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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1章 偷吃

    陸川外出幾天回到府衙后,便雷厲風行發作了十幾個衙差,任憑誰來求情都不管用。

    丁同知也被陸川警告過,暫時不敢搞什么小動作,陸川又恢復了平日里的生活節奏,除了處理公務,就是圍著謝寧轉。

    謝寧的孕吐維持了一個多月,就慢慢恢復了食欲,尤其是到了五六月份時,食量比未懷孕時還能多吃一碗飯。

    陸川一開始是挺開心的,但過了幾天就意識到不對了,吃得越多,意味著胎兒越大,也就越容易難產。于是他連忙找來大夫問話。

    大夫沉吟片刻,點頭說道:“大人的顧慮是有一定的道理,若是想讓大人夫郎更好地生產,可以適當控制食量。”

    雖然初生的嬰兒越大,就越容易養活,但知州大人明顯更在乎他的夫郎,大夫自然不會沒有眼色。

    有了大夫這句話,謝寧每天能吃的東西直接減了一半,常常餓得肚子叫。

    可憐的謝寧,之前還因為孕吐而吃不下飯,現在又因為胃口太大,而不得不控制食量,總歸沒有過幾天爽快的日子。

    謝寧倒是想反對,但想到陸川自從知道他懷孕之后,經常半夜被噩夢驚醒,他就舍不得拒絕了。

    雖然他覺得懷孕不是什么生死攸關之事,但夫君這么緊張焦慮,他也很心疼。

    不過謝寧只在陸川跟前乖順,等陸川不得不因為公務離開后院后,他就開始讓荷花給他偷渡吃的。

    今天也是一樣,謝寧目送著陸川離開后院,就低聲招呼荷花過來。

    “快快快!我昨天讓你買的鮮花餅,你買了沒有?”

    荷花看著公子期待的眼神,心虛地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看謝寧。

    在謝寧再次催促后,他才尷尬地說:“買了,被姑爺分給謝六他們吃了。”

    謝寧震驚:“什么?你被發現了?”

    荷花點頭,隨即不等謝寧問原因,荷花又升起了一股怒氣:“都怪白玉這個告狀精,是他告訴姑爺的,謝六才會在門口等著我自投羅網。”

    白玉正好端著一壺紅棗茶進來,沒看荷花一眼,給謝寧倒了一杯茶后,才不緊不慢地說:“大夫既然說了胎兒太大于日后生產不利,我們應該遵醫囑才是。”

    不僅是姑爺,就連他們這些伺候公子的人,都覺得公子比未來的小主子重要,自然要以公子的身體為先。

    荷花嚇了一跳:“你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白玉沒回答荷花的話,而是瞪向他:“姑爺是為了公子好,你幫著監督就算了,竟然還助紂為虐,難道我做得不對嗎?”

    荷花又心虛了,低下頭辯解道:“這不是看公子餓得難受,我不忍心嘛。”

    白玉訓斥他:“再不忍心,也就幾個月的事情,有什么比公子的安危更重要?”

    “公子餓得難受發幾句牢騷正常,你卻偏偏把話當真的,簡直不知輕重!”

    謝寧坐在一旁,看著白玉訓斥荷花,不敢替荷花說一句話,反而低頭掩蓋性地喝了口茶。

    嗯,這紅棗茶的味道不錯,有一絲絲甜意。

    這些日子下來,讓謝寧控制食量這件事情上,白玉完全向陸川倒戈了,一絲不茍地監督著謝寧。

    就連掌管后廚的黎星,也被陸川給收買了,每天能從廚房端出來給謝寧吃的東西都是定量的。

    只有荷花,會看在謝寧裝可憐的份上,悄摸從外面給他帶些易攜帶的吃食。

    唯獨昨天,被白玉給撞破了,雖然他解釋了那個糯米糍粑是自己要吃的,但白玉顯然沒信。

    今早去買鮮花餅回來時,被謝六抓了個正著。

    “而且這些都是外面的東西,且不說干不干凈,若是有人記恨姑爺和公子,故意往這些吃食里面投毒,到時候后悔都來不及!”

    最近姑爺可是惹了臨安府當地的地頭蛇丁同知,要是對方一個不快,投毒的事情也不是不能干得出來。

    荷花這時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心生后怕,連連保證不會再給公子帶外面的吃食回來。

    雖然有了荷花的保證,但白玉對他還是不太信任,荷花每逢出入府中,白玉都要對他搜一次身,以防他再攜帶什么吃食進來。

    少了荷花這個暗度陳倉的同伙,謝寧消停了幾天,最終還是被腹中饑餓給打敗了,他開始轉移目標。

    小溪吃完飯后,悄咪咪地看了看周圍的人,發現所有人都在專注吃飯后,他神情自若地走到放置飯菜的桌子旁,用帕子裹了一個包子塞進袖子里,然后走出食間。

    黎星覺得有些奇怪,小溪這兩天怎么吃飯都這么快?他平時吃飯都要和他說些報社的事情,一頓飯下來,還要黎星等他。

    但是這兩天很不尋常,不僅沒有跟他聊天,吃飯速度也變快了,難道是新認識了什么朋友,急著出去找人玩耍?

    黎星不明所以,打算有機會讓大河去問問,別讓人給騙了。

    小溪揣著這個包子,找了個白玉不在時機,偷偷把包子給謝寧。

    “公子您快吃,我去外面給您望風。”

    謝寧一臉驚喜,他剛才已經吃過午膳了,但份量太少,還沒吃夠就沒了,這個包子來得正是時候。

    謝寧接過包子,偷感很重,彎腰湊到小溪耳邊小聲說話:“有勞溪哥兒了,等弟弟出來后,一定會喜歡溪哥哥的。”

    說到弟弟,小溪臉上浮起一抹笑容,拍著胸脯豪邁道:“小溪作為哥哥,一定不會讓弟弟餓著的。”

    小溪自進了報社之后,就一直是最小的那個,如今謝寧懷孕了,終于要有一個比他小的弟弟,他期待得不行。

    因此謝寧只隨便一說,還沒使出招數來,小溪就答應了。

    當然,之前白玉說的外面的東西不安全,謝寧也聽進去了,所以只讓小溪從府中的食間偷渡。

    可惜好景不長,小溪只偷渡了三天,就被人給發現了,而且是他的親大哥大河,直接被舉報到陸川跟前。

    陸川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既氣謝寧不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兒,又覺得為了一口吃食忽悠人的寧哥兒可愛,總歸是舍不得訓斥。

    謝寧仗著肚子里的孩子,知道陸川不會真的對他生氣,被拆穿了也有恃無恐。

    日子在謝寧和陸川斗智斗勇中度過,很快就到了秋收的時候。

    臨安府有大半的土地都在丁家手中,田地少或者沒有田地的百姓,會到丁家做佃農。

    今年他們和往年一樣收割了稻谷,交了給丁家的分成,自己余下的糧食勉強夠一家人嚼用。

    丁家收獲了一大批稻米,亟需在新鮮的時候賣出去,有幾個大行商每年都會在這個時候來收糧。

    上一季的稻米,因為陸川的高價收糧,丁家和那幾個大行商關系淡了些。不過臨安府除了稻米,更多的是名貴藥材,所以今年他們還是來了。

    只是因為上半年的失利,幾個大行商又紛紛壓低了不少價格,比上半年的還少。

    雖然賺得不多,但也比賣給陸川好,丁家如今和知州已是水火不容。

    丁家在等待陸川下一個出錯點,而陸川也正在等著這批糧食的收獲,一時間竟有種相安無事的平靜。

    陸川自知丁同知不會再出售糧食給他,也沒去找人說情,只要有錢,什么買不到。

    只要這批糧食沒出臨安府,他就有自信能從那幾個行商手里買到。

    對陸川來說,此時更重要的是謝寧的身體,他如今已經懷孕快七個月了,終于收到了京城的來信。

    “大人,公子,有京城的來信!”謝五拿著一個厚厚的信封,疾步走進正院。

    最近月份大了,謝寧開始有些水腫,謝寧正躺在軟榻上,雙腿架在陸川膝蓋上,陸川在給他捏腿。

    聽到謝五的聲音,謝寧驚喜得要坐起來,卻礙于姿勢沒法動,他踢了陸川一腳。

    “快放開我的腳,我要去看信。”

    陸川放開謝寧的腿,把人扶起來,但沒讓人出去。他按住謝寧的肩膀,說道:“你在這兒坐著,我去給你拿進來。”

    謝寧想想也行,便乖乖坐好,催促陸川趕緊把信件拿進來。

    這里路途遙遠,送信都困難,距離上一次收到京中的信件,已經是兩個月前的事情,那時候信里謝父謝母還不知道謝寧懷孕了。

    算算日子,加急的信件,這個時間足夠送到京城,再從京城送到臨安府了。

    謝寧拿到信封打開,里面有十幾張信紙,有好幾種字跡,顯然是幾個人一起的。

    謝父謝母果然收到了陸川的加急的信件,知道了謝寧懷孕的事情。

    謝家人當即喜不自勝,寧哥兒出嫁這么多年,夫夫生活和睦,上頭沒有婆母磋磨,兒婿又是個有出息的,謝母那叫一個滿意。

    唯一讓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寧哥兒始終沒有懷孕,如今終于懷孕了,她的心病算是去了一半。

    等到寧哥兒平安把孩子生下來,她的另一半心病才能徹底去除。

    因此謝母給謝寧送了一些人過來,京城有名的穩婆,梁軍醫的徒弟,醫術了得,還有一些像是百年人參的名貴藥材,

    “劉嬤嬤也要來?”陸川驚訝道。

    之前沒讓劉嬤嬤跟著,就是因為她年紀大了,不好讓她背井離鄉,便她留在京城的陸府看宅子。

    謝寧點頭:“是啊,娘信里是這么說的,她說劉嬤嬤不放心我們,沒有個長輩看著,怕我們不會養孩子。”于是她就自告奮勇向謝母請求前往臨安府。

    “他們人多,路上不好走,腳程會慢一些,估計還有一個月就能到臨安府。”謝寧頓了一下,雙眼發亮,“牛痘能防治天花被證實了,陛下嘉獎的隊伍已經出發了!”

    第252章 來人

    從謝母的來信中得知圣上嘉獎他的隊伍已經出發,陸川更加安心了。

    要對付丁家并不難,丁家的罪證并不少,陸川一來到臨安府,了解了這里的狀況后,在巡視百姓夏耕時就有意識地讓人打探丁家的惡行。

    雖然梯田一事,讓陸川贏得了百姓的支持,但丁家的勢力不可小覷。

    陸川他們一行人中,只要二十個護衛,謝寧現在又懷孕了,需要重點保護,陸川只擔心丁家的反撲,會傷害到謝寧。

    “大人,屬下用比收購價高三成的價格,收了那三個行商手中全部的糧食,這是收糧的賬冊。”謝六給陸川遞了一本賬冊。

    陸川接過賬冊看了起來,看到最后合計的金額,默默算了算寧哥兒嫁妝的余額,以及糧鋪每月的進賬,發現他們從京城帶來的銀票,竟然花得七七八八了。

    陸川暗暗心驚,要不是有寧哥兒的財力支撐,只怕他的進展不會這么順利,看來他吃軟飯這輩子是改不了了。

    好在之后可以把糧食慢慢賣出,收稅之后,借府衙的五千兩銀子也可以收回來,不至于讓寧哥兒的生活水平下降。

    陸川點頭:“你做得不錯,雖然價格高了三成,但我們急需,從外地運貨只會更貴。”

    得到陸川的贊揚,謝六有些自得,笑了一下,和那幾個行商斡旋,還不能讓丁家的人知道,其中有多少艱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能談下這個就價格,還是他用京城永寧侯府的拜帖交換的,否則他們不會輕易得罪在臨安府扎根的丁家。

    比如上任知州,才來到臨安府沒多久就認清了現實,安心地收受丁家的賄賂,把權柄交給丁同知,對丁家侵害百姓的情況視而不見。

    謝六問:“那大人,我們什么時候開始?”

