氣十足,凄凄道:“兒子,我們真要去連豐縣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嗎?”
“去!必須去!娘你趕緊讓人收拾東西,我們三天后就出發!”連英杰堅決地說。
再不快點走,他怕再查出點他身上的東西,他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秋水縣的事情上,他不過是被降了職,好歹還有官做,等陸川他們反應過來,想到要詳查失職的官員,那他想走就走不了了。
這些年他利用職務之便,受了不少賄賂,一旦被查,最低也是個流放。
這連英杰怎么能接受,他寒窗苦讀十余年,就是為了當官,哪怕被貶,也比丟了官職強。
這邊連英杰一家在慌亂地收拾東西,陸川則一戰成名,在吏部徹底站穩了腳跟。
陸川的這一手,把吏部里除了梁尚書外的其他官員都鎮住了,雖然不是真正的信服,但陸川下達的命令,他們不敢弄虛作假。
還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被陸川挑刺,直接捅到圣上跟前。換了其他時候能在圣上面前露面,他們得高興死。
但現在不一樣,誰都怕被陸川注意到。
沒看連郎中已經從五品京官被貶成七品縣令了嗎,就因為他曾經得罪過陸川,退了陸川夫郎的親,現在被人家夫君報復回來了。
陸川也樂得見他們對自己懼怕,他已經不是小年輕了,不需要抱團,只要工作能進行下去就行了。
陸川這些日子也沒閑著,他看了考功司的各類文書和考核記錄,看出了不少弊端,正打算向圣上寫折子,對官員考核進行改革。
沒人敢得罪他,他才好把改革進行下去。
陸川忙著整頓官場,謝寧則是在為小果兒讀書的事情而努力干活。
陸川雖然和白楓書院的周院長談好了開設女子班哥兒班,但在開始招生之前,他們需要造勢。
謝寧本人就是搞新聞的,造勢他最在行了。
不僅是要讓世人慢慢接受女子哥兒也能入學讀書的觀念,還要讓大家能主動把孩子送到書院里來。
不然開設了女子班哥兒班,到最后只有小果兒一人報名,白楓書院和小果兒都會成為眾矢之的,被那些頑固的讀書人攻訐。
“你今天看報紙嗎?白楓書院的學子,他們辦了一場辯論賽,因為太過精彩,大安報社都派記者去報導了。今天報紙上就報導了這場辯論賽的內容,實在太精彩了!”
“什么辯論賽,真有這么精彩嗎?”
一間茶館里,兩個客人正在說話,聽到那人的話,友人不禁拿過那人手中的報紙。
那人激動道:“可精彩了!你先看著,等看完我再跟你討論!”
友人低頭一看,這期新聞的題目上正寫著辯論賽的題目。
《女子哥兒有沒有讀書識字的必要》。
第276章 準備
“我覺得女子哥兒就不應該讀書,她們只要能生兒育女、在家相夫教子、操持家事就行了,讀那么多書有什么用!又不能給家里帶來什么榮耀!
友人看完這篇新聞后,很快站到了不支持讀書那一方。
“正如這正方所辯論的,女子哥兒一旦讀書,必將減少時間于操持家事上,讀書出來后又沒有用武之地,自古以來男主外女主內,女子哥兒把家里操持好才是正經的!
另一人搖了搖頭:“我倒不這么認為,我比較認可反方的辯論。女子哥兒讀書識字可以明理,你自己也說了,女子哥兒在家相夫教子天經地義,既然她們要教子,作為孩子的第一任老師,她們沒有讀書,沒有明理,又怎么能教出明事理的孩子呢?”
友人反駁:“那還有孩子的父親呢,父親識字懂禮,一樣可以教育孩子。”
“你剛剛也說了,男主外女主內,男人要出門掙錢,爭前途,哪有這么多時間教育孩子。你自己想想,你家的孩子你教過幾回?不都是嫂子天天帶著的嗎,言傳身教,嫂子怎么樣,孩子以后也是這樣!
見友人語塞了,那人繼續道:“若是你家以后娶兒媳婦,同樣的聘金,你是想給兒子娶一個大字不識的、還是娶一個讀過書的?”
“那當然是讀過書的!”友人脫口而出。
那人擺手:“這不就是嘍,推己及人,別人肯定也想給家里娶一個讀書明理的兒媳?商煜履挠心敲炊嘧x書明理的女子哥兒,就得從現在開始培養,等到你兒子能成婚了,這讀書明理的女子哥兒也就多了!
友人還是有些不服氣:“可是讀書識字也不一定要去學堂啊,現在看報紙也可以識字,我可以看報紙的時候順便教我家閨女識字!
那人說:“光看報紙能學道理嗎?重要的不是識字,而是圣賢書里教做人的道理!”
“巴拉巴拉……”
兩人就女子哥兒該不該讀書識字,該不該進學堂讀書,展開了激烈的討論,期間有路人經過,也忍不住加入其中。
大安報紙今年來很少有一篇文章,能引起這么多人討論,京城各地都因為這篇文章弄起了辯論賽。
謝寧不管走到哪里,都能聽到有人在爭執女子哥兒該不該讀書。
這天小果兒跟著謝寧到外面用膳,京城酒樓的飯菜,跟黎星做的味道不同,謝寧偶爾也會想在外面改善一下口味。
謝寧要了一間雅間,旁邊雅間用膳的客人辯論的聲音有點大,謝寧和小果兒就著這辯論聲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飯回去婦聯的路上,小果兒不解地問:“阿爹,你和爹爹不是說,讀書識字是為了自己,為什么他們說的,和報紙上寫的,都跟你們說的不一樣呢?”
謝寧瞇著眼睛,享受著小果兒扇風的服務,漫不經心道:“讀書識字就是為了豐富自己,學習知識和道理,有什么不一樣?”
小果兒皺眉:“可他們說的不一樣,在剛才那些人口中,女子哥兒讀書識字,就是為了能嫁個好人家,以后好方便教育孩子!
“就像爹爹說的,這些都是利他屬性,并非是利己屬性。我憑什么要為了別人的利益而去讀書,若讀書只為了以后能更好地教育孩子,那我不如不要讀書了!”小果兒皺著眉說道。
他以前在云南的時候,從來沒有為能不能讀書而發愁,到了年齡就去讀書,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哪怕他那時候不喜歡去上學,但真有一天不能上學了,他又不開心了。
尤其是看著爹爹和阿爹在替他讀書的事情發愁,他就更不開心了。
小果兒沒想到,京城這么繁華,竟然比云南還不如,女子哥兒居然不能去學堂。
謝寧抬起手拍了一下小果兒的腦袋,說道:“想那么多干嘛,別聽別人怎么說,你得看結果如何。”
小果兒疑惑抬眼:“結果?”
