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家這一晚上的動靜不大不小, 有些人頭天晚上裝聾作啞龜縮不出,第二天一大早又耐不住好奇,探頭去問秦小寶最后能回來了沒有?
當看到秦小寶一大早端著一大碗粥坐在家門口吸溜著, 忍不住議論紛紛。
聽說昨晚上山的只有五個人,其中還有一個女娃子梨花和她年僅十三歲的弟弟大牛, 這五個人皆是全須全尾的回來了,這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要知道,這霧隱山可不是一般的山, 山上可是有狼群出沒,四狗和秦小寶就是因為遇上了狼群才有此災禍。
張老五沒睡幾個時辰, 一大早就起來到處吹牛, 說遇到了狼群如何如何, 那狼是長得咋樣又如何兇狠,并告訴大伙秦小寶是吊在峭壁上的一棵小樹上,稍有不慎就直接跌入萬丈懸崖,又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一番狼群是怎么追著他們跑,梨花又是如何引開狼群,他們又是怎樣把秦小寶救上來的。
好家伙, 一晚上的故事被他講得天花亂墜,比那茶館的說書先生講得還帶勁兒, 聽得村民們一愣一愣,有的人甚至后悔早知道昨夜就應該跟他們上山,不然此時吹牛說大話的就該是他們。
可惜沒有后悔藥, 注定是出不了這個風頭。
可也有些人開始說些陰陽怪氣的話來給自己找補。
“照你說的是梨花那丫頭引開了狼群,你們才能去救秦小寶, 就那傻大妞?切,可真能扯的。”
“可不是, 就算是大根上山去救人,也未必能跑得過那些狼群,更不用說他家那大丫了。”
“依我看,你們昨晚上根本就沒遇上狼群,就是上個山把人給背下來就完事了。”
“我早和老秦家說了上頭沒有狼,就去背一個孩子哪能要那么多人。”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張老五見沒人相信他,最后也只好搖搖頭聳聳肩。
雖然村民們不愿意承認這件事,但梨花還是因此獲得了5個積分點。
她有些迷糊地問道:“這5個點是哪里來的,我最近好像也沒做什么特別的事。”
系統道:“你跟著這幾人上山,引開狼群,不但救了秦小寶,也同時救下了那幾個人,這些都是聲望,所以給你加了5個積分點。”
梨花懵懵懂懂地哦了一聲,然后道:“可好像我自己也沒啥主意,都是靠你我才能知道秦小寶在哪兒,才找到上山下山的路子。”
系統道:“你總算問到點子上了,其實按照道理,你救了這幾個人,不應該只有5個積分點,原因只有一個,你的成功大部分是依賴于我,你自己提供的能力較少,所以得到的積分也更少,如果昨晚上你不需要靠我,完全憑著自己的能力找到秦小寶,那么你至少能再多得5到6個積分點。”
梨花這才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那我以后盡量靠自己的能力去解決問題。”
系統聽她這話,毫不留情地道:“你現在只有兩個智慧點,你腦子就像是一片荒蕪的沙漠,你能想出什么好的辦法,這兩個智慧點也不過是讓你在跟向婆子吵架的時候能稍微占點上風。”
梨花有些不服氣地道:“那我也沒辦法嘛,點數少,我想加智慧也加不上去啊。”
系統有些無語:“當初那五個積分點我就建議你加到智慧那兒,你自己點錯點到體魄那里,這還能怪誰。”
梨花對于加到體魄上的那幾個點,其實一點都不后悔,她喜歡強大的感覺,隨即笑嘻嘻道:“雖然智慧點沒漲,但我好歹還有你嘛,你就是我的智慧點。”
系統無奈道:“看吧,這就是一個惡性循環。”
梨花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什么是惡性循環。
“惡性循環就像是你覺得有我了,智慧點就不重要,把點數加到別處去,等真正解決事情的時候,可你又嫌積分點少智慧不夠需要求助于我,但一旦讓我幫忙,你賺的積分更少,你就更沒辦法增加屬性了。”
梨花一下子就被它給繞暈了,“行了,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什么叫惡性循環。”
系統道:“截至目前,智慧是2,體魄是6,聲望是7,承歡是0——”
梨花趕忙打斷:“咦,聲望怎么那么高,你剛剛把那幾個點放到聲望那里去了?我還沒下決定呢。”
“聲望和其他四項不一樣,你見義勇為行俠仗義得來的點數只能加到聲望上,不能加到其他項,你做的好事越多,聲望越高。”
梨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行吧,加聲望就聲望,但又疑惑道:“這次不是才有5個點嗎,怎么剛剛聽你念是7個點?”
“你忘了,先前向大郎爬董寡婦院子的時候你見義勇為,教訓了他一把,那一把就讓你漲了兩點聲望,當天晚上我就告訴你了。”
梨花想了想,好像是有這么回事,自己當時困得不行,系統又在腦海里叭叭叭的她嫌吵,也沒細聽,不過能多出兩個點,她當然很是高興,這么一來,離第一輪抽獎就越來越近了。
……
秦小寶的事才沒過去兩天,村子就來了陌生人。
當初被村民當成拍花子趕出去的那兩人又輾轉回大柳樹村,而且這次還帶了浩浩蕩蕩的一群人,看著樣子來者不善。
自從上次向老二聽從自家那老兩口的吩咐到村口蹲人后把人給攆走了,后面又守了好幾天也沒再見到來人,還真的以為這群人以后就不來了,后邊也再沒將這件事放在心上。
如今見到十幾個大漢就這么站在家門口,向家一大家子嚇得腿都軟了。
老向頭一看這架勢就知道要糟,趕緊遣著孫子孫女們去找梨花,讓她趕緊藏起來不許回家,又遣了兒媳婦去找村正。
為首的絡腮胡子就坐在向家的大門前,把當家的老向頭叫出去,讓他把當日賣出去的女娃娃交出來,并賠償那丫頭打傷兩個看守的醫藥費,以及這些日子找人的跑腿費,還有今日來的這些人的辛苦費,一共二十兩銀子。
向婆子此時早已嚇得面色慘白,躲在自家老頭子的身后瑟瑟發抖。
村民們也陸陸續續地圍攏上來,向老二不停穿梭在人群中低聲煽動著村民的情緒,告訴他們這伙人是人販子,是專門上門來搶人的,想讓大伙一起把人給趕出大柳樹村。
村民也看得出來向老二這是想拿著他們當槍頭去對付這群不知底細的惡漢,頓時不樂意了。
“怎的人家進村沒去別家就直奔你們家,自己惹的禍別想拱著別人幫你出頭。”
“就是,上次那兩人在村口就說得清清楚楚,是有個老婆子把孫女賣給他們,說的就是你老娘干的好事。”
“我們上次算是被你當槍使了一回,這次可沒那么傻。”
向老二急得冷汗直流,道:“大家別被他們給間離了,這些人就是人販子,能是什么好人。”
眾人心中已有了自己的思量,也沒再跟他爭辯,且先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而此時的老向頭見到絡腮胡子拿出當日的賣身契,也沒辦法再糊弄下去,道:“確實是有這么回事,不過人既然已經交到你們的手中,那就是錢貨兩清了,那日后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我那孫女了,你來家找那真是找錯地兒了。”
老向頭這話一說出口,村民一片嘩然,秦老太終于沒忍住,罵道:“先前還口口聲聲說沒賣人,現在人家找上門來了,終于說實話了吧,可憐的梨花,怎么會有這樣的禽獸爺奶。”
張村正也是扳著一張臉,沒有說話。
大柳樹村再窮,也沒有賣過兒女的先例,這讓他心里很是不爽。
老向頭見到周邊的村民指指點點,老臉上有些掛不住,但還是擠出眼淚無奈道:“哎,要是有好的活路,我那老婆子又怎會做出這種鬻兒賣女的事來,實在是這日子過不下去了啊。”
秦小寶的母親柳氏也忍不住啐了一口:“說得真是好聽,你們老向家幾個大男人窩家里,也不知道出去找活兒干,這錢子兒難道是打天上掉下來?你們兩個老的偏寵二房三房,卻不把大房當人看,大根在軍營當了近二十年的兵,你們倒好,在家悄無聲息就把他女兒給賣了,他要是回來定要把你們兩口子千刀萬剮。”
其他人一聽,更是議論紛紛,指責向家老兩口實在太不厚道。
來的那十幾個漢子聽著眾人嘰嘰喳喳不高興了,“我們來是要把人和賠償的銀子帶回去,不是聽你們在這里嘰嘰歪歪吵吵鬧鬧,趕緊把人交出來,準備好醫藥費和辛苦費,否則就砸了你們家,你們這幾個也一個都別想跑。”
老向頭這會兒也有些心慌了,背后是村民的指指點點,眼前又是咄咄逼人的一群壯漢,趕忙卑躬屈膝道:“人是賣給你們是沒錯,可你們沒有看好讓人給跑了我們也沒辦法啊,這醫藥費和辛苦費也不能算到我們身上,也不是我們去把人給搶回來的啊……”
見這老頭子還在百般抵賴,絡腮胡子一只蒲扇大的手掌狠狠拍在一旁的桌子上,道:“你這老頭還真能狡辯,實話告訴你,我們的人這幾天潛入村子,都已經摸清了你們家的底細,早就看到那丫頭回來了,你要是還是這般抵賴,我也就不客氣了!”
老向頭頓時汗如雨下,只得戰戰兢兢道:“好漢息怒,定是你們看錯了,那丫頭是真沒回來。”
村民們一個看著一個,一時間不知道要怎么辦,向家人干的不是人事,他們是不想看著梨花被交出去,可眼前這群人誰也惹不起,只得縮頭縮腦地往后藏。
絡腮胡子臉色一沉,揚起手道:“把人帶上來。”
很快,他兩個手下推著二牛和梨花來到眾人面前,道:“糟老頭子,這下你還有什么話說。”
老向頭看到梨花被擒,心里頓時咯噔一跳。
村民們見狀,也紛紛叫不平:“你綁梨花就算了,憑什么還要綁二牛。”
動手那兩漢子正是當日買走梨花的兩人,其中一人道:“這小賤人力氣大跑得飛快,一般人捉不住她,只得先綁個小做誘餌才讓她乖乖就范。”
眾人一聽臉上神色各異,梨花那丫頭真的那么能跑?那幾日張老五說的梨花孤身引狼的事情真的不是胡亂編造?但眼下也不是想那些的時候,作為同村人,又仗著人多,也跟著憤憤不平起來。
絡腮胡子看著眼前騷動的人群,擺擺手道:“既然人抓住了,就把那小子給放了。”
兩漢子一聽,就將二牛松了綁推開了。
熊氏抱著被推過來的二牛,看著漢子手中的大女兒淚眼汪汪,哭喊道:“是那兩個老不死做的孽,是他們賣的人,這可是我的女兒啊,我不同意賣人,還我女兒來。”
說著要上前去拉梨花,卻被一旁的漢子一把推倒在地,秦大娘趕緊將她拉起來道:“秀芳啊,你先別急,先看村正他們怎么說。”
然而還不待村正說話,向婆子倒是先出聲了。
她見到梨花被綁了來,心一橫,道:“既然你們已經抓到人了,就趕緊把人領走,誰也不欠誰的。”
這話一說,村民嗡嗡嗡地又炸開了鍋,“向婆子,你真能啊,為了你的老二老三能過上好日子,把老大支使出去服兵役,又賣人家的女兒,你們兩口子真是惡毒。”
向婆子此時也不管那么多,只想著趕緊把這群瘟神給送走。
可惜她的這個愿望還是落空了,絡腮胡子拿起桌子上的大刀,剔起了手指甲,不緊不慢地道:“當初給了你十兩銀子買的這丫頭,這人我們肯定要帶走,但后來人跑了,我的人來村里要人,你們卻把我的人給打傷了,醫藥費得付吧,如今我又叫了這么多的兄弟討人,辛苦費總得給吧,也沒要你多,區區二十兩銀子而已,給錢,我帶著人馬上就走,不再計較之前你們做的那些糊涂事。”
向婆子頓時腳一軟,嘴里哆哆嗦嗦地道:“二十兩!”
