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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1章 陸昭

    “陸大人好大的排場啊!”

    蘇幕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悠閑地吃著臨安府當地特有的水果點心,一看到陸川出現,便笑著打趣他。

    陸川眉眼飛揚,顯然是很高興好友的到來,他走到蘇幕跟前,伸出手錘了一下他的肩膀。

    “我這府上哪有什么排場?什么樣的大排場能比得過蘇家二爺啊?”

    蘇幕捂住肩膀,“嘶”了一聲:“你這力道也太大了吧!整個臨安府的百姓都想來給你家的小公子慶祝百日宴,這排場還不夠大嗎?”

    他揉了兩下,拿起桌上的折扇扇了起來,笑道:“你之前信里說,弟夫郎懷孕了,沒想到現在孩子都要過百日了。”

    陸川順勢在桌子另一邊坐下,姿態自然地捻起一顆荔枝,剝皮吃了起來,沒有一絲生疏和見外。

    “也是你運氣好,剛好趕上你侄哥兒的百日宴,你這個當伯伯的,可不能少了見面禮啊。”

    “那是自然,我帶著一群學生由北往南走了一路,寫了不少詩作,我決定全送給他。”蘇幕見陸川在吃荔枝,自己也忍不住拿起一顆,“還別說,這臨安府別的不多,就水果最多,還好吃。”

    陸川把荔枝皮扔到蘇幕身上:“你還是自己留著吧,我家小果兒可不稀罕。”

    蘇幕一個后仰避開了陸川的襲擊,還不忘把手上剝好的荔枝吃進嘴里,他邊吃邊說:“小果兒?你家小哥兒的名字?”

    陸川點頭:“小名,他大名叫陸昭。”

    這個大名,陸川整整想了一個月,每天翻書的頻率堪比他科舉前,直到滿月那天,才終于定下來。

    期間謝寧被他煩了無數次,到了后面,只要陸川詢問他哪個名字好,謝寧就裝聾當作沒聽見,讓陸川決定好了告訴他一聲就行。

    實在不是謝寧不想參與討論小果兒的大名,每次謝寧選了一個名字之后,陸川就開始看那個名字不順眼,連連否決。

    次數多了,謝寧就開始煩了,就說他不會給孩子取名。

    陸川一直糾結到小果兒滿月那天,謝寧直接拍板,讓孩子叫陸昭,在陸川還沒生出不滿前,一句話讓他安生下來。

    并且對這個名字越來越喜歡。

    “陸昭,青春受謝,白日昭只。好名字!”蘇幕稱贊道。

    陸川眉毛一挑,眼中閃過自得:“我取的名字,當然好啦!”

    陸川選名字時,一并把名字的出處也寫上,而謝寧之所以選昭字,就是因為這個字的出處有一個謝字。

    謝寧猜得沒錯,他一提謝字,陸川對陸昭這個名字就越看越順眼,這才真正把小果兒的大名定下。

    蘇幕和陸川簡單聊了幾句近況,蘇幕就提出想見一見小果兒,再跟謝寧問聲好。

    蘇幕和謝寧在京城時見過幾面,也算是個熟人,兩人聊天還挺有話題的。

    謝寧沒有第一時間跟陸川來見蘇幕,就是想給他們兩人一個敘舊暢談的機會。

    陸川留蘇幕用膳并在府里住下,不過被蘇幕拒絕了,他說:“我可不是一個人來的,還帶著一堆學生呢,現在好歹是個夫子了,不能把學生隨便拋下。不過吃個飯還是可以的。”

    于是兩人移步飯廳,謝寧抱著小果兒出席。

    蘇幕和謝寧互相問好后,就看向他懷里的小果兒,小果兒穿著并不多,在謝寧懷里拍著手掌,咿咿呀呀不知道在說什么。

    蘇幕眼睛都亮了:“這就是小果兒吧,陸行舟你小子真有福,竟然有這么可愛的小哥兒!”

    陸川從謝寧懷里接過孩子,抱到蘇幕跟前,一臉炫耀:“是啊,有本事讓你夫人也生一個。”

    蘇幕小心地伸出食指,放到小果兒手邊,小果兒果然如他所愿地抓住了,感受著食指被軟軟的小手抓住,抬頭一看,小果兒正在對著他笑,一點兒也不怕生。

    這么可愛軟糯的小哥兒,蘇幕看向陸川的眼神里充滿了羨慕嫉妒。

    蘇幕慈愛地看著小果兒,從懷里掏出一枚玉佩,放到小果兒手里。

    小果兒的手太小了,堪堪握住玉佩,但拿不穩,陸川騰出一只手來替他收下。

    蘇幕說:“這枚玉佩,是我經過黃州時,當地有名的雕刻師傅雕的,用的是上好的黃玉,就給小果兒拿著玩吧。”

    他到底沒有隨便拿幾篇詩作當見面禮,早在進入臨安府時,聽到百姓們討論陸川家小哥兒百日宴,蘇幕就想好了要給他送什么禮物。

    陸川打量了一遍玉佩,說道:“質量還不錯,我就不客氣了。”

    這時小果兒又朝蘇幕露出了一個笑容,還對著他伸手,咿咿呀呀的。

    蘇幕的心都快化了,腦海里閃過一個念頭,他看向陸川:“我家琪兒今年一歲了,我們不如訂個娃娃親吧?”

    這話一出,陸川馬上抱著小果兒后退了兩步,半扭過身子,不讓蘇幕再接觸小果兒,他一臉警惕:“你想得美!”

    謝寧好笑地看著陸川的動作,他沒把蘇幕的話當回事兒,只以為兩人在說笑。

    蘇幕一臉郁悶:“不是,你這什么反應?我家琪兒也不差啊。”

    “你家琪兒再好,能比得過我家小果兒嗎?我家小果兒還這么小,你就要打他的主意,真禽獸!”

    說著陸川把小果兒塞到謝寧懷里,讓謝寧把孩子抱下去,這頓飯是徹底吃不下去了。

    謝寧一臉懵逼地看著懷里的小果兒,小果兒還以為兩個爹在跟他玩,還對謝寧笑了笑。

    當然,最后謝寧沒有抱著孩子下去,三人在飯桌坐下,陸川重新抱過小果兒,只是警惕地不再讓蘇幕接觸他。

    省得一會蘇幕看小果兒越看越喜歡,又要開口讓小果兒當他的兒媳夫。

    這不是要戳陸川這個新手父親的心嘛!

    看著陸川那一臉警惕的表情,蘇幕是好氣又好笑,但也真不敢再說什么娃娃親的事兒,不然他怕陸川會不顧兩人的交情,直接把他趕出去。

    要是真被趕出去了,那他以后在唐政和席東他們面前就抬不起頭了,要被笑一輩子的程度。

    只要不說小果兒,陸川和蘇幕之前的氣氛又恢復了以往的融洽,蘇幕給陸川和謝寧說一些京城的趣事兒,陸川也給他說臨安府的風土人情。

    這頓飯兩人互相了解雙方的近況加敘舊,都有說不完的話,謝寧只陪著坐了半個時辰,就抱著小果兒下去了,給兩人留一個空間。

    “席東把那什么瓜子、西紅柿和玉米種出來了,知道我要來臨安府,讓我把這些種子都給你帶過來。”

    “去年工部搞了個科技大賽,進了好幾個厲害的工匠,唐政現在天天窩在工部和他們研究東西,我看他連家都不想回了。”

    “我去年帶著學生到北疆那邊游學,去見了劉揚,他整個人變得又黑又瘦,活像個難民似的。不過挺受當地百姓愛戴的。”

    “可能是我太隨性了,我那群學生一點兒都不怕我,做夫子做成我這樣,也不知道算不算失敗。”

    “鐘博士還是老樣子……”

    蘇幕捏著酒杯,仰頭灌下杯中的酒,面色泛紅,絮絮叨叨說著京中的事兒,陸川沉默地聽著,時不時附和一兩句。

    蘇幕再次醒過來時,人已經在他們下榻的客棧了。

    倒不是陸川不想留他,只是蘇幕即便醉酒了,仍然記得他那些學生,一個勁兒鬧騰著要找他的學生。

    陸川只好讓人把他送到客棧,還順便見了見這群學生。

    “夫子您醒了?快把醒酒湯拿過來。”蘇幕剛睜開眼,床邊就涌過來幾個學生。

    鄧開殷勤地擰了塊濕帕子,貼心地給蘇幕擦拭額角的汗水。接著司烈端來一碗茶水。

    “夫子您先漱漱口,一夜宿醉,現在肯定難受。”

    蘇幕下意識接過茶碗,有些驚悚地看著這一幕,他這些學生,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尊師重道了?

    結果還等他詢問,跟著他一起帶隊的梁夫子走了進來,一貫沒有表情的臉上此時掛上了笑容,把蘇幕嚇得還以為是在夢里。

    梁夫子笑道:“早知道慎之你有個好友在臨安府,竟不知原來是陸知州,你怎么不早說,我們理當上門拜訪才是。”

    這話一出,本來對梁夫子有些懼怕的學子,都紛紛出言詢問。

    “對呀,蘇夫子,您怎么不說陸知州就是前年的探花郎呢!”

    “陸知州太厲害了,他怎么會這么有才,能想出梯田這種模式,實在是高明!”

    “他還不畏當地豪紳,直接把當地的惡霸丁家給辦了,還沒有影響到百姓的生活,太厲害了!”

    “臨安府現在缺人才,陸知州說他賞識我們,蘇夫子能不能向陸知州引薦我們?”

    “蘇夫子……”

    這些學生你一言我一語,蘇幕也徹底明白了這些學生態度改變的根源。

    原來都是因為陸行舟。

    這邊蘇幕在應付他的學生和同僚,那邊陸川也很苦惱。

    和好友重逢相聚,陸川心情舒暢,也跟著喝了不少,結果一覺醒來就被白玉來報,他家后門被東西給堵住了。

    一經細問,原來是百姓們知道陸知州的小公子百日宴,紛紛前來送禮。

    百姓們進不了府衙,就像之前一樣,悄悄把東西放在后門,結果放東西的百姓越來越多,僅一個晚上,東西就堆滿了后門。

    陸川問:“難道他們不知道,這些東西我都是讓人送去慈幼院的嗎?”

    白玉說:“他們說,只要他們送的東西夠多,慈幼院吃不下這么多東西,姑爺您肯定會收下一部分,只要有一部分被收下,他們就心滿意足了。”

    陸川頭疼,他也不能讓人還回去,畢竟都不知道是誰家送的。

    第262章 盛宴

    到了陸知州家小公子百日這天,整個臨安城都陷入了熱鬧之中。

    蘇幕居住的客棧,更是大清早就鬧出動靜來,蘇幕本來還想睡個懶覺,都被一眾學生給喚醒了。

    一群人在客棧用過早膳后,全都聚在院子里,互相討論應該穿什么衣裳,配什么發簪玉佩適合。

    他們人多,索性要了兩個院子,蘇幕和梁夫子各住一個院子,既是鎮著這些學生,也是在看管他們。

    鄧開穿著一件青色的斕衫,披散著頭發,拿著一個白玉發冠和一個白銀發冠,來到蘇幕跟前。

    “夫子,你看我是用這個白玉的還是用白銀的好?”

    蘇幕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姿勢慵懶地拿著折扇時不時給學生們的穿搭出主意。

    他用叉子吃了一塊切好的芒果,然后用折扇指了指白玉發冠:“這個比較搭你的衣裳。”

    “那就選這個白玉的吧!”鄧開拿著白玉發冠喜滋滋地走了。

    蘇幕好心情地搖了搖頭,這些學生真是不穩重,不過是當地知州家小公子的百日宴,有必要這么隆重嗎?

    鄧開要是知道他的想法,定是要腹誹,蘇夫子起來就穿了這一趟出來帶的最豪華的衣裳,還有臉說他們!