    陸川的計劃沒想過要瞞謝五謝六這些護衛,他們都是替他辦事的人,瞞著反而容易壞事兒。

    陸川擺手:“這事兒不急,京中前幾天來信兒,我們在玉山縣發現的牛痘防治天花的法子,陛下已經找人驗證過,再過一個月,陛下賞賜的隊伍就會到臨安府。”

    陸川笑了一下:“介時,才是我們動手的最佳時機。”

    謝六這些日子都沒回過府中,聽到這話,眼睛一下子亮了,如此一來,他們的計劃就更有保障了。

    聽底下的兄弟抱怨,老五最近一直在操練他們的武藝,操練力度不是一般的大,兄弟們都苦不堪言。

    之所以這么做,就是為了提高武力,好防止丁家的反撲,丁家在臨安府各個縣城豢養的家丁可不少,他們這二十個兄弟,未必能擋得住。

    秋收之后,府衙就進入了如火如荼的收稅環節,這事兒陸川沒有大包大攬,而是讓周判官和易判官負責。

    本來在丁家做佃農的百姓,有不少人向丁家請辭。雖然他們可以開墾的梯田不多,但不用給丁家交收成,也夠他們一家子吃用了。

    而且前三年不用交農稅,也比佃丁家的田地輕松,他們反而能騰出時間,到山上去尋各種山貨賣錢,日子一定會比現在好。

    當然,大部分人家還是選擇一邊種梯田,一邊繼續佃丁家的田地,這種一般是丁口比較多的人家。

    這已經足夠讓丁同知生氣了,自從這個陸川來了之后,他處處都不順,如今更是讓他丁家名下的田地無人耕種,這是要斷他根基啊!

    但陸川最近什么都不沾手,府衙里凡是有什么事情,都直接安排別人去做,連百姓來狀告丁家奴仆作威作福,都只是各打五十大板,把事情模糊過去,沒有為民做主的意思。

    除卻必須出現的場合,其他時間他能待在后院就就待在后院,聽說他夫郎懷孕了,正擔心得日夜守著。

    丁同知嘲諷陸川是個沒出息的,娶了侯府的哥兒,竟然連給妾都不敢納,這么大年紀才得第一個孩子。

    同時他也很警惕,生怕這是陸川故意裝出來迷惑他的,所以這段日子他也不敢輕舉妄動。

    府衙里平靜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幾乎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平靜之下的風起云涌。

    直到劉嬤嬤他們一行人來到臨安府,彼時謝寧已經懷孕將近八個月了。

    到了孕晚期,由于前面兩個月飲食控制得還不錯,謝寧看上去并沒有怎么胖,肚子也比尋常的懷孕八個月的夫郎小。

    謝寧除了有些水腫,晚上睡得還算不錯,加上有陸川和白玉他們的精心照顧,謝寧并沒有感覺有什么不適。

    雖然謝母信中說了,已經給他們送了穩婆和大夫過來,但陸川為防萬一,還是讓人在臨安府內找了幾個口碑不錯的穩婆備著。

    劉嬤嬤他們剛好在過年前幾天來到臨安府,臨安府的冬天不下雪,連風都沒京城的風刺骨。

    在府城居住的百姓,還是有點小錢的,臨近過年,府城里到處都貼著紅對聯和窗花,顯得喜氣洋洋。

    來府城采買年貨的百姓也多了起來,白玉荷花他們卻一反常態,除了必要的采買,基本都在府中照看謝寧。

    城門的守衛查看過路引之后,便把一隊人馬放進了城,劉嬤嬤把車窗打開了一條縫,觀看街道兩旁的熱鬧。

    她一邊看,一邊點頭,雖然比不上京城,但和這一路上走過的地方相比,臨安府算是可以了。

    而且臨安府地處偏僻,氣候卻很是和煦,就算是冬日也并不冷冽,想必公子這個冬天過得應該還不錯。

    坐在劉嬤嬤對面的胡穩婆從另一側車窗收回視線,恰好看到劉嬤嬤滿意的神色,便打趣道:“這下可放心了吧?這里氣候好,府城還算繁華,你家公子肯定過得很好。”

    她們這一路上都坐一輛車,三個月的時間,同吃同睡,再陌生的人也都熟悉了。

    劉嬤嬤別扭地說:“還行吧,也就這氣候還行。不過到底是個小地方,總歸還是京城繁華,公子若是在京城懷孕,穩婆和大夫經驗都是最豐富的。”

    胡穩婆笑道:“如今我們不是來了嗎?夫人還送了這么多藥材,比京城也不差了。”

    劉嬤嬤暗暗點頭,這話倒是不錯,還是夫人想得周到,什么都備了。

    在兩人閑談中,馬車來到的府衙后院的大門,劉嬤嬤她們下了馬車,整了整衣衫,便讓護衛去敲門。

    “沒想到您真的來了?”荷花驚訝又感慨。

    聽到門房說京中來人了,白玉和荷花連忙出來接人。

    劉嬤嬤瞪了荷花一眼,表情嚴肅道:“我不來能行嗎?你們兩個沒成婚的小哥兒,能把公子照顧好嗎?”

    她伸手分別點了白玉和荷花的額頭一下,白玉捂著額頭,臉上卻滿是笑容。

    “您能來自然是好,荷花只是怕路上顛簸,您身子骨受不住。”

    自從知道公子懷孕后,不僅是陸川神經緊張,白玉也不輕松。

    特別是在陸川的感染之下,白玉也漸漸覺得懷孕是一件特別危險的事情,整日憂心得不行。

    后院能直接伺候公子的,就只有他和荷花還有黎星三人,黎星專門給公子做飯,荷花又是個不穩重的,只能他多注意著些。

    如今劉嬤嬤來了,他也能輕松一些,出現什么不尋常的問題,好歹有個能問的人。

    劉嬤嬤說:“這有什么受不住的,我現在不還是好好的嗎!”

    看到熟悉的長輩,荷花倒是大膽,不顧劉嬤嬤那張臭臉,直接上前抱住她的胳膊,把人往府里帶。

    “您來了正好,上個月公子就收到夫人送的信了,巴巴盼了許久,方才要不是我們攔著,都要親自出來接您了。”

    聽到謝寧急著見她,劉嬤嬤當下急了,順著荷花的力道,往府里走去。

    白玉看著兩人的背影感覺有些好笑,荷花如今倒是不怕劉嬤嬤了。

    接著白玉開始安排其他人進府,這一行人中,重要的只有三人,劉嬤嬤、胡穩婆和梁軍醫的徒弟梁小大夫。

    “見過公子、姑爺。”劉嬤嬤一見到謝寧和陸川,就給兩人行了一禮。

    謝寧趕緊把人扶起來,說道:“嬤嬤不必如此多禮。”

    劉嬤嬤順著謝寧的力道直起腰身,上下打量著謝寧,謝寧也在打量著她。

    將近一年未見,劉嬤嬤臉上多了幾道皺紋,皮膚也有些糙,應該是趕了三個月路的緣故,但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劉嬤嬤倒是有些擔憂:“算算日子,公子不是快懷孕八個月了嗎?怎么這么瘦?”肚子跟她之前見過的懷孕八個月的夫郎小了一圈,不會有什么問題吧?

    陸川在謝寧身后扶著他,聞言笑道:“孩子太大,寧哥兒便生得艱難,所以征詢過大夫后,給寧哥兒控制了食量。”

    原來如此,劉嬤嬤松了一口氣,她也不是沒有見識的人,知道孩子太大容易難產,只是方才關心則亂。

    看來姑爺是真心愛護公子,把公子看得比那個未出世的孩子還重要。

    之后劉嬤嬤又問了一些謝寧的情況,發現公子的情況都還不錯,倒是姑爺,臉上都開始有黑眼圈了,可見這些日子過得并不好。

    謝寧也向劉嬤嬤問了京中父母和府里的近況,劉嬤嬤都一一說了。

    “夫人給瑾少爺選了幾家的小姐,我出京時還沒定下。”

    “璟少爺快兩歲了,說話越發清晰,聽二夫郎說,都會喊小叔叔了。”

    “侯爺又去了莊子上,聽說培育出了什么西紅柿、葵花籽、玉米的種子,就是數量太少,不然就讓老奴給帶一些過來了。”

    “……”

    林林總總說了一大堆,最后劉嬤嬤才想起最重要的事兒。

    她一拍腦袋:“我們是跟在陛下賞賜的隊伍后面來的,不過距離臨安府還有一天的路程時,我們先出發了半天,來給公子和姑爺提前說一聲,好做準備。”

    “估計還有一個時辰,賞賜的隊伍就要進城門了!”

    第253章 擊鼓

    “……臨安府知州陸川,于廣信府玉山縣發現防治天花的法子,救治百姓有功,賜珍珠一斛……特賜其夫郎謝家哥兒為三品淑人,欽此!”

    “臣謝陛下隆恩。”陸川恭敬地接過秦公公奉過來的圣旨。

    謝寧被陸川留在后院,沒讓他來接旨,雖然大安不興跪禮,但接旨的時候要鞠躬行大禮,謝寧懷孕快八個月了,長時間彎腰對身子不好。

    秦公公滿臉笑意:“恭喜陸大人了,怎么不見謝東家?”

    陸川對這位來宣旨的秦公公有過幾面之緣,他之前是在小王公公手底下干活,經常來往報社,謝寧對他比較熟悉。

    陸川接旨之后,丁同知周判官他們都站了起來,剛收到御前賞賜的隊伍進城的消息時,他們還很詫異,臨安府這個偏遠地方,有什么值得圣上嘉獎的?

    但知道是來嘉獎陸川之后,低著頭的他們臉都扭曲了,怎么又是陸川?!!

    當他們聽到,陸川是因為研究出防治天花的方子,并且救治了一個縣的百姓,俱都震驚了。

    天花還有法子能防治?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但看著穿著內侍服飾的公公和侍衛,丁同知恍惚間又覺得,也不是不可能。

    丁同知和周判官易判官,都到京城參加過科舉,進入過殿試,對宮中內侍和侍衛的裝束并不陌生。

    還沒等丁同知他們震驚完,一連串金銀珠寶的賞賜就讓他們傻了眼,直到宣旨的內侍最后說到,封陸川的夫郎為三品淑人,丁同知心里竟不知是何滋味。

    這么大的功績,除了一些金銀珠寶,沒對功臣本人有什么嘉獎,反倒對陸川的夫郎大肆封賞。

    夫君是五品知州,夫郎卻是三品淑人,這是在暗示些什么?

    丁同知心底的嘲笑正準備冒出來,又被宣旨太監對陸川的態度給鎮住了。

    幾次情緒起起伏伏,丁同知都不知作何反應,只能木木呆立在原地,聽著陸川和秦公公寒暄。

    陸川和秦公公可不知道丁同知他們內心的想法,若是知道了,也只會嗤笑一聲。

    京中誰人不知,陸探花對自己的夫郎愛意深重,賞賜他的夫郎,比賞賜他本人更能讓他高興。

    圣上也是想到這里,才特意封賞他的夫郎,賞賜也要賞到別人的心坎里。

    陸川想到謝寧,不由笑道:“他懷孕快八個月了,不好彎腰,便沒讓他過來。”

    秦公公像是想起了什么,語氣有些懊惱:“瞧我腦子,竟忘了這一茬,還沒恭喜陸大人呢,不知謝東家現今如何了?”

    陸川說:“狀態還行,能吃能睡,還帶著底下的兩個記者,發售了好幾期云南周報。”

    秦公公做出驚訝的神色:“云南報已經辦了?”

    陸川點頭:“公公若是感興趣,不如和我一起去后院,和寧哥兒探討一二?”

    “咱家正有此意,出京之前,陛下也還惦記著呢。”

    “那還請公公移步。”

    “好。”

    看著秦公公一行人跟著陸川往后院去的背影,丁同知臉色難看,周判官憂心忡忡地湊過來。

    “這知州大人什么來頭?竟然和宮中內侍關系這么好,不會是什么大人物吧?”