謝寧解釋:“如今這世道還是男子做主,讀書識字那是男子才有的權利,女子哥兒想要獲得跟他們一樣的權利,就必須要通過他們的允許!
“云南的女孩和小哥兒能夠跟男子一樣讀書識字,那是因為你爹爹,你爹爹是一省知府,擁有絕對的權利,就是因為有他的允許和支持,她們才能進學堂讀書!
“但京城不是云南,京城有太多人官職在你爹爹之上,還有許多聲音不一的百姓,需要他們的同意,女子哥兒進學堂讀書,才不會遭人反對。”
“宣傳女子哥兒讀書,有利于男子,那些男子才會愿意讓她們去讀書。可是你仔細想想,就這件事而言,真的就只有利他屬性,沒有一點兒利己屬性嗎?”謝寧含笑看著小果兒。
怎么說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女子哥兒能讀書就是最實在的好處。
等她們讀過書,看過書中廣闊的天地,還愿不愿意老實待在內宅相夫教子,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小果兒有些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謝寧笑了一下,現在不懂沒關系,以后會慢慢理解的。
蘇幕本來是要帶著學生到江南游學的,結果聽了陸川和周院長的計劃后,他罕見地推了此次游學的帶隊任務。
不僅是學生們驚訝不已,連書院的夫子也很好奇。自從蘇夫子來到白楓書院后,沒有一年游學不是他帶的。
究竟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會讓他放棄游學,甘愿留在京城?
當然是想親自見證白楓書院成為第一個開設女子班、哥兒班的書院。
蘇幕去過云南兩次,一次是陸川任臨安府知州的第一年,第二次是在三年前,當時小果兒剛剛入學。
那時云南的女子班和哥兒班已經成立一年了,蘇幕有幸帶著學生參觀過她們上課,對陸川的決策表示大力贊賞。
他倒是想在京城實施,可惜他人微言輕,只是一個普通的教書先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只能暫且擱淺。
如今陸川回了京城,和周院長合謀,計劃在白楓書院開設女子班和哥兒班,他怎能不摻和一腳。
雖然他喜歡游歷天下,但這些年也逐漸喜歡上了教書這份活計,和學生們相處很是融洽。
蘇幕見過的風景太多了,北疆的草原荒漠,南地的高山林立,江南的溫柔水鄉,東海的壯闊無邊,他的心胸開闊,早已不把男女哥兒之別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只要是大安子民,都有進學的權利,女子哥兒也能走出內宅,看看這天下的大好河山。這點倒是和陸川不謀而合了。
“你們聽說了嗎?書院里要開設女子班和哥兒班,凡是有意想當夫子的人,只要有秀才功名,都可以報名,通過審核后就可以當夫子了!”
“秀才功名就可以在書院當夫子了?咱們書院的夫子最低也是個舉人,怎么可能?”
蘇幕抱著幾本書從旁邊經過,正好聽見了書院內學子的討論聲,他轉頭望去,那幾人年紀有二十多歲,是濟才班的學生,濟才班是秀才班,至少考過一次鄉試了。
那幾人他剛好認識,為人秉性還不錯,就是知識積累不夠,至今還沒能考中舉人。
只聽錢信說:“我親耳聽岑夫子說的,當時我有事去找他,岑夫子正好在和院長在說話,他們正商量著成立女子哥兒班之后,要讓誰來帶她們。”
“別的不說,至少書院以后要開設女子班和哥兒班,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站在錢信對面的王益半信半疑道:“這話我聽著怎么這么飄呢?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好端端的書院為何要開設女子班哥兒班?”
錢信一副看榆木的表情,說道:“你們怎么就不想想,之前書院舉辦的辯論賽,當時辯駁得有多激烈,之后大安報紙還報導了這次辯論賽。這場辯論賽顯然就是院長給我們的提示,讓我們先做好心里準備!”
王益一臉茫然:“是這樣的嗎?”
錢信白了他一眼:“不然呢,大安報社的記者會無緣無故來報導一場普通的辯論賽?你當報社的記者很閑嗎!”
“你們要不信,就等著吧,也就這一兩天的事兒了,三天內書院必會出通知!”錢信說完就背著手離去了。
王益幾人面面相覷,想信又覺得太離譜了,但錢信也不像是在開玩笑。
聽了一耳朵八卦的蘇幕,滿意地帶著書準備去上課。
至于錢信說的,當然是真的,這些天周院長和陸川一直都有書信往來,陸川在云南國子監開設過女子班哥兒班,對這些有經驗。
蘇幕作為中間人,攬下了傳信的任務,自然知道他們的進展。
如今民間的討論已經討論得差不多了,大部分人都認為女子哥兒應該讀書,這時白楓書院再公開表示將招收女子哥兒為學生,就沒有那么多抵觸的人了。
沒過兩天,書院里果然發了通知,在以往公布考核成績的地方,貼上了新的公告。
“書院計劃于八月一日新開設兩個女子班,兩個哥兒班,不拘身份,不用束脩,有意者皆可來報名!
“由于教書的夫子不足,書院秀才功名以上,愿意給孩童啟蒙的學子,皆可報名擔任書院夫子一職!
王益念著公告欄上的字,越念越震驚,瞪大了眼睛,喃喃道:“真被錢信說中了,書院真的招收女子哥兒了!
錢信得意地抬起下巴:“這下沒騙你們吧?你們若是有意想當夫子,可得抓緊時間去報名了!
書院里多是貧困學子,不少學子自持沒能力考中進士當官,目標便是考個舉人在書院當夫子。
在白楓書院當夫子,不僅有地位,備受尊重,每月的俸銀也不少,對王益他們這樣的貧困學子來說,誘惑力不可謂不大。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點。
第277章 同窗
“方才聽昭哥兒說,你真要把他送到白楓書院去讀書?”福壽郡主忍不住問道。
謝寧剛從隔壁報社忙活完,到婦聯這邊來接小果兒準備回家,被福壽郡主叫住問話。
謝寧頓住腳步,認真道:“是有這個打算,昭哥兒如今也有八歲了,整日跟著我晃蕩也不是個事兒,還是進學堂讀書才是正經的!
福壽郡主皺了皺眉:“白楓書院都是些貧困學子,昭哥兒一個小哥兒進去讀書,被那些人沖撞了怎么辦?”