“嫌少嗎,那就三十兩。”絡腮胡子輕描淡寫地道。
“我們家去哪里要的二十兩銀子啊,把我們都賣了也沒那么多銀子,你們這就是敲詐,獅子大開口——”
“你這老婆子真是不會講話,這件事從頭到尾本就是你們的錯,就算真的到了衙門,我們也是在理的,老三,她要是再胡言亂語,就給她掌嘴。”
向婆子看著旁邊直逼上來的兇漢,嚇得渾身發抖,可一想到對方居然開口要二十兩,她哪里舍得出這個錢,眼睛骨碌一轉,指著周邊的村民道:“醫藥費你找他們要,上次是這些人打的你們,跟我們老向家無關。”
被她指著的那一排村民,瞪大眼睛齊齊往后退了幾步,破口大罵道:“好你個向婆子,那日一大早你就讓你二兒子來我們家說村口有拍花子,讓我男人去跟著趕拍花子,我家有五個孩子,我怕真的是拍花子,趕緊讓我男人去了,原來居然是幫你們趕人,你倒好,如今居然讓我們負擔醫藥費,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嗎?”
“這種能把自己親孫女都賣了的人哪里還有良心,我們大柳樹村沒有你這樣的惡婦,滾出我們大柳樹村!”
“賤婆子,你可真是不得好死——”
那天早上參與打人的村民紛紛出口怒罵不止。
老向頭再怎么了解自家婆娘可也沒想到她會這個時候反水背刺村民,但隨著眼珠子骨碌一轉,原本張開的嘴卻又閉上了,村民再恨再怎么罵,也比不過眼前這些殺人不眨眼的惡漢,這些村民素來就是些欺軟怕硬的主,就算吃了點虧也不能拿他們怎么樣,還不如先送走這些瘟神。
打定主意后就任由著自家老婆子輸出。
大柳樹村的那幾戶村民萬萬沒想到就這么被向家人給坑了,不但當天出了力趕人,如今還要出銀子,氣不打一處來,操著手里的家伙要去和向家人干架。
向老二向大郎等人被打得抱頭鼠竄,整個場面也變得亂糟糟的,絡腮胡子被吵得腦仁痛,一個拳頭砸在桌子上,一下子就把整個桌子砸的四分五裂,眾人被嚇得瞬間都不敢動了。
“打什么打,姓向的,你不用調轉矛頭,我們今天來,就指著你拿銀子,我不管你們那天是誰打的我兄弟,反正我就指著你拿,不管你找誰要,你若是拿不出來,我今日就打斷你幾個兒子孫子的腿,你孫女也不少,我全都帶走了,你看著辦,我只給你一刻鐘,你要是拿不出銀子,我就開始鋸腿。”
絡腮胡子說完,就讓手下開始拿人。
老向頭這下是真被嚇到了,趕緊沖著張村正叫道:“老弟,看在大家一個村子的份上,你說句公道話吧,幫幫我們家啊。”
剛剛向婆子那一招早就讓張村正寒了心,他冷冷地看著老向頭道:“你讓我說什么公道話,你們家做出這種事還能有誰說得出公道話!”
老向頭痛哭流涕道:“幫我求求各位好漢,他們要梨花就把那丫頭帶走好了,可這二十兩銀子我們實在是拿不出來了。”
熊氏聽了,大急,哭道:“不能帶走我的梨花,你們要是帶走我女兒,我就跟你們拼了,拼不過我就撞死在這里——等大根回來,一定會找你們算賬——”
梨花看著母親這副模樣,心里難受,剛剛這些人去地里找她,她本來是可以跑的,但那些人知道跑不過她,就直接抓了弟弟妹妹,她只得妥協。
如今沒有什么好的辦法,心里也只能想著要是再次被他們帶走了,能不能和上次一樣再跑回家。
不過她把這個念頭和系統說的時候,系統卻很不樂觀,“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能跑,到時候他們一定會嚴加看管,你怕是難找到機會。”
梨花聽了心里也很惆悵,自己跑不了,也沒有銀子,這可要咋辦。
村正閉著眼睛,實在不想理這爛攤子,但又不能什么都不管,只得沖著一旁的絡腮胡子問道:“各位爺行行好吧,他們家都窮得賣孩子了,哪里有銀子給你們交醫藥費和辛苦費,不然就免了吧,至于梨花那孩子,當初賣了她的那十兩應該還是在的,把銀子還給你們,這事就這么算了你看成不。”
那絡腮胡子一聽,瞬間哈哈大笑,其他小弟也跟著笑了起來。
十幾個漢子猙獰發笑,著實讓村民們頭皮發麻。
“你真當我們是要飯的?合著我們白忙活一場,人沒買到,還白白挨打一番又白忙活這一陣子,你說爺幾個會做這種賠本的買賣嗎?”
“告訴你們,一個子兒都不能少!”
村正這下也沒轍了,只得又轉身沖著村民們道:“鄉親們,大家看看,向家如今也難,大伙兒不然幫一下忙,籌點銀子幫他們渡過難關……”
話音剛落,眾人噓聲一片。
“老向頭兩口子做事恩將仇報,幫他們籌銀子那可是活菩薩做的事情,咱可不是菩薩。”
“呸,我就算有銀子拿去給乞丐都不給他們。”
“想得真美,自己賣了孫女兒拿了銀子卻讓我們擦屁股,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如此一輪下來,根本沒人愿意籌錢。
向家人頓時面露絕望。
“一刻鐘過去多久了,拿鋸子來,就從他們的寶貝兒子開始。”
向婆子一聽,頓時嗷地一聲慘叫起來,朝著一旁的向老二身上撲去,“不能鋸我兒子的腿,不能鋸我兒子的腿。”
旁邊拿著鋸子的壯漢冷笑道:“那也行,就從你身上鋸吧。”
向婆子大駭,又趕緊縮到丈夫背后,瑟瑟發抖。
“好了,別廢話了,開始鋸——”絡腮胡子下令,“不給你們點顏色看看,還當真以為我們在開玩笑。”
旁邊兩人一聽,直接將向老二的右腿架到了一旁的大石頭上,很快鋒利的鋸齒壓在膝蓋上,一道細細的血痕滲透了出來。
向老二也像殺豬般慘叫起來,嘴里大喊著爹娘救命。
向婆子瞬間就要暈厥過去,老向頭這時候才終于忍不住,咬著牙大叫住手。
可惜兩個鋸子手不為所動,手上的動作并未停下。
老向頭忙跪地呼道:“我們給銀子,我們給銀子——”
絡腮胡子這才揚手叫停。
“十息之內沒見到銀子,就繼續鋸。”
老向頭忙沖著一旁的向婆子吼道:“快去啊,趕緊拿銀子,再晚兒子的腿就保不住了。”
向婆子得到丈夫指令,這下子再也顧不得別的,趕緊往屋子里跑,連爬帶滾的生怕錯過時間,連著匣子一起帶了出來。
打開一看,里面還真的有兩個銀錠子,一個十兩,加起來剛好二十兩。
村民們恨恨地呸了一口:“明明自己有銀子,卻想讓我們出,真是黑心的兩個老東西。”
絡腮胡子看到銀子,果然讓人停手,讓人把銀子拿過來,咬了兩口后,點了點頭道:“行吧,我們也不是不講信用,拿到人和銀子就走。”
“兄弟們,帶上那丫頭,走。”
熊氏一聽,哪里容得他們帶梨花走,一把抱住絡腮胡子的大腿哭喊道:“不能帶我的梨花走,求求你們了,沒有女兒我也不活了。”
村民見狀也趕緊攔在前頭,秦老漢哀求道:“好漢行行好,這丫頭是他祖父賣的,她不是自愿的,你們就放過她吧。”
那絡腮胡子走不動路,一把將熊氏踢到一邊道:“銀貨兩訖,如今人是我們的了,滾開。”
有七八戶村民實在同情向家大房一家子,也跟著秦家人擋在前頭不愿放行,一時間騷亂頓起。
“你們不就是花了十兩銀子買了她嗎,我們湊銀子把她買下來。”
“對,我們家出一兩——”
“我出五錢——”
“我們家出三錢——”
“我們也能幫一點——”
被帶走的梨花聽著大家攔在前面爭著報價的時候,就算她平日少有情緒起伏,又大大咧咧的,此時也忍不住眼淚打轉。
非親非故的村民都愿意籌錢幫她贖身,可親祖父母卻為了十兩銀子把她賣了。
那幾個漢子一聽有人愿意出錢,眼珠子一轉,道:“想要贖她回去也行,要三十兩銀子。”
如此獅子大開口,頓時把村民嚇了一跳。
“你——你們這是坐地起價。”
倘若是十兩甚至是二十兩,這幾戶人家你一兩我一兩的,籌起來或許也能籌得夠,但是三十兩,這才幾戶人家,哪里能拿得出手這個錢。
“沒銀子你們攔什么路,都給我滾。”惡漢們哈哈大笑,拿棍子攆著路兩旁的村民。
秦家和張老五幾人也算是和梨花有過命的交情,連著挨了幾棍子也沒躲開,上前苦苦哀求。
大牛二牛和熊氏等人更是抱著那群人的腿不讓他們走開,被踢得直吐鮮血。
眾人見狀,極是不忍,再怎么看不起向家和大房,這時候也圍上去幫忙這懇求通融,無一例外都挨了棍子。
“一群刁民,又沒有銀子又想要人,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再不滾開,老子的就不客氣!”
絡腮胡子話音一落,跟著的幾個惡漢也將刀拔了出來,眾人嚇得魂不附體,趕忙后退。
就在此時,人群后面傳來狗叫聲,眾人回頭一看,只見一個兩多歲的小孩子牽著一頭大黑狗搖搖晃晃走了過來,說是她牽的大黑狗,還不如說是大黑狗牽著她更貼切。
只見胸前的小兜子里口子開著,可以窺見里面裝著銀票子。
“芙寶——”
大伙兒趕緊讓出了一條道,驚訝地看著這小家伙,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芙寶扯著著胸口的小兜子,樂呵呵地還滴著口水,嘴里叫道:“梨花~梨花~買梨花~”
“芙寶要買梨花?”