    丁同知突然瞪了周判官一眼,語氣很不好道:“這本官怎么知道!計劃有變,讓底下的人暫時停手,等那些內侍走了再說。”

    周判官一縮脖子,狗腿地說:“還是丁大人有先見之明,我馬上去。”

    接著周判官像是找到了借口,飛快地離開,省得丁同知把火發在他身上。

    等避開了人,秦公公才向陸川賠罪:“還請陸大人見諒,陛下不是故意壓大人的功績,只是考慮到大人才到臨安府沒多久,輕易升官調動會影響大人的計劃。”

    “不過大人研究出防治天花的法子,救治一縣百姓的功績太大,也不好不賞,便賞賜了謝東家。”

    陸川點頭表示理解:“公公不必多說,在下省得,陛下此行正合在下之意,改變商稅不是一朝一夕之事。”

    “圣上賞賜寧哥兒,我高興還來不及,而且在救治玉山縣百姓的過程中,寧哥兒做的并不少。”

    要正經論功,陸川是第一功臣,謝寧就是第二功臣。防疫過程中,新聞宣傳尤為重要。

    秦公公觀察了陸川的神色,沒發現有什么不滿之色,滿意地點了點頭,不愧是圣上和鐘閣老都看重的人才,心性果然和旁人不同。

    秦公公此行來臨安府,除了給陸川的封賞外,還有另外的任務。

    謝寧出京前,要在臨安府辦云南地方報紙,是向圣上請示過的,秦公公需要了解云南報社的進展。

    此外,還需要對陸川治理地方的能力進行考察,所以會在臨安府暫留一段時間。

    陸川直接把秦公公一行人安排進府衙后院居住,后院地方大,還有不少地方沒有啟用。

    一個月前收到謝母來信后,陸川就找人把那些沒有修繕清理的院子都整理出來,一部分給謝母送來的人住,一部分給來封賞的內侍居住。

    秦公公對此很滿意,和謝寧簡單說了幾句話后,就帶著謝寧贈送的幾期云南周報去了安排他住的院子。

    接下來的幾天,秦公公每天都會來和謝寧閑聊一會兒,然后在陸川的帶領下,了解臨安府的情況。

    丁同知看著兩人關系融洽地出行,恨得牙癢癢。這內侍對陸川態度友善,他想巴結一下,卻對他不假辭色。

    對比太鮮明,他想不恨都不行。

    陸川弄出來的梯田,已經上報給朝廷了,秦公公也有所耳聞,只是沒有親眼見識過,多少有幾分好奇。

    所以陸川主要是帶秦公公去看百姓開墾出來的梯田,由于是冬日,梯田還沒開始種植,仍然給了秦公公很大的震撼。

    秦公公的身份不同尋常,交給別人招待身份又太低,陸川自己又沒有孩子,只能他自己出馬。

    哪怕他再不放心謝寧自己留在府中,也不得不按下心中的擔憂,興致勃勃地陪秦公公出門。

    秦公公對梯田念念不忘,一連幾天都纏著陸川和馮師傅詢問梯田的原理。

    不是所有的山坡地質條件都是一樣,開墾梯田也要因地制宜,大體可以五種類型,分別是反坡梯田、坡式梯田、水平梯田、復式埂坎梯田和隔坡梯田。

    秦公公對此很感興趣,每天要了解一種梯田類型是如何形成的,好回去向圣上解說。

    這天秦公公和陸川準備出門,卻聽到了府衙前面傳來擊鼓的聲音,鼓聲響徹云霄,半個府城的人都能聽到,他們在后院,更是聽得清清楚楚。

    顯然不是普通的小鼓,而是府衙大門前的登聞鼓在作響。

    整個府衙上下的官員臉色都變了,丁同知更是找來周判官,狠狠訓斥了他。

    “蠢貨!不是跟你說了,這段時間暫時先停手,怎么還有人搞事?”

    周判官慌張否認:“不是下官,下官已經讓他們停手了,不可能會在這個時候動手的。”

    好巧不巧,今天正好是臘月二十九,距離除夕還有一天,府城里的百姓,趕著除夕前的最后一天,紛紛上街買貨游玩。

    登聞鼓一響,瞬間吸引了街上無數百姓,八卦欲比較強烈的百姓,已經開始往府城的方向涌去。

    本來隨著圣上封印,地方官員也可以跟著休息,但只要登聞鼓響起,不管知州是否封印了,都必須開印開堂。

    所以陸川只能重新換上官服,前往公堂。秦公公對這樁突如其來的案件很感興趣,也跟著一起到公堂上去。

    陸川給秦公公搬了一張椅子,坐在公堂下面,非常適合看熱鬧。

    丁同知和周判官也換了官服來到府衙,請求要上公堂旁觀,陸川應允了,給他們在秦公公對面搬了兩張椅子。

    等所有人都安置好位置,公堂外面已經圍了好幾圈看熱鬧的百姓,正翹首等待是什么事兒。

    謝寧也是個愛看熱鬧的,哪怕肚子里揣著八個月大的崽子,仍然不改他那顆八卦之心。

    但陸川哪能讓他到公堂這等嘈雜的地方去,直接把人拒絕了,并下令讓白玉把人看好,換了官服便匆匆離去。

    可謝寧不死心,開始哀求荷花:“我的好荷花,這么精彩的熱鬧,你真的不想看一看嗎?你真的一點兒也不心動?”

    荷花先是對謝寧笑了一下,然后冷酷地說:“想看,心動,但是不行。”

    謝寧繼續:“這可是新聞的第一現場,難得有機會見證,真不想去看看?而且我們也不擠到人群里,咱們讓謝五悄悄安排在后面,既不會礙事,也不會擠。”

    荷花像是被謝寧說動:“也行,那我去找謝五找個地方,先去看看,有什么動靜,及時回來給您實事匯報。”

    接著荷花就往外跑了,一點兒也不管謝寧。

    可把謝寧氣得不行,他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嚴陣以待的白玉,也只好放棄去前面看熱鬧的想法。

    陸川一拍驚堂木,“啪”地一聲清脆落下,緊接著陸川表情嚴肅地說出兩個字:“肅靜!”

    本來還在對著公堂中央的狀告人指指點點,發出議論的百姓,瞬間安靜下來。

    陸川這才開始問話:“堂下何人?報上名來!”

    公堂中央站著一對衣衫襤褸的老夫婦,他們互相攙扶著,聽到陸川的聲音,紛紛行禮出言。

    “草民是落云村村民,叫云大根。”

    “民婦是云大根的媳婦,娘家姓韋,大家都叫我云大娘。”

    陸川又說:“意欲狀告何人?”

    云大根面露憤恨地說:“我們要狀告丁同知縱容子侄強搶民妻,還使人打傷我兒!”

    第254章 處死

    “嚯!他竟然敢狀告丁同知?!!不要命啦!”

    “誰不知道丁家在臨安府一手遮天,連知州大人都不敢輕易得罪,他們還真有膽子!”

    “就是,前些日子,有人和丁家發生了點齟齬,告到了衙門,知州大人都是各打五十大板,顯然是不敢為民做主。”

    “都在臨安府生活了這么久,怎么還看不清現實?”

    “你沒聽他們怎么說的嗎,兒媳被人搶了,兒子又被打成重傷,這讓人怎么忍?”

    “也不知道知州大人會怎么判……”

    云大根的話一出,公堂之外嘩然一片,議論紛紛。而坐在堂下的丁同知卻是臉色一變。

    若是以往,他有自信陸川不敢拿他丁家的人開刀,可如今不一樣了,丁同知抬眸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秦公公。

    秦公公左手隨意地搭在椅子扶手上,還翹著尾指,右手支著下巴,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丁同知不禁懷疑,這是不是陸川對他的陰謀,趁著有內侍在旁撐腰,對他丁家先下手為強。

    這時陸川已經讓云大根夫婦闡述詳情,云大根把兒媳如何被丁家少爺看上,到兒子被打傷的事情從頭到尾一一道來。

    云大根狀告之人是丁同知大哥的兒子,名為丁志,丁志從小被寵到大,生活糜爛,最喜好人妻。

    一次在街上見到云大根的兒媳,丁志就看上了,然后利誘壓迫兒媳的娘家人,娘家人不堪壓迫,也抵不過錢財的誘惑,天天來云家鬧,要讓女兒和離。

    女兒知道丁志的事情,自然是不肯的,云家兒子也不想失去妻子,便沒同意。

    丁志見人久久不能脫身,干脆自己出手,讓人把云家兒子打了一頓,然后扔下一張摁著他妻子父母手印的休書,便把人搶回了府中。

    丁家手下的人沒個輕重,云家兒子被打成了重傷,云大根夫婦為了醫治兒子,幾乎是傾家蕩產,才勉強把兒子這條命留下。

    這口氣他們怎么可能咽得下,所以等他們兒子傷勢稍微好一些,夫婦倆便到府衙門口敲響了登聞鼓。

    云大根說話期間,丁同知時不時想插話反駁,卻被陸川給打斷,直到云大根把話說完。

    陸川開口:“這只是你的片面之詞,本官需要傳召丁志,雙方對證,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傳丁志!”

    陸川話音落下,當即就有衙差出去傳喚丁志本人,有好事的百姓,還跟著衙差一起去找丁志。

    大家等了許久,才看到衙差壓著丁志進來。大白天的,丁志衣衫不整,離得近的還能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跟著衙差回來的百姓,表情吃到瓜的興奮,看向丁志時又有幾分嫌棄,分享欲爆棚。

    “你們是不知道,官差是在的哪里找到他的。”

    “在哪里?”有人好奇問道。

    “城南的王寡婦家,我們進去的時候,這丁志還埋在那王寡婦懷里吃奶,那場面那叫一個香艷!”

    “王寡婦家?那個王寡婦不是三十多歲了嗎?”

    “是啊,我們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那里找到人。”

    “這丁家少爺,口味真獨特,嘖嘖!”

    聽著百姓議論的聲音,丁同知臉色發黑,恨恨地看著丁志,這個沒出息的,他丁家名聲都要沒了!

    接著他又想到了陸川,陸川今日的狀態很不一樣,像是要把他丁家的丑事都攤在大眾底下。

    看來是要對他們丁家動手了。

    接下來陸川的做法果然不出他所料,全程剛正不阿,絲毫不怕得罪丁家,雷厲風行,把事情問清楚后,對丁志下了判決。

    “落云村云大根狀告丁家丁志強搶民妻一案,確有其事,按照大安律令,當斬!”

    “如今本官下令,判處丁志秋后處斬!”陸川一拍驚堂木,神情嚴肅。

    公堂內外皆被陸川的話鎮住了,半晌才有人反應過來。

    “這、這、這知州大人真判了?”

    “是啊,還是判的死刑。”

    “知州大人不怕丁家了?竟然敢判丁家人死刑?”

    “我就說知州大人不一般,是個有志氣的,哪里會被丁家給壓制了。”

    丁志本來神智還有些不太清醒,但聽到死刑兩個字,瞬間打了個激靈,突然意識到他要被處死了。

    這個想法太恐怖了,不過是搶了個女人回府,怎么就要死刑了呢?

    丁志下意識地看向丁同知,期盼他親叔叔能救他一命。

    丁同知站了起來,強笑道:“哪里就這么嚴重了,依本官看,丁志不過是喜歡嚴四娘,只是方法有些不得當罷了,死刑未免太過嚴重了。”

    陸川看向丁同知,眼神冷然:“丁同知,是你在審案還是本官在審案?”

    丁同知強牽起的笑容頓時就掛不住了,他看了對面的秦公公一眼,只能說道:“自然是大人您。”

    陸川冷哼:“丁志強搶民妻一案證據確鑿,本官也是依照大安律令判決,丁同知若是不服,可以去看看大安律。”

    陸川這是暗指丁同知身為朝廷命官,竟然不懂律法。

    丁同知看向陸川的目光越發怨毒,竟敢如此欺他辱他,當他丁家是吃素的嗎!

    之后陸川也不再管丁同知,對著衙差吩咐道:“將丁志壓入大牢,退堂!”

    丁志頓時慌了,對著丁同知大喊:“我不要死,叔父救我!我不想死!”

    可惜任憑他如何掙扎,還是把衙差捂著嘴拖了下去,接下來等待他的就是等死的日子。

    丁同知倒是想阻攔,那是他大哥唯一的兒子,可他不敢有任何動作。

    秦公公全程沒有說話,但他坐在那兒,就是在給陸川撐腰。

    丁同知想徇私枉法,不僅要過陸川這一關,還得過秦公公這一關,否則秦公公一狀告上去,他腦袋上的烏紗帽是別想要了。

    “弟弟啊,你可得救救你侄兒,他可是大哥唯一的兒子,丁家的長子嫡孫,他要是沒了,大哥可就斷了香火了!”

    丁同知的大哥得知兒子的事情后,連忙來找丁同知救助,此時正圍著他轉悠。

    “你讀書厲害,自小家里的錢財都供你讀書,大哥我天天跟著爹上山下地都毫無怨言。只是小志不一樣,我膝下只有小志一個兒子,他自小就沒了娘,出格一些也能理解。”

    “不過是搶幾個女人,又沒有殺人,也不至于就要讓他死吧?”