“這滿京城,就沒有哪個高門大戶,會把家里的女孩哥兒送到書院去讀書。也就只有那些普通百姓想讓家里的女孩哥兒嫁個好人家,正好又免費,才會報名讓孩子去讀書。”
天天跟那些人混在一起,也不怕昭哥兒會學了些什么不好的習性,以她們這樣的家世,家中女孩哥兒想讀書,把夫子請回府里就是了,何必要到書院去讀。
福壽郡主雖然還是和謝寧不對付,心里也一直較著勁兒,甚至常常拿昭哥兒和泉哥兒對比,但昭哥兒到底在婦聯待了兩個月,和泉哥兒關系好,平時有事也會護著泉哥兒,福壽郡主對他也不免帶上了幾分看子侄的親和。
如今看到謝寧這個親爹不顧昭哥兒的名聲,要把昭哥兒送到最近爭議頗大的白楓書院去讀書,她一時有些急了。
“你這不是要毀了昭哥兒的名聲嗎?你讓昭哥兒以后還怎么找婆家!哪個高門大戶,會給兒子娶一個自降身份跟平民一起讀書的哥兒?”
想想也知道,教導平民女孩哥兒的書院,能教她們些什么,無非就是識一些字,然后教一些女紅、廚藝等利于相夫教子的技能。
這跟高門大戶娶媳的標準可不一樣,雖然哥兒婚嫁比女子困難了些,但也不是沒有人娶哥兒為正夫。
福壽郡主接手了婦聯多年,也救助過不少婦女夫郎,但她還是覺得女子哥兒應該嫁人。
謝寧笑了:“不如你回想一下,我出嫁前的名聲好嗎?不照樣嫁了個好夫君。”
福壽郡主想想也是,說到這方面,她確實是輸得慘烈。
“而且,我家昭哥兒,以后愿意嫁人就嫁人,不愿意嫁人,我們就養他一輩子!敝x寧的語氣滿是張揚自信。
福壽郡上下打量了謝寧幾眼,確認他沒有開玩笑,震驚道:“哪有哥兒不嫁人的?你們要養他一輩子,也得看以后他兄弟愿不愿意吧?”
謝寧神色一正:“昭哥兒不會有兄弟,我和他爹爹只會有他一個孩子,以后我們的東西,都是留給他的!
自從謝寧生了小果兒之后,陸川心里后怕不已,完全沒有想過要二胎。他和謝寧詳談了一番,兩人達成共識,一致決定不會再要第二個孩子。
福壽郡主一怔,眼神復雜地看著謝寧,半晌才開口:“你就不怕陸大人以后想要兒子嗎?”
到時候謝寧年紀大了,生不出來,陸川就會納妾讓別的女人生。以陸川現在的權勢,永寧侯府也左右不了他的家事。
就像她的泉哥兒,現在是沒有一母同胞的親兄弟,卻有不少庶出的兄弟。她不生,有的是人愿意生。
謝寧說:“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對我夫君有信心。”畢竟都喝藥絕嗣了,還能有什么花心思。
“如果昭哥兒決定一輩子不嫁人,等你們老了,沒有兄弟護佑,他怎么辦?”等你們死了,他不會被吃絕戶嗎?
這也是福壽郡主想替泉哥兒找個好人家的原因,王家的人指望不上,她以后會走在泉哥兒前面,她會給他準備厚厚的嫁妝,最擔心的就是怕他被人欺負。
福壽郡主后面那句話沒說出來,但謝寧聽出了她的意思。
謝寧笑了:“所以我們現在就是要培養昭哥兒自己立起來,把他送去白楓書院讀書,學習男子的生存之道,他一個人也能活得下去!
至于吃絕戶,陸川的族譜上只有他一人了,別人沒法借宗親之名吃絕戶。
陸川清官能臣的名聲在外,這些年也幫忙了不少人,這些榮譽和人脈,都將惠及到小果兒一人身上。
不管他是嫁人還是獨身一人,他們夫夫留下的余澤,都不會讓小果兒被欺負。
若是小果兒有個兄弟就不一樣了,即便家產平分,可陸川的人脈和榮耀都會被兒子繼承,若是小果兒被欺負,他的兄弟只要不想幫忙,其他受過陸川謝寧恩澤的人,也不會去幫助小果兒。
這就相當于把小果兒的一生寄托在他兄弟的良心上。謝寧沒有那個信心,兄弟倆的感情能一直好,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的兄弟世上多得是。
這也是謝寧同意不生二胎的最主要原因,他生下來的小哥兒,就應該得到最好的。
小果兒不需要指望夫家的良心,兄弟的良心,他可以做自己的主,日子想怎么過就怎么過。
他們夫夫倆為大安、為百姓做了這么多,小果兒作為他們唯一的后人,就算是換了皇帝,也不會讓他被人欺負了去。
福壽郡主被謝寧的話給鎮住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還可以這樣活。
她幫助了那么多婦女夫郎逃出火海,告訴她們自己也可以立起來,可她的思想卻還留在以前,只想給泉哥兒找個好人家,讓別人去庇護泉哥兒。
她不禁開始思考,她一心為泉哥兒鋪的這條路,到底是不是泉哥兒想走的?
泉哥兒會愿意過那樣的日子嗎?嫁人后相夫教子,一輩子指著別人的良心過日子。
見福壽郡主大受震撼,謝寧也沒有多說什么,把空間留給她慢慢思考,去尋了小果兒。
婦聯的院子里種了幾顆桃樹,如今正是桃子成熟的季節,小果兒眼饞那幾顆桃樹,攛掇著泉哥兒來摘桃子。
泉哥兒雖然天真單純,但被福壽郡主教導得很好,爬樹這種事情是完全做不出來的。
但他膽子并不小,自己不敢親自爬樹,卻可以陪著小果兒,就像以前被謝璟帶著出去玩耍一樣。
有點聽話,又不是很聽話。表面乖順,心里小心思可多了。
“接著!”小果兒尋摸到一顆又大又紅的桃子,摘下后往樹下一扔。
泉哥兒站在樹下,撩起衣袍接著,兩人一個扔一個接,泉哥兒腳邊的籃子里已經放了七八個桃子了,顯然合作得很完美。
兩人一邊摘桃子,一邊聊天,什么都聊,想到什么就聊什么。
上一句還在說路邊哪家攤子的東西好吃,下一句就說到了讀書的事兒。
“昭哥兒,你下個月就要去上學了,還會經常來這里嗎?”泉哥兒問。
小果兒又摘了一個桃子,趴在樹干上,嘆氣道:“應該是不能經常來找你了,只有旬休的時候才有空來找你!
泉哥兒有些失望:“那豈不是跟小璟一樣了?”