眾人直起身看著四周,沒看到寡婦的身影。
“芙寶娘怎么舍得把芙寶一人放出來,還帶了這么多的銀子。”
芙寶搖搖晃晃地走到梨花面前,舉著小兜子,仰著頭道:“……買……梨花~”
絡腮胡子看著眼前的小孩,還有小兜子里的銀票,一把奪了過來,扒開一看,里面居然裝著三張銀票,一張十兩,一共三十兩。
頓時哈哈一笑:“媽了個巴子,這年頭一個小孩子都比你們有種。”
旁邊有手下附耳過來道:“老大,不過是一個小孩,長得這般漂亮,不如直接把她們全擄了帶走算了。”
絡腮胡子瞪了他一眼:“說的什么胡話,我胡三是這種人嗎,做買賣明碼標價童叟無欺,就算她是個兩歲的孩子,既然剛剛我說了三十兩,她出得起錢,老子就能賣給她。”
其他漢子紛紛拍上馬屁道:“老大真是義薄云天。”
絡腮胡子被這馬屁一拍渾身舒爽,他倒不是沒有意動,只不過拿了這小丫頭村民已經義憤填膺,若是再拿這小孩,怕是要逼得這群人動手,雖然他們有十幾個壯漢,但這些村民加起來也得有上百個,雙拳難敵四手,何必節外生枝。
再說三十兩賣了那丫頭可賺大發了,不虧不虧。
大手一揮,道:“行,就賣給你這個小鬼。”
說著拿著銀子,示意底下放人。
不想芙寶又道:“——氣——氣——”
眾人愣住,不知道她在說的是什么,到時候一旁的村正聽出來了,忙道:“芙寶說的是賣身契,還請各位好漢歸還梨花的賣身契。”
絡腮胡子一聽,瞬間笑了:“這小東西這么小就這么精,給你,那丫頭的賣身契在這,村正你看看,胡某可沒有因為她是小孩子就糊弄她。”
村正接過來一看,確實是梨花的賣身契,上面有她的手印,應該是當初被哄騙去城里喝了蒙汗藥被向婆子捉著按上去的。
“沒錯,這正是梨花的賣身契。”村正說著,將賣身契疊起來,遞給了芙寶。
絡腮胡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道:“行了,弟兄們,咱們這次來一趟滿載而歸,走吧。”
這才帶著一群人烏泱泱地離去了。
芙寶拿著賣身契,在大黑的牽引下,又搖搖擺擺地朝村尾的方向走去。
熊氏見到這伙人離去,瞬間渾身脫力,整個人癱在了地上。
梨花趕忙上前抱住母親,母親卻推著她跟上芙寶,看著秦老太和兒媳柳氏也圍了上來,梨花放心不下小肉團,趕緊起身追了上去。
向老太看著梨花居然又恢復了自由身,自己卻因為她這件事害得家里僅有的二十兩銀子沒了,不禁恨得牙齒癢癢的,罵道:“你這個賠錢貨要去哪里,趕緊回來下地干活去。”
梨花聞言,站定了腳步,回過身道:“向婆子,你剛剛已經把我賣了,算起來我已經不是向家的人,如今芙寶是我的主子,我往后要伺候我主子,不再聽你使喚。”
向婆子沒想到梨花居然用這句話給堵了回來,但她怎么會認,不管不顧就要上去揪梨花,那些還沒走的村民瞬間一擁而上道:“還要不要臉,人已經被你賣了,芙寶娘花了三十兩買的梨花,梨花不是你向家人了,你們還想怎么樣。”
村正今日原本有事,被叫來處理這趟糟心的事本就一肚子火,見向婆子這樣也沒什么好脾氣了,上前道:“賣身契已經給了芙寶,你們向家人自己造的孽自己承擔,若是聽到你們還敢去騷擾梨花和芙寶她們家,我即刻召開村民大會,把你們逐出村子。”
向婆子愣了,不甘心地道:“再怎么她也是我孫女,我指使她有什么錯。”
村正沒再理會,轉頭沖著老向頭道:“向奎,今日的事情讓我們大柳樹村鬧了一個大笑話,如今梨花跟你們向家已經沒有關系了,你最好約束好家里的人,要是再鬧出這樣的事情,我看你也不用在我們村子里待了。”
其他村民剛被他們坑了一把,紛紛附和,有的人甚至還向他們吐口水。
老向頭見到如今向家如此不得人心,喪著一張臉,也不敢反駁,連連稱是。
眾人這才罵罵咧咧地離去了。
梨花這邊很快就追上了芙寶,她心里無疑是高興的,她一點都不在意自己賣身契什么的,對她來說,不用離開家人和董姐姐,就是天底下最開心的事情,而且以后自己就是董姐姐的人了,這就是天大的好事。
芙寶見她跟上來,轉頭沖著她笑嘻嘻地叫道:“梨花~”
梨花將她一把抱了起來,輕輕刮了刮她的小臉,“你娘親呢?”
“娘親……先走了,家里等芙寶~”
梨花咧著嘴笑了,剛剛董姐姐一定是在人群后邊看著,不過她不知道為什么她自己不現身,但想想董姐姐那么漂亮,那些個男人說不定會盯上她,還是不出現的為好。
讓芙寶出面,也是威風極了
只可惜白白花了三十兩銀子,她心里暗暗打算著,回頭和系統重新好好規劃一下,把點數加到智慧那里去,自己能變得更聰明一點,這樣就能幫董姐姐掙回那些銀子。
等梨花抱著芙寶回到村尾家中,院子的門開著,董蕓正彎腰在院子里劈柴火。
梨花見狀,忙把芙寶放下道:“我來我來——”
董蕓看了她一眼,放下斧子。
梨花屁顛屁顛地,拿起斧子美滋滋地劈著柴火。
因為心情好,干起來也格外有勁兒,噼里啪啦地一下子就劈了幾大捆的柴火,直到董蕓叫停她才放下了斧子。
梨花又問道:“還有啥事我要干的不?”
董蕓這時候才道:“我沒打算要買下人,是怕你被人買走了,這才讓芙寶拿銀子去。”
梨花有些失望,她還以為以后就能跟董姐姐一直綁在一起了呢,但對方這么說,雖然她臉皮厚,但也不想討人嫌,道:“我以后會還你銀子的。”
董蕓笑了笑,把芙寶叫來,再從她的小兜兜里拿出那張賣身契提給她道:“這個給你。”
梨花擺了擺手,“還是先放你這兒吧,等哪天我真有銀子了還給你的時候你再給我。”
董蕓見她堅持,只好收起來,道:“也好,有這東西在,你奶也沒辦法再打你的主意了。”
梨花笑了,想到剛剛向婆子的態度,她拒絕了給向婆子干活,向婆子肯定也不愿意給她飯吃,她有點想問一下董蕓能不能先在他們家吃飯,但又實在不好張口,撓了撓頭,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董蕓似乎也看出來了她的顧慮道:“往后要是沒飯吃就在我家用飯吧,不過——我婆母要是回來了,知道了銀子的事,我和你的日子可能不會太舒坦。”
梨花一聽,擔心道:“曾婆婆會不會打罵你,董姐姐你放心,她要是打你我會保護你的,我不會白吃的,你有事就使喚我,我什么都能干,到時候我跟她說銀子就當我借的,我會還的。”
董蕓笑了笑,“打不至于打,但念叨幾句總是少不了的。”
梨花心里七上八下,曾婆子那張嘴和向婆子不相上下,董姐姐說念叨,那算是往輕里說了。
不過眼下事已至此,多說無用。
想到剛剛鬧的那一出,母親情緒還沒穩定,大牛二牛也挨了幾棍子,也不知道向婆子在家還會鬧出什么幺蛾子,梨花放心不下要回家里看看。
董蕓自無不可,讓她自己安排。
剛到向家大門,就見向老二的大女兒向菊花守在門口,見到梨花要進門,向菊花走到前面攔住她的去路,抬著下巴哼了一聲:“不是都賣身給別人家了,怎的還要進向家的門。”
梨花也沒給她好臉色:“這是我爹的屋子,我憑啥不能回,不然你讓向家那兩口子快些分家把我爹分出去,我一輩子都不會踏進向家的大門。”
向菊花得意地看著她道:“想得美,這輩子都不可能分家,就牢牢地套著你爹,讓你爹服一輩子的兵役,你們姐弟幾個一輩子都別想有爹在身邊。”
梨花聽到這話氣得肺都要炸了,上前一巴掌就甩到了她的臉上。
自小到大,從來都是向菊花欺負梨花一家子的份,哪里有梨花對她動手的時候,向菊花嗷地尖叫一聲,朝她撲了過來。
梨花一肚子的火正沒地方發泄,一閃身又一巴掌打在了她的左臉上,用了力,痛得向菊花腦袋嗡嗡直響,在看著梨花那從未有過的陰森森眼神,向菊花登時后退幾步,卻不敢找她的茬,捂著臉哭著跑回房。
熊氏站在門口,眼底盡收一切。
說實話,聽到這話,熊氏比任何人都難受,他們夫妻成親二十載,她十八歲嫁過來,向大根一年中最多就回來兩次,她這個樣子跟守著活寡也沒啥區別,可偏偏他們夫妻二人就是沒有辦法反抗,實在憋屈得很。
但她也知道,自家公婆和二房三房都不是什么講理的人,跟他們講道理行不通,但這一家子也橫,要是硬著來,紛爭也是無止無休,最好能找到一勞永逸的辦法,可惜的是,目前就是找不到。
大根說了,去了軍營就找機會請假回來把這事處理,可一直沒見回來,熊氏心里七上八下的。
轉而問女兒:“芙寶娘那邊是怎么說?”
梨花這才把董蕓的話給轉述了一遍,熊氏又是一陣眼眶發紅掉起了眼淚,“旁人都能這般好心腸,親祖父母卻如此狼心狗肺。”
梨花道:“娘,這事兒您可不能跟那兩口子和二房三房說,他們要是知道董姐姐是這樣的意思,到時候又再把我賣第二遍。”
熊氏忙道:“娘知道,你放心,娘誰也不說,往后你看看芙寶她娘要讓你做啥你就做啥,等到時候你爹回來了,看著慢慢攢幾年銀子,也能把芙寶娘這個錢給還了,哎,三十兩銀子,不知道要攢到猴年馬月。”
梨花忙道:“這事你就甭替我操心,我自己看著辦。”
有系統在,梨花覺得自己還是會有辦法掙到錢,就像之前打兔子那樣,上山去打獵也能打到獵物,拿去賣總歸能賣得到銀子。
“你這個傻姑娘,你哪知道怎么掙錢。”
“到時候您就知道了,娘您沒事吧,剛剛您和大牛都被打得吐血了,可別出了什么大事才好。”梨花說完,才覺得后怕。
熊氏搖了搖頭,兩人一起進屋去看大牛。
向家兩夫婦和大房二房這邊,對他們來說今天是個難忘的日子,都到了晚上氣還沒消。
想到白白花出去的二十兩銀子,向婆子每想一次就覺得像是在心窩子上面割了一刀,難受得不行。
而老向頭為此也跟著她發脾氣。
“看你鬧的這一出,還以為賣了十兩銀子得了天大的便宜,這下好了,還貼了二十兩銀子出去。”
向婆子聽了這話很是不快:“當初拉那賠錢貨去賣的時候,這可是一起想出來的,如今出了事,你倒是把事情都推我身上?”
“你看你找的什么買家,連個人都看不住,讓她給跑回來了。”
“誰知道這賠錢貨那么能跑,不管怎么樣,這銀子不能白花,怎樣也都要從這小賤人身上賺回來。”
“人已經賣給董寡婦了,你還想管人家頭上去,真是做夢。”
“說到那個寡婦,上次大郎的事還沒跟那個賤人算賬,這下倒好,竟還敢花錢買了梨花這個賠錢貨,明擺著就跟我們向家過不去,總有一天我要收拾她。”
向婆子說完又恨恨道:“一個無依無靠的寡婦居然一下子就能拿出三十兩銀子,定是勾搭哪個野男人掙來的錢,看樣子還不止這點,說不定那院兒里邊還有不少銀票——”
老向頭沒說話,但喉頭滾動著明顯也是意動得很。
“向家今年盡走霉運,大郎都快二十也沒討個媳婦,老頭子,你可不能不管。”
老向頭沒好氣道:“還不都是因為你,把家里鬧得雞飛狗跳的,現在都傳到別個村子去了,說你當婆婆檢索刻薄苛刻兒媳,都不愿把女兒嫁過來。”
向婆子一聽自不服氣,“我什么時候苛待兒子,你看老二老三家的,我什么時候罵過她們,哪天不是好吃好喝地伺候著。”
老向頭嘆了口氣:“不然大房那邊,你也收一收爛脾氣,這樣老大下次回來也能多兩分孝順。”
向婆子一聽,臉一沉,道:“我何必要對他——算了,大郎的親事我自己想辦法。”
老向頭瞪了她一眼,“你別又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我鬧什么鬧,我做的這些還不都是為了你們老向家。”
第22章
這幾日, 梨花發現向婆子鬼鬼祟祟的,還時不時帶了些人回來。
最奇怪的是,每次這些人一來, 向婆子就讓向菊花把她娘和妹妹杏花叫回家一起吃飯,要知道, 這么多年來,他們大房一天兩餐,餐餐都是白粥米糠野菜, 可這幾次竟破天荒的還有干飯和肉吃。
向婆子給的解釋是,前些日子確實做了對不起梨花的事, 特地和熊氏賠罪, 趁著給向大郎說了門親煮了好菜, 和客人一起上桌吃頓好的。
當母親說起這事,梨花心中升起了不祥之感。
那日她被芙寶買走,向婆子尚且都還想著攆她下地干活,又怎么可能會這么好心跟自己母親認錯。
她問系統:“你知道向婆子最近又在搞什么幺蛾子嗎?”
系統道:“只要方圓十里七七四十九天之內,任何人和物之間的溝通和動靜我都知道,除非他們憋在肚子里不說出來。”
梨花哼了一聲:“奶從來不把我們大房當人看, 更不用說給她大孫子說親這種喜事,她巴不得我們躲得遠遠的, 怎么可能會好心叫我娘和杏花一起上桌吃飯?肯定是包藏了什么禍心!”
系統調動了先前存儲的記憶道:“搞清楚了,這幾日來的客人是隔壁五湖村的石家,你這位阿奶和石家老太太商量了, 要換親。”
“換親?換誰跟誰?”