    “小志是個好孩子,都是那些女人勾引的他,你是他叔叔,可一定得救他啊。”

    丁家大哥一會兒說自己對丁同知的恩情,一會兒說丁志可憐,中心思想就一個,讓丁同知把他兒子救出來。

    丁同知滿臉煩郁,他也想救丁志,大哥這些年對他的好,他一直記在心里,丁志在他心里的地位,比他的一些庶子還重。

    平時在怎么欺男霸女都無所謂,偏偏被陸川給盯上了,這陸川身后有永寧侯府做靠山,和宮中內侍的關系也不差,他如今是想救都難啊。

    丁同知握住他大哥的雙手,保證道:“大哥,我知道你對我的恩情,一直都記在心里,也一直把小志當自己兒子一樣對待。你放心,我一定會救他的。”

    其實若是換成一個庶子,他還不一定會冒著得罪秦公公的可能去救人,也就是丁志,他礙于大哥的恩情,不得不救。

    得到弟弟的保證,丁家大哥這才松了一口氣,他還怕弟弟不會盡全力呢。

    如今唯一的辦法,就是要讓陸川妥協,重開公堂,重新審理此案,更改對小志的處罰。

    秦公公看了一出好戲,也不打算去看梯田了,留在府里等待第二天的除夕。

    “姑爺一拍驚堂木,說,按照大安律,強搶民妻者,當斬!”荷花手腳并用地給謝寧描述自己看到的一切。

    “公堂外的百姓都驚呆了,那對老夫婦也驚住了,那丁志更是直接癱軟坐地!都不相信竟然會被姑爺判死刑。”

    謝寧也是跟著學過大安律的,對這個判決結果并不驚訝,但荷花說得太生動,他忍不住追問:“那丁同知就沒說什么話?”

    “當然說了,他當場就站了起來表示反對,但咱姑爺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聽他的。”

    “姑爺直接說了一句,讓丁同知去看看大安律怎么寫的,再來質疑他!”

    謝寧聽得興奮,幸災樂禍道:“那丁同知不得氣炸了?”

    荷花笑著說:“是啊,我離得近,剛好看到他那臉都黑了,要不是他對面坐著秦公公,我估計他當場就要炸了。”

    陸川含笑看著謝寧聽八卦聽得開心,這次算是打了丁同知一個措手不及,等丁同知反應過來,才是真正的挑戰。

    不過沒關系,他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對方出擊。

    第二天就是除夕了,這是陸川和謝寧在臨安府過的第一個春節,本來應該更隆重一些,比如買些煙花來放。

    但由于謝寧懷孕了,不能親自去放煙花,便取消了這個項目,只安排了一些簡單的流程。

    劉嬤嬤到來后,就把照顧謝寧的擔子接了過去,白玉也輕松了一些。

    陸川謝寧和大家一起吃了個年夜飯,陸川還邀請了秦公公一起,秦公公也不嫌棄和下人一起,年夜飯雖然簡單,倒也不失溫馨。

    陸家在高高興興過大年,那邊丁家卻是愁緒遍布,就連百姓們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兒。

    一般來說,除夕這天,府城中開門的店鋪有大部分都是開門的,而且大年初一正是熱鬧的時候。

    可今年從除夕這天開始,府城中大部分的店鋪都關門了,尤其是糧鋪和雜貨鋪,沒有一家開門。

    這種狀況持續到初五,百姓們徹底慌了,有些存糧少的人家,更是已經彈盡糧絕了。

    大家都沒心思走親戚了,紛紛猜測發生了什么。

    第255章 怨言

    “怎么回事兒?如今都初五了,怎么這么多店鋪都不開門?”

    “不知道呀,這大過年的,那么多人要買東西,那些店鋪怎么就不做生意了呢?”

    今兒一大早起來,祁家父母的茶水鋪子前兩天開始缺了些瓜子點心,正打算去補貨,等到了晌午都不見開門。

    臨安府氣候炎熱,就算是冬天也不下雪,東西不好存儲,一般蔬菜肉類只買三兩天的量,吃完了再買。

    就連糧食也是,過年前物價會上漲,府城里許多百姓都不會囤太多糧食,都等著過年后降價再買。

    所以平時新年過后,府城里會特別熱鬧,買東西的、玩樂的人特別多,春節前后是城中各大店鋪生意最好的時候。

    就連祁家的茶水鋪子,生意都好了不少,加上有祁明在說書,不少百姓都喜歡聚在這里八卦閑聊。

    現在府城里情況很不對勁兒,大家心里都有些慌,不免議論起來。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些關門的店鋪,基本都是丁家名下的。”

    “早發現了,會不會是因為過年前那樁案子?”

    “有可能,知州大人把丁家的大少爺給下了大獄,應該是在對知州大人表示抗議!”

    聽著大家的言論,祁明擰起了眉,他如今說書的故事,都是知州夫郎提供的,他也受過知州夫郎的點撥,心里天然便站在他們這一邊。

    因為知州大人得罪了丁家,導致百姓買不到糧食而生活受影響,只怕前幾天對知州大人的判決叫好的百姓,要開始對他有怨言了。

    果然不出祁明所料,周圍的百姓,說著說著就說到了五六天前在府衙發生的事情。

    “要我說,那對老夫婦就不應該去敲登聞鼓,不然也不會得罪丁家,現在想買糧都買不到。”

    祁明循聲望去,他認識說話的人,這兩天一直在說家里快絕糧,此時臉上滿是急躁,沒有半點兒過年期間的喜慶。

    旁邊有人嘆氣道:“也怪知州大人太年輕了,只想著把丁家大少爺抓拿歸案,完全沒想過今日的狀況。”

    有人反駁:“倒還真不是知州大人想這樣判,你們沒看見公堂下坐著的人嗎?聽說是京城來的,有他看著,知州大人哪里敢糊弄過去?”

    “所以就得罪了丁家唄!上面的人斗爭,只可憐了我們這些平民百姓,被殃及魚池。”

    “唉~希望知州大人能向丁家服個軟,否則我們還真的有可能要斷糧了,有錢都買不到。”

    不僅是這里在討論府城大多店鋪關門的事情,就連落云村也有不少人討論。

    云大根挑水回來,把水桶里的水往水缸里一倒,便把水桶扔開,深深嘆了一口氣。

    云大娘本來在廚房熬藥,聽到聲音便走了出來,問道:“老頭子這是怎么了?”

    云大根眉心緊皺,說道:“剛剛回來時聽人說,丁家把府城里的店鋪都關了,不少百姓怨聲載道,都開始埋怨起知州大人了。”就連他們家也被他們怨上了。

    云大娘訝異:“怎么會這樣?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

    云大根說:“當然是為了逼迫知州大人重新開堂,更改判決。”

    “那可不行,咱們家受了這么多苦,好不容易罪魁禍首伏法了,再把他放出來,我們家都不用活了!”云大娘提高了音量。

    一旦丁志被放出來,他肯定不會放過他們全家的,云大娘可能不慌。

    云大根苦澀道:“這可由不得我們了。”

    丁家連知州大人都不放在眼里,用百姓民聲來逼迫知州大人妥協,可能過不了多久,就該有人來勸他們家去衙門撤案了。

    云大根想得沒錯,落云村離府城很近,還真有不少府城的百姓,專門來落云村勸云大根去撤案。

    前些天看熱鬧看得開心,但也不能為了別人家的事情,影響到他們自己的正常生活。

    知州大人他們是不敢催,就只能從另一個苦主這兒下手。

    云大根夫婦自然不愿,要不容易豁出去敲響登聞鼓,給他們家討回了一個公道,怎么可能這么輕易就放過丁志。

    就因為他是丁家的少爺嗎?

    別人見說不通他們,就去找了落云村的村長和其他村民,然后村長就開始來勸云大根。

    再次送走了村里人,云大根和云大娘渾身疲憊地進了屋子,云家兒子在妻子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門。

    云大娘趕忙上去攙扶:“兒子你怎么出來?你身子不好,應該多躺躺才是。”

    “爹、娘,你們去撤案吧。”云家兒子臉色蒼白,氣息不足。

    他的妻子低著頭,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嚴四娘自從那天之后,就被知州大人從丁家別院里救了出來,云家也沒嫌棄她被人搶走過,仍然把人接回了家,只是她的性格從開朗變得沉默,回來這么多天,一直沒說過話。

    云大娘搖頭:“這可不行,你們夫妻倆因為丁志這惡霸,受了這么多苦,哪能這么輕易放過他!知州大人既然已經下了判決,你們就安心等他的死訊吧!”

    云家兒子眼里閃過一抹痛苦,但還是開口道:“我知道我們現在的處境,若是再不撤案,只怕在這落云村都待不下去了。為了我們一家人的生計,便撤案吧!我和四娘商量已經好了。”

    看到兒子這么懂事,云大娘的眼淚唰地流了下來,云大根也忍不住紅了眼眶。

    怪只怪他們只是普通百姓,想為自己討個公道,都會連累到無辜的人。

    就在云家人掙扎不斷,打算認命時,陸川和謝寧在后院里倒是過得愜意,完全沒有一絲焦慮。

    “狐貍大喊,后面的老虎可是我大哥,你們要敢欺負我,我就讓我大哥揍你,狐貍的話一出,想要欺負它的猴子嚇得直接跑了……”

    下午的陽光暖和,謝寧坐在院子里曬太陽,陸川則在他旁邊念狐假虎威的故事,他們正在進行胎教。

    不光是講故事,偶爾陸川也會給謝寧吹曲子,力求讓謝寧肚子里的孩子,接受藝術的熏陶。

    可惜對比于樂曲,謝寧更喜歡聽故事,他肚子里的孩子,顯然隨了謝寧,只要陸川一講故事,就會安分下來。

    謝寧懷孕進入晚期后,胎動變得很頻繁,孩子在肚子里時不時踢幾腳,偶爾還會來套組合拳,可把謝寧折騰得不輕。

    陸川很快就把這則小故事講完,拿起爐子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謝寧摸著恢復平靜的肚子,有些苦惱道:“這孩子這么好動,不會是個調皮搗蛋的小子吧?”

    陸川時常在他耳邊念叨,說想要一個軟軟糯糯的小哥兒,最好是像小溪或者是泉哥兒那樣的。

    被他念叨多了,謝寧也不免想要一個這樣的小哥兒,如今眼瞅著孩子好動,不像是個小哥兒,他怕陸川的希望要落空了。

    陸川飲了一口熱水,潤了潤嗓子,才說道:“不是所有的哥兒都是文靜軟糯的,也有調皮搗蛋的小哥兒。”就比如寧哥兒你。

    “就算是男孩子也無所謂,我都喜歡。”陸川是真的不在乎孩子的性別,反正生出來后,該怎么教就怎么教,男孩哥兒都是自己的孩子,還能嫌棄不成。

    謝寧想想也是,總歸是他們的孩子,怎么樣都好。

    兩人又閑聊了幾句,陸川也歇夠了,正打算講下一個故事,謝六從外面走了進來。

    “大人,公子,一切準備妥當,隨時可以開始了。”謝六說。

    陸川看向謝六,問道:“現在外面是什么情況了?”

    “不少百姓買不到糧食,紛紛怨聲載道,對大人您也有不少怨言。”

    從除夕那天算起,距離丁家關閉鋪子已經過去了十天,不少百姓家中存糧告罄,其他東西也很難買到,心里開始焦急。

    家中有糧的百姓,也不敢輕易把自己的糧食賣給別人,要是丁家的店鋪一直不開門,他們也要吃不上飯。

    陸川之前讓謝六去開了一間糧鋪,還從丁同知手上買了一批糧食,但自從因為梯田之事和丁同知鬧翻后,陸川的糧鋪就開不下去了。

    天天被人惡意競爭,每天的收益甚微,甚至是虧本的,陸川索性就把店鋪給關了。

    所以現在府城里除了丁家的糧鋪,沒有一家能賣糧。

    而且除了糧食,府城里就連藥鋪和醫館都關門了,百姓們有病都沒有大夫可看,也沒藥可吃。

    整個臨安府的百姓,這個春節都過得很不好,積攢了一堆怨氣,都是沖著陸川和云大根夫婦來的。

    他們不敢怨恨丁家,害怕丁家記恨,不賣糧給他們,只能怨恨得罪了丁家的陸川和云家人。

    陸川點了點頭,對百姓們的怨言一點兒都不在乎,百姓們的正常生活被影響,有點怨氣也是正常的。

    “那明天就開始吧。”陸川說。

    謝六笑了一下:“是。”然后就下去了。

    謝寧露出看戲的表情,說道:“要是丁家知道,他們損失了這么多收益,不僅沒能讓你妥協,反而成就了你,丁同知不知會不會吐血啊?”

    陸川一臉無辜道:“那我可不知道,大家各憑本事罷了。”

    第二天一大早,百姓們正常起床,第一反應就是出門去看丁家的鋪子開了沒有,發現沒開后又開始焦慮抱怨。

    這時祁明一敲銅鑼,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他身上。

    祁明滿臉興奮,揚聲道:“告訴大家一個大好事兒!在城門口外,出現了許多攤子,大家有什么缺的,可以拿上銀錢去買!”

    寂靜了一瞬,才有人開口問道:“那有糧食賣嗎?”

    祁明大聲回答:“不僅有糧食賣,還有大夫免費看診,什么都能買到!”