    “夫子,你說我送自己做的玩具給小公子,陸知州會不會嫌棄啊?”又有學生捧著一個小箱子來到蘇幕跟前征求他的意見。

    蘇幕往前一傾,打量了一下箱子里的東西,做工雖然不大精巧,但構造有巧思,便點了點頭:“放心吧,他不會嫌棄的,你盡管送。”

    “夫子……”

    整個院子里各種喊夫子的聲音此起彼伏,不僅是學生,連梁夫子都沒忍住過來讓蘇幕給點建議。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陸川。

    按理說他們白楓書院的學生雖然貧苦,但因為書院的名氣,被邀請來書院講學的官員并不少,不至于因為陸川這個小小的知州而獻殷勤。

    但他們在臨安府待了兩天,從臨安府的百姓口中得知,陸川來到臨安府后的所作所為,俱都對他景仰有加。

    凡是讀書人,一開始都是抱著科舉當官后,做一個為民做主的好官,而陸川收拾丁家的行為,正好契合了這一點。

    白楓書院處于京城,他們還沒步入官場,就已經清楚天下官員不是每個都是清廉公正的,這樣的官員反而是少數。

    跟著夫子出來游學的學生,就算以后不一定能做個讓百姓愛戴的好官,但看到有人做到了,還是不免會生出景仰之心。

    更別說陸川還有奇思妙想,竟然想出了梯田,讓臨安府的百姓能耕種的土地增多了一半。

    為官清正、為民辦事,有手段有能力,他們又怎么能不對陸川產生敬慕之情。

    陸川把蘇幕送回客棧后,和這些學生聊了一段時間,大概了解了一下他們的秉性后,就發出了讓他們來參加宴席的邀請,第二天他就讓人把請帖送到客棧。

    折騰了許久,大家終于定好了晚上要穿的衣服,才換上平時的衣裳準備出門,他們要參加和百姓們一起的午宴。

    這幾天知州府后門收到的東西實在太多了,陸川想處理都處理不了,于是他就想了這個法子,把收到各種吃食拿出來,自己再貼些銀錢,請全城的百姓吃席。

    從知州府出來,一直擺到城門口,城里的百姓在街道上吃席,城外的百姓則是在之前擺攤的地方吃席,主打一個與民同樂。

    謝六帶人從沿途百姓家借了桌子和鍋,就在街邊支鍋做飯,時不時端菜上桌,百姓們拿著自己的碗筷,一路流動吃席,可謂是真正的流水席了。

    由于請的人手不夠,百姓們還自告奮勇要幫忙,臨安府的許多店鋪都不營業了,飯館酒樓更是主動出借東西。

    “哇!這也太熱鬧了吧!”學生們驚呼。

    “這么多桌子,到底借了多少家的?”

    他們一走出客棧,就看到長長的一條街中央連綿擺著高低大小不同的桌子,街道一邊空著,供百姓行走,另一邊則隔著幾米支起一個大鍋,掌勺的人有嬸子,也有大漢。

    一看就知道不是飯館酒樓的廚子,就是家中掌廚的能手,不然旁邊打下手的也不會那么聽話。

    桌子上已擺了些涼拌的菜,用水盆裝著,小孩在行人通道那邊嬉笑打鬧,時不時偷瞄幾眼桌上的涼拌菜,要不是有長輩干活的空隙盯著,他們早就控制不住蠢蠢欲動的小手了。

    有干活的人,就有像蘇幕他們這樣閑逛等吃的人,但大家都沒有計較他們不干活,整條街都其樂融融的。

    就算是在城里居住的百姓,也不是每天都能吃肉的,現在有一個機會可以免費吃肉吃菜,還能敞開肚子吃,他們都高興壞了。

    “大娘,請問這是什么?”蘇幕用折扇指著桌上的涼拌菜,問對面正在切菜的大娘。

    大娘抬頭一看,見問話的是個讀書人,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她豪爽地說:“這是雞爪子,做法是從知州府傳出來的,味道可好吃了!”

    鄧開驚訝道:“這雞爪子怎么做的?我看皮都皺起來了。”

    大娘說:“用水煮一會兒,然后放油鍋里炸,再用冷水浸泡,皮就皺起來了,聽人說,這叫虎皮雞爪,放點鹵汁蔥姜涼拌,那味道絕了!”

    鄧開笑著說:“那一會兒我可得嘗嘗。”

    大娘掃了他一眼,輕蔑地說:“您可不一定能搶得過這幫小孩!”這虎皮雞爪在孩子堆里可是個搶手貨。

    鄧開被大娘說得一哽,還真有可能搶不過,他是從小孩子過來的,知道小孩子為了口吃的,能做到什么地步。

    蘇幕和梁夫子都笑了,沖著大娘點點頭,就帶著一群學生往前走去,看到比較特別的食物,便停下問一下掌勺的大廚是什么。

    等他們走到知州府后門時,整條街上混雜著各種食物的味道,直把他們肚子里的饞蟲都勾出來了。

    蘇幕和陸川約好了,一起出去閑逛赴宴,陸川和謝寧早就收拾好等著了,蘇幕一敲門,沒多久就兩人就出來了。

    這場因為小果兒而起的全城盛宴,陸川和謝寧作為他的親爹,哪能不出來見證。

    至于小果兒這個主角,則被眾人下意識地撇除在外。外面人來人往臟東西多,小孩子抵抗力不好,劉嬤嬤不讓兩人把他抱出來,小果兒只能窩在府里吃奶。

    陸川和謝寧后面跟著幾個護衛,還有荷花小溪他們,剩下的則留在府里準備晚上的百日宴。

    在街道上忙活的百姓,見著陸川和謝寧的身影,都紛紛站了起來。

    “陸知州來了!”

    “陸夫郎身子可好?祝小公子百日健康和順!”

    “多謝陸知州的宴請,大家伙兒都心領了!”

    “……”

    百姓們雖然熱情,但也沒有一擁而上圍住陸川一行人,打過招呼后就安分地忙活自己的事兒。

    陸川一路點頭招手,就像國家領導人在閱兵似的,全程微笑,旁邊的謝寧也不遑多讓。

    等走到城門口時,臉都快笑僵了,但他們甘之如飴。

    這么多百姓齊聚一堂,就是為了給他家小果兒慶祝百日宴,就這排場,等小果兒長大后,陸川能一直說到他變老。

    謝寧高興之余也不免感慨,這等盛況,都是他夫君來臨安府后積下的善果,百姓們是知道誰為他們好的。

    付出有了回報,又怎么能不讓人開懷呢。

    鄧開這些學生跟在后面,看著這場面,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陸知州是他們夫子的好友,四舍五入,不就相當于他們的夫子嗎!

    而且陸知州還夸耀他們來著,這么受百姓愛戴的陸知州,他們和他說過話,光是想到這一點,他們看向百姓們的眼神里滿是自得。

    好在蘇幕不知道他的學生都在想些什么,否則他又得嫉妒陸川了,他辛辛苦苦帶了一路的學生,才兩三天就被陸川給俘獲,他得氣死。

    蘇幕看著這幅百姓和官員共樂的畫面,一時竟有了想作畫的欲望,當即就想回客棧去作畫。他的畫技和作詩水平一樣,在京城都是能賣得上價的。

    但他又實在想參與這一場盛事,只得在腦海里一遍遍刻畫這幅景象,等回去后再畫。

    唐二丫自從知道了陸知州要宴請整個臨安府的百姓吃席,就興奮得不行,她家可是送了一只母雞過去的,不算是白吃白喝。

    她大清早天還沒亮,就叫醒了父母和哥哥,穿上她最好的衣裳,和村里人一同來到城門口處的空地上。她父母自發去幫忙打下手,她和哥哥這些半大孩子,則被打發去玩耍。

    此時距離稻子收割還有十來天,也不需要除草看水,大人們都有比較有空,離府城比較近的村子,村民基本都來了,還帶上了家里的鍋和碗。

    謝十一帶著府衙的衙差在安排事情,大家在他們的指揮下,都忙得井井有條。

    隨著時間的流逝,空氣中慢慢飄起了食物的香氣,唐二丫和一眾小伙伴們都無心玩耍,紛紛圍在大鍋前,等待著菜肴出鍋。

    一盆盆大菜被端上桌子,桌子上全是各種菜,有很多都是他們平時吃不上的,比如大人嫌費功夫,過年時才會炸的丸子等等。

    唐二丫她們紛紛拿出隨身帶的布袋里的碗筷,排隊等候在桌子前。像炸丸子這種暢銷菜,可不能隨便大家舀,都有專門的人來分丸子。

    陸川和謝寧一行人來到城門口,看到的就是這幅熱鬧的景象,和城里面相比,一點兒也不差。

    恰好這時午時到了,各處鐘聲響起,表示可以開吃了。

    喧囂聲頓起,熱鬧到達了沸點。

    第263章 蠱惑

    一場熱鬧過后,臨安府又恢復了往常的生活,唯一不同的就是,大家每逢在一起說話,最后話題都會轉到那天的盛宴上。

    這一場盛宴,在唐二丫往后幾十年的回憶里,是最銘刻于心的記憶。

    她之后不管吃到如何好吃的東西,都比不過那一天大鍋菜的味道。

    后來她才明白,原來那一天的菜并不是最好吃的,只是記憶里的美好,讓她不停地在心里美化,直到沒有一處不完美。

    家里免費開墾出來的梯田,從此不再餓肚子,她一個女孩也能通過報紙認字,她從一個農家女子,一步步成為云南報社的第一個女記者。

    這一切的開端,就是因為陸知州和他夫郎的到來,是他們改變了臨安府的現狀,也改變了她的命運。

    不僅僅是唐二丫,幾乎所有參與過這場盛宴的百姓,都對這場宴席念念不忘,這是他們奔向幸福日子的開始。

    小果兒的百日宴過后,臨安府里本來因為陸川干脆發落丁家,而變得謹慎小心的官員,對陸川的態度都放松了一些,陸川安排活計時完成得也更好了。

    蘇幕和梁夫子帶著一群學生,在臨安府待了半個月,把臨安府當即的水果和特產都吃了個遍,要不是不好保存,他們都想直接帶回京城,給京城的家人也嘗嘗。

    不過這些水果制成的果干味道也不錯,他們都買了不少果干,比如芒果干、菠蘿干等等。

    聽說還有商人準備建一個果干作坊,到時候從百姓手里收購新鮮水果,招聘臨安府的婦人哥兒來幫工,百姓們也能多增加一份收入。

    蘇幕第一個提出,讓臨安府的商隊把果干賣到京城去,他可以幫忙讓商隊在京城能夠平安賣貨。

    商隊的人自然高興,主事人笑意滿滿,一口應下。

    當然,蘇幕一行人來到臨安府,也不是專門為那點兒水果來的,他和梁夫子分別帶隊,帶著學生去了解梯田的原理,了解臨安府百姓的生活,還買了云南報成立以來的所有報紙。

    這個過程中,陸川時不時現身一下,勾得好幾個學子想留下來跟隨陸川干活。

    陸川當著蘇幕和梁夫子的面,自然是不敢直接答應,但背著他倆時,話語里都是對這些學子的邀請,惹得他們心動不已。

    蘇幕和梁夫子還樂呵呵的,以為陸川是看在蘇幕這個好友的面上,特意照拂他的學生,完全沒想到自己的墻角快被挖禿了。

    等到兩人準備帶著學生往回走時,有好幾個學生向他們請辭,倆人才知道陸川的所作所為。

    蘇幕直接沖到知州府,對著陸川破口大罵。

    “好你個陸行舟!我怎么就沒看出你是這么個奸詐的人呢,竟然蠱惑我的學生留下來給你賣力,你算盤珠子打得可真好啊!”

    “我說怎么老來客棧看我的學生呢,原來是在覬覦他們,你可真行!把主意打到兄弟頭上!”

    “真不要臉!”

    陸川面對他的指責,只默默低頭喝茶,沒敢反駁一句,到底是他自己理虧了。

    蘇幕罵了一通,算是出了一口氣,才抄起桌上的茶碗一飲而盡,潤了潤嗓子。

    陸川很殷勤地給他續了一杯,蘇幕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喝了一口后便把茶碗撂下。

    蘇幕臉色不是很好,但還是同意了。他說:“要留下是他們的決定,我不會干涉,但他們都是我學生,你可別虧待了他們!”