以前謝璟還沒去讀書的時候,兩人經常一起玩,后來常常只剩下他一人,好不容易小果兒來了,沒玩多久就又要去上學了。
小果兒把桃子扔下去,點頭道:“是啊,以后就不能再這么玩了,天天被拘在學舍里,真煩!
泉哥兒接住桃子,有些好奇地問:“在學堂里讀書是怎么樣的?”他還沒試過跟其他人一起上課。
“夫子天天管著,不僅要寫大字,還得背誦課本,煩死了!毙」麅赫Z氣一轉,“不過也不是沒有樂趣,在夫子眼皮子底下傳紙條,和同學一起玩游戲……”
小果兒把他在云南國子監讀書的事兒都說了出來,細細聽來,雖然其中有抱怨,但更多的確實懷念。
小果兒太久沒有上學,已經開始想念上學的日子了。
這次也是一樣,他嘴上嘆氣說不想去上學,可眼睛里的期待已經掩蓋不住了。
聽著小果兒的話,泉哥兒眼中滿是向往,對著小果兒羨慕道:“能去上學真好!彼蚕肴ド蠈W了,可惜他娘不會同意的。
小果兒撇嘴,裝作滿不在乎道:“上學有什么好的,還得天天早起!
泉哥兒沒搭理他的話,看了一眼籃子,便抬頭沖小果兒喊道:“昭哥兒,夠了,這么多桃子,今天夠吃了,你想吃我們明天再來摘!
小果兒雙手抱著樹干,探出頭來掃了一眼籃子,點頭道:“也行,那我再摘一個就下去!彼麆偛趴吹搅艘粋更大的桃子,不把它摘下來他不甘心。
那個桃子就在樹頂,頂頭的枝干細小,小果兒爬上去都有些晃蕩,謝寧正好見著這一幕,嚇得不行,又不敢喊他,生怕小果兒稍不注意掉下來。
直到小果兒成功摘下桃子,把桃子扔給泉哥兒,麻利下了樹,謝寧才走過去擰小果兒的耳朵。
“誰讓你爬樹的?想吃桃子可以讓別人去摘,自己去爬樹也不怕摔了!”謝寧后怕道。
小果兒這時候才發現謝寧過來了,內心大喊糟糕,旁邊的泉哥兒也心虛地移開了視線,不敢看小果兒求助的眼神。
兩人最后還是被謝寧訓了一頓,不過挨訓歸挨訓,這桃子味道還是挺不錯的。
之后謝寧要帶著小果兒回家,小果兒讓謝寧等一會兒,他把泉哥兒拉到一旁說話。
“泉哥兒,我看得出來,你也想上學,不然你跟你娘說一下,到時候我們還可以做同窗。”小果兒慫恿道。
“?”泉哥兒有些心動,但——“我娘不會同意的!
小果兒跺了跺腳,恨鐵不成鋼道:“你不說怎么知道她就一定會不同意,萬一她同意了呢?”
看出了泉哥兒的動搖,小果兒繼續慫恿:“你難道就不想跟我做同窗嗎?”
被這話一激,泉哥兒終于猶猶豫豫道:“那……那我回去試試?”
第278章 開學
白楓書院山門外,一改往日的清凈,熙熙攘攘多了許多普通百姓。
有父母用扁擔挑著籮筐的、有女孩哥兒自己背著包袱的、也有小富之家架著牛車驢車來的。
他們來這里有一個共同的目的,今天是白楓書院女子班哥兒開學的日子,他們是來給孩子報名入學的。
往年白楓書院招收新生的日子都是在二三月,由于此次招生的特殊性,周院長特意改成了八月入學。
這是陸川的建議,雖然男子女子哥兒都在一個書院里讀書,但女子班哥兒班的教學區域是和普通學子分開的。
既然空間上分開了,不如在入學時間上也做一個區分,以后普通男孩入學,照舊在二三月,女子哥兒便在八月份入學。
周院長雖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被陸川給說服了。
八月是收獲的季節,百姓豐收之后,家中有富余,對送家中女兒哥兒去讀書,意愿會更高一些。
這說法是有一定的可能,但更多的是陸川自己的私心,小果兒今年從開春開始,就沒再正經上過一次學,平時主要是做陸川布置的課業,沒有系統的學習,時間久了容易荒廢學業。
陸川和謝寧決計是不能再等半年了,可不就得催促著周院長趕緊開學。
“老方?你也送你家三丫頭來讀書?”
“是啊,她現在還小,做不了什么事兒,正好這里讀書不用花錢,不如送她來識幾年字,等長大一些好說個好人家!你這是送你家草哥兒過來的?”
“對,家里人多,侍弄莊稼足夠了,也不用他一個小哥兒下地,在家待著也是整日出去玩耍,不如送來書院學點手藝,以后興許能嫁到城里去!”
“李老大,你也來了……”
“王舉人,你家不是耕讀之家嗎?怎么還要送女兒來這里?在家自己教導豈不是更方便?”
“家里的男丁還要讀書,哪有什么時間教導她們,剛好白楓書院開設了女子班,索性就把人送來這里了,總比在家里囫圇讀幾本書好!
“祁東家家中富裕,應該不會請不起一個夫子吧?你怎么也來了?”
“家里請的夫子,哪能比得過白楓書院的夫子……”
大家齊聚在山門外,碰見認識的人,便各自打招呼寒暄,順便讓小輩都認認人,以后進了書院好有個照應。
山門外正熱鬧著,突然來了幾輛豪華的馬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幾輛馬車給吸引了,一時間停下了說話聲。
只見打頭的馬車里下來一個穿著華貴的貴婦人,看裝扮和氣質,定是某個權貴或大官家的女眷,眾人皆詫異她這等身份的人怎么會來這里。
貴婦人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皺起眉頭嫌棄道:“這地方也太簡陋了點,也不知道泉哥兒能不能適應?”
婦聯里有人來求助,她偶爾也會跟去求助之人的家里,不是沒見過更簡陋的地方,只是想到她家泉哥兒要待在這個地方上學,福壽郡主不免開始挑剔起來。
之前和謝寧一番談話過后,福壽郡主開始有些動搖,她那幾天一直在思考,把泉哥兒培養成一個賢惠懂事的大家哥兒,然后讓他嫁個好人家,真的是對他好嗎?
這樣的生活,又是否是泉哥兒想要的?