    第256章 倒下

    丁老大從府衙牢房回來,剛進大門就氣得踹了一腳門口的柱子。

    “簡直是欺人太甚,一個小小衙差竟然都敢拒絕我丁家,等以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他!”

    自從丁志進了牢房后,丁老大就一直想去看他,還準備了不少銀子想要打點一二,讓兒子在牢房里的日子能好過一些。

    但牢房被陸川提前下了禁令,關押丁志的牢房,不準任何人探視,也不準給他任何優待,就算是丁同知來了也不放行。

    所以丁老大和丁同知都吃了個閉門羹,準備的銀子沒花出去一點兒。

    但丁老大不死心,仍然每天都去牢房處,希望能見他兒子一面。

    跟在丁老大身邊的隨從附和道:“就是,這衙差太沒眼力見了,殊不知這知州大人遲早要調走,能一直留在臨安府的,只有咱們丁家。”

    丁老大冷哼一聲,自從他弟弟成了臨安府的同知后,就沒有人敢這么駁他的面子,也不知道他兒子在牢里怎么樣了。

    “可憐你大侄子,打小就沒受過這等苦,那牢里的環境哪里是人待的地方?吃的又那樣糟糕,你可得把他救出來啊!”

    丁老大對著丁同知哭訴,沒能見著兒子,他已經能想象到他兒子會遭受什么樣的苦了。

    丁同知心里也不好受,丁志這個侄子雖然不成器,好歹是他大哥唯一的兒子,他平日里也多是寵溺。

    丁同知安慰他大哥:“大哥,你別擔心,我保證,小志最多再在牢里待一天,明天肯定能把人救出來。”

    他手下的人來報,云家人已經快撐不住了,他再讓人使一把勁兒,云家那對老東西明天肯定會去撤案。

    還有陸川,這些日子以來,整個臨安府的大部分店鋪關門,他丁家雖然損失了不少,但也成功讓百姓對陸川產生了怨氣。

    如今陸川的民心不再,被百姓裹挾著,肯定已經撐不住了,這幾天都不見他府里有什么人出入,就連那位秦公公,都不再出門游玩了。

    丁同知猜測,陸川肯定已經扛不住了,但礙于面子,不肯改口重判。

    而云家那對老東西的撤案,就是他給陸川準備的臺階,只要丁志的案子能重判,丁家的店鋪馬上就會開門營業。

    收拾陸川的事情不急,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他大侄子給救出來,否則他大哥得哭暈在這里。

    果不其然,丁老大又開始哭了起來:“還要再待一天?小志還要再受苦一天,我可憐的小志啊~”

    丁同知被他大哥哭得不耐煩,但這人是他大哥,只能忍下不耐,繼續勸慰他:“大哥,只要小志能出來,他吃的這些苦,弟弟都會替他還回去的。你放心,我不會讓陸川好過的!”

    丁老大哭聲一頓,吸了下鼻子,說道:“還有云家那對老東西以及那個賤人,不知檢點勾搭了小志,如今還當沒事人似的回了云家,必須要給她好看!”

    丁同知點了點頭,正打算繼續說什么,外面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緊接著是丁府管家焦急的聲音。

    “大人,不好了!府城門口出現了許多賣東西的攤子!好多沒糧的百姓都去買了!”

    丁同知猛地走到門口打開門,緊緊盯著管家:“你剛剛說什么?”

    管家此時也顧不得丁同知眼神的威壓,焦急地重復了一遍剛才的話。

    “大人,您快去看看吧,聽那些百姓說,這些攤子,是陸知州讓人擺的。”

    丁同知一臉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整個臨安府,有余糧的只有我們丁家,陸家開的那個糧鋪,早就關門了,怎么可能會有糧?”

    “老奴也不知道,但他們真的買了糧回來了!”

    丁同知臉色陰沉,一把將管家推開,徑直往門口走去。

    丁老大也聽到了管家的聲音,連忙跟了上去,這可關乎他兒子的生死,不會真的讓他們破局了吧?

    等丁同知他們趕到城門外,城門外那一大片空地上,來來往往站滿了人,人群里還有不少用木架子支起的攤子。

    其中有兩個攤子前面排了很長一隊,分別是賣糧食的,和免費看診的,免費看診的攤子旁邊,還有一個藥材攤子,專門給百姓們抓藥。

    買到了糧食和藥材的百姓,拿著東西從丁同知身旁經過,嘴里還感嘆道:“這些攤子的價格真良心,尤其是這些稻米,一斤比在丁家糧鋪買的還便宜了兩文錢。”

    “是啊,能省下不少錢呢,我今兒拿的袋子太少了,等回去拿兩個米袋,再來排隊賣糧。這么大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咱們可真有福,知州大人來了之后,不僅搞出了梯田來,連糧價都降了,可比丁家好多了!”

    “還讓他府中的醫師出來免費看診,今兒買藥的錢都少了一半,實在是……”

    聽著百姓們稱贊陸川的話,丁同知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們丁家引以為傲的商業壟斷,被陸川給破了,小志救不回來了。

    接著丁同知一口氣上不來,吐出了一口血來,然后就暈了過去。

    丁老大和管家慌張地把人扶住,尤其是丁老大,看看眼前熱鬧的景象,又看看昏迷過去的弟弟,眼中滿是茫然。

    兩人很快把丁同知扶到了馬車上,把人送回府中,再讓丁家醫館的大夫來看診。

    丁家發生的事情,陸川可不知道,他也沒興趣知道。

    城門口的簡易生活市場開起來后,聽著謝六他們的轉述,謝寧非常感興趣,也想來湊湊熱鬧。

    陸川完全抵擋不住謝寧的歪纏和撒嬌,沒堅持多久,就同意了把人帶出來。

    不過城門口的人太多,太擁擠,怕擠到謝寧,陸川便把人帶到城墻上,讓謝寧遠遠看著。

    能出來走走,謝寧已經心滿意足了,也不在乎是在城墻上觀看。

    謝寧看著排了很長一隊的買糧隊伍,有些擔憂道:“這么多人買糧,我們的存庫夠嗎?”

    陸川順著謝寧的話掃了那邊一眼,隨后笑道:“我們存庫的糧食,足夠整個臨安府百姓吃到明年夏收,排再多的人,也有糧可賣。”

    謝寧點了點頭,又看向梁大夫的攤子,梁大夫是個二十多歲的青年人,一開始百姓們還不信他的醫術,不過他說中了幾個病人的癥狀后,就開始有人排隊看病了。

    反正是免費看診,又不用錢。

    除了陸川安排的十幾個主要攤子外,還有附近的百姓,看這里人多又能隨意擺攤,便從家里挑了些蔬果干貨過來賣,城門口處就更熱鬧了。

    看著這副欣欣向榮的景象,謝寧心里也很開懷,說道:“以后沒了丁家的壟斷,他們的日子應該會更好吧?”

    陸川說:“那是自然,沒了壟斷,臨安府的商業環境可以慢慢恢復正常,有了正常的商業競爭,到時候很多東西的價格,也會降到正常的價格。”

    臨安府的很多東西,價格其實是虛高的,但百姓們不得不買,只能讓丁家薅這個羊毛。

    少了丁家這個攪屎棍,陸川的商稅計劃才能實施,規范的商業市場,才能穩定發展工商業,農業向工商業轉型的計劃才能真正走出第一步。

    一夜之間,那些來勸說云大根夫婦撤案的村人都消失了,云家人都驚訝不已,打聽之下才知道真相。

    云家人回到家中,關上屋門,互相對視幾眼,俱都哭了出來,把這些日子的提心吊膽和不甘都發泄了一通。

    丁同知本以為能借此讓陸川妥協,沒想到卻是自己被偷家了。

    這次不僅沒把丁志救出來,家里的鋪子還損失了不少銀錢。

    這些關門的店鋪,除了丁家名下的,還有一些是依附丁家的小家族,他們同樣損失慘重。

    不僅是損失了春節期間的收益,還降低了百姓對他們店鋪的信賴,就算重新開門,也沒引回多少客流。

    丁同知醒來后,知道無法再用商業行為威脅陸川妥協,就讓底下的店鋪開始營業,可惜效果并不佳。

    百姓們生活艱辛,過日子都要計算著來,城門口的東西更便宜,哪怕要走遠一些,他們也愿意。

    一邊是大哥的哀求,一邊是不斷損失的收益,丁同知養病的日子過得并不好,在病榻上纏綿了好幾天。

    但很快他連養病的日子都過不上了,他還沒想出解決的法子,就不斷有百姓到衙門去告他。

    不僅是丁同知,丁家的每一個主子,甚至是丁家的管事,都被告了。

    什么欺男霸女、強取豪奪、侵占土地、毆人致死等等惡行,沒有丁家沒做過的事兒,簡直是罄竹難書。

    只是之前被丁同知給壓下了,受難的百姓求救無門,才讓他們囂張了這么久。

    陸川沒給丁同知養病的時間,他知道自己叫趁他病要他命,趁著丁同知生病虛弱,丁家無人做主,當機立斷把人扣押了。

    陸川的案桌上堆了一沓狀紙,一張狀紙抓一個人,等丁同知反應過來時,牢房里已經住滿了他丁家的人,就連他本人也在里面。

    有秦公公本人在公堂上坐鎮,丁同知底下的那些狗腿子,不敢輕舉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丁家覆滅。

    比如周判官,他們還要極力撇除跟丁同知的關系,以期不要牽連到自己。

    陸川也如他們所愿,暫時沒有動他們,丁家的勢力已經夠龐大了,不好一下子動太多。

    丁同知是朝廷官員,陸川不能擅自處決,需要上報給云南布政使司,等他們來判決。

    但在丁家所有人進牢房的那一刻,百姓們還是高興得不行。

    丁家這座壓在他們頭上的大山,終于碎了。

    第257章 要生

    陸川帶著府衙上上下下忙活了一個多月,才終于把丁家的案子結了。

    在這期間,報社的兩個記者一直在跟蹤報導,謝寧負責替他們潤色稿子,黎星鉚足了勁兒為他們做飯補充營養。

    忙碌的生活竟意外緩解了陸川和謝寧的焦慮,夫夫倆常常忙得倒頭就睡,要不是白玉天天給謝寧泡腳按摩緩解水腫,謝寧幾乎都要忘了他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

    好在謝寧的身體底子好,就算是這種強度的勞累,也沒影響到肚子里的孩子,否則陸川還不放心謝寧忙活報社的事情。

    秦公公自從丁家下獄后,就一直留在府衙后院里,時不時出去晃悠一圈,也不提要回京的事情。

    陸川樂得他留下,等他收拾好了丁家,重新整頓臨安府的商業環境,正好趁這個機會讓秦公公好好看看,好給圣上匯報他的進度。

    這天陸川照常受理了百姓對丁家人的狀告,聽了一耳朵的悲慘事,在丁家人的罪證上,再加一張罪證。

    陸川從一開始的忿忿不平,到現在的平靜以待,只花了一天。丁家造成的慘事太多了,他同情不過來,只能盡力為他們爭取賠償。

    丁家被抄了,抄出來的金銀財物眾多,其中從百姓手中侵占掠奪來的財物,陸川都讓人還了回去,對百姓造成傷害的,也從家產里分了一部分進行補償。

    即便如此,剩下的財物還有很多,一半被陸川交給了秦公公,讓他帶回去上交給圣上,一半入了府衙的庫房,用來建設臨安府。

    正常抄家得來的錢財,應該交給上級官員,然后層層遞交到朝廷。但現在秦公公在臨安府,就沒必要越過他,讓層層官員剝削,到國庫時至少要減半。

    陸川喊了退堂后,接了旁邊書吏遞過來的記錄本,一邊走一邊看了起來。

    謝十一突然走了進來,他臉上滿是喜悅,他對著陸川拱手道:“大人,找到了!”

    陸川猛地抬頭,驚喜道:“找到了?”

    謝十一笑著點頭:“是的,找到了,五哥他們正找人打算把東西運回來,讓我先回來跟您說一聲。”

    得到肯定的回答,陸川滿意地點了點頭:“不錯,總共有多少?”

    謝十一說:“是咱們從行商手里購置的那一批糧食的三倍,足夠整個臨安府百姓吃兩年了。”

    “這么多?”