    陸川連連點頭,他保證道:“我一定保證他們的安全。”

    陸川知道,把這幾個學生留下,蘇幕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把學生帶出去游學,結果回來時自家兒子不在,沒有幾個家長能接受。

    但蘇幕一點兒都沒透露,把背后的壓力全部抗下。

    他知道,好友來到臨安府后,有多缺人手,這次估計是忙瘋了,才會對他的學生下手。

    蘇幕理解陸川,但不妨礙他對陸川破口大罵,到底是陸川理虧,他挨罵也活該。

    謝寧后來得知了這事兒,一邊抱著小果兒逗趣,一邊笑罵陸川是活該。

    決定留下的幾個學子,其中就有鄧開和司烈這兩個蘇幕的得意門生。

    面對師長同窗的離去,鄧開這幾個學生沒有半點不舍,他們還沉浸在陸川給他們畫的大餅中,就等著夫子他們離開后,在府衙大展身手。

    等他們被陸川奴役到站著都能睡著時,就知道后悔今日的決定了。

    這種感覺謝六謝十一他們深有感觸,明明是一個護衛,卻干著與護衛無關的事情,整日忙得腳不沾地。

    當然,這都是后話了,這時候陸川正在城門口處送別蘇幕一行人,鄧開和司烈也跟著一塊兒來了。

    陸川有些不舍,好友的到來,短暫的相聚,終將要迎來分別,各奔東西。

    “回去了替我向唐政和席東道聲謝。”唐政之前承諾的的匠人,已經送了兩個過來,可幫上了陸川不少忙;席東讓蘇幕帶來的種子,能讓臨安府早一日發展起來。

    蘇幕搖著折扇,一派瀟灑自在,他說:“客氣,他倆可不會計較這些。”

    陸川笑了一下:“反正你把話帶到就行。”

    陸川打算送給席東和唐政的禮物,還有謝寧給謝家的信件,之前都一并交給了蘇幕。現在好像沒什么可交代的了。

    蘇幕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好吧,就你多事兒。”

    接著蘇幕湊到陸川耳邊,小聲問他:“那《除妖記》后面的內容,你是真不知道?這一回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買到云南報紙,不如你先給我看后面的稿子,咱倆關系那么好,絕對不會透露后面的內容。”

    陸川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他還以為蘇幕要說什么要緊事兒呢,原來還是為了小說。

    陸川再次重復:“我是真沒有,人家作者還沒寫出來,我怎么給你透露?”

    他說的是事實,即便有大綱,那記者的水平到底比不過榮齋先生,只勝在有靈氣,但他經常要修稿,要不是謝寧常常催促著,報紙都得開天窗。

    就這情況,哪里能給蘇幕看存稿,陸川和謝寧也是有心無力。

    雖然是陸川寫的大綱,他知道后續的故事如何,但他敢肯定,蘇幕絕不會想看那干巴巴的大綱。

    蘇幕顯然沒信:“自從謝東家跟著你來了臨安府后,大安報紙上的連載小說就差了點意思,題材都是之前別人寫過的,也就這個《捉妖記》有些不同尋常。”

    “我都大老遠從京城到臨安府,心心念念就是想看《捉妖記》,你就發發善心,把稿子給我看一下吧。”

    陸川無奈:“我是真沒有,寧哥兒哪兒也沒有,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看陸川表情不像是開玩笑,蘇幕也漸漸相信陸川是真沒有存稿,頓時泄氣,連挺直的腰板都垮下了。

    陸川連忙保證:“你放心,等出了新的內容,我讓寧哥兒給京中報社寄信時,順便給你也寄一份,保管讓你能看到結局。”

    這下蘇幕不信也得信了,只能接受這個結局。

    誰讓他看了云南周報呢,對《捉妖記》這個故事入了心,不想等也要等了。

    蘇幕收斂了喪氣的情緒,轉而問陸川:“你真不考慮讓你家小果兒和我家琪兒結個娃娃親啊?你嫂子你也見過,性情溫和大氣,以后絕對會是個好婆婆,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這話一出,陸川立馬瞪眼:“你想都別想,我家小果兒,以后要嫁什么人,都讓他自己做主。”

    不嫁人也行,他養他一輩子。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陸川巴不得小果兒一輩子不嫁人,能招贅最好,在家住一輩子。

    陸川只要一想到,他家這么軟軟糯糯的小果兒,要嫁到別家去,侍奉公婆,他就心塞得不行。

    哪怕小果兒現在還不到四個月大。

    蘇幕舉起扇子擋住自己的臉,不跟這個急眼的新手父親計較:“好好好,不結就不結,等小果兒以后自己選擇。”

    經過蘇幕這一打岔,倆人一時都忘了即將分別的不舍。

    旁邊鄧開和司烈他們倒是和同窗們各種依依不舍,說了許久,還是梁夫子看天色不晚了催促著大家趕緊啟程。

    陸川送走了蘇幕他們之后,又恢復了正常的日子,不過較之以前更忙了些。

    口糧問題解決了,陸川開始因地制宜,讓人開發本地特有的水果和藥材市場,建立更健康的市場環境,把臨安府的商業盤活,百姓們能有更多收入。

    從此謝六謝十一他們就更忙了,連鄧開幾個新手蛋子,都被陸川留在府衙里處理文書,整個府衙處于高效運轉狀態,百姓的日子越來越好。

    謝寧也不遑多讓,他如今肚里無孩一身輕,又把之前的記者培訓計劃撿了起來,在當地招募讀書人來做實習記者。

    來報名的讀書人還不少,篩了兩遍下來,還有八個人留下。

    這次沒了榮齋先生的幫忙,也沒有資深記者的教導,一切都得謝寧自己來。

    陸川和謝寧在臨安府待了三年,這三年來臨安府變化極大,隨處可見的梯田,遍地生花的各類作坊,城門口處的空地成了初級農貿集市。

    百姓們吃飽了肚子,精神面貌都變得很不一樣,百姓們除了種地,農閑時還能僅作坊干活。

    陸川剛來臨安府時,大多數百姓都穿著打補丁的衣裳,現在打補丁的衣服幾乎很難看到了。

    在陸川的打理下,臨安府的商稅和農稅,都有很大的提高,至少比之前多了一倍。

    陸川三年的考核都是上,因此三年任期結束后,被升調到麗江府當知府,一連升了兩級。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點

    第264章 升遷

    靠近京城兩百里處,有一個茶水攤子,有不少進京的商隊,只要不是太拮據,都會選擇在這里喝口水歇歇腳再啟程。

    這里剛走了一隊人馬,小二就麻溜上來收拾東西,一下子空出了一半的桌子。

    旁邊歇腳喝茶的商人伙計,遙遙看著那隊人馬遠去,漸漸沒了蹤跡,不免有些好奇。

    “老大,你說剛才離開那隊人馬,他們馬車車輪上那圈黑黑的是什么?”

    商隊一路走南闖北,尤其是接近京城的地方,富貴人家更是多不勝數,所以哪怕那隊人馬表現得再富貴,伙計也不稀奇。

    但他們車輪上裹的那層黑色的圈圈,實在讓他好奇,看他們的馬車,好像比尋常的馬車更穩一些。

    商隊老大也注意到了,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種東西。

    但他不想在伙計面前露怯,便惱羞成怒地敲了一下伙計的額頭:“就你屁事多!貴人的東西,哪里是你能打聽的!”

    伙計捂著額頭頂嘴:“我這不是看他們的馬車比較穩嗎,就猜想可能是那黑色圈圈的作用,咱們運的是瓷器,每次運到京城來,都要碎一大半。”

    若是能知道那圈黑黑的東西是什么就好了,他們運的瓷器能少碎一些。

    商隊老大正想說些什么,茶水攤子又來了一隊商隊,看方向是從京城來的。

    這支商隊的人一坐下,就開始揚聲討論起剛才見到景象。

    “你們剛剛看見那支車隊的車輪了嗎?”

    “看見了看見了,黑色這么顯眼,哪能瞧不見。”

    “我跟你們說,這東西,就是云南報紙上寫的橡膠輪胎,聽說是半年前才研究出來的。這么貴的東西,他們居然也舍得用,那馬車里的人到底有多富貴啊!”

    “是啊,要是能便宜點就好了,到時候咱們也能用上,每次出來跑商,顛得屁股都痛了。”

    “那你就想著吧,你沒看那報紙上寫的嗎?橡膠樹要種植滿六年才能收割,一個橡膠輪胎需要一棵樹一年產出的橡膠,云南就種了這么多橡膠,哪里能輪得到你,只怕一出來,就被那些大官給搶了!”

    “那按你這么說,剛才那隊人馬,官職得多高才能買到這么多輪胎啊?”

    “這哪里是我們能打聽的……”

    原先坐下的商隊老大,一邊聽著旁邊人的討論,一邊若有所思,原來這東西是橡膠啊。

    聽他們說是云南產的,商隊下半年要到川蜀去,要不多走些路,去云南瞧瞧?

    萬一真買到了橡膠輪胎,豈不是發大財了?

    而且這幾年來云南產出的好東西越來越多了,就算買不到橡膠輪胎,能買到其他東西也不虧。

    已經駕著馬車遠去的車隊,并不知道路人對他們的討論,畢竟這一路以來,因為橡膠輪胎被人議論,他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一輛外表樸素的馬車,突然打開了一道窗,窗口鉆出了一個小腦袋,對著道路前后的叢林灌木掃視了一遍,又縮了回去。

    “爹爹,我們還有多久能到京城啊?”一個七八歲的小哥兒搖著旁邊男子的手臂,男子手里拿著一本書在看。

    聽到自家小哥兒的問話,陸川頭也不抬,語氣平淡道:“方才不是已經說過了嗎,還有兩天才能到。”

    小果兒那張酷似謝寧的小臉,頓時皺了起來,嘆氣道:“還有這么久啊?我坐馬車都坐膩了。”

    謝寧靠在陸川肩膀上,正翻著陸川給寫的解悶小故事,聞言抬頭看了小果兒一眼,好笑道:“還剩兩天了,你急什么?等到了京城,京城的宅子有個大院子,有你活動的空間。”

    從云南啟程回京,小果兒一開始是興奮的,不過走了幾天后,他的興奮勁兒過去了,就只剩下趕路的疲憊。

    而且整日在馬車上,沒多少活動的時間,小果兒都快悶壞了。

    這只皮猴子,之前在云南的時候,沒有一天能閑得住,不是逗這家的狗,就是招那家的貓。

    要不是眉心那顆鮮紅的孕痣,謝寧都要以為他是個小子了,跟他穩重的雙親一點兒也不像。

    對于這個說法,陸川是完全不贊同的,至少他覺得,小果兒和寧哥兒非常相像,不管是相貌還是性格。

    當然,陸川是不會當面反駁他的夫郎的,每當謝寧說這話的時候,他只會和劉嬤嬤默契地相視一笑。

    小果兒表示沒被安慰到一點兒,他叉著腰扭著身子蹭到謝寧身邊,他撅起嘴道:“可是我想草哥兒和云哥兒了。”

    謝寧伸手把他的臉推開,敷衍道:“知道你想他們了,這一路都說了八百遍了。”

    小果兒鼓起臉:“阿爹你現在一點兒都不疼我了。”

    謝寧眉毛一挑:“怎么就不疼你了?”

    “你現在都開始敷衍我了,之前我跟你說想草哥兒和云哥兒的時候,你不是這個反應的。”至少也會哄他幾句。

    陸川終于抬頭看向小果兒,打趣道:“爹爹知道,你不僅想草哥兒和云哥兒了,你還想金花嬸子做的鮮花餅、街角劉大爺做的酸辣粉、云片糕、燒烤、芒果冰沙、荔枝水……”

    “停停停!爹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小果兒連忙打斷陸川報菜名。

    雖然他昨晚做夢確實夢見了在喝芒果冰沙,但隔了一晚上他都快忘了,這時候又被爹爹給勾了起來,都快要流口水了。

    出了云南后他才知道,那里好吃的東西有這么多,結果一出云南邊界,他想吃也吃不上了。

    陸川用余光瞥了謝寧一眼,預料之中看到了他也在咽口水,眼底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當然是某個小饞貓自己說的。”陸川頓了一下,又補充道,“在夢里說的。”

    小果兒指著自己,一臉驚訝:“我說的?”他怎么不記得自己說過這話?

    話當然不是小果兒說的,但他跟寧哥兒相像,不僅是性情,連口味也很像,寧哥兒喜歡吃的東西,小果兒很少有不喜歡的。

    昨晚住客棧時,陸川半夜醒來,正好聽見了謝寧的夢話。

    既然寧哥兒都想念這些吃食,那小果兒肯定也在想。

    但他不能說是寧哥兒說的。近幾年來,不知是因為年紀見長,還是報社謝東家的名號越來越大,謝寧的偶像包袱越來越重,輕易不肯在外人面前表露自己不穩重的一面。

    不過陸川作為他的枕邊人,還是有機會見證到他孩子氣的一面。

    小果兒顯然也知道他阿爹的秉性,此時面露懷疑:“真是我說的?而不是阿爹說的?”

    謝寧拒絕參與兩人的話題,舉起方才看的小故事合集看了起來,他也懷疑是自己說的,畢竟小果兒是跟荷花一起睡的,陸川哪有機會聽他的夢話。

    陸川完全不心虛,點頭肯定:“是你說的,昨天在馬車上睡著了,大中午說夢話。”

    這下謝寧徹底確定是自己說的夢話,昨天中午他沒睡,小果兒說沒說夢話,他還能不知道嗎?