她又回想了自己這十幾年的生活,她剛成親的時候,和王黎也有過甜蜜的時刻,可惜好景不長,王黎還是改不了好色的本性。
她曾經發過誓,絕不讓過她這樣的生活,可她現在為泉哥兒鋪的路,好像就是她的老路。
她覺得嫁人也沒那么好,憑別人的良心生活,不確定性太高了。
福壽郡主糾結了好幾天,還是沒有下定決心,直到泉哥兒主動找她,說想去書院讀書,她頓時就不糾結了。
既然泉哥兒自己都決定要去讀書,她這個當娘的自然要同意。
反正不管以后有什么事兒,都有她幫他頂著。
知道自己可以和小果兒去上學后,泉哥兒高興不已,還和小果兒約好了,要一起去書院報名。
謝寧帶著小果兒從后面的馬車里下來,聞言白了福壽郡主一眼:“窮講究,泉哥兒來這里是為了讀書的,不是來享福的。而且書院雖然簡陋了些,卻不失大方之氣,學生在里面待久了,心胸會更開闊!
福壽郡主撇了撇嘴:“行吧,誰讓泉哥兒自己硬要來呢,受苦也是他該的!
泉哥兒一點兒也不覺得是在受苦,他正被小果兒拉著,四處觀察周圍的環境,以及將來可能一起讀書的同窗。
難得看到這么多同齡人,想到他要和這么多人做同窗,泉哥兒就激動不已,完全沒注意到他娘在說什么。
他此時只有興奮,哪里還能注意到書院的設施簡不簡陋!
小果兒也很興奮,他嘴里念叨著不想上學,可太久沒上學了,心里還是很想念學校的氛圍。
周圍離得近的百姓,幾乎都聽到了福壽郡主和謝寧的對話,知道她們也是送家里孩子來上學的,俱都震驚不已。
他們知道白楓書院有名,沒想到有名到這個程度,連權貴人家都把孩子送來讀書。
看來他們這次送孩子來讀書,是送對了。能和這些貴人當上同窗,以后人家隨便拉拔一把,嫁的人都會比現在好很多。
福壽郡主和謝寧沒等多久,書院的大門就緩慢打開了,大門后面站著周院長和幾位負責女子班哥兒班的夫子。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讓出了位置,讓謝寧和福壽郡主先進去。
謝寧也不跟他們客氣,徑直帶著小果兒和泉哥走到周院長前面。
“見過周院長,這是我家昭哥兒和福壽郡主家的泉哥兒,以后就拜托您了!敝x寧說道。
周院長捋著胡子慈祥地笑道:“謝東家請放寬心,書院一定會盡心教導他們,讓陸大人不用再寫信來了。
說到最后一句話,周院長慈祥的表情差點破功,自從小果兒報名之后,陸川幾乎每天一封信,簡單聊幾句正事,話題就轉移到讓周院長多照顧小果兒上,絮叨得周院長都不想看他的信件了。
偏偏陸川又很有心機,把正事穿插在內容中間,讓周院長不得不看。
謝寧顯然也知道陸川的行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最后說道:“我夫君也是擔心昭哥兒,如今入學了,想必他應該不會再寫信了。”
真正見到白楓書院的院長,福壽郡主也不敢擺架子,連剛才嫌棄的表情都收斂了起來,以后泉哥兒得在這里讀好幾年書,這點眼色她還是會看的。
謝寧和周院長簡單寒暄了幾句,周院長就開始招呼其他學生和家長進去。
白楓書院坐落在城外,距離城內路途遙遠,基本所有學生都需要在書院里住宿,連新開設的女子班哥兒班也不例外。
因為信得過白楓書院的聲譽,所以這次來報名,家長們都把孩子們的行李帶了過來。
不過小果兒和泉哥兒卻是不住宿的,尤其是小果兒,他今年才八歲多,陸川和謝寧可舍不得讓他小小年紀就住宿,哪怕勞累一些,早送晚接,也要讓他走讀。
反正最近謝十一他們沒什么事兒,正好讓他們來接送小果兒上下學。
至于泉哥兒,福壽郡主就更舍不得他離開自己去住宿了。平日里她去哪兒,泉哥兒就跟到哪兒,一天見不著泉哥兒,她都得心急。
除了小果兒和泉哥兒,其余學生全部都要求住宿,哪怕是附近村莊的女孩哥兒,也不能隨便離開書院。
她們都是平民出身的孩子,家里可沒有那個精力天天接送,若是自己回去,又容易有危險,所以書院決定一律不準走讀。
小果兒和泉哥兒是例外,小果兒有陸川這個親爹,周院長怕他天天寫信轟炸自己,便同意了,泉哥兒只是順帶的。
“這邊是你們的學舍,那邊是你們的房舍,用膳的地方在這邊,都是和普通學子分隔開的。他們不能進這個大門,你們也不能輕易出這個門!
幾個夫子帶著一眾學生和家長參觀他們以后學習生活的地方,那些出身普通的人家,哪里見過這樣高大的屋舍,都小聲驚呼議論起來。
福壽郡主心有嫌棄,但沒有表露出來,面色平平,只一味地心疼泉哥兒。
謝寧倒沒覺得有什么,他養孩子不需要太過嬌生慣養,孩子能活就行。
小果兒積極提問:“夫子,既然我們不能輕易出這個門,那旬休回家時,要怎么回去?”
講解的夫子溫和說道:“這個門平時有人婆子看守,旬休時會把門打開!
周圍的女孩哥兒夫子態度溫和,也紛紛提出自己的問題。
“夫子,在食間吃飯,一頓要花多少錢?”
“吃飯是免費的,不收錢!
確定開設女子班哥兒班之后,陸川和謝寧就大方地給書院贊助了五千兩銀子,指定花在這些女孩哥兒身上,她們的伙食束脩以及筆墨,兩人全包了。
“那我們每天什么時辰上課?又到什么時候下課?”