    “是啊,當時我們找到的時候,也嚇了一跳。這個糧庫周圍,還有一百多個壯丁拿著武器在看守,多虧了五哥他經驗豐富,才沒著了他們的道。”

    陸川讓謝五他們去找的,正是丁家的糧庫。陸川在臨安府打探了這么久,他知道丁家有另外的隱秘糧庫,他們在城中的糧鋪,只有少數的存糧。

    丁同知能做到臨安府的地頭蛇,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田地,而田地產出的糧食才是他的根基。

    他還是有點小聰明的,只要掌握了整個臨安府大多數的糧食,就掌握了整個臨安府的命脈。

    就算有官職比他高的知州又如何,要想百姓安安生生地生存,就得老老實實聽他丁家的,否則一旦丁家關閉店鋪,百姓買不到糧食,就算是知州也討不著好。

    上任知州就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本人又沒有什么雄心壯志,才會對丁家的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一心斂財。

    就是因為意識到了掌控糧食的重要性,丁家的糧庫修得很隱蔽,一般人很難找到,陸川之前派了不少人去找也尋不到。

    所以陸川才會等待這么久,他需要自己慢慢積攢夠一定的糧食,才能對丁家動手。

    丁家關門店鋪期間,云南周報也停印了一期,之后謝寧帶著手下人加班加點補了那一期,加上這一個多月對丁家時間的報導告一段落,謝寧才感覺松了一口氣。

    白玉端來黎星特意做的補湯,里面放了兩片人參片,現在即將到預產期,多吃些參片以后有力氣生孩子。

    作為孕夫本人,謝寧對肚子里的孩子關注并不多,倒是劉嬤嬤和白玉整日操心著,生怕出點什么問題。

    謝寧也知道自己理虧,所以就算對這些參湯感到膩了,仍然老實接過來一口喝掉。

    時間一晃兒來到了二月份,隨著丁家的倒臺,丁家在府城的店鋪慢慢被其他商人接手,城門外的臨時市場也逐漸關閉,百姓們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

    唯一不同的便是,這些新開的店鋪,價格幾乎跟在城門外售賣的價格一樣,百姓們都興奮不已。

    陸川去年讓人開的糧鋪,也重新開門了,有了城門口的引流,百姓大多都選擇去他的店鋪買糧,陸川因此小賺了一筆。

    大家去年整出來的梯田,終于到了耕種的時候,大多數百姓沒有提前準備種子,貧苦百姓也沒有錢財買多余的種子。

    陸川名下的糧鋪,開始了百姓可以憑戶籍來免費借種子的活動,力求讓所有有田地的百姓,都能有種子耕種。

    這是陸川來到臨安府真正掌權后的第一次春耕,意義非常重大,但他還是選擇把這項重要的任務交給了周判官和易判官。

    因為謝寧快生了,陸川沒那么多功夫管別的事情。

    是的,丁家的事情結束后,陸川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謝寧身上,難得因為忙碌而熟睡了一段時間的陸川,又開始了焦躁輾轉。

    縱觀謝寧的整個孕期,陸川一直處于焦躁——勞累——再焦躁的狀態,要么精神緊繃,要么身體勞累,總也沒有好日子。

    而謝寧作為他的枕邊人,真正懷孕的人,也時常會因為陸川的狀態,而影響到自身的心情。

    比如現在,謝寧再一次被陸川的驚叫聲吵醒,意識模糊中,他動作嫻熟地伸手安撫陸川,嘴里喃喃道:“別怕,我在這兒呢。”

    陸川深呼了一口氣,然后伸手抱住謝寧,確認他還在自己身邊,才松了一口氣。

    他剛剛又夢到了寧哥兒生產時的景象,寧哥兒在里面生產,他在外面等待,產房里不斷傳來寧哥兒的慘叫聲。

    他想進去安慰寧哥兒,卻被謝五謝六他們攔住了,他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把將兩人推開,正要推門進去時,劉嬤嬤走了出來。

    劉嬤嬤神色焦急地說:“姑爺,公子難產了,穩婆問是保大還是保小?”

    陸川聽見自己喊道:“保大!我要保大!一切以寧哥兒的安全為重!”

    劉嬤嬤剛點頭,卻突然換了臉色,她高興地說:“恭喜姑爺,公子生了個男孩,你們陸家有后了!不過公子不幸難產去世了。”

    陸川能感覺到夢里的自己是多么痛苦,他不可置信喊道:“我說保大!我要保大的!怎么會這樣?!!”

    白玉和荷花滿臉興奮地抱著孩子湊到他跟前,荷花說:“姑爺你看,小少爺多可愛啊,長得多像公子!”

    陸川拒絕:“我不要,我只要寧哥兒!把寧哥兒還給我!”

    劉嬤嬤又換了臉色,她一臉嚴肅道:“不可以,只能一命換一命,既然小少爺出生了,公子就必須去死!世上沒有后悔藥可以吃!”

    陸川喊了一聲“不”,便嚇得坐了起來,他粗喘著氣,心里后怕不已。

    謝寧被陸川的叫聲驚醒后,摸黑把自己嵌入陸川懷里,輕輕地拍著陸川的背部,語氣很溫柔地說:“別怕,我在這兒。”

    “我不會有事兒的。”

    “孩子還在肚子里,你那是在做夢,別慌。”

    “我和孩子都會平平安安的。”

    “我以后還要教孩子練武呢,哪會那么輕易就沒了。”

    在謝寧輕柔的安慰聲中,陸川慢慢平靜下來,半晌才有開口道:“寧哥兒,你一定要平安,絕對不能有事兒。”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在這個時代,我希望你能過得平安幸福,所以才想改變這個落后的朝代。

    陸川后面的話沒說出來,但謝寧能感覺到他對自己的珍視。

    有那么一瞬間,謝寧心里竟然覺得欣喜,因為陸川對自己的珍視,因為他們互相愛著彼此,是連孩子也比不上的相愛。

    謝寧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心情,但這一刻,他覺得自己哪怕是死了,也心滿意足了。

    謝寧說:“我保證,我一定會沒事兒的,我還得陪你活到一百歲呢。”

    陸川點頭:“好,我們都要活到一百歲,直到牙齒都掉光。”

    謝寧皺眉:“不要,我才不要掉光牙齒,好丑的。”

    陸川輕笑:“那到時候就讓給人裝一副假牙,咱們寧哥兒還是個漂亮的小老頭。”

    謝寧剛要說話,就感覺到肚子被踢了一下,他習以為常地摸摸肚子,想讓孩子平靜下來。

    陸川察覺到謝寧的動作,接過謝寧的活兒,伸手覆上謝寧肚子,要替他緩解被踢的疼痛。

    不料摸了好一會兒,肚子的動靜還是沒有平息,謝寧倒是感覺越來越疼了。

    陸川低頭對著謝寧的肚子威脅道:“你個壞小子,可別再折騰你阿爹了,否則出來后小心你的屁股!”

    話音剛落,謝寧就疼地“嘶”了一聲,陸川趕緊改口:“我的小祖宗,不打你了,你就安分點吧,別讓你阿爹難受了。”

    謝寧本想取笑陸川,卻突然感覺到了什么,雙手攥緊陸川的手臂,語氣慌張道:“不好了,我好像要生了。”

    陸川直接愣住了,表情一片空白,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動作,還是謝寧擰了他一下,他才回過神來。

    謝寧喊道:“別愣著了,快去喊劉嬤嬤和白玉他們了,我要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

    祝大家新年快樂

    第258章 哥兒

    因為距離謝寧預產期不遠,劉嬤嬤最近睡覺都不太安穩,一聽到荷花的聲音,她就快速披著衣服起來了。

    等劉嬤嬤到正院時,整個院子燈火通明,丫鬟仆從們都慌慌張張的,就連素來穩重的白玉,一時都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指揮。

    而陸川作為整個府邸的男主人,此時也慌張地陪在謝寧身邊,看起來比謝寧還緊張。

    白玉看到了劉嬤嬤,像是看到了救星,雙眼放光。

    劉嬤嬤一來就接過了管事的擔子,她雷厲風行地問:“可讓人去請了胡穩婆和梁大夫?”

    白玉連連點頭:“第一時間就讓人去請了。”

    劉嬤嬤點頭,既然最重要的人都去請了,她便開始吩咐白玉:“讓廚房準備好熱水,再去準備一把剪刀。”

    白玉:“好。”

    劉嬤嬤:“讓星哥兒準備一些容易吞咽的吃食,讓公子吃了好有力氣生孩子。”

    白玉:“知道。”

    劉嬤嬤:“你去庫房拿一盒參片隨時備著。”

    白玉點頭;“好。”

    劉嬤嬤一邊吩咐一邊走進屋里,對著陸川說:“姑爺,還請您把公子抱到隔壁的產房去,那邊已經布置好了。”

    謝寧剛剛經歷一場陣痛,額頭冷汗直冒,陸川著急忙慌地用中衣袖子替他擦汗,嘴上說著安慰的話,實則腦子里一片空白。

    因此聽到劉嬤嬤的話時,他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地執行著她的命令。

    謝寧緩過了最初的疼痛,倒是有興致打趣陸川了,他牽起嘴角道:“瞧你這樣兒,搞得好像是你要生孩子似的。”

    陸川抱著謝寧把人放到床上,腦子還沒回過神來,下意識道;“我倒寧愿是我自己生孩子。”至少不用這么提心吊膽。

    他剛夢到謝寧難產,結果一醒來謝寧就早產了,此時距離預產期還有十來天,這簡直就是不祥的征兆。

    陸川的一顆心提得高高的,生怕謝寧會像他夢里一樣,他再也見不到謝寧了。

    胡穩婆來臨安府,就是謝母花大價錢專門請來為謝寧接生的,為防手藝生疏,她這些天還專門接了幾單接生的活兒,隨時準備著。

    胡穩婆和梁大夫來得很快,一見到兩人,陸川便大喊著:“我要保大,不管發生了什么,一定要保大!”

    胡穩婆和梁大夫都愣住了,還以為謝寧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難產了呢。

    劉嬤嬤趕緊解釋:“公子沒事兒,你們正常接生便是。”然后轉向陸川,“姑爺,這種話哪能隨便說?公子一定會父子平安無事的。”

    謝寧倒沒覺得有什么忌諱,一時間被陸川的傻樣兒逗得笑出了聲,笑了兩聲后,又開始心疼陸川。

    陸川這些日子的緊張焦慮,他都看在眼里,記在心里。

    懷上肚子里這個孩子之后,謝寧是身體上受累,但心里壓力最大的,卻是陸川。

    謝寧還沒來得及勸解陸川兩句,新一輪的陣痛又開始了,他咬緊牙關,雙手緊緊攥著陸川的手臂,手指嵌入肉里,留下道道痕跡。

    陸川卻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蹲在床邊也緊緊握住謝寧的手,希望能傳遞給他力量。

    有了劉嬤嬤的指揮,丫鬟婆子們有條不紊地進行著準備工作,胡穩婆和梁大夫等謝寧的陣痛過去,才雙雙上前來檢查謝寧的狀態。

    梁大夫說:“公子如今的脈搏還算有力,暫時不用吃參片。”

    胡穩婆說:“公子才剛剛發動,距離要生還有一段時間,先讓公子吃點東西吧,先補充體力,接下來才好生產。”

    廚房的鍋里備著雞湯,黎星速度很快,扯了些面條,煮了一碗雞湯面送了過來。

    陸川扶著謝寧坐起來,接過碗筷要喂謝寧吃面,謝寧嫌棄他動作慢,一把搶過筷子,自己吃了起來。

    他睡了不少時間,加上幾次陣痛耗費了不少力氣,此時正是餓的時候,哪里肯等陸川慢悠悠地喂食。

    謝寧三兩口就吃完了面,最后連面湯都喝了,才感覺恢復了一些力氣。

    白玉把碗筷拿走后,胡穩婆為難地瞧了陸川一眼,還是把話說出了口:“大人,這哥兒生孩子,場面會有些血腥,丈夫還是出去為好,你看這——”

    陸川打斷她;“我要留下,我得看著寧哥兒才放心。”

    胡穩婆又看了眼劉嬤嬤,劉嬤嬤可不敢做陸川的主,也不敢去勸陸川,只能對著胡穩婆點點頭。

    其實一切細節劉嬤嬤都和謝寧說過了,謝寧雖然覺得讓陸川看到自己痛苦難受的場面不好看,但想到陸川的心病,就沒舍得把人趕出門外。

    很快天就亮了,謝寧還是沒有要生的跡象,黎星又給他做了一碗面,陸川全程陪在謝寧身邊,也不說什么話,只默默握住謝寧的手。

    陸川之前跟穩婆打聽過,女子哥兒生孩子,有生得快的,也有生得慢的,快的不到一個時辰就能生出來,慢的可能要三天三夜才能生下。

    謝寧的運氣還是不錯的,太陽走到頭頂時,謝寧突然一口咬上陸川的手臂,都咬破皮了,陸川卻沒有任何感覺。

    胡穩婆拍了拍孩子的屁股,一聲嬰孩的啼哭聲在產房里響起,這時陸川才意識到,孩子出生了。

    謝寧力竭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只有微弱起伏的胸膛,證明他還活著。

    但陸川被嚇了一跳,全然沒理會胡穩婆抱著孩子走向他的身影,沖著門外大喊:“梁大夫!梁大夫!你快進來!你快來看看寧哥兒!”