“石老太有個孫女叫石秀秀,但是她哥石聰聰是個瘸子, 這些年都沒討到媳婦,這兩個老婆子一商量, 想著讓石秀秀嫁給向大郎,然后讓杏花嫁給石聰聰。”
“什么!”梨花氣得站了起來,“這向婆子居然敢拿我妹妹去換親,而且還是要還給石癩子那種爛人,我不答應,杏花才十一歲。”
“說是先養著做童養媳。”
梨花頓時火冒三丈,就要去找向婆子算賬,卻被系統叫住了:“你去找她有什么用,她現在是杏花祖母,她先前想賣你就賣了,官府也不管這種事,只要杏花還是向家的孫女一天,她就能把她給賣了。”
梨花捂著腦袋坐在地上,不知道要怎么阻止這件事,她第一次恨自己太笨了,下次要是有點數一定加到智慧那一項。
系統道:“你要能夠自行解決杏花的這場危機,就能獲得五個點數的獎勵。”
梨花原本是想著直接讓系統幫忙,如今系統卻這么說,她愣了一下,她很饞那五個點數,但她也知道自己笨,哪里能想出什么好辦法。
“你現在還有五天的時間,我聽向婆子和石老太商量好了,五天之后就要過來換親,向家也往村子里說了,說向大郎成親,到時候讓鄉親們來喝喜酒,又派人去城里通知向老三,到時候所有人都回來,除了你爹。”
梨花氣得胸口起伏,但想到自己這荒蕪的智慧值,若是能有這五個點,加到智慧那一欄去,說不定以后再面對這種事,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六神無主,于是咬咬牙道:“我試一試,要是三天之內我想不出辦法來,我再向你求助。”
系統應允了。
梨花先是去找熊氏,將系統告訴她的這些事告訴了母親,只說是自己偷偷聽來的。
熊氏一聽,氣得又是一陣血氣上涌,咬牙切齒道:“這個老乾婆,盡逮著我們大房一個勁兒地薅,若不是你的賣身契被芙寶拿了去,這次定是要拿你嫁過去。二房的菊花也已經十五歲了,再不濟三房的荷花也十三了,怎么不讓她們去,我們的杏花才十一歲,虧他們還真的想得出。”
梨花道:“石癩子又瘸又丑,向婆子怎么舍得讓二房三房的孫女去,娘,我真的懷疑咱爹不是他們的親兒子,怎么就這么可勁兒地折騰咱們大房。”
熊氏搖了搖頭,“這事兒怕是錯不了,當年她懷著你爹的時候,村里人都看著她聽著大肚子呢。”
梨花只得去問系統,系統道:“在最近的四十九天之內,并沒有談論到關于向大根的身世問題,我這邊也沒有辦法探查到。”
梨花只好作罷,和母親道:“娘,五日后就要換親了,你和杏花先不要和石家人接觸了,我會想辦法把這事兒解決了。”
熊氏急道:“你能想出什么辦法,還是趕緊讓大牛去軍營通知你爹回來,說他娘要把杏花嫁給一個瘋瘸子,讓怎么樣都要讓他回來做主。”
梨花想想也對,不管自己想不想得出辦法,出了這么大的事情肯定得通知她爹才行,只要她爹在,肯定不會讓石家人把杏花給搶走,說不定還能讓他徹底再鬧上一番。
于是叫來大牛,讓他趕緊去軍營找把父親找回來。
向婆子見大牛不見,質問人又跑哪里也去了,熊氏說娘家這幾天忙,讓他過去幫忙,向婆子一聽好一頓大罵,說家里地里活兒那么多,還讓兒子去娘家幫忙,就是個吃里扒外的敗家娘兒們。
熊氏被罵,想起這老太婆算計杏花的事情,還有先前梨花的事,哪里還能忍下去,頂了回去。
向婆子見到熊氏難得頂嘴,怒不可遏,想著好好收拾她一番,但想到馬上就要到杏花那丫頭的換親日子,不想節外生枝,于是硬生生又忍下了這口氣。
向大郎和石癩子換親的事,二房三房的大人和幾個大孩子也知道,向菊花更不例外,只是受了向婆子警告不得跟大房透露,忍得好辛苦。向菊花前不久剛挨了梨花兩個巴掌,對梨花的恨意達到頂峰,又怎么會錯過這種好機會,旁敲側擊地諷刺了她一番。
要是梨花沒有從系統那里得知他們要拿杏花去換親的事情,只會覺得這個女人真的是莫名其妙,像條瘋狗一樣到處咬,但如今倒是從她的話里聽出幸災樂禍的感覺。
只是她現在還沒想好對策,不想打草驚蛇,也只能當做聽不懂,隨她明嘲暗諷的。
因為杏花這件事,梨花這幾天是做什么都沒勁,心里只想著,等三天后實在是想不出辦法了,她就帶著杏花跑了,藏到一個沒人知道的地方。
但這絕對不是最好的辦法,如今向婆子已經把生辰八字給了石家,系統也說了,只要杏花一天是向家的村女,她就沒辦法拒絕祖父母的包辦婚姻。
而且也不能因為這老乾婆,杏花就得活得黑暗里,不能正常與父母家人生活在一起。
董蕓見梨花捂著腦袋愁眉不展的模樣,問道:“怎么,咱們梨花也有煩惱了?”
梨花這才把向婆子和石老太商量換親的事情說了一遍,董蕓聽了這事,原本微翹的嘴角也瞬間往下一沉。
“世上就不該允許人口買賣這種法度存在,而且像你爺奶什么事都拿著你們大房開刀的,如此厚此薄彼,當真可惡。”
梨花見她為自家不平,心里熨帖,道:“所以我總懷疑我爹不是她親生的。”
“這也說不定,但眼下也沒人能證明你爹不是親生的。”
“哎,算了。要不是我被芙寶給買下來了,說不定這次要換親的就是我,”梨花說完,突然眼前一亮,道:“董姐姐,不然你讓芙寶也把杏花也買下來吧,這樣他們就不能拿杏花怎么樣了。”
董蕓聽到這話,手上動作一頓。
其實當日買下梨花出了大風頭并非董蕓所愿,實在是看到其他人又湊不來銀子,她才不得不出手,但如今再來個小丫頭……
她心中的想法轉了一圈,卻沒顯在臉上,道:“這么一來,向婆子這次怕是要跟我較上勁兒了。”
梨花也知道自己這樣相當于把向家家里的矛盾轉移到了董蕓那里,實在不妥,但眼下她沒有別的辦法,為了妹妹,只得硬著頭皮道:“當然不用讓你出銀子,就是弄個假的賣身契,董姐姐你就當個冒牌的買主就行,我——我以后會報答你的。”
董蕓看著她急切的模樣,突然笑了,“那你不怕我不認賬,憑著那張賣身契不花一個銅板就能把杏花變成我的人了嗎?”
梨花見她展露笑意,只當她沒有覺得為難,也咧著嘴笑了,“董姐姐先前那三十兩都能買下我們大房四個孩子了,就算平白把杏花送過來給你使喚,我們家是一句怨言也沒有。”
董蕓嘆了口氣:“看來你是真的想讓向婆子天天來我麻煩了。”
“她敢!她能賣孫女,我娘也能賣女兒,她罵也是罵我娘,跟你這個買主有啥關系。”
“話是這么說,但向婆子一向不按常理出招,遷怒到我身上也不一定。”
“她敢罵你,我就去收拾她。”梨花惡狠狠地道。
董蕓看著眼前這張帶還帶著些許稚氣的小臉,勾了勾嘴角,“那行,待會兒我擬一下契書,你拿回去給你娘和杏花按手印,還要找一個中人作見證,要找誰你有人選嗎?”
梨花想了想道:“我找秦大爺或者張五叔都行。”
上次救了秦小寶一事,秦家人對她是感激不盡,這個小忙秦老漢肯定愿意幫忙。
“你怎么不去找村正?”
梨花搖了搖頭:“我只想找我信得過的人,也不想讓太多人知道這份契書,免得又橫生出什么事端來,我就想讓石家的人上門了才發現根本就帶不走杏花,到時候看看向婆子怎么收場。”
董蕓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梨花道:“我怎么覺得你變聰明了。”
梨花也覺得自己似乎真的比以前要通透很多,肯定是智慧那兒多了兩個點值的緣故,她拍了拍腦袋道:“這玩意兒好像真的好使了很多。”
董蕓動作很快,把兩份契書寫好遞給她,道:“這個地方是你娘和杏花要按的手印,這里是中人的手印,我就不過去了,等按完手印你再拿給我,你若是能藏得住就自己拿著。”
梨花點頭表示明白,興沖沖地拿著賣身契回了家。
秦家知道想老婆子居然想出換親這樣的損招來,個個跟著氣得咬牙切齒,秦老太更是怒氣沖沖要去找向婆子理論,好歹是被攔住了。
秦老漢也爽快地在中人那地兒按了手印做了見證,這事兒就這么辦了下來。
一切都準備妥當,但讓梨花和熊氏不安的是,大牛出發去軍營,都兩天了,卻還沒見回來,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系統告訴梨花,雖然它沒辦法聽到超過十公里之外動靜,但它能感知到大牛和向大根的生命值,都在。
好在現在她們已經找到了對策,梨花終于稍稍松了一口氣,就算她爹沒有回來,她們也應該能暫時渡過這個難關。
……
很快時間就到了五天之后,熊氏和平日一樣,一大早就帶著杏花和二牛去了地里。
向婆子見狀趕緊將人攔住道:“今日家里大郎成親,你不在家里幫忙著去地里干啥。”
熊氏道:“以往家里有喜事,娘都不讓我們大房在家待著,也沒提前說要給我安排事兒,就不留家了。”
“說什么呢,家里大喜的事,趕緊去換一身干凈衣裳招呼客人,杏花也是,奶也給你買新衣裳了,一會兒讓你菊花拿過去給你換上。”向婆子從沒對大房有過好臉色,如今突然擠出一張笑臉來,看著尤為恐怖。
今天是關鍵的一天,梨花一大早起來就一直守著杏花,聽到向婆子說要讓梨花換衣裳,想都不想就道:“那倒不用,今天是大郎的好日子,跟我們大房沒什么關系,我們穿這樣就挺好。”
“這怎么行,”向婆子想都不想直接拒絕道,“既然是家里有喜,一家人就應該穿得漂漂亮亮的。”
杏花也搖了搖頭,“我大姐和大牛二牛都沒有新衣裳,我也不要。”
向婆子狠狠地剮了她一眼:“給你買你就穿,那么多廢話。”
說完朝向菊花使了個眼色,向菊花會意,扯著杏花就往東屋二房屋子里去。
杏花死活不答應,抱著梨花的手臂不放,梨花一把將向菊花推開道:“她不愿穿就不穿,你憑什么逼她穿,你留著自己穿唄,我們大房不稀罕。”
向菊花罵道:“什么人啊真的是,有新衣裳不穿穿舊衣裳,真是沒有富貴命。”
“什么富貴命留給你,我們不要。”杏花懟了回去,說著縮在梨花的背后。
向菊花見到捉不住她,忙看向向婆子的方向,向婆子看著陸陸續續登門的客人,臉一沉,道:“梨花,趕緊去燒水煮茶。”
梨花搖了搖頭:“我不去,你都把我賣出去了,我憑啥聽你使喚,不去。”
向婆子只得轉頭使喚杏花:“她不去你去。”
只要梨花這死丫頭不跟著,到時候把杏花往東屋一拉,這小丫頭沒有梨花那么倔,好糊弄,紅蓋頭一蓋往花轎上一塞不就完事了。
杏花看了看一眼梨花。
梨花道:“我陪你去,你到哪兒我就跟著。”
說著拉著杏花姐妹倆人去燒水了。
向婆子是氣得不行,只能沖著大房二房媳婦和向菊花幾人道:“你們幾個跟著她,我就不相信那小賤人一整天都一直跟著不成,實在不行等石家的人進門再想辦法支開她,不裝扮直接塞花轎,別的就不管那么多。”
兩個媳婦和幾個孫女兒連連點頭。
梨花如今精明得很,當真是寸步不離地守著杏花,大房二房來了不少人,想支開她她都不走,連上茅房兩姐妹都是一起去。
直到巳時,石家的花轎到了。
村民們看著眼前這大花轎,不解問道:“咦,大郎不是才剛出門嗎,怎么花轎就回來了,這也不是咱這兒剛剛出去的那頂花轎呀?”
媒婆笑盈盈道:“諸位是有所不知,向家和石家這是雙喜臨門,又是娶親也是嫁女,向大郎娶了石家三姑娘,石家小少爺娶的是咱向家的五姑娘。”
“五姑娘?”村民們愣了,“向家的五姑娘是哪個?”