“你們年紀還小,不用起太早,早課時間會晚一些……”
謝寧也跟著詳細了解了一番,平時門口有婆子看守,學生睡覺的房舍,也是由婆子和哥兒看守,一是為了管理她們,二是為了照顧她們。
除此之外,書院還特意請了兩位女夫子和兩位哥兒夫子,教導她們學習圣賢書之外的知識。
隨著夫子們的講解,家長們都放心了下來,安心把孩子交給書院教導。
福壽郡主也沒那么抵觸,看著書院越看越順眼。若不是她年紀大了,她都想來書院讀書了。
第279章 下雪
小果兒入學適應得很順利,教導她們的夫子都是經過考核的,思想上不會對她們有任何歧視,每個夫子都耐心教導。
小果兒性格開朗,跟誰都能交得上朋友,適應了幾天就如魚得水,幾乎成了這幾個女子班哥兒班的領頭。
不少夫子都拿他沒辦法,和陸川相識的蘇幕,不僅沒有告狀,反而特別欣賞小果兒,正好合了蘇幕放蕩不羈的性情。
唯一讓小果兒感覺苦惱的,就是每天得早起一個時辰,往往天還沒亮就要出門了,不然趕不上早課。
就因為要早起,小果兒一度不想去上學,陸川和謝寧哄了兩天,只能把接送他的馬車重新布置了一番,布置成適合睡覺的模樣,讓小果兒在馬車上睡一覺再上課,他才沒有那么抵觸了。
解決了小果兒讀書的問題,謝寧像是卸下重擔一般,每日忙活報社的事情,忙得不亦樂乎。
陸川回京后,一進吏部就燒了一把大火,京中幾乎無人不認識他,這位朝廷的新貴,鐘首輔一黨的新任掌權人。
有人厭惡陸川,自然就有人想討好他,陸川也因此多了不少應酬。
尤其是秋水縣之事爆發之后,夸贊陸川有先見之明,邀請他做客的官員就更多了。
秋水縣的雨季來得很快,朝廷派去的人一時半會兒補救不及,只能先停了薛山海的職,再組織百姓趕緊轉移。
從六月到七月之間,秋水縣爆發了十幾起山洪,幸好百姓轉移及時,才沒造成什么傷亡。
一開始官員組織轉移時,百姓們還不信,一個個都不肯走,畢竟眼瞅著梯田要收獲了,哪能舍得下這些梯田。
軟的不行就只能來硬的,那官員去信,讓當地駐守的官兵,強制百姓遷移。
百姓們怨聲載道,但面對官兵的武器,又不得不從。后來果真爆發了山洪,那些心存僥幸的百姓們才真的信了朝廷的話,頓時哭嚎聲四起。
這一場山洪,不僅摧毀了他們辛辛苦苦開墾出來的梯田,還沖毀了他們的家。
薛山海也因為這十幾場山洪,在秋水縣從人人擁戴到人人喊打。
朝堂上一開始還有人覺得陸川太小題大做,兩個月過去,秋水縣山洪爆發,再沒有一個人敢說陸川閑話。
若非陸川機敏,主動上報,如今秋水縣將哀嚎遍野、民不聊生,被問罪的人就不止這幾個了。
所以吏部里面,雖然大部分都是梁尚書的人,如今也有一些人聽從陸川的調遣,吏部不再是梁尚書的一言堂了。
燒了這一把火之后,陸川再沒有其他動作,只老老實實干他的活兒,安分得仿佛之前的雷厲風行沒發生過一樣。
這天陸川正常放衙,回到府中,謝五就走了進來。
“大人,連英杰當官這些年的事情都查清楚了。他任吏部主事和吏部郎中期間,預計收受了十三萬兩的賄賂,替人安排了十多次調任,更改了幾十個官員的考核!
“以我們收集到的證據,足以讓他丟了官帽,抄家流放!敝x五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只是,連英杰已被貶出京,秋水縣一事也已塵埃落定,此時再掀起風浪,未免會讓人說大人落井下石,此乃官場大忌。”
在官場上不管怎么斗,一旦一方落敗被貶,一般不會窮追猛打,畢竟也得防著對方魚死網破。
這也是大安官場的潛規則了,大家當官皆是為權為名為利,水至清則無魚,收受賄賂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只要不是搜刮民脂民膏、壓迫百姓、侵占土地這樣的罪名,很少人會把人得罪死。
陸川沉默許久,決定暫時放過連英杰。他不是孤身一人,他還有夫郎和孩子。
若是名聲在官場上落得個心狠手辣、趕盡殺絕的名聲,難免會影響到謝寧和小果兒。
梁尚書找不到陸川的把柄,陸川和梁尚書暫時相安無事,見面時還能笑著打招呼。
陸川在宮中教導太子也很順利,太子性情溫厚,尊師重道,而且人也很聰明,一點就透,可比小果兒好教多了。
好在小果兒如今去書院了,不然他還得繼續頭疼他的課業。之前半年,陸川天天管著他的學習,教得那叫一個心力交瘁。
他也算是體驗了一把什么教學霸和教學渣的區別了。
沒過多久,就有下人來敲門,到用晚膳的時間了。
他們家的晚膳時間最近延遲了半個時辰,要等小果兒從書院回來,家里才能開飯。
“餓死我了,是糖醋排骨,我喜歡的味道!”小果兒剛到家,還沒放下書袋,就直接奔向飯廳。
自從他上學之后,幾乎每天都是這樣,花在路上的時間太長,即便準備了點心,還是比不過家里的飯菜。
“星哥兒不是給你準備了點心嗎?怎么天天都餓成這樣?”陸川先給謝寧夾了一塊排骨,才給小果兒也夾一塊。
小果兒咽下一口飯,說道:“那點心我都分給同學了,我自己也就吃了一塊。”
謝寧抬頭:“那讓星哥兒明天多準備一些?”
陸川搖了搖筷子,打趣道:“別了,你還不了解昭哥兒嗎?咱們家的散財童子,準備再多估計也吃不上幾塊。”
小果兒趁機多夾了幾塊排骨,他阿爹也愛吃,他不手快點就要被阿爹吃光了。
看著碗里的排骨,小果兒嘿嘿一笑:“大家都是同學,互相分享是應該的,而且她們也會給分享東西給我們吃!
平日里只有小果兒和泉哥兒能出來,其他學生只能在旬休時回家。
她們平日里吃了小果兒和泉哥兒不少東西,休沐回來時也會給兩人帶好東西,比如山上好吃的野果,家里人做的醬菜,珍藏已久的零嘴等等。
雖然東西廉價,卻也是她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
小果兒和泉哥兒也不嫌棄,和這些平民出身的同窗,相處得極好。
除了小果兒這個例外,其余的女孩哥兒,個個都很乖巧聽話,而且勤奮好學,錢信王益他們教得很有成就感。
被一雙雙好學的眼睛盯著,他們心里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即便只是一些啟蒙的課程,都講得特別有激情。
陸川給小果兒夾了一筷子青菜,說道:“你可給我安分點,別再整出帶著全班同學一起逃課去看馬球比賽的事兒了!
看著碗里的青菜,小果兒下意識皺了下眉,反駁道:“我現在可安分了,蘇伯伯都夸我呢!
謝寧好奇道:“他夸你什么了?”
小果兒一臉自豪:“他夸我有他的風范,還說等我長大一些,要帶我去游學呢!