    但他怎么可能拆穿陸川,面對小果兒詢問的眼神,他也點頭表示了肯定:“沒錯,阿爹也聽見了。”

    可憐的小果兒,被兩個親爹忽悠,把不屬于自己的鍋背了下來。

    一家人插科打諢,說說笑笑,兩天的路程很快就過去了。

    四個月前,陸川因為政績突出,被一紙任書調回了京城。

    陸川先是在臨安府做了三年知州,之后到了麗江府,又做了六年知府。

    他在朝中有圣上和鐘閣老當靠山,身上又有著提高臨安府稅收、開墾梯田、防治天花的大功勞,麗江府的官員也識趣,都不用陸川新官上任三把火,陸川一來就把權柄交給了他。

    甚至說,他們是盼著陸川的到來,畢竟臨安府的變化,所有云南百姓都有目共睹,連臨安府的官員,都沾了不少光,年底考核至少是中上。

    一省的行政,比州府要大得多,但陸川完全不懼,他在臨安府培養了不少幫手,一當上知府,就開始大刀霍斧,一邊在全省范圍內帶領百姓開墾梯田,一邊大力發展經濟。

    陸川還讓人到更南邊去尋摸適合云南種植的經濟作物,比如他們馬車上的橡膠輪胎,就是在暹羅那邊找到的橡膠樹苗,運回了云南種植。

    去年堪堪可以割膠,又讓人研究出輪胎,不遠千里給皇宮上供了一些,剩下的有半數都被陸川買下,裝到回京的馬車上。

    在陸川的治理下,他當上知府的第四年,開墾的梯田開始交稅,加上那幾年風調雨順,那年交上去的農稅,竟然比川蜀的還高。

    就是跟有“魚米之鄉”稱號的江南相比,也只少了三分之一,一時朝野震驚,來云南游學的學子都多了許多。

    隨著商人和學子的涌入,云南的很多產品因此而被天下聞名,就導致了更多行商前來,云南也變得更加繁華。

    謝寧帶人主辦的云南報紙,被行商們帶出了云南,賣至大安各地。

    從某些內容板塊來說,云南報紙的名氣比大安報紙還要大,比如連載小說板塊。

    陸川和謝寧這也算是衣錦還鄉、榮歸故里了。

    陸川和謝寧花了一個月收拾行裝,等到下一任知府到來接手,他們才開始啟程返京。

    和來臨安府時相比,他們回京的行李,竟然多出了十二車,好在陸川做了幾年知府,有人脈能買到馬,不然他們得坐牛車回去了。

    一行人來到京城門口,在城門口處排隊準備進城。

    小果兒打開車窗,仰頭打量著高大的城門,不禁發出驚嘆:“這城門好高啊!比我們一路走過的全部州府都要高。”

    陸川和謝寧也抬頭看向熟悉的城門,內心百感交集。

    第265章 見面

    “公子!姑爺!你們可算到了!”

    陸川一行人正在排著隊等待進門,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循聲望去,竟是永寧侯府的二管家。

    二管家身后跟著兩個小廝,他喊了謝寧和陸川之后,側身對身后的小廝說了句話,那小廝便往城內跑去,謝寧估摸著是回去稟報他爹娘吧。

    二管家比九年前,鬢發間好像多了幾縷白絲,但看著精神還不錯,他向謝寧他們迎了過來。

    他神情激動:“公子,姑爺,老奴終于等到你們了!”

    “夫人前些日子收到信,估摸著你們這幾天應該就能到京城,老奴在城門口已經等了五天了。侯爺和夫人正盼著呢!”

    陸川和謝寧帶著小果兒下了馬車,聽二管家說到他爹娘在等他,謝寧突然感覺鼻子一酸,一去經年,太久沒見著爹娘,只能通過書信往來,他也很想念他們。

    謝寧扯起嘴角,問道:“我爹娘他們現在如何了?身子可好?”

    二管家笑意盈盈,連連點頭:“好,挺好的!侯爺和夫人身子都很好,昨兒侯爺還吃了三碗飯呢。”

    “這位就是小公子吧?和公子您長得真像。”二管家視線轉移到謝寧身旁的小果兒。

    謝寧摸了摸小果兒的頭發,點頭應是:“是昭哥兒,今年八歲了。”他低頭對小果兒說,“昭哥兒,快叫李爺爺。”

    云南的經濟上來之后,百姓們不再憂愁吃穿,府衙的賬上每年有不少結余,陸川便拿了一部分稅收出來,讓人在省內各個縣城和鄉鎮,建立了基礎的蒙學館,免費供孩童們學習常用字。

    而且在陸川和謝寧的堅持下,這些蒙學館不僅限于男孩,女孩和小哥兒也可以去讀書,小果兒也因此受益。

    麗江府的地方國子監,旗下的蒙學館,也逐漸開設了女子班和哥兒班,小果兒五歲時,就被陸川送到了蒙學館的哥兒班學習。

    自從小果兒開始上學后,接觸到外面的小朋友,就不樂意讓陸川謝寧他們喚他小名了,否則他就要耍性子,纏著兩人讓他們保證一定改口,才肯放兩人走。

    謝寧和陸川實在是怕了他,偶爾嘴快喊了小果兒,都得及時表示口誤,并且向他道歉。

    當然,小果兒有時候實在調皮,謝寧生氣時就會喊他小名,這時候他是不敢撒潑的,反而還得小心翼翼。

    小果兒一點兒也不膽怯,大大方方讓二管家打量,還嘴甜地喊了一聲“李爺爺”。

    二管家仿佛看到了小時候的謝寧,當即樂得不行,他點頭笑道:“好好,夫人若是見了小公子,一定會很喜歡!”

    謝寧微抬下巴,自得地說:“那是自然,昭哥兒長得這么好看,我娘怎么可能不喜歡!”

    小果兒也不自謙,學著他阿爹的樣子抬起下巴,兩張相似的臉湊在一起,看得人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川含笑看著他們寒暄,想到一向待他很好的岳父岳母,他也甚是想念。

    幾人說話間,那邊已經排到他們了,齊管家安排著眾人進去,二十多輛馬車浩浩湯湯進了京城,一路往永寧侯府而去。

    陸府的宅子,謝母一直都有讓人打理著,打聽到朝廷對陸川的調令后,她又請了工匠上門,對陸府進行檢查修繕。

    現在只要陸川和謝寧他們回去,都不用收拾,直接就能入住,連熏香都是他們喜歡的。

    但相比于回府休息,謝寧更想馬上見到他爹娘,一解思念父母之情。

    于是就讓齊管家帶著大部分人回了陸府,陸川和謝寧他們則跟著二管家回了侯府。

    謝寧他們到侯府時,侯府中門大開,京中的高門大戶,一般是接待貴客時才能打開中門。

    謝寧九年不曾回京,在謝母看來,就是要以最高的規格迎接她的寧哥兒回來,才能表示對他的重視。

    永寧侯和謝母就站在中門處,等待著他們的寧哥兒回府,兩人身后站著大嫂和秦竹,還有一個年輕婦人,應該是謝瑾的妻子。

    “娘,我好想你啊!”謝寧剛一下車,就拋下這幾年的穩重,奔到謝母跟前,撲到她懷里撒嬌。

    謝母顫抖著手回抱他,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滴落在謝寧的衣襟,最后消失不見。

    “娘的寧哥兒,終于回來了!”謝母激動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喜極而泣。

    陸川帶著小果兒緊跟謝寧,來到眾人面前,他對著永寧侯行了一禮,眼眶亦有些微紅,嘴角掛著笑容:“岳父大人,兒婿幸不辱命,把寧哥兒平安帶回來了。”

    永寧侯一掌拍上陸川的肩膀,雖然他頭上的白發變多了,但中氣十足的聲音表明他的身子還很硬朗。

    “好小子!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以后在京里待著,一家人也能有個照應!”

    陸川面不改色,忍住想要摸向肩膀的手,岳父人至老年,力道仍然不減,不愧能吃下三碗飯。

    旁邊的謝寧像是感覺到了謝母的淚水,退出她的懷里,用手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

    “娘,您別哭了,我回來了!以后都不走了,就留在您身邊。”

    謝母發泄了一下對謝寧的思念之情,此時心緒平復了一些,聽到謝寧的話,當即笑了出來,又哭又笑的。

    還沒等謝母表現出慈愛,謝寧又開口了,他看著謝母心疼地說:“我不在這些年,瞧您都有白發了,臉上的皺紋遮都遮不住,眼下更是有了黑影,您不會學年輕人熬夜了吧?這熬夜可不行,尤其是老年人……”

    謝母:“……”

    隨著謝寧的碎碎念,謝母逐漸收斂了表情,面無表情地看著謝寧。

    寧哥兒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一點兒變化,凈會氣她這個當娘的。

    倒不是謝寧想一見面就聊這種話題,實在是他不適應母子互訴衷情的溫情場面,一看謝母有點這個跡象,就忍不住轉移話題。

    謝母身后的大嫂和秦竹,臉上都是笑意,就這么看著兩人,也不出聲打個圓場。

    還是陸川比較會看眼色,推著旁邊正笑瞇瞇看戲的小果兒到謝母跟前,笑道:“昭哥兒,這是你外祖母,快叫外祖母。”

    小果兒被他親爹推出來也不生氣,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笑容甜美地沖謝母喊道:“見過外祖母。”

    聽到清脆的童聲,謝母低頭看去,一張和寧哥兒小時候極像的臉龐出現在眼前,她頓時心生喜愛,把那個不孝哥兒拋之腦后。

    謝母伸手摸向小果兒的臉,又是喜愛又是心疼道:“哎,外祖母在這兒呢,我們昭哥兒走了這么久的路,一定累了吧?”

    小果兒搖頭,懂事地表示:“不累,外祖母站了這么久,才是應該累了吧?”

    和謝寧相比,小果兒雖然有很多地方像他,但心計卻是隨了陸川,極懂看人眼色,知道對什么人該說什么話,把府里的人都哄得團團轉。

    他干了壞事之后,就連不茍言笑的劉嬤嬤,都忍不住替他遮掩。

    謝寧自己也不是個省心的,很多事情都是他帶著小果兒做的,壞事暴露后,常常推給小果兒,小果兒也很講義氣,經常一個人把鍋背下。

    要不是陸川還有點自制力,能狠下心管教他,小果兒估計現在都成了混世魔王了。

    不過現在也沒好到哪里去,他在蒙學館的哥兒班上,已經是班里的老大了。

    此時讓他哄謝母,不過是小意思。

    謝母果然被小果兒哄得開懷大笑,慈愛地牽著小果兒的小手進了府里,把所有人都拋在身后。

    看著嘴甜的小果兒,旁邊的永寧侯也稀罕得不行,都顧不得跟他家寧哥兒說一句話,就跟上兩人身影。

    他追上小果兒,邊走邊說:“昭哥兒,我是你外祖父。”

    小果兒很有心機地用空著的手拉上永寧侯的大手,軟軟的小手一拉,永寧侯頓時心都軟了,臉上笑開了花。

    小果兒笑著說:“外祖父,阿爹說您是個大將軍,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永寧侯挺起胸膛,一臉自豪:“那是自然,想當年外祖父在北疆的時候,那叫一個英勇……”

    陸川和謝寧就這么看著自家小果兒把爹娘哄得找不著北,徒留下眾人在大門口站立,還是大嫂反應快,連忙招呼著兩人進門。

    路上大嫂給他們介紹她旁邊的年輕婦人:“這是瑾兒的媳婦,謙兒前兩天病了,就沒他出來,省得過了病氣給你們。”謙兒是謝瑾的兒子,謝母信里說過,今年兩歲了。

    謝寧陸川和謝瑾媳婦互相見禮,大嫂繼續說家里的情況。

    “你們大哥和二哥正在當值,娘已經讓人去信兒了,晚上應該就能回來。”

    “瑾兒如今也領了職在當值,璟兒現在在國子監蒙學館上學,也得晚上才能回來。”

    等眾人走到謝母的院子時,陸川謝寧對謝家眾人的近況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而謝父謝母已經被小果兒哄得把庫房都搬出來了,小果兒面前擺了一圈的東西,就等著他挑選。

    “昭哥兒,你出生這么久,外祖母都沒見過你,這些是外祖母給你的見面禮,你看看喜不喜歡,若是喜歡,就都帶回去。”謝母正在給小果兒掛一串珍珠項鏈。

    “外祖父這兒也有很多好東西,你瞧這把匕首,削鐵如泥,當年你阿爹想要,外祖父都沒舍得給他。”永寧侯正在給小果兒展示什么叫吹發即斷。

    小果兒一手摸著脖子上珍珠項鏈,一手接過永寧侯手上的匕首,心里樂開了花,果然沒有人會不喜歡他。

    謝寧盯著那把匕首,眼神幽怨地看了他爹一眼。

    這就是隔輩兒親嗎?他撒嬌打諢都要不來的匕首,他爹就這么輕易送出去了??!