    孩子被陸川的聲音嚇著,有些微弱的哭聲又嘹亮起來,胡穩婆一邊搖晃哄著孩子,一邊對陸川解釋:“大人不必擔心,公子這是沒力氣了,正休息呢。”

    這時謝寧也被陸川的聲音吵到,疲憊地睜了睜雙眼,氣息虛弱道:“我沒事兒,就是累了。”接著又合上了雙眼。

    陸川還是不放心,堅持要讓梁大夫進來檢查,梁大夫檢查后的說法和胡穩婆的一致。

    “公子沒什么問題,就是單純沒力氣了,睡一覺就好了。”

    陸川這才放下心來,寧哥兒沒事兒,那些噩夢只是噩夢。

    陸川親自替謝寧清理了身子,換上了干凈的衣服,才把人抱到干凈的床上。

    把謝寧安頓好之后,陸川才想起謝寧冒著生命危險生下的孩子,胡穩婆早已經把孩子清理好,裹上包被。

    孩子哭了一場,像是累得睡著了,小小個的,閉著眼睛,陸川完全不敢抱他。

    劉嬤嬤見陸川不敢抱他,便自己抱過孩子,邊抱邊教陸川應該怎么抱孩子。

    陸川推拒不過,身體僵硬地任由劉嬤嬤把孩子放進他懷里,感覺到孩子柔軟的身子,他是一動也不敢動。

    孩子似乎是被抱得不舒服,閉著眼睛咂了咂舌,陸川這下更是不敢動了。

    白玉和荷花也湊上來看看孩子,荷花驚呼:“這孩子是個哥兒啊?”孩子眉心有一個紅痣,這是哥兒身份的標志。

    荷花語氣里帶著驚喜,他作為貼身伺候謝寧的人,自然知道謝寧和陸川想要個小哥兒,如今看到孩子,他有種如愿以償的驚喜感。

    陸川順著荷花的話看向孩子眉心,果真有一顆紅痣,他這時候才認真打量孩子長什么樣兒。

    見過剛出生的謝璟后,陸川知道剛出生的孩子都是皺巴巴的,他懷里的這個孩子也不例外。

    但意外地,陸川沒有任何嫌棄的感覺,看著這張皺皺紅紅的小臉,他心里有種莫名的感覺。

    這個小小軟軟的孩子,竟然是他和寧哥兒生的,身上流著他和寧哥兒的血,陸川眼睛柔和了一些。

    劉嬤嬤見陸川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也不知道變通,就把孩子又抱了過去。

    把孩子撒手后,陸川才感覺自己渾身肌肉都有些僵硬。

    陸川跟著緊張了許久,精神早已到了極致,突然放松下來,整個人也疲憊不已。

    他簡單交代了劉嬤嬤幾句話,就把孩子交給她,自己來到謝寧房里,讓人搬了張軟榻,睡在謝寧床邊守著他。

    等謝寧再次醒來時,夜幕已經降臨,屋里點著燭火,陸川就睡在他旁邊,兩人相隔不到一個手臂的距離。

    謝寧剛醒來有些懵,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已經癟下去了不少,他這才想起自己已經生了。

    陸川沒睡沉,謝寧稍微有點動作,他就驚醒了。

    謝寧問:“孩子呢?”

    陸川翻身下榻,蹲在謝寧床邊握住他的手:“孩子給劉嬤嬤照顧了。”

    謝寧睡了一覺,恢復了不少精力,精神也好了不少,除了身上仍有些疼痛,情況一切都好。

    這應該和他孕中晚期控制食量有關,孩子出生只有四斤八兩,個子不算大,謝寧生得還算順利。

    謝寧又問:“是男孩還是哥兒?”

    “是個哥兒。”

    謝寧眼里閃過驚訝:“哥兒?我還以為會是個男孩呢。”畢竟在肚子時那么調皮,雖然他和陸川都想要個小哥兒,但也都做好了是個男孩的準備。

    陸川笑著說:“是個貼心的小哥兒,沒讓他阿爹疼太久就出來了。”

    “長得好不好看?”謝寧期待地看向陸川,他早就想要一個軟軟糯糯的小哥兒了,之前是不敢想,現在突然有了,他就開始了下一步幻想。

    謝寧已經想好了,以后要給孩子打扮成什么樣子,他的各種珠寶首飾、好看的衣服布料,都要給這個孩子裝扮上。

    陸川咳了一聲,支吾道:“和璟兒剛出生時有點像吧。”

    謝寧一時沒想起謝璟剛出生時是什么模樣,只當陸川是在說長開后的謝璟,白白胖胖的很可愛,頓時笑了起來。

    結果劉嬤嬤抱來一看,謝寧的幻想就破滅了。

    第259章 取名

    雖然孩子皺皺巴巴的,但到底是自己生的,謝寧面上嫌棄,但看著這個孩子,他有種莫名的歡喜。

    確定謝寧沒事之后,陸川睡了一覺,便恢復了正常的理智,加上有劉嬤嬤和齊管家在操持家事,不管是孩子,還是謝寧坐月子的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早在孩子出生之前,陸川就讓齊管家去尋摸了幾個奶娘人選,最后從身體健康、性格素質方面選了兩個奶娘,安排了奶娘提前住進府里。

    小哥兒雖然提前出生,但也不缺奶水喝。

    和在肚子里的調皮相比,出生后的小哥兒倒是乖巧,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十一個時辰在睡覺,若是餓了或者尿了拉了,就哭嚎兩聲。

    一旦吃飽了或者換了干爽的尿布,很快就能睡著,堪稱是天使寶寶,一點兒也不鬧人。

    陸川專門請兩個奶娘,就是為了防止孩子太鬧騰,一個奶娘照顧精力顧不過來,兩個人輪換著來。

    但小哥兒太乖巧了,兩個奶娘覺得這份活計太輕松,怕陸川會辭退她們其中一個,照顧孩子時更上心了幾分。

    誰不知道知州府上的活計搶手,不僅吃得好,除了照顧小公子,都不用做其他活兒,喂完小公子后多余的奶水,還可以擠出來給自家孩子吃。

    光是這個條件,就足夠她們感激涕零了。她們兩個能被留下,就是因為身體強壯,奶水豐沛,做事細心,又怎么敢對小公子懈怠。

    有專門的人照顧小哥兒,謝寧休息得很好,想孩子了就讓人抱來看一看,心情愉悅,身體恢復得很快,不過才第三天,就能下地走動了。

    陸川直接讓人把需要他處理的公務,都送到后院來,一邊照顧謝寧一邊處理公務。

    謝寧坐月子期間,擦身、吃飯、如廁等事情,都是陸川照顧的,天天忙得不可開交,卻也甘之如飴。

    正如陸川自己所說,謝寧經歷了十月懷胎、孕吐、控制飲食、生產之痛,才生下了流著兩人血脈的孩子,陸川自己卻什么都不用付出。

    所以他需要在外物上替謝寧分擔一些,盡量做一些他能做的事情,好讓謝寧產后的心情能好一些。

    在陸川的照料下,還有慢慢長開變得白嫩可愛的小哥兒,謝寧心情確實很不錯,但有一個問題讓他一直很煩惱。

    “劉嬤嬤,我生孩子都過去七八天了,身上都餿了,頭發也油得打結,就讓我洗個澡洗個頭發吧~”謝寧再一次哀求劉嬤嬤。

    小哥兒剛喝完奶,劉嬤嬤把他抱來給謝寧看看,哪料一進門就聽到了這話。

    劉嬤嬤表情淡然,自顧自地把孩子放在謝寧旁邊,當做沒聽到謝寧的話。

    “小公子剛喝完奶,公子一會兒若是要抱他,可千萬不能搖晃,不然容易吐奶。”

    上次陸川抱孩子,可能是太緊張了,沒忍住晃蕩幾下,結果孩子就吐了。

    謝寧點頭:“這個我知道,不會搖晃的。但我現在跟你說的是我洗澡沐浴的事情,我想洗澡,我想洗頭發~”

    見糊弄不過去,劉嬤嬤嘆了一口氣:“公子,我們也是為了您的身子著想,您就忍一忍吧,如今都過去了七八天了,再忍二十來天,就可以了。”

    謝寧想到自己還要維持這樣的狀態二十來天,甚至可能會比現在更臭更油,表情扭曲了一下。

    他拒絕道:“不要,我忍不了這么久!”謝寧隨即態度一軟,又開始懇求劉嬤嬤,“這幾天暖和,洗個頭應該沒問題了。”

    如今已是三月初,臨安府的春天暖和,沒有倒春寒,這幾天氣溫升高,陸川的衣服都減了兩件了,正當午的時候,都可以直接換上夏裝。

    劉嬤嬤皺眉:“自古大家坐月子都是這樣的,這月子要是坐不好,以后容易頭疼腰痛,我也是為公子的以后著想。”

    白玉也跟著勸謝寧:“公子,劉嬤嬤說得有道理,我聽胡穩婆說,這女子哥兒坐月子可重要了,稍不注意,就會留下病根,再好的藥材都補不回來。”

    謝寧也不是不知道坐月子的重要性,也知道劉嬤嬤是為他著想,只是不能洗澡沐浴太難受了。

    他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避開旁邊的小哥兒躺回了床上,打算放棄這個想法。

    陸川卻見不得謝寧這般喪氣的模樣,從書案中抬頭起身,他讓人搬了一套桌椅到房里,方便一邊處理公務,一邊照料謝寧。

    陸川對劉嬤嬤說:“坐月子不能洗頭洗澡,是因為怕天氣寒冷、邪風入體,從而導致的頭疼風濕。咱們府里的條件好,想要避免這些情況,還是可以做到的。”

    這幾天天氣好,若是正午時在院子里洗頭,用屏風四面擋著風,再快速用幾塊棉布擦干,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陸川前世時接觸的信息多,偶爾刷視頻看新聞,會刷到一些醫生的科普,對坐月子有一些淺薄的了解。

    把水燒開再晾涼,能起到消毒殺菌的作用,這就能減少大部分的病邪入侵。

    為此陸川還找來了梁大夫一起探討,得出的結論,最終讓劉嬤嬤同意了讓謝洗澡沐浴。

    謝寧頓時高興地歡呼起來,激動之下,還抱起小哥兒猛親了幾口。

    直把小哥兒親哭了,劉嬤嬤趕緊心疼地抱過孩子,瞪了謝寧一眼。

    謝寧對著劉嬤嬤嘿嘿一笑,對自己惹哭小哥兒的行為,沒有半點兒愧疚,孩子生來就是用來玩的。

    此時不玩,更待何時?

    陸川好笑地搖了搖頭,寵溺地看著謝寧和小哥兒,沒有任何插手的打算,這兩個都是他的寶貝,偏向誰都不好。

    劉嬤嬤若是知道陸川的想法,定是要鄙視他一番,不好偏向誰?

    一個是成年人,一個是只會吃喝拉撒的嬰兒,不偏向嬰兒,就是在偏袒大人。

    好在小哥兒如今只會吃和睡,意識不到他爹的偏心。

    好不容易得了劉嬤嬤的準許,謝寧又忍了一天,忍到了第二天正午,在陸川的幫助下,曬著太陽洗了個頭。

    然后白玉荷花和陸川三人,連番替他擦頭發,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把頭發擦汗。

    洗完頭之后,謝寧整個人都舒爽了,感覺腦袋都輕了些,為此對陸川的態度都好了幾分。

    解決了謝寧的煩惱,陸川又想起了自己的煩惱,小哥兒出生都快十天了,他還沒給孩子取名字,甚至連個小名都沒有。

    陸川和謝寧來到臨安府,身邊除了劉嬤嬤沒有其他的長輩,但劉嬤嬤也算不得正經的長輩,不好讓她給孩子取名。

    取名這個事兒只能是他們夫夫倆親自來。

    按理說能給孩子起名字,不用聽任何長輩的意見,謝寧應該高興才是,但是他和陸川有一個同樣的毛病,那就是不會起名字。

    尤其是陸川,他之前寫小說大綱,取主角名字時可痛苦了,最后借鑒了身邊認識的人的姓氏,再從書上隨便指一個字,就組成了主角的名字。

    但現在是給自家孩子取名字,哪能這么草率!

    所以給孩子取名這個差事,陸川推給謝寧,謝寧又推回去給陸川,陸川還不能拒絕。

    謝寧說:“你讀了這么多書,還是個探花郎,給孩子起個名字有什么難的?”