小果兒期待道:“蘇伯伯說他去過北疆,那里有一望無際的草原;去過川蜀,那里的山崎嶇高聳,和云南的山很不一樣;還有江南,煙雨朦朧、溫柔水鄉……”
一說到這個,小果兒的話匣子就管不住了,都顧不上吃飯,一個勁兒地給陸川和謝寧描述那些地方。
謝寧看著這樣的小果兒,和陸川對視了一眼,都很慶幸把他送去了白楓書院讀書。
福壽郡主也慶幸把泉哥兒送去了書院,上學這些日子以來,泉哥兒變化很大,比以前更開朗大膽了一些。
每日放學回家,對著他阿娘有說不完的話,福壽郡主嘴上嫌煩,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平靜的日子過得很快,秋去冬來,小果兒第一次見到了雪。
“啊啊啊!下雪啦!原來這就是雪!白白的雪!”
今天是休沐,小果兒不用去書院,他難得睡了個懶覺,直到肚子餓了才起床。他穿好衣裳打開門卻發現,外面被白雪覆蓋著,他頓時尖叫著跑出來。
謝寧本來還在睡覺,被小果兒的尖叫聲給吵醒了,翻身把腦袋縮進被窩里,枕在陸川胸膛上,當做沒聽到。
陸川早就醒了,但舍不得這溫柔鄉,抱著謝寧又迷迷糊糊睡了過去,直到小果兒的尖叫聲再次驚醒了他。
但他沒有起身,而是貼心地捂住謝寧的耳朵,反正小果兒也不會嚎太久,下雪而已,激動一會兒也就夠了。
不過這陸川就要失望了,對于小果兒這個自小在南方長大的孩子來說,雪的誘惑力不可謂不大,尤其是以前經常聽謝寧說打雪仗,堆雪人的趣事兒,他早已向往很久了。
這一時半會的壓根停不下來。
“原來書上說的鵝毛大雪是真的!這雪真的像鵝毛一樣,看起來輕飄飄地!”
“啊啊。∵@雪可真白,手感細細的,像沙子一樣!”
小果兒在他的院子里,就像只撒了歡的小狗,時不時捧起一把雪撒上天,手指凍得通紅都沒注意到。
“我的小公子喲,這下雪天您也不多穿點,小心得了風寒!焙苫◤奈堇锍鰜恚稚夏弥患箅,這是謝母特意讓人為小果兒做的。
小果兒任由荷花替他披上大氅,然后帶上羊毛手套。
他抬頭對著荷花興奮道:“荷花叔么,下雪了!這雪真好玩!”
荷花實在想不明白,下雪了有什么好高興的,他小時候最怕的就是下雪了,冷得屋子都出不去。
他敷衍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是下雪了!
小果兒也不介意他的敷衍,一個人玩雪都能玩得很開心。
謝寧被他吵得徹底睡不下去了,后悔讓小果兒住隔壁的院子,他只能和陸川起床洗漱,順便喊小果兒進來用早膳。
小果兒對雪的熱乎勁兒還沒過,飯桌上都一直嘿嘿笑著。
謝寧不解:“雪有這么好玩嗎?”
小果兒來了興致,說道:“當然好玩啦!巴拉巴拉……”
陸川倒是想起了前世看過的視頻,南方人到北方第一次見到雪的反應,小果兒也算是在南方長大的,有這反應也正常。
說到最后,小果兒問:“京城都是這么冷的嗎?”
陸川一愣,回憶起十年前的氣溫,好像沒有這么冷吧。
第280章 預測
“小表哥,你堆的這個雪人是誰?”
小果兒自己堆了好一會兒,都沒能把雪人立起來,泄氣地湊到謝璟旁邊,看他修整雪人。
今天休沐日,謝璟本來想去婦聯找泉哥兒玩耍的,不料陸川和謝寧帶著小果兒突然上門,他被謝明和秦竹勒令待在府里帶小果兒玩耍。
小果兒如今正對雪感興趣,便纏著謝璟讓他教他堆雪人,謝璟教他先堆一大一小兩個雪球,就在一旁也堆起了雪人。
謝璟用木劍修整著雪人的眼睛,隨口道:“你猜猜?”
小果兒撫著下巴上下打量了一番,猜測道:“你堆的是不是泉哥兒?”
謝璟頭也不回,美滋滋道:“恭喜你,答對了。不過你怎么看出來的?”
小果兒得意地抬起下巴:“我天天和泉哥兒同桌,能猜不出來嗎,這雪人的臉和泉哥兒一樣,都是圓圓的。”
“你也覺得泉哥兒的臉圓圓的很可愛吧!”謝璟像是找到知己一般,驚喜地抬起了頭。
小果兒認同地點頭:“肉肉的是挺可愛的,怪不得大人喜歡捏小孩子的臉。”
“不過——泉哥兒沒這么胖吧?”小果兒用手指了指雪人的腰間。
謝璟反駁:“你不懂,胖一點更好看!
“不對,胖怎么會好看呢?泉哥兒現在就很好看,你堆得這么胖,都有些不像他了!毙」麅翰徽J同他的說法。
謝璟猛地站了起來,指著雪人的臉:“哪里不像了?你看這臉削得有多像!”
小果兒絲毫不慫,叉著腰瞪了回去:“腰身太胖了,就是不像,就算是泉哥兒來了,也肯定會說不像!”
“你懂什么!堆雪人就是要胖點才好看!”
“我是不懂堆雪人,反正就是不像!”
“我說像就像!”
“不像!就是不像!”
“……”
兩人你一眼我一語地對峙著,就是不肯松口,誰也不服誰。
最后也不知怎么地,從打嘴仗演變成打雪仗,不知是誰先抓起一把雪,扔到對方身上,另一人反擊,你來我往就打起了雪仗。
陸川透過窗縫,看到兩人打鬧的畫面,心中的沉重也減輕了一些。
屋里燒了地龍,為防太悶,開了一絲窗縫通風。
“這些年確實是一年比一年冷了,行舟猜測得確實沒錯!庇缹幒钫f道。
永寧侯這幾年一直在研究種植,對氣溫的感知是最敏感的。
陸陸川他們遠在云南,南方氣候炎熱,冬天不比北方嚴寒,對冷暖的感知并不強烈。
秦竹也開口道:“這些年鏢局已逐漸減少了冬日押鏢的單子,很多地方其實經常下雪!
要不是十多年前普及了火炕和羊毛線織衣,以及土豆糧種在北地的推廣,這些年朝廷不知道要發生多少雪災,不是凍死人就是餓死人。
陸川皺起了眉心,一年比一年冷,他心中升起了一個可怕的念頭。
莫非是小冰河時期要來了?