“向家人這些兒子排名都沒把大房算進來,可能是向老三的女兒吧,是不是那向荷花?”
“聽說石家那兒子,又瘸又丑,向老三好歹也是個童生,怎么舍得拿自己的女兒去跟石家換親?”
“向老三這些年在外頭念書,花的都是向家老兩口給的銀子,怎么說也得幫襯一下家里,拿女兒去給大侄子換個親也是應該的。”
今天大侄子成親,向老三帶著兒子特地從城里趕回來了,剛好走過來聽到村民那么說,臉上有些不高興,板著臉道:“換親的不是我女兒,是老大家的杏花。”
眾人一聽驚呆,瞬間就炸開了鍋議論紛紛。
“不是吧,杏花今年才十一歲,怎么就嫁了啊?”
“我剛剛還見到熊嫂子,沒聽說她要嫁女?”
“我也看到杏花和梨花在后頭燒火,今天要是杏花的好日子,怎不見她去梳妝打扮?”
“這孩子這么小,他們向家那么多的孫女,菊花也有十五了,荷花好歹也十三了,怎么也輪不到杏花啊。”
“就是,上次向婆子剛把梨花給賣了,如今又把杏花拿去給向大郎換親,小小年紀就要嫁給一個又瘸又丑的男人,怎么看都是把大房往火坑里推啊。”
“嘖嘖嘖,豬狗不如啊。”
向老三平日不怎么回村子里,平日回來也仗著自己是個讀書人的身份,各種看不起鄉下的泥腿子,可這次回來發現村里人看他的眼光都沒以前那樣巴結著,反倒含著各種不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這會讓聽到向家人被各種議論埋汰,臉色就變得更加難看了。
特別是村里的富戶劉家,居然出了個秀才,人家才十九歲就中了秀才,自己都三十了,還是個童生,以前大家都是童生,雖然自己年紀大一些,但也算不分伯仲,可如今劉家那勢頭已經完全碾壓了他們向家,這讓他有一種頗抬不起頭的感覺。
沒想到的是,劉家今天也來吃酒了,那劉老大此時正站在一旁,聽到大伙說的話,也忍不住出言譏誚:“向老大也是命苦,怎么投胎投到了向家,自己當了快二十年的兵了,家里的兩個女兒還輪番被父母賣掉補貼兄弟家,真慘。”
他的秀才兒子劉啟明看著向老三,臉上似笑非笑,眼底盡是不屑。
向老三被那年輕的男子看得難堪至極,再聽到其他人議論紛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煞是好看,正想著鉆到后頭去質問母親,但那邊的迎親隊伍已經開始催促著快點把新娘子迎上花轎。
他們不知道的是后院正上演著一場拉鋸戰。
向婆子聽說花轎到了,可兩個兒媳婦都還沒搞定梨花,只得丟開別的事上來,要把梨花攆走,好把杏花抬上花轎。
可梨花死活都黏著杏花,見這群人步步緊跟步步相逼,眼看時候差不多了,拉著杏花從后院一溜煙跑到前堂來,和來吃酒的那群人混在一起。
向婆子見到,也顧不得別的,帶著兩個兒媳婦和幾個孫女追了上來。
梨花看準了秦家人站的那一處地方,趕緊拉著杏花走了過去,笑瞇瞇地跟著鄉親們打招呼。
村民見狀,忙問道:“梨花,咋回事,聽說石家那邊過來迎親,迎的是你妹妹杏花,可有這么回事?”
梨花大聲道:“哪有的事,我妹妹才十一歲,沒聽說有人上門來提親啊。”
“剛剛你三叔說了,石家人這次娶的就是你妹妹杏花,錯不了。”
熊氏這時候也出來了,道:“沒有的事,要是娶的是我女兒,我這個當娘的怎會不知道。”
眾人一聽,面面相覷,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這到底是咋回事啊,咱們這邊換親的新娘子是誰啊?”
石家的媒婆也四下找向婆子,看到她帶著兒媳孫女急匆匆地奔著前頭來,忙攔住她道:“向大嫂子,咋回事,沒見到新娘呢?”
向婆子忙拉著她的手安撫道:“在前頭,等著,我現在就去找她上花轎。”
媒婆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新娘子不應該早就梳妝打扮了在閨房等著嗎,怎么跑前頭去了,她沒辦法,只好跟著去了前頭。
向婆子看著正擠在人群中的梨花杏花姐妹二人,氣得牙齒癢癢的,恨不得把梨花千刀萬剮了,本來可以悄咪咪把人往花轎上面一塞就完事了,就是因為有這個蠢丫頭,怕是又得把事情鬧大了。
真是個糟心的小賤人!
但現在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只能命令兩個兒媳婦去把梨花拌住,自己親手去拉杏花。
梨花見到這幾人來者不善,大聲叫道:“你們要干什么?”
兩個兒媳也不管那么多,上前一左一右就要捉住梨花,可梨花盯得很緊,力氣也不小,一把將瘦小的妹妹一把攬住夾在臂彎里。
一邊質問一邊往村民的身后躲,熊氏也趕緊擋在前頭:“你們要抓我女兒干什么?”
向婆子也懶得再裝下去了,撕下臉皮道:“今天是杏花的大喜日子,石家人現在花轎也已經到家了,杏花趕緊套了嫁衣上花轎。”
熊氏一聽,一副如晴天霹靂的樣子,裝作腿腳一軟跪坐在地上,下一瞬發出了驚天的哭聲:“我們大房好慘啊,天哪——還有沒有天理啊——竟有這樣的公婆,賣完我的大女兒又要賣我的二女兒——”
原本喜慶的場面瞬間被熊氏這哭聲給驚到了,眾人紛紛圍了上來。
熊氏哭喊著道:“這個當娘的到這個時候才知道,今日換親的居然是我的小女兒杏花,可憐我的杏花才十一歲啊——”
村民一聽,像是炸開鍋一樣議論紛紛,看著向家人的眼色都不對了。
來娶親的那些人也不干了:“不是說好了來娶親的嗎,怎么臨了又變卦了呢?”
媒婆也扒開人群,質問地上的熊氏,“那日我來的時候我們都一起吃過飯了,向婆子說你已經同意了。”
熊氏哭道:“婆母說,是給大郎看親的,讓我們去吃頓飯而已,可沒說相中了我的杏花,這事兒從頭到尾我這個當娘的一點都不知情。”
向婆子上前厲聲道:“杏花是我孫女,我說讓她嫁她就得嫁,你趕緊進屋去,別來這里丟人現眼。”
熊氏怒目瞪了回去,罵道:“反正杏花不能嫁人,你愛嫁誰嫁誰去,我這個當娘的不同意!”
村正也在人群中,看著眼前的鬧劇,直揉腦袋,這向家,三天兩頭鬧出這種事情,他真不想管了。
可他既然是村正,這種事情哪里不想管就是不管的,旁邊早已有其他人將他推出來道:“村正來了,村正來了。”
石家來接親的還有石癩子的二伯石二爺,看到這亂糟糟的場面也上前質問是怎么情況,為何新娘子還遲遲不肯上轎子。
老向頭沒想到自家老妻把這事情給鬧得一塌糊涂,忙著找老二和老三商量對策。
石二爺上來質問,村正也不好回避,只得硬著頭皮道:“我雖是村正,卻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情況,只不過是來喝向大郎的喜酒,沒聽說要嫁女。”
石二爺眉頭一皺:“向家人原先都說好了,嫁的是向家的五姑娘,五姑娘到底去了何處卻不上嬌?”
一旁的村民忙道:“這親事是向婆子夫婦做主應下來的,說是大房的二女兒,人家大房媳婦根本不知情,不讓女兒上轎呢。”
石二爺臉一沉,道:“既然都答應得好好的,我們的姑娘這會兒說不定都已經上轎出發了,這邊卻還沒把人接回去,這豈不是要讓我們石家吃啞巴虧,那不成,那丫頭在哪兒,不上也得上。”
向婆子一聽,附和道:“別聽這些人瞎說,嫁女的事老婆子早就和大房說了的,卻不知道這老大媳婦做什么又不愿了,既然是我孫女,我做得了主,直接將人塞入花轎就是。”
說著揮手就要叫來接親的人過來直接搶親。
梨花將杏花緊緊護在身后,道:“今日誰也搶不了我妹妹。”
秦家人還有張老五也趕緊上前,攔住這群要搶親的人。
眼看雙方就要打起來,熊氏喊道:“杏花早已經被我賣掉了,她不是向家的人,你們誰也娶不了她。”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看著熊氏。
熊氏這才從懷里掏出一份契書遞到村正面前道:“村正叔,這是賣了杏花的契書,白紙黑字,如今她已經不是我們向家人,向家嫁不了她!”
村正瞪大眼睛仔細地看著手中契書,上面確實寫得清清楚楚,更有中人秦老漢的手印,瞬間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看著秦老漢道:“老哥,熊氏把杏花賣給村尾芙寶娘的事,你既然是中間人,跟大伙兒說一說。”
秦老漢這才清了清嗓子道:“前幾天大根媳婦找到我,說二牛生病沒銀子治,公婆也不愿給銀子治病,不得已要把杏花給賣了,說村尾的芙寶娘愿意出五兩銀子買下來,讓我做個中間人,我看雙方一個愿賣一個愿賣,五兩銀子也合理,就答應做中人,如今銀貨兩訖,杏花確實已經不是向家人了,和梨花一樣,都是芙寶娘的人。”
秦老漢的這句話像是冷水入油鍋一般,炸得每個人腦子里都鬧哄哄的。
向婆子整個人幾乎瘋一般地要去搶奪那張契書,卻被村正攔下了,他指著向老三道:“向老三,你好歹是個童生,你來看看這契書上寫的。”
向老三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接過契書,掃了一眼,那娟秀的字跡,寫的確實是杏花的賣身契。
他只得無奈地點了點頭。
向婆子不認字,但也知道那張契書代表著什么,撲過去就要撕掉那張紙。
卻被眼明手快的張老五一把搶了過去道:“這契書一式兩份,芙寶娘手里還有一份,你毀了這一份杏花也不能回來,但是人家要是告到衙門,怕是要打你板子。”
向婆子一聽,手縮了一下,但想到石家人如今就等在這,一咬牙,不管不顧又往前沖,可張老五個子高,一抬手就塞梨花那兒去了,讓她撲了個空。
村正這時候也不好龜縮不出,站出來發話道:“向奎,你們做祖父母能賣孫子孫女,但做父母的也能賣得了自個兒的孩子,你大兒媳婦確實已經把杏花賣了,按照契書她不再是你們向家人,你已經沒辦法處置她的婚嫁,若是再糾纏,主家去衙門告你,你是要吃板子進牢房的。”
向家人萬萬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向老太只得朝著熊氏撲過去,大罵她自作主張。
熊氏早就一肚子火,對著老乾婆恨得牙齒癢癢,和她廝打在一起。
可石家人卻不干了。
“那我們怎么辦,說好的換親,我們閨女嫁過來了,你們卻不出人,這算咋事兒。”
正說話間,向大郎這邊的迎親隊伍也已經回來了,轎子沉甸甸的,看起來接親很順利。
看著還聚在家門口的石家迎親隊伍,向大郎趕緊問是什么情況,得知杏花不嫁,他頓時慌了,他看過石癩子的妹妹,還不賴,他如今都二十了,再不娶妻就成了老光棍,好不容易新娘子都要進門了,哪能出這趟子事。
眼看石家人要把石家新娘給抬回去,他不干了,從旁邊料理大席菜的案板上撿起一把菜刀架在脖子上,沖著向婆子兩夫婦道:“今日要是不能拜堂,我就死給你們看。”
這一招直接就嚇蒙了一眾人,他母親周氏嚇得抱著親兒子的大腿號哭不已。
一時間,好好一場親事就變成了鬧哄哄的一場鬧劇。
石二爺也不爽了,罵道:“你們這是把我們老石家當猴遛嗎,老子把話放在這里,今天無論如何要找一個新娘子送上花轎,不然我們不光把我們石家的新娘抬走,往后我們石家與你們向家更是不死不休。”
石家是什么樣的人家,附近的村子早有耳聞,聽到暴虐的石二爺說出這樣的話來,向家人嚇得瑟瑟發抖。
向大郎看著身邊的妹妹,一把將她拉過來往前一推道:“你們不是要新娘嗎,反正嫁哪個不是嫁,就她吧。”
向菊花一聽,嚇得魂飛魄散,趕忙躲到父親向老二身后,尖叫道:“不要,我不要嫁給那個癩子——”
石二爺一聽這話,一雙眼睛陰沉沉地瞪向她,“你她娘的說誰是癩子?”