    第266章 圣旨

    “聽說云南的那位昨天就已經到京城了。”

    梁尚書的書房內,聚集了好幾個他這一黨派的核心官員,九年的時間,足夠讓他從吏部左侍郎升任為吏部尚書。

    作為梁尚書的女婿,連英杰這些年沒有太多長進,隨著梁尚書的高升,被他排除在核心圈子之內,并沒有被邀請進來。

    而吏部原來的尚書,三年被提拔進了內閣,在圣上的支持下,他們黨派在朝堂上的勢力逐漸壯大。

    梁尚書皺了下眉:“看來陛下雖然看重我等,到底還是鐘首輔一派更得他心。”

    旁邊一個較年輕的官員自嘲:“陛下哪里是看重我等,不過是拿我們制衡鐘首輔一派的官員罷了。自打去年鐘首輔因病回鄉榮養,白閣老升任首輔后,咱們這位陛下就急了。”

    九年前把陸川算計出京后,任誰也想不到,他竟有這么大的能耐,把云南那個蠻荒之地,改變成不輸江南的繁榮之地。

    陸川雖然不在京中,但他在云南做了什么,大安報紙上經常宣傳,他們想不知道都難。

    由于陸川在云南的崛起,鐘首輔一派勢漲,本來三個黨派平衡的狀態,開始變得有些失衡。

    而圣上已不是當初剛登基不穩的年輕帝王,坐穩皇位之后,雖然他心中想當盛世明君,但也多了幾分帝王的多疑。

    哪怕圣上知道鐘首輔是一心為大安百姓,他心中仍然不可避免想要制衡鐘首輔一派。

    鐘首輔為官幾十載,深諳官場之道,面對圣上的制衡表現很坦然,他如圣上所愿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一力支持遠在云南的陸川。

    圣上的打算正合鐘首輔的意,他年事已高,在內閣待不了幾年了,若不是要等陸川成長起來,他早就想榮養了。

    可惜計劃趕不上變化,他身子骨不比年輕時候,去年一場小小風寒,就讓鐘首輔纏綿病榻一個多月,之后又引發了其他重癥,實在無法再勝任內閣首輔一職。

    于是鐘首輔的家人便替他上了乞骸骨的折子,圣上雖然不想批,但也不能讓一個在病榻上的老人繼續干活,三次過后還是準了鐘家的折子。

    自那之后,鐘首輔一派的勢力被迫縮小,白閣老和梁尚書兩派的氣焰開始囂張起來,互相斗爭。

    圣上又豈會想看到這樣的場面,他雖忌憚鐘首輔,卻也是真的認可他的能力和秉性。在圣上心中,唯有鐘首輔這樣臣子才是大安的股肱之臣。

    所以等了半年,鐘閣老選定的繼承人,陸川任期剛滿,圣上就迫不及待下旨讓他回京了。

    梁尚書眼中閃過一抹厲色,他低頭把玩著手上的扳指,說道:“陛下看重又如何,這京官可不比地方官好當。”

    那較年輕的官員附和:“大人說得極是,京城貴人云集,任憑他在云南如何呼風喚雨,怎么也越不過大人去。”

    不僅是梁尚書他們在討論陸川,白閣老一派對陸川也是忌憚頗多。

    能被鐘老頭選為繼承人,而且年紀輕輕就立下這等大功勞,可見其本人是有大本事的。

    如今被圣上召回京中,接下來官職不會低,恐怕又是一大勁敵!

    被眾人忌憚的陸川,才剛從謝母的熱情招待下回到陸府,由于小果兒實在太受歡迎了,謝母硬是把他們一家人留在侯府住一晚,才肯放人回府整理東西。

    謝寧還沒出嫁前,就備受家中父兄寵愛,連謝瑾這個侄兒,都對他有幾分依賴。小果兒是謝寧生的,又長得極像謝寧,侯府就沒有人不喜歡他。

    就是謝璟這個半大小子,都樂意帶著小果兒玩耍,小果兒在侯府玩得那叫一個樂不思蜀,要不是陸川和謝寧要回陸府,小果兒不想和兩個爹分開,他還不想走了呢。

    謝母雖然不舍,但還是放三人回去,不過她準備了一堆的東西,讓人搬到陸府去。

    謝寧倒是想拒絕,他們這些年在云南大力發展工商業,陸川讓謝十一開了幾間工廠,賺了不少銀子。

    知道要回京后,謝六他們這群從京城跟來的手下,雖然對自己在云南置下的產業很不舍,但他們更想回京,于是一個不落都回了京城。

    陸川就讓謝十一把那些產業都出手了,出手產業賺的銀錢,足夠陸川和謝寧花三輩子了。

    但謝寧總是拗不過他娘,謝母總擔心她的寧哥兒受苦,現在還要再加上一個小果兒,她恨不得幫他倆把吃穿住行全安置好。

    謝寧推卻不過,只好帶著幾車東西回陸府。

    他回京沒給爹娘孝敬什么好東西,卻從侯府帶了幾車東西走,活像是出嫁的哥兒,過得不好回娘家打秋風。

    謝寧覺得自己沒給爹娘兄嫂送什么好東西,都是些在云南常見的普通物品,比如產量極少的橡膠輪胎、各類珍貴藥材、香水等等。

    但這些東西在京城可是稀罕物,行商們從云南的工廠拿貨都困難,再運到京城來,數量就更少了,即便是以謝母的身份,也很難買得到。

    不光是謝母喜歡,大嫂和秦竹也喜歡,還有謝瑾的媳婦兒,謝寧的侄媳婦也被俘獲了。

    如今京中誰不想擁有一瓶香水,謝寧一送就是全套,各種香味都有,她們可以在手帕交面前炫耀了。

    秦竹則是對橡膠輪胎青睞有加,他開的明竹鏢局,底下人經常要走南闖北押鏢,有了橡膠輪胎,路能好走一些。

    陸家的宅子謝母早就讓人打掃好了,小果兒如今一個人睡一個院子,謝寧讓他自己選擇。

    小果兒把宅子都走了一遍,最后選了陸川謝寧居住的正院隔壁。

    謝寧驚訝:“你剛才不是很喜歡靠近池塘的院子嗎?怎么會選這個院子?”

    小果兒選的院子比較小,里面的景致擺設也很一般,謝寧想不明白小果兒怎么會選這個院子?

    小果兒左看右看就是不看謝寧,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他說:“我是挺喜歡那個院子,但這個院子也很好,我也很喜歡的。”

    喜歡?謝寧怎么不記得,剛才小果兒有表示過喜歡?

    陸川倒是看出了小果兒的小心思,但他沒打算給他救場。

    這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平時撒嬌的時候什么最喜歡阿爹、最愛阿爹都能說得出口,但有些時候卻羞于表達自己的想法。

    謝寧不信小果兒的話,還一個勁兒地追問他,小果兒被問得受不了,最后一跺腳,紅著臉喊道:“就是想離你們近點不行啊?!!”

    喊完小果兒就跑進了那個院子,荷花嘖了一聲:“小公子都讓公子您別問了,您還問,這下把人羞到了吧!”

    然后荷花轉身跟著小果兒進了他的院子。小果兒稍微長大一些后,謝寧就讓荷花跟著他,劉嬤嬤到底是年紀大了,沒有那么多精力照看他。

    留下謝寧一臉無辜,他只是想知道原因而已。陸川揶揄他:“看你,把小果兒氣跑了。”

    謝寧當即反擊:“你敢叫他小果兒,信不信我跟昭哥兒告狀?”

    兩人現在不會當著小果兒的面叫他小名,但私下閑聊時,還是習慣叫小名。一旦陸川惹謝寧不高興了,謝寧就會向小果兒告狀,然后陸川就會被小果兒歪纏打滾,常常要許諾很多好吃的才能被放過。

    有時候陸川也會告謝寧的狀,但小果兒還指望謝寧帶他玩,總是哄兩句就被輕輕放過了。

    陸川立馬舉手投降:“我錯了。小果兒應該是覺得自己長這么大了,還和爹爹住隔壁覺得不好意思,等過一會兒就好了。”

    謝寧勉強接受了陸川的說法,沒有追到他院子里,而是和陸川回了他們的院子。

    現在已是五月初,天氣還算清涼,經過一個春天的滋潤,萬物生長,到處都是綠意。

    兩人剛踏進院門,就注意到院子里那顆茂盛的大樹,看著熟悉的景色,謝寧和陸川都不禁停住了腳步。

    兩人回憶起在這顆大樹底下的悠閑時光,陸川感慨道:“之前天熱的時候,我喜歡在樹下看書學習,你就躺在旁邊吃點心看小說,好不愜意啊。”

    謝寧矢口否認:“哪有?我那是在看稿子,是正經事兒。可別把我說得那么輕松。”

    雖然這些稿子是下面記者篩選出來的優質稿子,他完全是當小說看。

    陸川也不和他較真,牽著謝寧的手就進了屋里,屋子里的各種擺設都沒變。在這熟悉的院子,兩人在外漂泊了九年的心,終于回到了家。

    陸川和謝寧這才發現,他們已經把這座宅子當做他們的家了。

    小果兒很快就過了那個害羞勁兒,面色如常來找他兩個爹爹,謝寧便帶著小果兒在正院閑逛。

    謝寧會給小果兒說他和陸川在這個地方經常做什么,比如夏天的樹下,冬日的烤火,夜晚的書桌。

    小果兒對兩個爹爹的日常故事很感興趣,一路聽得津津有味,陸川跟在兩人身后,時不時補充一兩句。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讓人不忍心打擾他們,但齊管家卻不得不打斷。

    “大人,公子,宮里來人了。”

    陸川驚訝:“宮里來人?”他才回京第二天,還沒到吏部去交接,圣上就知道了?

    齊管家點頭:“是的,看樣子好像是來宣讀圣旨的。”

    這話一出,陸川一家三口都會屋里換了一套正式的衣裳,然后齊齊來到正堂。

    “云南知府陸川,治理云南有大功,云南百姓間沖突漸少,百姓富裕,稅收倍增……今擢升其為正三品吏部侍郎,兼任正二品太子太傅,欽此!”

    “謝氏哥兒……傳道有功,致使云南學子倍增,今封其為二品誥命夫人,欽此!”

    第267章 相聚

    “我說你小子,升官升得也太快了吧?!!”蘇幕沒忍住,用折扇戳了戳陸川的胸口。

    “就是,才剛剛而立之年,竟已經做到了正三品的吏部侍郎,還兼任了太子少師,你這妥妥是人生贏家啊!”席東也沒忍住跟著揶揄。

    但兩人都沒有嫉妒的心思,畢竟路都是自己選的,陸川能有這番成就,是他努力的結果。

    那天接到圣旨后,第二天陸川就進宮謝恩了,圣上對陸川在云南的作為大肆贊揚,還賞賜了不少東西。由于陸川在京城已經有宅子居住,便給他賜了一個田莊,以示對陸川的看重。

    而且圣上還特意讓他多休息幾日,再去上崗點卯,陸川因此有幾天假期,和幾位好友相聚一堂。

    這些年來,幾人一直有通信,各自對其他幾個好友的情況都有些了解,蘇幕唐政席東三人都在京城,三人間聯系比較多。

    劉揚在北疆做出了一番政績,后面被調到了湖廣當知州,陸川和謝寧回京時,經過湖廣特意繞道,和劉揚木橙見了一面。

    可能是操勞過度,加上劉揚蓄上了胡須,明明才三十多歲的人,看起來像是四十歲,跟陸川都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人了。

    木橙倒是顯得還年輕,兩人站在一起完全不像是青梅竹馬,倒像是老夫少妻。當時陸川都沒忍住,勸劉揚多打理打理自己,畢竟哥兒也是看夫君的美色的。

    陸川和謝寧在那里停留了三天,陸川就念叨了劉揚三天,劉揚一開始還不當回事兒,結果到后面送別陸川他們的時候,真被陸川念叨得刮了留了幾年的胡須,還用上了陸川送的護膚品,整個人年輕了十歲,跟他實際年紀相符。