大安朝和陸川前世的明朝時間線很接近,當時明朝覆滅,除了政治腐敗、外敵入侵之外,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小冰河時期的到來。
小冰河時期持續了將近五十年,極端天氣導致了糧食大幅度減產,進而引發人口銳減,民不聊生。
陸川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屋內所有人都被鎮住了,皆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
半晌,永寧侯才扯起笑容開玩笑道:“行舟是在說笑吧?這十年來是比之前冷了些,但也不至于會越來越冷,而且還會冷上五十年,那這天下豈不是要變成冰天雪地了!
陸川面色沉重:“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事實證明,這氣溫就是會越來越冷,甚至會冷到百姓無法生存的地步。”
“這一點,北疆和關外的戎人應該是最容易察覺的,對吧,二哥?”陸川看向謝明。
謝明也皺起了眉,說道:“據北疆那邊傳來的消息,近年來由于氣溫逐年降低,關外戎人被凍死了不少牛羊,經常有犯邊的小股流兵,北疆的將領不堪其擾!
那些戎人小隊經常是劫了糧草就跑,等守衛過來了,他們人早就跑了。
“若行舟所言為真,父親應上書,讓陛下和朝廷早做準備才是!
如今有了水泥,用水泥修筑了城墻,火藥的威力也提升了不少,按理說戎人應該忌憚大安才是,他們難道不知道經常騷擾邊防,會惹怒了大安嗎?
最大的可能就是,他們真的可能活不下去了,連年大雪,牛羊凍死,糧食緊缺,唯有到大安搶劫,才有足夠的糧食生存下去。
如此大安不僅要安置百姓,還需要加強邊境防御,免得對方狗急跳墻。
謝寧猶豫著說道:“可若是沒有詳實的資料佐證,陛下也不會相信吧?”就像他們現在也是半信半疑。
倒不是他們信不過陸川,覺得他在開玩笑,實在是他說的太過可怕了,長達五十年的寒冰期,他們想都不敢想。
陸川吐出一口氣:“寧哥兒說得對,這些只是我的猜想,也不一定對,還是要找多方人才印證,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
若真是小冰河時期到來,他們需要及早做準備,比如加強軍士防御,培育耐寒的糧種等等。
永寧侯去農司尋找過往氣候的記錄,陸川決定去找唐政,讓他引薦欽天監監正,秦竹去鏢局查閱這幾年冬季的走鏢情況。
等眾人協商好,走出暖閣時,謝璟和小果兒之間的雪仗已經停戰了,兩人開始合作堆起了雪人,仿佛一點兒也不怕冷似的。
陸川看著小果兒被凍得通紅的小臉和鼻尖,沒忍住心疼道:“這冰天雪地的,你們不冷嗎?”
小果兒帶著手套,正搓著一個小雪球,聞言抬頭看向陸川,露出一個笑容:“不冷呀,爹爹你要不要也來堆雪人。俊
還沒等陸川說話,小果兒臉上突然被扔了一個小雪球,在他臉上被炸開。
“堆雪人有什么意思,來打雪仗!”謝寧說話間又搓了一個小雪球,扔到謝璟臉上。
剛才在屋內聊的話題太過沉重,謝寧想換換心情,這兩個小孩就是最好的欺負對象。
謝璟正在修雪人的細節,突然被砸了個雪球,人都愣住了。
小果兒吼道:“阿爹!你竟然偷襲!”
然后他憤怒地蹲下身子,抓起一把雪扔向謝寧。
謝寧一個閃躲,接著反擊一個雪球,結果波及到謝璟堆的雪人,雪人斷了一條胳膊。
“小叔叔!你完了!”謝璟悲憤地看著謝寧,開始和小果兒聯手反擊,謝寧一個打兩個,也完全不慫。
他身手好,速度快,兩個小孩都不是他的對手,反而被謝寧打得連連敗退。
謝璟和小果兒并沒有服輸,兩人很快意識到了這樣是不行的,遂改變了策略。
謝璟在前面掩護反擊,小果兒在后面搓雪球,兩人配合之下,倒是和謝寧打得有來有回。
陸川站在一旁看三人打鬧,嘴角不自覺浮現一絲笑意,仿佛天大的事情,也不及這一刻的溫情。
反正小冰河期這么長,也不急在這一時。
小果兒對雪的興趣只維持了一天,在永寧侯府玩夠了雪,第二天上學的時候,才只下雪有多不方便。
下雪天容易路滑,雖然管道上有人清掃積雪,但馬車必須要慢行才不容易摔了,也就意味著,他必須要起得更早,也不會遲到。
有那么一瞬間,小果兒想過干脆住在書院算了,不過很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相比于不用早起,他更希望能每天都見到阿爹和爹爹,還有黎星叔叔做的飯菜,他也很舍不得。
陸川發動了各方人脈,去搜集過往的文史資料,來證明他的猜想到底對不對。
梁尚書看著他這些日子忙來忙去,心中警惕了起來,心想陸川安分了半年,終于要開始動作了嗎?
梁尚書緊急召來他這一黨的官員商議要事。
右侍郎率先開口:“陸行舟如今帶人查閱近十年來的氣溫情況,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小動作?”
他們實在是不明白,氣溫能和吏部扯上什么關系?他們吏部是考核官員,管理官員升遷調任之事,氣溫應該和欽天監有關才對。
梁尚書沉吟片刻,猜測道:“今年來北地雪災頻發,他難道是想在雪災上做文章?”
當即有人反駁:“可雪災賑災也不是我們吏部管的,他應該找戶部的人才對!
“他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陸川也沒想到,他只是正常搜集資料,就能讓梁尚書他們如此忌憚,還引發了各種猜想,把人唬得提心吊膽的。
如今陸川已是京中三品大官,有直接面圣的資格。
文華殿內,陸川把寫了幾天的折子上呈給圣上,折子上附帶了他這些天查到的數據,都一一整理好做成表格,對比更加明顯。
圣上對陸川還是很重視的,知道他沒有什么大事情,是不會主動要求面圣,因此他看得很認真。
欽天監監正站立在陸川身旁,有種坐立不安的感覺,在陸川找上門前,他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陸川上門提醒,他仔細演算過幾回,得出的結果與陸川的猜想不謀而合,他才開始慌了。
像是察覺到欽天監監正的焦躁,陸川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事情還沒到最差的地步,還有補救的機會。
隨著圣上看折子的時間流逝,他的臉上的表情越發沉重,最后圣上合上折子,抬眼看向殿下站立的陸川。
“陸卿,這折子上預測的小冰河期,你有幾成把握是真的?”
陸川恭敬道:“回稟陛下,根據近十年來的數據推測,臣有八成的把握能確定,至少接下來五年內還會持續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