向菊花嚇得不敢吱聲。
向婆子也不管那么多,把向菊花從向老二的背后拖出來道:“就她了,我們向家的大丫,十五歲,配上你們石家綽綽有余吧。”
石二爺冷哼道:“既然選好了,還不快送上轎子。”
向菊花哪里想得到自己才笑話杏花沒多久,這樣的厄運就落到自己身上了,她才不要嫁給那個又瘸又丑的石癩子,她不要去換親,她大哭大鬧地想要跑開,卻被親哥給一把捉住了,擒著她的脖子押入花轎。
向老二看著,心里不是滋味,這是他的女兒,可為了兒子能討到老婆,他也實在沒有辦法,一時候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只能就這么眼睜睜看著女兒被兒子給押著入轎中。
老二媳婦向周氏更是哭了個天昏地暗。
村民們指指點點道:“嫁別人的女兒給自己的兒子換親,你一臉笑瞇瞇的,怎么換作自己的女兒就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
“這一家人真是壞事做絕了,以后誰家有女兒也不要嫁到他們家。”
“真是心如蛇蝎,大柳樹村怎么會有這樣的人,真丟人。”
一群人幸災樂禍地看著熱鬧,老向頭一張老臉這幾日接二連三地被丟盡了。
見到轎子里有人了,石二爺大喝一聲起轎,一群人這才抬著哭哭啼啼的向菊花浩浩蕩蕩地走了。
剩下的大柳樹村村民看著眼前荒誕的一幕,只覺得這頓喜酒吃得實在不是滋味,三三兩兩地全都散了。
向大郎看著這空蕩蕩的場地,自己好不容易盼來的大喜日子變成真這個樣子,直摔桌子椅子大罵不已,更是將怒火遷怒到了大房的身上,拿著棍子就要對杏花下手,卻被梨花一把捉住木棒奪了過來。
“我們姐妹二人現在已經不是向家人,你敢動手我可不會留情的!”
向大郎性子暴烈,但上次在村尾曾家吃的那一次虧他就知道自己打不過梨花,連棍子都被人家一把奪走,只得恨恨地朝地上吐了口口水,轉身回屋去。
梨花想帶杏花去董蕓家,可大牛不在,又擔心母親和弟弟在家被向家人欺負,只得暫時留了下來。
為了向大郎的喜事,向婆子今日還特意殺了一頭豬,如今村民都沒留下來吃飯,原本還擔心酒肉不夠,這下好了,請也請不來人吃,四下里空蕩蕩的,只剩向家自己人。
老向頭看著四周零零散散的桌椅,整個臉黑成了鍋底,三步并作兩步走到向婆子旁邊,狠狠一巴掌往她臉上剮去,嘴中厲聲罵道:“瞧你出的餿主意,這下好了,菊花沒了,整個村子的人都在看我們的笑話,以后二郎三郎他們還怎么討媳婦,人家怎么看我們向家。”
向婆子被這一巴掌給打得兩眼冒金星,不服氣地道:“當初也是你應了我才答應的石家,眼下好了,出事了你就只知道來罵我——”
話沒說完,又被自家男人一腳踹在地上,瞬間發出殺豬般的嚎叫聲。
但又不服氣,掙扎著爬起來朝熊氏撲過去,罵道:“都怪你,怪你這個賤人,自作主張把杏花給賣了,這才鬧了這么一出戲,你這個毒婦,當初就不該讓大根把你娶回來——”
可惜還沒靠近熊氏,梨花就將母親給拉到了一邊,看著向婆子撲了個空摔在地上。
熊氏罵道:“你就知道算計我的女兒,我女兒才十一歲,我丈夫這些年來為了這個家在軍營當了二十年的兵,你倒好,在家不聲不響就要賣我女兒,你到底把我們大房當成什么了,難道大根不是你兒子,梨花杏花不是你孫女,你非要這么磋磨我們——”
熊氏積攢多日的怨氣也一下子激發出來,哪里還有往日忍氣吞聲的模樣,再加上剛剛和這老乾婆干了一架,連連得手,如今竟也不再怕她,插著腰就等著她過來挨打。
向婆子一聽她這話,臉都氣得要扭曲了,更是不管不顧,卻被老向頭給一把拖住頭發往后扯,罵道:“都到這個地步了,還出來丟人現眼,滾回屋里去——”
第23章
晚上, 系統告訴梨花五個點值到賬了。
梨花在沒有求助系統的前提下解救了杏花,一下子獲得了五個點值,這讓她第一次嘗到了智慧的甜頭, 于是將這五個點全都加到了智慧屬性欄上。
隨著她把這幾條屬性的名字一個個地念了出來,叮的一聲, 又有兩個點值到賬。
梨花驚訝道:“我又做了什么了?”
系統道:“宿主你好厲害,兩個月你都把這幾個字給認全了,這是給你的獎勵。”
鑒于剛剛加了五個點到智慧那一項, 梨花算是聽出來了系統在損她,但她腦子不靈光沒辦法啊, 看來以后有機會了看看要不要去私塾偷偷學習, 看看別人怎么啟蒙。
也因為自己腦子不靈光, 連著后面的這兩個點,也一起加到了智慧那里去。
這么一來,四個屬性點就變成了:智慧9,體魄6,聲望7,承歡0。
梨花眼看著點數一下子漲了不少, 加上今日解決了杏花的事,心滿意足地正準備睡覺的時候, 突然想到出去三天依舊還沒有回來的大牛,忙問道:“大牛去找我爹那么久都不見回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系統:“抱歉, 我只能感知十里之內的對話和動靜,十里之外不在我的探測范圍內, 不過在我的系統命盤里,你爹和大牛的生命燈都在亮著, 應該沒出什么大事。”
梨花聽說兩人沒事,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轉過身,瞬間就睡著了。
然而梨花沒想到的是,三天后,大牛回來了,還帶來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向大根失蹤了!
向大根是跟著隊伍出去執行任務失蹤的,根據其他回來的士兵匯報,他們的人遇上了鄰國的細作發生了沖突,只回來了五人,死了十八人,六人失蹤。
事后戍邊軍營已經派人出去搜尋這幾人的下落,但都不見蹤跡,這么多天過去,軍營那邊給出的結論是這六個人已經死了。
大牛這次回來,帶回了向大根的十兩銀子的撫恤喪葬費,并告訴老向頭,軍隊那邊交代,向大根死了,向家還需要再填補一個人去服兵役。
這個消息對整個向家來說就是個晴天霹靂。
熊氏剛經歷了女兒被賣的事,如今又迎來了丈夫陣亡的消息,哭了個天昏地暗。
向家夫婦和二房和三房則擔心的是服兵役的問題,如今向大根死了,大牛才十三歲,朝廷規定十七歲才開始服兵役,只能從二房三房里面選一個人頂上去。
向婆子又哭又鬧,一會兒罵熊氏克夫,把向大根給克死了,一會兒罵梨花和杏花克父,總之嘴里沒一句好話。
老向頭當天就把向老三從城里叫了回來,一家人坐下來商量服兵役的事。
熊氏因為丈夫那十兩的喪葬費被公公婆婆給強要了去,帶著孩子們躲在西屋,并沒有去參加他們的討論,而且這種事也輪不到他們大房參加。
老向頭吧嗒地抽著旱煙,眉頭擰成了山峰,道:“說吧,你們誰去服兵役。”
向老二和向老三一個看著一個,都不說話。
向家如今符合當兵的有五人,老向頭雖然五十歲了,但朝廷的征兵上限是五十六,按理說他也符合服兵役的要求,只是當兵辛苦,十幾年前他借著腿傷回來養了一陣子,把向大根給推了上去,如今快二十年來他就沒干過什么重活,再讓他去軍營里被上面的當兵頭子呼來喚去,他豈會情愿。
向老二和向老三,一個三十五,一個三十二,正是壯年。
向老二的兒子,向大郎二十歲,向老三的兒子向二郎十七歲,也都符合當兵的年齡。
聽到老向頭發話,這幾人都不愿意吭聲,好一會兒向老三才道:“爹,你看我帶著二郎在城里念書,眼看今年就要參加院試了,二郎也要參加縣試,兒子覺得這次我們父子二人都很有把握,哪里有這功夫去服兵役。”
向老二不高興道:“你年年說考試年年有把握,都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中過,這些年來家里攢的銀子全都緊著你和二郎念書,我看也沒必要再浪費了,你還不如去軍營,也算是回饋家里這么多年花在你父子二人身上那么多的銀子。”
“二哥你說的是什么話,我念書是為了誰念的,還不是為了整個向家,若是將來真的能金榜題名,也好把恩軍的帽子給摘了,不必世世代代沒完沒了地去服兵役。”
“你說得倒是容易,你都念了二十多年的書,連一個秀才都沒考上,還說什么舉人進士金榜題名,依我看這書不念也罷。”
這么多年來,為了讓向大根死心塌地地在軍營服役,二房三房的人一直都是合作的姿態,逼著不給向大根回來,如此針鋒相對還是頭一回。
向老三也不甘示弱道:“就算我不念書,長幼有序,輪下來也是二哥先去服役,二哥干不動了才輪到我們三房的人。”
向老二冷笑道:“這些年你拿著家里的銀子在城里花天酒地,讀書也讀不成,我在家從早忙到晚侍奉父母養著這個家,掙的銀子都是緊著你和二郎在城里花,按理說你享了那么久的福,也該你為這個家出點力了。”
向老三:“從早忙到晚,我看未必吧,家里幾畝田地都是大房的人做的多,我平日回來見到二哥都閑得緊,哪里像我和五郎在城里起早貪黑念書費腦辛苦。”
兄弟兩人吵來吵去,吵得老向頭夫婦腦仁痛,一時候也想不出什么辦法。
卻聽一旁的向大郎道:“都不去,那就大房那邊繼續出人。”
想起被大房攪亂了婚事的計劃,向大郎如今還耿耿于懷,他母親周氏也跟著咬牙切齒,“就讓大牛去,他長得比大郎還高,憑啥不讓他去。”
昨日剛回門的大女兒菊花,整個人都被糟蹋得不成樣子,要不是大房從中作梗,她女兒怎么會要嫁給那個又丑又瘸的地痞,想想就覺得恨得不行。
三房幾個聽了這話瞬間眼前一亮,也跟著附和。
老向頭皺著眉頭道:“大牛如今才十三,家里要是還有其他符合條件的,軍隊不收十七以下的人。”
向老三聞言,湊過來壓低聲音道:“咱要不說,誰知道那小子還沒到十七。”
老向頭搖了搖頭:“衙門戶籍上面登記了,一查不就露餡了。”
“爹,有錢能使鬼推磨,現在這年頭外邊亂得很,縣里面那些官吏從上到下,哪個不看著機會撈點銀子,稍微打點一下讓人把年齡給改了,那小子看著皮實不是個短命鬼,再頂個二三十年不是什么大問題,到時候再給他娶門媳婦生兩個大胖小子,老子沒了兒子頂上去,只要咱一直不分家,大房就得一直頂著,輪也輪不到二房三房。”
聽到向老三這么說,眾人連連點頭,向婆子聽著一個高興,更是眉飛色舞。
可高興完了又忍不住擔心道:“先前梨花那個賤人,就因為她被人販子給訛了二十兩銀子,家里如今哪里還有什么錢去打點?”