    劉揚和木橙這些年感情一直很好,兩人還生了兩個孩子,一個兒子一個哥兒。兒子比小果兒大兩歲,從小被教導得很懂事穩重;小哥兒則是跟劉揚夫夫倆以前一樣,是個少言社恐的。

    小果兒倒是喜歡這個社恐的哥兒弟弟,那三天硬是拉著人家在外面跑來跑去,小哥兒去的地方,比他一年去的都多。

    小哥兒雖然社恐,但對小果兒還是喜歡的,所以才會跟著他東跑西逛,兩人還約定了以后要互通書信。

    劉揚木橙夫夫倆這些年歷練下來,性子倒是變得開朗許多,至少不會再出現陸川說十句,劉揚回一兩句的情況。

    蘇幕席東唐政都沒有正式進入官場,跟以前比是穩重了些,但心性都沒有太大變化。

    如今陸川再次和三人相聚,感覺大家還是跟以前一樣,不因各自身份的調換態度有所變化。

    自從第一屆科技大賽之后,工部進了好幾個人才,有了他們的加入,唐政的研究進度都加快了不少。

    于是工部決定繼續舉辦,每年都舉辦一次全國科技大賽,因為這個科技大賽,工部進了不少人,編制都不夠了。

    唐政便向圣上申請,單獨設立一個機構,專門接收這些工匠,獨立于工部之外。

    圣上想著搞科技和當官不一樣,需要更簡單的環境,就同意了唐政的申請成立了大安科研司,并任命唐政為科研司司長。

    科研司這些年來研究出了不少利民的好東西,唐政還在陸川的提點下,去學了造化之法,帶著人改良了火藥,制造出威力更大的火藥。

    那段時間永寧侯還連著寫了好幾封信給陸川,一個勁兒在信里稱贊唐政。

    還有陸川心心念念的水泥灰,也在工部的努力下,研究了出來。

    水泥灰的用處極大,可以修路、建房子、修城墻,陸川從京城到臨安府上任時,那一路的顛簸,讓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讓人研究出水泥來。

    如今水泥灰研究了出來,率先被圣上用來修筑城墻,抵御外敵,到現在也不過是把京城周邊的幾條官道簡單修了一下。

    陸川還是沒能實現水泥路修至云南的愿望。

    由于科研司研究出來的東西,大多都是利民的,百姓們對科研司的好感度直線上升。作為科研司的司長,唐政雖然只是個五品小官,但在京城的地位并不低,至少不會有什么人敢得罪他。

    畢竟得罪他就是得罪圣上,誰不知道圣上看重科研司。

    席東是徹底喜歡上了種地,尤其是研究作物的生長,讓作物能結出更多果實,會讓他有種成就感。

    所以他基本在農司扎根了,許司長難得看到這么喜歡種植東西的年輕人,一時心喜,就把席東當繼承人教導。

    永寧侯自從卸任后,就整日和其他武將喝酒,暢聊從前,有種老年人退休后無所事事的墮落感。但迷上了種地之后,再也沒有覺得無聊過,一心撲在那三分地上。

    這也是永寧侯現在還能吃下三碗飯的原因,天天下地勞作,消耗那么大,能不餓嗎。

    許司長、永寧侯和席東這三個老中小,在農莊上過得不亦樂乎,這些年來還真提升了不少作物的產量,百姓們跟著學,自家的產量都提升了不少。

    百姓們對科研司和農司,那叫一個愛戴,連帶著做決定的圣上在民間的名聲都上漲了不少。

    蘇幕在白楓書院呆得也很開心,他一年有一半的時間,是帶著書院的學生出京去游學,還有一半時間在書院教書。

    他帶學生去游學是正經事兒,蘇大人雖然覺得他不著家,但也沒有太過反對。

    以前蘇大人還覺得蘇幕會一事無成,靠著家里養活一輩子,如今有了一份教書的活計,還是京城三大書院的白楓書院,也算不墮蘇家名聲了。

    蘇幕實現了少時的夢想,像李太白一樣,走遍大安的大好河山,他一直都是肆意灑脫的模樣。

    不過如今年長了幾歲,便開始學著像李太白一樣,留起了胡須。

    陸川還了蘇幕一拳,說道:“我還沒說你呢,怎么突然開始留胡須了?和劉揚一樣。”

    說道自己心愛的胡須,蘇幕伸手撫了一下,美滋滋地說:“什么叫突然,我都留了兩年了,才長成這個長度。瞧瞧,我這樣像不像個仙風道骨的詩人?”

    陸川一臉嫌棄:“仙風道骨?這我倒是沒看出,只看出你老了十歲,瞧瞧你旁邊那兩位,壓根就不是一個年齡段的,你看上去像他倆的叔。”

    陸川實在不明白,這胡須有什么好看的,怎么一個個都喜歡留?

    席東頓時爆笑出聲:“我都說了,你還不信,還是行舟會說話,以后我們應該要叫你蘇二叔了吧?”

    唐政也沒忍住,跟著揶揄道:“叫蘇二叔倒也貼切,看起來跟我家三叔一樣。”

    蘇幕嘴角一抽,唐政的三叔?那個快五十歲即將知天命的三叔嗎?

    他從懷里掏出一面小銅鏡,上下掃視著自己的臉,倒也沒有這么老吧?

    自從蘇幕留了胡須之后,小銅鏡就不離身,經常拿出來打理他的胡須。

    然后陸川給他們說了劉揚的事情,把席東和唐政都說得哈哈大笑,而蘇幕本人則是一臉郁悶,他留了胡須后真有這么老嗎?

    三人對著蘇幕的胡子嘲笑了一通,幾年未見的生疏感頓時消散,仿佛回到了在國子監讀書的時候,整日吃吃喝喝、插科打諢,只是少了劉揚這根沉默的柱子杵在旁邊。

    幾人說說笑笑,一邊喝酒一邊聊天,蘇幕說:“陛下怎么會讓你當太子少師?”

    陸川苦笑:“我也不知道,突然就下了圣旨,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也不知道太子殿下的性子好不好?”

    當官干活陸川還行,但是教導太子,他還真不知該如何教導。

    當今圣上看重太子,從小就讓大儒教導,東宮如今并不缺名師,讓他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官員去當太子少師,陸川實在不解。

    席東給陸川續了一杯酒,說道:“你別擔心,這幾年太子殿下隨陛下行春禮,我跟著見過幾次,感覺性子還挺好的,你就放寬心吧。”

    唐政點頭贊成:“太子殿下偶爾也會來科研司,能看得出是個寬仁敦厚的主兒,應該是想跟你學習如何辦實事吧。”

    蘇幕沒接觸過太子殿下,便沒有發表言論,只寬慰陸川道:“你就當普通學生一樣教,要是不會教書,就來找我,我有多年的教書經驗了。”

    陸川想想也是,圣上還要他做實事,教導太子應該是順帶的,教得不好,頂多就是卸任,反正東宮里還有好幾個老師呢。

    陸川放下了心,決定不再糾結教導太子的事情,盡情地和好友暢飲暢聊。

    至于吏部侍郎的職位,陸川一點兒也不慌,哪怕吏部是梁尚書的地盤,他也不懼。

    他知道圣上把他放到吏部的心思,圣上不允許六部成為某個官員的一言堂,吏部左右兩個侍郎,都是梁尚書的人,這圣上怎么能忍。

    所以年初時吏部左侍郎被調出了京城,就空著位置等陸川回京。

    這個職位正合陸川的意,他早就看梁尚書和連英杰不順眼了,尤其是連英杰,陸川還未科舉時,就差點被他壞了前程,陸川一直記在心里。

    絕對不是因為連英杰是謝寧的前未婚夫。

    以前陸川職位低微,沒法報復回去,現在他成了吏部侍郎,是連英杰的頂頭上官,終于有機會收拾他了。

    陸川出門和好友聚會后,沒過多久,謝寧也帶著小果兒出門。

    雖然一直有通信,但謝寧對大安報社和婦聯還是很關心,回京閑下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報社和婦聯巡視一番。

    因為帶著小果兒,謝寧先踏進婦聯的大門,正好撞見福壽郡主在訓斥她家的泉哥兒。

    作者有話要說:

    修改了陸川的職位,從太子太傅改成了太子少師

    第268章 比較

    “你是個小哥兒,如今都十二歲了,還如此不知穩重,天天想著出去玩,別人家小哥兒,在你這個年紀都開始繡自己的嫁衣了!”

    福壽郡主坐在靠椅上,皺著眉心看著眼前這個不爭氣的小哥兒,泉哥兒垂頭立在她跟前,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但身前那一雙玩弄絲帶的手,暴露了他的漫不經心。

    福壽郡主瞥了一眼,知道她說也是白說,這個小哥兒自小就沒心沒肺,她這個當娘的說再多,也不及一袋薯條在他心里的地位重。

    她嘆了一口氣,無奈揮了揮手:“行了,玩你的去吧!只是別老跟謝璟一起玩,你們一個是小子,一個是哥兒,小時候一起玩沒什么,如今長大了,還是要保持點距離。”

    福壽郡主如今是婦聯在京城的會長,常常要來婦聯主持大局,她又不放心把自家小哥兒放府里,到哪里都帶著。

    泉哥兒一年幾乎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婦聯總部度過,這里沒什么同齡的小朋友,一開始還有小溪帶他玩,后來小溪跟著謝寧去了臨安府,這里就只剩下他一個小孩。

    秦竹開的鏢局常年接了婦聯的單子,秦竹受謝寧委托,也經常來婦聯這里看看,大多數時候他都會帶上謝璟小朋友。

    泉哥兒和謝璟慢慢就開始一起玩了,兩人算是青梅竹馬了,可惜謝璟后來被謝明送去了國子監讀書,兩個好朋友能一起玩的時間少了許多。

    但兩人感情很不錯,謝璟每逢旬休日,都要纏著他阿爹來婦聯這里,他雖然比泉哥兒小兩歲,卻像個哥哥一樣,帶著泉哥兒在婦聯里跑來跑去。

    這些年下來,婦聯里的每一寸土地,假山的石頭長什么樣子,兩人都一清二楚。經常早上一身整潔地進來,然后帶著不知從哪里蹭來的臟污各自回去找阿爹和阿娘。

    常常把福壽郡主氣得不行,又拿他沒辦法。畢竟要把人拘在身邊,不讓泉哥兒去玩,她也舍不得,只能一邊氣一邊替他換衣服。

    泉哥兒的耳朵只捕捉到他娘讓他去玩,至于后面的話他當沒聽見,當即高興地抬起頭來,往前一步湊到福壽郡主身邊,摟住她的胳膊,傻笑道:“就知道阿娘你最好了!”

    福壽郡主點了點他的額頭,沒好氣道:“你就氣我吧。”

    泉哥兒嘿嘿一笑,還待再撒嬌幾句,余光卻看見了門口處的謝寧和小果兒。

    泉哥兒從未見過這么好看的人,一時愣了神。

    福壽郡主發現了泉哥兒的異常,順著他的視線轉移到門口,謝寧正笑著看她訓斥哥兒,而旁邊跟謝寧長得很像的小哥兒,則是一臉好奇。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想要敘舊,而是覺得難堪,訓斥自家哥兒被謝寧看到,她并不覺得是什么光榮的事情。

    她跟謝寧比了半輩子,雖然前些年化干戈為玉帛,為了婦聯的發展一起共事,但她還是避免不了要跟謝寧比較。

    論嫁人,一開始陸川是個窮秀才,自然是比不過魯國公府的二爺,但隨著時間的變化,福壽郡主也不得不承認,在這一方面,她確實是輸了。

    但之后她找到了新的較量方式,那就是比比誰才更適合做婦聯的會長,一個是前任會長,一個是現任會長,誰做得更好,自有受救助的婦人哥兒評判。

    雖然謝寧并不知道,但在她心里,做會長還是她更勝一籌。

    后來聽說謝寧生了個小哥兒,她又開始比較兩個小哥兒誰養得更好,打算等謝寧回京后較量一番。

    奈何泉哥兒太不爭氣,整日傻呵呵的,就只想著玩,她也下不去手管教。

    本來泉哥兒就被她養得不知世事,她自覺比不過謝寧,偏偏還讓謝寧看見了她訓斥泉哥兒的場面,怎能不讓她覺得難堪。

    謝寧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定是不敢笑她的,因為小果兒也沒比泉哥兒好到哪里去。

    去年還因為在哥兒班上當老大,被陸川訓斥教育了一番,也不是個省心的哥兒。

    福壽郡主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咳了一聲:“你怎么來了?聽說你前兩天才到京,不在家里收拾行李,來這里做什么?”

    謝寧帶著小果兒走進來,笑道:“自然是來看看你有沒有把婦聯管理好啊!”