    這個理由很充分,陸川想反駁都反駁不了,誰讓他是探花郎呢,全家學識最豐富的人。

    但學習好,不代表他會取名字,這可把他給難倒了。

    他翻找了不少典籍,找了幾十個他覺得不錯的字,一一抄寫下來,每個字的含義都很好,但放在小哥兒身上,又覺得缺了點意思。

    陸川逗了一會兒小哥兒,再次嘆氣道:“不如孩子的名字還是寧哥兒你來取吧?你是他阿爹,辛苦把他生下來,他的名字應該由你來取才是。”

    小哥兒難得吃完奶后沒有馬上睡覺,謝寧和陸川并肩逗著孩子,聞言立馬后退了一步,連連擺手表示拒絕。

    笑話,你一個探花郎都不會取名字,難道他就會取嗎?

    陸川苦笑,取名字真不是個容易的活兒。

    白玉荷花看著公子姑爺苦惱的模樣,想笑又笑不出來,尤其是荷花,他想到了自己名字的由來。

    他們沒進侯府之前,都沒有正經名字,別人叫他們都是喊大哥兒、二哥兒之類的,后來謝寧給他們倆取了名字。

    取名字的過程非常隨便,謝寧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身上正好帶了白玉糕和荷花酥,就給兩人取了白玉和荷花。

    當時他倆覺得這兩個名字好聽,后來長大一些,見識多了,就覺得太隨便了。

    他們的小公子,可不能這么隨便起名字。

    白玉建議道:“不如先給小公子起個小名?我們天天喊小公子倒沒什么,但公子姑爺你們一直喊小哥兒,也不太好吧?”

    謝寧點頭贊同道:“也是,小名不用太鄭重,可以起一個小名先叫著,大名之后再慢慢想。”

    謝寧這話一出,陸川瞬間覺得松了一口氣,先取個小名也好。

    陸川問:“寧哥兒你想給孩子起個什么小名?”

    謝寧連忙搖頭,生怕慢一點陸川就要讓他來起這個小名。

    見套路不到謝寧,陸川只好自己想,他低頭看了看小哥兒,養了些日子,孩子臉蛋白嫩了不少。

    “小哥兒軟軟糯糯的,像個糯米果,不如就叫他小果兒吧?”陸川說。

    “小果兒?”謝寧跟著念了一遍。

    陸川笑道:“是的,叫小果兒,寧哥兒你懷他的時候,喜歡吃各種水果,叫小果兒也挺合適的。”

    謝寧想到自己吃的那些水果,頓時覺得這個小名不錯,便點頭同意了。

    其實陸川還有另外一層意思沒說出來,這孩子是他們相愛的結果。

    第260章 百日

    “聽說陸知州家的小公子要過百日宴了,我想去送點禮,不知道陸知州會不會收啊?”

    “你可省了吧,陸知州的夫郎那么有錢,哪里看得上你那三瓜兩棗的。”

    “話可不是這么說的,去年我們隔壁村的獵戶,給陸知州送了些雞樅菌,當時陸知州就讓人收了。”

    “可今時不同往日,自從陸知州讓人修建好慈幼院之后,大家送到后門的東西,陸知州都讓人送到慈幼院里去了。你要是送了東西過去,八成也是進了慈幼院,還不如直接送到慈幼院,省得陸知州費事兒!”

    “但這跟平時不一樣,小公子的百日宴要到了,陸知州總不會把小公子百日宴的禮物也送去慈幼院吧?”

    “那我不清楚,不然你試試?”

    “試試就試試……”

    唐二丫正站在樹底下等爹娘買完東西后集合,卻聽到了隔壁茶水攤子上兩個客人說話的聲音,不免聽入了耳中。

    陸知州?那位弄出梯田、抄了丁家的陸知州。

    他家的小公子要過百日了?

    唐二丫想到自家那四畝梯田,青色的稻苗已經長出了稻穗,再過二十多天,他們家就可以收獲稻子了,還不用交農稅。

    她這次來府城,就是因為臨近稻谷收獲的日子,爹娘要到鐵鋪買兩把鐮刀,她才能跟著進城。

    她家之所以有現在的好日子,都是因為陸知州的到來。

    她要不要跟爹娘說,也送一些東西給陸知州的小公子呢?

    唐二丫正想著,城門方向走過來一群人,看衣裳著裝不像是臨安本地人,也不像是外地來行商的。

    倒像是外地來的讀書人,但臨安府怎么會突然有這么多讀書人?

    她聽見為首的讀書人大聲說道:“我們現在已經進入臨安府,為師有個好友在臨安府,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下,晚點為師讓我那好友請客!”

    后面跟著的讀書人紛紛應和:“好!學生倒是想看看,夫子的好友是何許人也,竟能得夫子如此推崇!”

    那夫子哈哈大笑:“等見了你們就知道了,他可是個厲害的人物!”

    唐二丫看著這群讀書人從她眼前走過,暗自腹誹,再厲害的人物,能有陸知州厲害嗎?

    想到陸知州,唐二丫心里有種莫名的自豪感,哪怕這群讀書人看著再如何氣度不凡,她也沒有一絲膽怯。

    甚至在帶頭的讀書人不經意掃過她時,她還能昂首看回去。

    如今府衙后院上上下下正忙著呢,小果兒滿月時,謝寧剛出月子,不宜太過操勞,加上孩子還小,便沒有大辦滿月宴。

    當時只是在后院擺了幾桌,請了從京城跟來的護衛和記者報童們,沒請府衙上下的官員和城中的鄉紳,相當于是家宴。

    至于秦公公,早在陸川收拾了丁家之后,就帶著人啟程回京城。

    謝母花重金請來的胡穩婆,陸川也拜托秦公公幫忙帶回去。

    而梁大夫則是決定跟著陸川,他寫了一封信讓胡穩婆幫忙帶給梁軍醫,就不回去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陸川給他講的外科縫合手術,把人勾得完全不想挪窩。

    陸川當時害怕謝寧生產是會出現什么意外,實在不行就剖腹產,于是就給梁大夫講了一些有關外科縫合的知識,并極力勸說梁大夫用兔子白鼠做試驗。

    梁大夫師承梁軍醫,在治療外傷上很有經驗,也從過往的醫書上了解過縫合之術,但也只是粗淺的技術,不是每個被他縫合過的病人都能愈合。

    陸川給他講的細菌、消毒、血管縫合、羊腸等可吸收的縫合線,涉及的知識太多。

    梁大夫拿兔子練手了兩個月,還沒在人身上試驗過,謝寧就發動了,好在謝寧一切平安,用不上他那半桶水的剖腹縫合技術。

    但他接下來還需要繼續詢問陸川,回了京城可就沒這么好的條件,所以梁大夫決定留下來,在陸家當府醫。

    陸川樂得他留下,有個醫術精湛的大夫在府里,平時府里人若是有點什么毛病,也不用大老遠去請大夫了。

    謝明家的謝璟滿月時,幾乎宴請了京城所有的武將人家,場面熱鬧非凡。

    陸川想著,他家的小哥兒也不能比他表哥差太多,滿月宴簡單辦了,那么百日宴就得大辦。

    整個臨安府的官場,如今都被陸川治得服服帖帖的,能留下的至少都是安分的人,陸川便把府衙上下的官員都請了,還有城中名聲不錯的鄉紳,加起來人也不少了。

    因為邀請的人多,慢慢地,百姓便也知道了,陸知州府上的小公子要過百日,陸知州準備大擺宴席的事情。

    府城中不知有多少商人鄉紳,以收到陸知州的請帖為豪,但凡收到了請帖,都要拿出來顯擺一番,表示他們得到了陸知州的認可。

    他們的這番炫耀,引得不少受了陸知州恩情的百姓,都紛紛想要參與,哪怕不能進府祝賀,也想給小公子送上一份賀禮。

    陸川這幾天把一些不重要的公務都推辭了,只有一個不得不馬上處理的事情,他才會騰出時間來處理。

    大多數時候,他不是在寫請帖,就是在安排百日宴那天需要準備的東西。

    知州府上的下人少,陸川也不想臨時招不知根底的人手,索性把天香樓包了兩天,把天香樓的大廚和小二,都喊來府里幫忙。

    小果兒如今有三個月了,臨安府的五月,已經徹底進入了夏天,即便是小果兒,劉嬤嬤也只給他穿了兩件薄衫。

    沒有厚重衣服的束縛,才三個月大的小果已經會踢腳握拳,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偶爾還能在大人的協助下坐起來。

    也就這個時候,謝寧才覺得他和在肚子里時一樣,調皮好動,充滿活力。

    小果兒徹底褪去了皺巴巴的模樣,在奶娘的喂養下,像是吹了一口氣似的,一下子長到了十二斤,白白胖胖的,像個仙童似的。

    作為府上唯一的一個小孩子,不僅是陸川和謝寧這兩個親爹喜歡小果兒,就連謝五謝六這些大老粗也稀罕他,時不時給小果兒帶一些玩具,也不管他能不能玩,小溪更是有點空閑就要來看小果兒。

    連陸川都曾經感嘆過,他家的小哥兒還真是個團寵。

    “小果兒看這邊,來來來,再看這邊!”謝寧語氣溫柔又歡欣。

    謝寧讓白玉在軟榻鋪了一張厚厚的毯子,然后把小果兒放在上面,他手里拿著一個撥浪鼓,一會兒在小果兒的左邊搖幾下,一會兒又移到右邊。

    小果兒正是對聲音敏感的時候,會跟著撥浪鼓的聲音,左右扭轉腦袋,還會時不時踢腳。

    “呀呀呀。”

    謝寧歪著腦袋逗他:“嘿嘿,你拿不到,誰讓你這么小呢。”

    小果兒像是聽懂了謝寧的話,雙手握得緊緊的。

    陸川跟齊管家對完流程后,拿著單子走了進來,剛好看到謝寧在逗小果兒,無奈地笑了笑。

    “你小心他生氣了,這小家伙,氣性大著呢。”

    之前有一次,謝寧也是拿著撥浪鼓逗小果兒,小果兒一直伸手想要拿,謝寧擺到他面前又拿開,愣是沒讓他拿到。

    結果當天謝寧想要抱他都不行,一抱就哭,別人接過去就停止,直把謝寧氣笑了。好在小果兒雖然氣性大,但忘性也大,第二天睡醒就忘了,又愿意讓謝寧抱了。

    謝寧也沒想到,他生的孩子會是這樣的,小小年紀就能看出是個犟種,以后長大了還得了。

    據劉嬤嬤說,他小時候就是這樣,小果兒跟他一模一樣。謝寧本來還想推給陸川,結果是他自己的鍋。

    聽到陸川的話,謝寧有些心虛,沒敢把孩子逗得太狠。

    謝寧把撥浪鼓放進小果兒手中,抬頭問陸川:“流程都對好了?”

    陸川點頭:“一切都安排好了,有什么事情齊管家會處理的。”

    接著兩人就著小果兒又聊了幾句,比如他什么時候吃了奶、什么時候拉了,睡了多久等等。

    兩人完全不覺得枯燥,反而對此樂此不疲。

    正說話間,荷花走了進來,他說:“公子,姑爺,門房說外面有人來找。”

    陸川以為又是那些自告奮勇想要來送禮的普通百姓,便擺了擺手道:“你讓門房跟他說,我不收禮,讓他們不用再送東西過來了。”

    普通百姓送的東西在陸川看來不算什么,但卻是他們家里最好的東西,陸川哪里能收他們的禮。

    況且他辦這個百日宴,也不是想要斂財的,他夫郎有錢著呢,他吃軟飯吃得很開心。

    丁家倒臺后,謝十一趁機收了幾間鋪子,重新開店后,生意還算不錯,過不了多久就能回本了。

    荷花說:“門房說不是普通百姓,對方說是您的好友,經過臨安府,特意前來拜訪。”

    “好友?”陸川遲疑道。

    荷花點頭:“沒錯,是您的好友。”

    這門房是來到臨安府后新招的,臨安府當地人,對陸川在京中的情況不太了解。

    若是白玉或荷花出去一看,就會知道是誰來了。

    陸川在腦海里想了一圈,想到唯一可能會來臨安府的人,眼中突然迸發出光來。

    “快把人請進來!”陸川激動說道。

    荷花得了命令就出去了,能讓姑爺這么激動,不會是京中來人了吧?

    謝寧不明所以,把躺著的小果兒抱起來,走到陸川跟前,問他:“你想到什么人了?怎么這么激動?”

    陸川欣喜地抱過小果兒,不顧小果兒的掙扎,往他額頭上親了好幾口。

    “你也認識的,當初出京時說要帶著學生來云南游學,沒想到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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