向老二忙道:“大房那邊不是剛拿回十兩的喪葬費嗎,這些銀子足夠打點了。”
向老三也附和道:“我剛好在城里認識在衙門做事的小吏,娘你把銀子給我,我保準把這事兒辦得漂漂亮亮。”
說著心里也忍不住打著算盤,改戶籍年齡最多花個五兩銀子,剩下的就能填充自己的腰包,到時候在城里又能花銷好一陣子。
見到老向頭沒出聲,向婆子忍不住捅了一下他的胳膊道:“老頭子成不成你倒是說句話啊。”
老向頭滿面愁容,道:“要真這么辦,大房那邊怕是要鬧得整個村子都不得安寧,最近梨花和杏花的事,咱們在村里邊都已經抬不起頭來了,再鬧這么一出,怕是把所有人全都得罪了。”
“得罪啥呀,爹你就是想太多,正所謂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其他人最多就說那么一嘴,誰有這份閑心來管咱家里的事兒,鬧一陣就過了,以后該咋過還是咋過。”
“就是,老頭子,你想想,當初咱那么做不就是為了——”
向婆子還沒說完,就被老向頭給狠狠地瞪了一眼,只好乖乖閉嘴。
向大郎如今恨大房恨得要命,也嚷嚷道:“爺,你還有什么好想的,他們都能這么對菊花,你何必還存這份好心。”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附和著,老向頭嘆了口氣沖著向婆子道:“去拿那十兩喪葬費給老三,讓他去打點吧。”
向老三一聽,頓時樂得眉開眼笑。
……
在向家兩口子和二房三房密謀著將大牛送往軍營服兵役的時候,梨花這會讓正前往軍營打聽向大根出任務的地址。
因為系統只能掌握方圓十里之內的動態,她只有靠近任務地點才能確定父親的位置,軍營駐扎的地點離大柳樹村幾十里路,因此也錯過向家人密謀的這件事。
只可惜軍隊的任務對外保密,梨花連營地都進不去,更不用說還要問出父親出任務的地點,只能無功而返,回來的時候剛好碰到衙役將大牛押走要去軍營服兵役,這才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熊氏帶著二牛和杏花去阻攔,卻官差推搡著踢到一邊,罵他們阻礙官差執行公務。
村正和村民都站出來,紛紛幫忙說情,可官差拿出大牛的資料道:“這上面清清楚楚的寫著景和九年生人,如今已經有十七歲,符合征兵年歲,如今他老子死了,他就得頂上去。”
有村民喊道:“放屁,他和我家虎子同歲,十三歲剛過八個月,哪里有十七歲,你們這是造假——”
“放肆,”那胥吏大怒,一把抽出腰間的大刀,虎著一張臉,呵斥道:“白紙黑字上面寫得清清楚楚,誹謗官差罪加一等,再胡說把你抓去做苦役。”
這年頭官老爺就是天,鄉下的泥腿子誰敢招惹官差,甚至連下邊的爪牙都惹不得,見那大刀一出,眾人頓時嚇得不敢作聲。
村正道:“再怎么樣他也還是個孩子,向家那么多人,怎的非得送一個孩子上戰場。”
官差蠻橫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向家家主報上來就是他的名兒,他符合條件,我們只負責把他帶走,其他的你自己去找他們家主問。”
村民們惹不起官差,只能紛紛掉頭大罵向家人。
向家人如今經歷了幾場大事,被罵多了臉皮也厚了,一個個溜回家關緊大門隨便村民怎么罵,就是不出門不出聲,別人也奈何不了他們。
只可憐熊氏母子幾個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梨花空有一個系統掛在身上也沒有用武之地,如此境地好不凄慘,母子幾人坐在村頭抱頭痛哭。
村民見了無不嘆息。
梨花難過了一陣后不得不打起精神來,如今爹和大牛都不在家,娘已經被接二連三的噩耗打擊得身心疲憊憔悴不已,她作為家中的長女必須得立起來。
于是先將杏花給送到董蕓家。
如今她和杏花名義上都是董蕓的人,向家人是動不了她們,可這一家子連十三歲的大牛都能送到戰場上,就知道這家人有多黑心了,杏花是個女娃娃,留在西屋也不安全。
大牛被送去軍營的事情董蕓也聽說了,看著把杏花送來后又準備離去的梨花道:“你現在什么打算?”
梨花道:“我爹肯定還沒死,我要去找他!”
“你就那么肯定?”
“對,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董蕓知道梨花是個虎妞,但真沒想到她這么虎,“天大地大你要去哪兒找?”
梨花聽她這么一問,這才挫敗道:“可惜我去軍營想問我爹去做任務的地方,可守門的說我是女人不讓我進去,也沒人愿意告訴我,但是只要能找到爹做任務的地方,我就一定能找到他。”
既然系統說向大根還活著,梨花相信他的位置應該離任務地點不會太遠,只要在十里之內就能讓系統確定他的具體位置。
前提是先找到任務地點。
董蕓看著她一臉堅定,又問道:“就算你爹真的死了,你也還是想知道那地方?”
“就算死了我也要把我爹的尸體背回來。”
董蕓沒有說話,背過身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梨花看著她背影,輕聲道:“董姐姐我先走了,杏花就先住你家,你有什么活兒盡管使喚她。”
說著轉身就出門去,卻被身后的聲音叫住。
“你拿這個東西再去一趟軍營,找一個叫左齊的人,他會告訴你你父親出任務的地點。”
董蕓說著,遞給梨花一個小小的令牌。
梨花又驚又喜:“這個東西這么好使?”
“這個令牌只有見到左齊你再拿出來,切勿再給旁的人看到,也別提我這個人,否則大禍將至。”
梨花是相信董蕓的,她腦子直,也沒有質疑對方為什么會有這個東西,或者好奇這個東西是有什么用,她把令牌貼身收好,感激地看了董蕓一眼,這才轉身出了門,朝著村口的方向出發。
梨花身上帶著系統,路上要是遇到可疑人物或潛在危險都能提前預警,這讓她可以不論白天黑夜都可以肆無忌憚地趕路,她沒有盤纏也沒有糧食,但在系統的幫助下也能順利地逮到獵物,不會煮,就在半路和一些酒樓飯店換點飯錢,反正也沒餓過肚子。
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趕到了軍營。
守衛見到又是她,道:“你怎么又來了,都告訴你了,這兒是軍營,女人不能進去,你聽不懂人話嗎?”
梨花指著一大早從里邊被送出來的那些女人道:“那她們怎么就進去了?”
守衛一聽她這么說,咧嘴一笑道:“你想跟她們一樣?那我還真能放你進來,不過你可別后悔。”
系統趕緊阻止:“宿主,那些是被送到軍營里慰勞士兵的女犯和犯罪家眷,你可不能應了。”
梨花不知道慰勞是什么東西,但系統說不行她肯定也不能答應,只道:“我不進去,但我要找個人,這人叫左齊,你叫他出來,我有事跟他說。”
守衛一聽,臉色一沉道:“我們百夫長的名字也是你能隨便叫的?”
“百夫長是很大的官嗎?”梨花不解道,“有人讓我來找他。”
“誰讓你來的?”
梨花道:“反正你把人叫出來就是。”
守衛一時間有些猶豫了,這小妮子怎么知道百夫長的名字,是蒙的還是真的認識。
“你快去呀。”
“你得告訴我是誰找的,誰知道你是不是從哪里聽來百夫長的名字隨便糊弄我的。”
系統道:“你別跟他廢話,就告訴他:有人讓我來找左齊,有很重要的事情說,你不幫忙通報,要是真出事了到時候你擔待不起。”
梨花于是照說了。
那守衛果然動搖了,道:“你等著,要是百夫長不認識你,回頭我削你。”
不要多久,守衛就領來了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軍官。
那軍官看著眼前的小姑娘道:“是你找的我?”
梨花問道:“你就是左齊?”
左齊沒好氣道:“我不是左齊你是左齊嗎?”
梨花這才將那左齊引到一邊,背著守衛,將兜里令牌拿出來道:“我想知道我爹出任務的地點。”
左齊見到令牌,大吃一驚,下意識擋在她身前左右看了一下,見到沒被人注意后低聲呵斥道:“還不趕緊收起來。”
梨花見他神色緊張,也趕忙將東西收好道:“那你能告訴我了嗎?”
左齊卻反問道:“她好嗎?”
梨花搖了搖頭,“令牌的主人不讓你打聽她的事,你只消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就好了。”
左齊嘆了一口氣,道:“你想知道什么?”
梨花這才把父親的事情說了一遍。
左齊道:“原來你是向大根的女兒,他們隊伍失蹤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但營里派了幾撥人過去找都沒找著,你還是別抱有什么希望了。”
梨花固執道:“就算我爹死了,我也要把他的尸身給背回來,我現在只想知道他出任務的地點。”
左齊詫異地看著眼前的少女,十五六歲的年紀,個高,但是很瘦,皮膚偏黑,眉宇之間透著一股堅韌。
他吃驚于對方的魄力,又有些不相信,問道:“你會騎馬嗎?”
梨花想了想,對方這么問那就證明爹出任務的地方肯定很遠,單靠兩條腿怕是要走好久,她騎過牛,而且平日見別人騎馬看上去好像也不難,于是難得地撒了謊點了點頭。
“要騎四天的馬,每天只睡兩個時辰你也能走嗎?”左齊道,想讓她知難而退。
再怎么堅韌,跟男人一樣晝夜不停歇地跑著馬,又有幾個女人能挺得住,更何況這么個小丫頭片子。
然而梨花卻堅定地道:“能。”
左齊看著她腦子不太靈光的樣子,覺得這丫頭可能不知道騎馬連跑三天是個什么滋味,逞強罷了,等跑了七八里路,估計會受不了求著他回來,如此,他也算是對這塊令牌有所交代了。
于是左齊回了營地,很快就牽了兩匹馬出來,將其中一條韁繩扔給她。
梨花細心留意著他上馬的動作,有樣學樣,一跨腿也跟著上了馬。
她本就不重,動作又足夠輕,馬兒沒有被她嚇到,站得穩穩當當。
系統也跟著提醒了一下姿勢,梨花迅速調整,竟沒讓左齊看出來她是第一次騎馬。
見到左齊催馬向前,她也跟著輕輕抖了一下韁繩,馬兒跟著跑了起來。
梨花被慣性帶得往后直仰,但很快就適應過來,她驚訝地發現,原來騎馬居然是這樣的感覺,就一個字——爽。
跑起來風馳電掣的,有馬鞍,身體被固定住,穩穩當當的,比騎在牛背上還要有安全感。
而且能控制馬兒的方向,想讓它快它就快,想讓它慢它就慢,簡直太神奇了。
只要不慌,屁股擺正,腳鉤住馬鐙,抓穩韁繩,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膽子要大,人馬合一,眼睛盯著前方催著馬兒向前。
兩人一前一后一直跑著,果真如左齊所說的,要跑四天,這四天里面,除了吃飯的時候下馬休息,其他時間都在馬上,但倒也沒像左齊說的那樣晚上只睡兩個時辰,天黑了看不清路,就停下來找庇護所休息。
畢竟初次騎馬,再怎么適應也是會累,更何況是個女孩的身子。
但梨花不敢喊一聲累,她覺得左齊就在等她說累,然后就調轉方向回營地。
其實她并不知道,在第一天之前,左齊或許還有這個想法,第二天之后,就一心只想著把她帶到目的地。
直到第四天,梨花覺得腰身泛酸快要不行的時候,兩人來到了一處山口,左齊叫停了馬兒。
與此同時,系統的聲音也在腦海里響起:“探測到向大根等人的位置,這六人被綁在九里地之外的一處山洞中,有六名守衛看守。”
梨花盡量穩住自己的表情道:“百夫長,我爹他們的任務地是在這兒嗎?”
“對,這里是魏國和燕國的交界地帶,原先屬于我們大燕,但后來被魏國占了,之后在這片土地上來來回回打了幾十年的仗,這里也成了緩沖地帶,你爹他們先前是被安排在這個山口伏擊路過的一個商隊,說是商隊,事實上是魏國的一個細作團伙,逃回去的那幾人說,當時對方突然沖出三四十人,雙方就在這個地方交鋒,但這個地方我們已經派了三撥人來查看了,均沒找到剩下的六個人。”
梨花大概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她也已經確定了向大根的位置,現在難題是,如何在不讓左齊懷疑的情況下帶著他去到那個位置,還有如何打敗那六名看守,把人給救出來。
……
山口過去就是大大小小的丘陵和山坡,但都不會太高,坡上有高矮不一的樹木,梨花只能朝著系統的所指的方向靠攏。
左齊見她毫無章法地搜索,眉頭緊皺,但也沒說什么,隨即朝另外一個方向找過去。
在距離目標點大約兩里地的地方,系統就提示梨花必須下馬,否則會被敵人聽到馬蹄聲。
梨花趕緊下馬,將馬兒拴在附近的樹下。
“宿主,看守的守衛正在做飯,冒煙的地方就是他們造飯的地方。”
梨花順著系統所說的方向望去,果然有一股小小的炊煙升起來,但很小很弱,幾乎看不見,可以看得出來對方也十分謹慎。
估計這群人藏在這里好些日子,總是吃生的不是辦法,沒想到僅有的一次造飯時間恰好被梨花給碰到了。
梨花知道自己搞不定那些人,只得牽著馬往回走,大約一段距離后才上馬去找左齊。
等見到左齊,她氣喘吁吁道:“那邊,太陽落山的方向,有——有煙火——”
左齊一聽,整個人瞬間警覺起來,“帶路!”