    福壽郡主抬著下巴,高傲地說:“反正比你當會長時好多了,現在婦聯的辦事點,我都開到了附近的幾個省份去了。”

    這些年謝寧和福壽郡主的聯系沒斷,謝寧在云南也建立了婦聯的分部,雙方時常交流信息和經驗,只是沒怎么聊過私事。

    就算聊也是炫耀自家的哥兒有多好看、有多可愛之類的,兩人都不約而同只聊自家的小哥兒。

    謝寧點頭表示贊同:“你確實比我厲害。”

    還沒等福壽郡主高興幾秒,謝寧又轉向了旁邊的泉哥兒,笑道:“這位就是泉哥兒吧?長得可真有福氣。”

    泉哥兒是個愛吃的,如今臉上的嬰兒肥還沒褪去,臉上圓圓的,露出來的手指也有點肉嘟嘟的,加上他本人又是個沒心眼的,倒還真有幾分福氣滿滿的樣子。

    任誰見了不夸一句有福氣,就連魯國公府的老夫人,本來因為福壽郡主不肯替王家生第二個孩子而遷怒于她,都對泉哥兒生不起氣來。

    見美人笑意吟吟地看向自己,泉哥兒下意識地說:“哥哥長得真好看。”他又掃了一眼旁邊的小果兒,“弟弟和哥哥長得真像,都好看!泉哥兒喜歡。”

    看到泉哥兒的反應,謝寧想起了小時候的他,泉哥兒打小就是個顏控,看到好看的人就忍不住跟著走,即便是陌生人都不怕。

    當時見陸川的第一面,就因為陸川長得好看,乖乖任由陸川抱他。

    謝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泉哥兒還是跟以前一樣,我可不是什么哥哥,按輩分,你得喊我一聲叔叔。是婦聯的前任會長,不知你娘可有說起過我?”

    謝寧的話沒讓泉哥兒臉紅,倒是福壽郡主替她的小哥兒臉紅了,這顯得她生的泉哥兒傻愣愣的,又在謝寧面前丟臉了。

    福壽郡主牽起嘴角,微笑著給泉哥兒介紹:“這位是寧叔叔,就是謝璟的小叔叔,隔壁報社原來的謝東家,之前隨陸大人到云南赴任,如今回來了。”

    泉哥兒恍然:“原來你就是阿娘經常掛在嘴邊的寧叔叔啊?泉哥兒見過寧叔叔。”

    謝寧挑眉:“哦?你阿娘還經常說起我啊?”

    “是啊,每次你一來信,阿娘都會特別有沖勁兒,她還說你是她——”泉哥兒被他阿娘捂住了嘴巴,沒能把后面的話說出來。

    福壽郡主強笑道:“之前看信交流經驗,正好讓他撞見了,說了幾句他就記住了。”接著她強行轉移話題,“你身邊這位就是昭哥兒吧?長得可真像你!”

    以謝寧對福壽郡主的了解,肯定沒說好話,但他也不計較,橫豎她心眼也壞不到哪里去,估計就是些嫉妒的話罷了。

    謝寧搭著小果兒的肩膀,把他推到身前,笑道:“是他,現在還沒給他找到書院去上學,呆在家里嫌煩,我就把他帶來了。”

    小果兒很大方地向福壽郡主行禮,又規矩又乖巧的模樣,看得福壽郡主嫉妒心又發作了。

    怎么她家泉哥兒就不能這樣呢?!!

    謝寧這個粗魯的哥兒,是怎么教出這么懂禮的哥兒的?一定是他那個探花郎夫君的功勞。

    確實是陸川的功勞,沒有陸川的教導,小果兒不會知道什么叫表面功夫。

    福壽郡主都嫉妒死了,懂事的小哥兒,上進專一的丈夫,謝寧這是走了什么大運啊!

    看到福壽郡主眼里的嫉妒,謝寧心里暗爽,小果兒這次沒給他丟份。

    兩個小輩見禮之后,福壽郡主就讓泉哥兒帶著小果兒到一旁玩去,泉哥兒對小果兒很有好感,而且他還是謝璟這個玩伴的小表弟,他自覺有照顧弟弟的責任。

    兩個小哥兒出去后,謝寧才和福壽郡主聊正事,福壽郡主也收起了嫉妒,和謝寧認真探討起來。

    很多事情信件里說不清楚,只能兩人面對面交流互相探討,一旦說起正事,兩人都很認真,尤其是福壽郡主,她是真把婦聯的發展當做終身的事業。

    兩人一探討,直接聊到了中午,謝寧索性就在這個用午膳。

    婦聯里還有幾個以前的老人,聽到謝寧到來的消息,都紛紛湊了過來,要和謝寧敘舊。

    面對成立了婦聯的初任會長,陳三娘她們始終記得謝寧對她們的幫助。

    小果兒對泉哥兒這個哥哥很喜歡,面對真心喜歡他的人,小果兒很少有不喜歡的。

    而泉哥兒則是對一切長得好看的人,都很有好感,何況還有謝璟這個紐帶在,兩個小哥兒相處得很不錯。

    只是泉哥兒不愧是從小就讓他娘操心的主兒,沒有什么心眼,沒幾句話就讓小果兒套了不少他娘的消息出來。

    明明更熟悉這個宅子的人是泉哥兒,最后卻是小果兒帶著泉哥兒玩耍。

    用過午膳后,謝寧見小果兒和泉哥兒玩得好,索性就把人留在這里,他自己帶著荷花去隔壁的報社。

    九年的時間,榮齋先生也從一個精力旺盛的小老頭變成鬢角花白的老頭,他這兩三年的精力已經有些不濟了,但還是堅持做好這個主編。

    因為他要等謝寧回來,把主編的位置還給謝寧,他才能安心退下來。

    榮齋先生正在審一篇新聞稿,卻聽到了外面傳來聲音。

    “謝東家回來!”

    “好久沒見謝東家了,這次不會再走了吧?”

    “謝東家……”

    第269章 下馬威

    “陛下,江南道巡檢上書,今年雨水恐將增多,陛下該下令讓江南一帶的官員多加防范才是……”

    “陛下,川蜀知府上書,言道川蜀驚現一塊巨石,上面竟天然長著‘壽與天齊’四字,定是上天感念陛下圣明,特意賜下……”

    “陛下,臣要彈劾于侍郎的三子當街縱馬,傷了無辜百姓,竟還不知悔改……”

    “陛下……”

    陸川強忍住想打哈欠的身體反應,他垂首站立在一眾官員中,既顯眼又普通。顯眼是因為他旁邊站著的官員都是四五十歲的老大人,少有他這么年輕的三品大官,普通是因為大家都穿一樣的官服。

    這是陸川當官這么久第一次上朝,大安的早朝時間特別早,夏季時是寅時中,冬季可以晚半個時辰。折算成二十四小時計時,凌晨四五點就需要在大殿外等候,陸川三點就需要起床了。

    陸川讀書最刻苦時都沒這么早起床過,還真合了那句起得比雞早,天還沒亮就要出門了。

    升官的時候沒想起他還要上早朝,昨天得知自己以后要凌晨三點起床后,陸川那叫一個晴天霹靂,緩了好半天都沒緩過來。

    晚上用完晚膳沒多久,陸川就強逼著自己上床睡覺,以防第二天起不來。

    結果起來是起來的,但是忍不住犯困啊!要不是有頑強的意志支撐著,陸川站著都能睡著。

    只是他沒想到,起了個大早,滿朝文武重臣齊聚的早朝,竟然會是這個樣子的。

    除了開頭有官員說了點正事,其余時候就像是七大姑八大姨在吵架一樣,全是些離譜的瑣事。

    什么天降巨石、上天降下祥瑞,這樣離譜的折子都有人上,而且還有人在早朝的時候念出來,當早朝是什么吹牛大會嗎?

    重要的是還有人信,直接高呼陛下圣明,連帶著陸川也得跟著喊。

    好在今天的早朝并不長,陸川只站了一個時辰,就聽到了退朝這兩個字,他頓時松了一口氣。

    不過還沒等他這口氣松完,就被王公公給叫住了。

    “陸大人,這是太子殿下的課表,您只需要在逢二和逢七的日子到東宮授課即可。”相當于一個月上次課,一次課上半天。

    見陸川接過課表后,王公公笑道:“明日不用上早朝,陸大人在卯時初進宮即可。”

    今天是初十一,還不用陸川去上課,王公公是特意來提醒陸川別忘了明天要給太子授課的。

    陸川自然聽出了他的好意,眼中含著感激:“多謝公公好意。”

    大安報社如今成了圣上頒發政令的重要渠道,除了云南報紙外,還在江南、湖廣、北疆等地開辦了地方報社,這些地方報社人員給圣上上報地方上的百姓狀況,圣上因此對地方上的掌控力度增強了許多。

    王公公作為報社的主要監管太監,也水漲船高,愈發被圣上看重。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陸川和謝寧,他投桃報李,多提點一下陸川,也不妨什么事兒。

    陸川想到這幾天苦惱的問題,便問道:“王公公,在下有一言想問問公公,太子殿下的老師皆是當世大儒,陛下怎么會想到讓在下來教導殿下?”

    陸川自忖自己多年讀書下來,是有幾分才華,但也沒到大儒的地步吧。

    王公公當即笑了起來:“咱家還以為是什么問題呢,這您就放心吧,陸大人精通實務,又在地方上做官多年,太子殿下從未出過京城,也未見過民生,陸大人有什么長處,就盡管教導殿下便是。”

    他的話已經很明白了,圣上不需要一個不知民生、不懂實務的繼承人,陸川教會太子這些,以后才不至于養出一個昏君來。

    知道了圣上想讓他教什么,陸川的心定了定,和王公公道謝過后,就出了宮門。

    上完早朝后,距離官署點卯還有一段時間,有經驗的官員會讓仆人在宮門口等著,提前準備好吃食,他們一出來就能吃上。

    陸川雖然沒上過早朝,但他的岳父以前上過早朝,謝母悉知這一套,早早就叮囑了謝寧,然后謝寧又吩咐了廚房。

    “大人,這是星哥兒給你準備的肉粥,放在食盒里,現在還有些溫熱,正適合食用。”大河從食盒里端出一碗粥,放到車廂里的小桌子上。

    大河現在在陸川身邊當長隨,陸府原來的廚子各自尋了出路,廚房就暫時由黎星掌管。

    陸川拿起湯匙吃了一口,溫熱順滑的肉粥進入肚子,頓時撫慰了陸川一早上的疲憊。

    他邊吃邊說:“星哥兒親自交給你的?”

    大河坐在車架上,和陸川隔了一道門,他苦笑道:“大人就別取笑我了,他如今哪里會愿意見我,自然是讓旁人交給我的。”

    陸川看著他倆你追我逃都著急,給大河支招:“你這也太磨嘰了,我看星哥兒對你也不是沒意思。他現在不愿意見你,你就天天給他買禮物,最好是那種華而不實的東西,以他的性子,你送上幾天他就會忍不住出來見你。”

    幾個月前陸川收到回京的旨令后,大河擔心黎星回了京城后,沒了陸府當紐帶,兩人之間的關系會變得生疏,于是在出發回京的前一晚,向黎星表明了心意。

    陸川和謝寧也是這時才知道,原來大河這小子看上了黎星,他倆都猜測,應該是黎星照顧小溪的時間比較多,和大河接觸得也比較多,慢慢就喜歡上了黎星。

    小溪當時高興得不得了,可惜黎星當場就拒絕了,之后一直避著大河。回京的這一路,陸川和謝寧可吃了兩人不少瓜。

    大河搖頭:“我不能讓他為難,就等他慢慢想清楚吧,我不怕等。”

    陸川吃完碗里最后一口粥,把碗放回食盒里,說道:“那隨你吧。我吃好了,去吏部吧。”

    陸川話音落下,大河立馬揮動馬鞭,往吏部的方向駛去。

    今天的吏部和往常一樣,該是什么時候點卯就什么時候來,好像并不把陸川這個新上任的侍郎當回事兒。

    陸川本人也不在意,在梁尚書處報到后,各自笑瞇瞇說了幾句客套話,梁尚書支使了一個郎中給陸川帶路,到他的房舍去。

    陸川一走出房門,梁尚書臉上的笑容就落了下來,他和陸川都明白,陸川來吏部當這個左侍郎是為什么。

    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梁尚書不能說一個不字,還得好好招待陸川,不能顯露出一絲對陸川的不滿。

    陸川也明白圣上心思,所以不在乎別人對他的無視,他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情就行。

    當然,在做好分內事的同時,偶爾給看不順眼的下屬穿穿小鞋,他想圣上應該不會介意的。

    吏部侍郎的主要職責是輔助吏部尚書管理官員的選拔、考核、晉升和罷免等事務。

    梁尚書自然不敢把陸川晾著,一早給他分配了考核官員的任務,恰好連英杰就是管考核的。

    新官上任三把火,陸川剛回到京城,第一把火要燒得旺,旁人才會忌憚他。

    于是他一到自己的房舍,就讓剛才帶路的郎中,召集屬于他管轄的官員到大堂來聽訓。

    連英杰站在一眾郎中和主事中,明明沒有人看他,他卻覺得無比的難堪。

    曾經他看不起的陸川,被他算計出京到偏僻的蠻夷之地,如今地位翻轉,對方竟成了他的頂頭上司。

    同時他心里也恨梁尚書,明明是他的岳父,同在吏部做事,卻不肯提拔他,反而去提拔那些所謂的學生。

    不肯提拔他也就算了,竟然讓陸川管他,難道他不知道,陸川和他之間的仇怨嗎?

    連英杰又想到了家里的黃臉婆,嫁到連家這么多年,讓她回去找她爹說說情都不肯,真是個白眼狼!跟她爹一個樣兒!

    連英杰在心里怨天怨地,完全沒意識到時間已經過去了多久,周圍的官員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終于有人開始問傳話的郎中:“侍郎大人怎么還沒來?”

    那郎中也是一臉焦急:“下官亦不知,侍郎大人確實吩咐了下官讓大家到大堂來集合。”

    那人皺眉:“桓大人可否去問問侍郎大人?吏部事情多,大家都有不少等著忙活呢。”

    桓郎中一臉為難,想到剛才陸川笑瞇瞇的表情,他莫名有種懼怕,不想再單獨面對他。

    但在大家眼神的威逼下,桓郎中不得不去詢問陸川,他是寒門考上來的進士,既沒有顯赫的家世,也沒有有名望的師門,只是走運進了吏部,一步步熬到了郎中之位。

    他在吏部大多時候就是替大人們跑腿,就算是同級的郎中,也能支使得動他。

    桓郎中很快就回來了,結果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最后為難地說:“侍郎大人說,他臨時有點事兒,一會兒再過來,讓大家再等等。”

    這話一出,大家都炸了鍋,尤其是連英杰,表情都扭曲了。

    陸川這是在給他們下馬威呢!

    整個吏部都是梁尚書的人,陸川初來乍到,總要使些手段讓底下的人怕他才是。

    所有人都知道這是陸川的下馬威,但卻沒有一個人敢擅自離開,即便是連英杰也得老老實實繼續站著。

    因為他們知道,梁尚書不會為了這點事兒替他們出頭,他們要不想被陸川穿小鞋,就得老老實實吃下這個下馬威。

    “方才我大致翻了翻之前的文書,有幾點不明白,還請大家給本官解答一下。”

    在大家站得腿都開始抖的時候,陸川終于走了出來,坐在眾人跟前,丟出一本冊子。

    陸川看向連英杰:“連郎中,這個人的考核這么差,你為何給了他一個中?”

    第270章 隱患

    被陸川當做殺雞儆猴的雞,連英杰的臉頓時漲紅,抬頭看向陸川的眼里充滿了惡意。

    他心里積攢了一堆罵人的話,但話到嘴邊又止住了。連英杰想到自己的官途,想到陸川如今職位比他高,不得不暫時忍下這口氣。

    他強擠出一抹笑容:“不知侍郎大人說的是哪個官員?”

    陸川并沒有對連英杰忍辱負重的表情表示滿意,繼續冷著臉,把桌子上冊子扔到連英杰的懷里。

    “你自己看,第三十七頁。”

    看陸川把矛頭指向了連英杰,其他官員瞬間松了一口氣,站了這么久,大家從一開始的抱怨,到現在只剩下害怕了。

    也不是沒有背景深厚的人,不過以他們的消息渠道,都能打聽出圣上對陸川的看重,鐘首輔一派留下的勢力,也都奉陸川為先。

    這新來的侍郎大人,又哪里是他們這些小官能挑釁的。

    就算他們是梁尚書的人又如何,陸川想收拾他們再簡單不過了,而梁尚書也不會替他們出頭。

    好在新侍郎第一把火燒的是梁尚書的女婿,他跟梁尚書打擂臺,不波及到他們這些池魚就好。

    連英杰接住扔過來的冊子,順著陸川的意思翻到第三十七頁,把那人的信息看了一遍。

    半晌,連英杰抬頭嗤笑:“大人,下官的評語有何不對嗎?”

    他念出那人去年做成的功績:“薛山海,平川府秋水縣縣令,明啟十四年到任,自他當上秋水縣的縣令后,秋水縣的破案率直線上升,商稅有所增長,新開墾出的農田多增了一成。”

    “大家瞧瞧,這表現還不算好嗎?”連英杰把那頁紙展示給周圍的官員看,“若不是他任職時間太短,下官以為,給他一個上等都不為過。”

    連英杰掃了陸川一眼,眼里滿是輕蔑,這么輕易就想打壓他,當他這十幾年在吏部是吃白飯的嗎!

    陸川到底是在地方上自大慣了,還以為京城也是他的一言堂不成!

    其他官員大致看了之后,俱都點頭表示:“確實如此,治安、經濟、農田都有所提升,可見此人是個能干的。”

    但陸侍郎怎么說此人差勁?難道其中有什么隱情不成?還是說陸侍郎就是隨便找了個借口想要打擊報復?

    陸川沒有準備,又怎么會在上任第一天發難。

    他冷笑一聲:“各位大人不妨再看看,這平川府秋水縣在什么地方?秋水縣的商稅提升,是因為什么?農田突然增多,又是因為什么?”

    好巧不巧,陸川回京時,路線正好經過秋水縣,一行人在秋水縣停留了三天,這三天足夠陸川對秋水縣有大致的了解。

    他們進入秋水縣后,百姓確實比其他縣城更富裕一些,衣服上的補丁都極少,精神面貌良好,治安很好,幾乎很少見著什么混混乞丐,當地人對他們這些外地人也很熱情。

    一開始陸川還真以為是秋水縣的縣令做得好,還稱贊了縣令一番。但第二天陸川一家人出門購置東西時,撞見一個人,讓陸川改變了想法。

    然后陸川就讓謝六他們去探查,得出的內情讓人心驚!

    聽地名就能知道,秋水縣這個地方常年多雨水,尤其是夏季,常常河道暴漲,好在水利工程做得還行,堤壩建得很好,基本沒被水淹過。

    秋水縣多山,樹木繁多,很多都長成了大樹,木業資源極多。

    在薛山海上任之前,秋水縣當地名聲最好的鄉紳是黃家,薛山海一到任就和黃家鬧了矛盾。

    薛山海想要政績,便想效仿云南,讓百姓在山上開墾梯田,增加農田的數量。

    不過秋水縣的山大多都種著各個種類的大樹,秋水縣的木材質量很不錯,有不少商人會來秋水縣買木材。

    黃家占了不少山林,不過黃家伐樹賣木材,都是有分寸的,每伐一棵樹,都會種上相應的樹苗,謹防竭澤而漁。

    結果薛山海一來,就想讓百姓把樹木給砍了,把山開出來種地。

    黃家占的山林到底是小部分,大多數山林都是無主的,無主的山林就是官府的,而且薛山海還承諾,開墾出來的農田就是百姓自己的,前三年還不用交稅。

    百姓目光短淺,哪里能想得到這么多,知道自己也可以像云南的百姓一樣開墾屬于自己的梯田,都高興得不行。有了百姓的愛戴,薛山海一下子在秋水縣站穩腳跟。

    黃家從事木業,自然知道山林沒有樹木扎根的危害,尤其秋水縣多雨水,沒有了樹木,極易發生山體坍塌。

    有了黃家的反對,薛山海開墾梯田的計劃差點進行不下去,不過世事總是無常的。

    黃家家主突然一夜暴斃,秋水縣仵作驗出他是被人殺害,經過薛山海的一通盤問和查證,查出了兇手就是黃家的長子。

    長子和黃家家主的小妾私通,被家主抓包,長子沖動之下,把抓起一把刀把父親給殺了。

    長子和小妾鋃鐺入獄,黃家偌大的家業給了庶子,庶子不事生產,突然得了這么多財富,自然不敢反對縣令的政令。

    于是薛山海在秋水縣成了一言堂,他說要開梯田就開梯田,百姓們伐了樹木,開出了梯田,樹木還賣出了高價,一個個都興奮得不行,也就更加擁戴薛縣令。

    全縣百姓熱情高漲,即便有一些清醒的老人,也拗不過那些想要過好日子的年輕人。

    薛山海作為縣令,有判案之權,但他在這方面實在是個糊涂官,只憑自己的想法來。

    就比如黃家的案子,他輕率就斷定了黃家長子是殺害家主的兇手,面對其他案子,他也是看誰家跟被害人有仇,然后直接就斷案,也不管所謂的兇手是否喊了冤枉。

    為了提高結案率,薛山海甚至翻出了過往十多年的懸案,用自己的臆想來斷案,凡是和死者有過糾葛且最可疑的,都會被他認定為兇手。

    十多年沒結的案子,薛山海一上任就開始結案,結案率可不就上來了嗎!

    那天陸川和謝寧他們遇上的人,正是被薛山海冤枉的犯人家屬。

    犯人家屬求告無門,因為整個秋水縣百姓都愛戴擁護薛山海,他們說縣令一句不好,都被百姓們排斥。

    陸川不過是在秋水縣待了三天,就知道此人若是繼續呆在秋水縣,以后的秋水縣肯定會怨聲載道、餓殍遍地。

    秋水縣如今的繁華,不過是空中花園,沒有地基,一場風雨就能壓垮這虛假的繁榮。

    只是陸川不是平川府的官員,外地官管不到本地官頭上來,他只能選擇回京再向上面舉報。

    還沒等他行動,圣上就讓陸川當了吏部的左侍郎,他也不用費心思去找人舉報,自己就能處理了。

    第一把火燒向連英杰,不過是他倒霉,負責了薛山海的考核。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陸川也有自己的私心,暫時還動不了他,先給個下馬威也行。

    吏部的官員,有考核地方官員的職責,若是吏部有疑問,可以提出復核,派遣官員到地方上審查。

    陸川掃視了一遍這些官員,最后定格在連英杰身上,他聲音沉了下來。

    “一個多山多雨水的縣城,縣令竟然鼓勵百姓伐樹開墾梯田!沒了那些樹根穩固泥土,一旦連下幾天雨,秋水縣必定災難不斷!”

    “如今已是五月,等到六月雨水增多,就等著秋水縣的壞消息傳來吧。”

    陸川注視著連英杰:“連郎中,你作為考核薛山海的吏部官員,怕是也脫不了干系。”

    所有官員都被陸川的話說得心頭一凜,吏部對薛山海的考核,除了連英杰是主要考核人之外,其他官員也要對他的考核評價進行復核。

    這么多人經手過薛山海的考核,沒有一個人看出了問題。若真如陸川所說,秋水縣真發生了災禍,圣上必定會問責吏部。

    連英杰回看陸川,強忍心中升起的恐慌,虛張聲勢道:“侍郎大人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吧,不過砍些樹木,就有這么嚴重的后果?”

    “若真這么容易發生災禍,那侍郎大人在云南任知府時,怎么這么鼓勵當地百姓開墾梯田?就不怕發生災禍嗎?”

    陸川擲地有聲道:“本官既然敢讓百姓開梯田,自然有解決的辦法!”

    “云南潮濕,但并不算多雨,且每開墾一座山,都請了精通水利和格物方面的工匠來測算過,再確定這座山能不能開墾!”

    而秋水縣的梯田,簡直是胡亂開墾,完全不顧環境,只為了一時的政績,致百姓于危險之中。

    事關自己的前途,其他官員也不愿意相信陸川,他們可不關心秋水縣的百姓會不會有危險,他們只關心會不會影響到自己的前途。

    于是便有人替連英杰說話:“侍郎大人未免太過夸張了吧,不過是砍些樹,哪有這么大的危害?”

    “至于大人說的結案率的問題,一下子增了這么多,確實是不太正常。不過前幾年也有出現過這種狀況。”

    “川蜀那邊有一個縣城,出了個神探般的人物,擅從細微處尋找線索,和當地縣令合作,短短時間內破獲數起案件。當時吏部還派了人去審查,確有其事。”

    見到有人替自己說話,連英杰連忙附和:“張大人說得在理,正是因為有這個先例在,下官才會給出如此評價。”

    說到后面,陸川竟然笑了一下:“既然諸位大人不信,那明日下午就等著吧。”

    連英杰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他下意識問:“等什么?”

    “本官欲請工部、科研司和刑部的人,來一齊評判此人的作為。”陸川說,“畢竟薛山海在秋水縣的作為,與他們也有點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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