梨花趕緊策馬在前,朝發現煙火的方向駛去,等到了剛才那位置又趕緊勒住繩子下馬停靠,左齊見狀也趕緊下馬,跟在梨花的身后朝她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小縷青煙映入眼簾。
“我們已經派了三撥人來了,一直沒找到地方,原來是藏在這個鬼地方。”
要是沒有這一縷青煙,根本沒辦法辨別出來,而且隱匿地點離事發地點接近十里地,搜尋人員根本就想不到人被擄得這么遠。
“百夫長,我們要怎么辦?”
左齊眉頭一皺,道:“眼下還不知道對方有多少人,先埋伏下來,等會兒我靠過去摸清他們的底細再做打算。”
梨花很想告訴對方那山洞里面一共有六個看守,但對方到時候問怎么知道的,她可沒辦法辯解,也只好干著著急。
兩人悄悄向前,匍匐前進,在大概一里地之內的地方繼續潛伏,從白天守到了晚上,但對方自從造了一頓飯之后就再也沒有動靜。
左齊很謹慎,在沒搞清楚狀況之前,不敢輕舉妄動。
傍晚時分左齊將一半干糧丟給梨花,梨花吃飽喝足,入夜之后直接就睡了過去,不知道什么時候被叫醒,睜開眼睛只見四周黑漆漆的。
左齊壓低聲音道:“我剛剛已經去探查過了,里面有五個守衛,你爹幾人就被關在山洞里,我們現在過去,我想辦法引開那幾個人,你去給你爹和其他幾個士兵松綁將他們救出來。”
說著丟給梨花一把匕首。
梨花哦了一聲拾起匕首起身準備跟他行動。
她沒好告訴左齊其實是有六名守衛。
左齊原本以為還要叮囑一些東西,可誰知身后這小姑娘竟一句話也沒問,聽說要行動也不害怕,和他見過的那些女孩實在不同,搖了搖頭不再做他想,匍匐向前。
到了距離洞口兩百米左右,左齊讓梨花先行隱蔽好,接著往另外一個方向摸去,點燃一堆不知什么時候就準備好的火堆,緊接著再潛往另外一處,如法炮制,點了三處不同方位的火堆。
接著再摸到洞口,制造出聲響。
果然洞里很快就警覺起來,先是一名守衛探出頭來,很快就看到了另外三處著火的地方,趕緊縮回去告訴伙伴。
洞內立即又出來了五個人,兩人出了洞口朝火堆方向匍匐向前進行偵查,三人趴在洞口勘察四周。
左齊大吼一聲,飛撲而上,那三人趕緊拾刀迎戰,戰作一團。
梨花趁機現身鉆入洞中,其中一人見狀,想要回身阻攔,卻被左齊糾纏住根本分不開身。
洞里面還有一名守衛,不用想是正在看守向大根等俘虜,左齊以為人已經全被引出來了,心想著只要自己把人拖住了,這小姑娘進了洞,準能把人都救出來。
等人救出來了,好歹有六名幫手,打對方五人,不在話下。
卻沒想到梨花剛進洞,就遇上了最后一名守衛。
梨花如今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傻大妞,身上好歹也多了九個智慧點和七個體魄點,又被向大根指點過,練了這么久,此時見到眼前的大個子,心里一點都不慫,拿著匕首就沖上去。
洞外的左齊聽到洞里面的搏斗,心里一驚,直道糟糕,手上的動作變得越發狠戾。
另外兩名出去探查情況的守衛很快就發現是聲東擊西的把戲,立即反身回來,一人入洞一人跟著纏住了左齊。
一時間以一敵四,讓左齊不禁有些吃力,更是無暇顧及洞內的情況。
洞內,梨花和大個子打到一處,憑借靈活的身形和系統這個外掛,將大個子給揍了個鼻青臉腫慘叫連連,卻沒想到又來了個外援。
一打二這是梨花沒有嘗試過的,但她也不慫,直接將洞內的燭火給滅了,再憑借系統辨識方位和敵人所在的位置,一打一個準。
反觀兩個守衛,失去的光源,根本看不見東西,眼前的這小姑娘滑不溜秋的像條泥鰍,抓都抓不住,沒忍住罵罵咧咧,最后被梨花暴扎大腿,沒幾下就動彈不得。
梨花見到對方沒了動靜,這才重新掌燈,找到了被關在隔壁洞里包括向大根在內的六名俘虜。
向大根還以為自己到了陰曹地府了,不然怎么會見到自家大閨女,一時間痛哭流涕。
梨花道:“爹,眼看就要逃出去了,你哭什么呀?”
向大根拿頭去撞旁邊的石壁,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又出幻覺了,被旁邊的人給拉住:“大根,你這是干啥,別沒被敵人給打死,倒是自個兒撞死在這兒了。”
向大根這才相信自己真的沒看花眼,解了繩索之后迫不及待問道:“閨女,你是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梨花道:“爹先別說了,左百戶還在外面拖住敵人呢,咱先出去幫他一把。”
幾人一聽,趕緊一個接著一個往外跑。
洞外左齊一打四有些吃力,又擔心洞內的梨花,一時間有些分心,連被劃了幾刀,心急如焚,但很快就看到自己人鉆出洞內,就知道沒有后顧之憂了,順勢發力將兩人踢在地上。
眾人也一擁而上,一齊將這四人制服。
左齊有些尷尬地擦了擦頭上的汗,自己堂堂一名百戶,平日訓練有素,打四個人如此狼狽不堪,可眼前這個小姑娘卻輕輕松松搞定洞里面的兩個,太丟臉了。
向大根這才問左齊是如何找到這地方的。
左齊看了看梨花道:“原先我們已經派三撥人過來尋找你們的蹤跡,卻什么也沒找到,是你閨女去了咱軍營,說一定要找到你,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尸,我拗不過她,就想帶她來一趟死死心,沒想到還真把你們給找著了。”
梨花嘿嘿笑道:“剛好他們埋鍋造飯,被我看到了一縷青煙,不然我要找不著這地兒。”
地上被綁的那幾位當真以為是因為煮飯才被發現的,一個埋怨一個。
向大根咧嘴笑道:“我閨女就是厲害。”
其他人也紛紛拍著他的肩膀表示認同和感謝。
梨花卻聽到系統道:“宿主,洞里面埋有糧食,有兩萬石。”
而這時左齊也招呼大家要立即返程,梨花忙道:“別急——”
眾人皆轉過頭來看她。
梨花指著那名被綁著的大個子道:“我剛剛聽他說,這洞里還埋有糧食。”
其他幾名魏國俘虜一聽,皆轉過頭怒視著大個子。
大個子嚇得忙哭喊道:“冤枉啊,我什么都沒說——”
“不說這小娘們怎么知道?”
“我咋知道,她進洞我就罵了她兩句,我啥時候提了糧草的事?”
“可她說的就是你透露的。”
左齊等人見狀,頓時喜出望外,“原來前兩個月半道被劫走的糧食居然藏在此地,快,大伙四處找找。”
果然經過一番敲敲打打地翻找,再加上有系統在,幾名官兵很快就找到了藏匿糧草的地方。
眾人樂得眉開眼笑。
左齊卻一臉肅色道:“我們現在必須有一個人回去報信,讓千戶大人立即派兵前來運糧,這地方離魏國的營地更近,要是被魏人發現這個洞被我們端了,就不妙了。”
最后決定由其中一名老兵一人雙馬百里加急前往軍營調兵,其他人繼續潛伏洞里等待援軍到來。
老兵走后,眾人將周邊恢復原樣,縮回洞中繼續潛伏。
向大根這才有時間和梨花說上話。
得知向家人居然把自己才十三歲的兒子給推到軍營來服兵役,向大根氣得胸口直起伏眼眶通紅。
“想我二十年來辛辛苦苦替向家賣命,他們居然這么狠心做到這個地步,我兒子才十三歲,卻來遭這份罪,我怎么會有這樣的父母這樣的兄弟,真是造孽啊——”
其他同袍也紛紛為他抱不平。
“可十三歲咱軍營也不收啊。”
梨花道:“他們拿爹的十兩喪葬費去衙門找人給大牛改了戶籍年齡,改成十七歲。”
“狗娘養的,真的是太過分了,哪有這樣做父母做爺奶的。”
“大根,你父母也太偏心了吧,我們家四兄弟,每個兄弟一兩個兒子,都是一人輪著服三年兵役,這輩子也差不多了,不像你,永遠沒個出頭日子的。”
“就是,大根,你莫不是你父母撿來的吧。”
“你們還別說,說不定因為你們家是恩軍,你父母特意撿來個別人的孩子,專門來給家里服兵役來了,父親服完就輪到兒子,再給你兒子娶媳婦,生幾個兒子,就這么沒完沒了下去,也輪不到他們親兒子服兵役。”
“我就是這樣,不然說不過去。”
“可不是嘛,有哪個做爺奶的能這么磋磨自己親兒子親孫子。”
向大根腦袋嗡嗡直響,不由地想到了自己十七歲的時候,別人家的孩子都成家生孩子了,可他爹娘卻一直都沒有幫自己說親的打算,后來也是老二和老三先娶上的媳婦,直到自己二十歲的時候,自行相中了熊氏,原先父母是不答應的,可后來卻一夜之內轉變了態度,實在讓人不解。
第24章
因為怕魏軍突然帶兵前來, 大伙連續兩日皆是提心吊膽的,直到第三天凌晨,大部隊到來, 這樣緊張的情緒才得以緩解。
士兵們忙著搬運糧食,劉千戶將左齊拉到一邊, 拍了拍他的肩膀,滿眼贊賞:“這次能找到了丟失的糧草,我們左營算是立下大功一件。”
左齊道:“這可不是我的功勞。”
劉千戶兩只牛眼大的眼珠子一瞪, “你帶的人來,你發現的俘虜和糧食, 你制伏的敵人, 你是又是我們左營的人, 怎么不算是我們左營的功勞!”
看著左齊不說話,他又揪住對方的衣領:“右營如今已經騎到我們臉上,若是再不立功,我們手下的這些人就會被打散編入右營,到時候連你我都只能仰人鼻息!”
左齊轉頭看著遠處的梨花父女,沒有說話。
劉千戶道:“這有何難, 這事就交給我來辦。”
左齊頓時心一跳,趕忙阻止道:“還是我來處理。”
而另一邊, 梨花也收到系統的提示:“梨花,那個劉千戶不想讓上頭的人知道是你找到你爹和糧草。”
梨花本來也沒想出什么風頭,她這次來的目的只是為了找到她爹, 別的壓根就沒有多想,于是問道:“那左齊能領這個功嗎?”
系統:“能, 劉千戶就是想讓左齊頂上去。”
梨花松了一口氣,“只要是左齊, 就沒什么關系了。”
要不是左齊,她根本沒辦法到這個地方來,更別說把她爹救出來了,而且這個左齊和董姐姐有關系,她也愿意能把這個功勞給左齊。
于是轉頭和父親說道:“爹,要是別人問起,就說是左百戶救的你們,跟女兒沒關系。”
向大根也是個愚鈍的人,原本還因為女兒發現山洞和糧食而高興不已,覺得這次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如今聽到女兒這么一說,突然間聯想到營里那雞飛狗跳的局面,一時間心中警鈴大作。
他們幾個小卒是右營的人,而劉千戶還有左奇是左營的人,這次立功定會引起兩派紛爭,他一個小小的走卒講話無足輕重,若是把女兒牽扯進幾派之間的斗爭,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于是趕忙退回去,和那幾個同袍低語了一番,幾人瞬間神情凝重,連連點頭。
于是不待左齊和劉千戶過來,向大根就趕忙帶著同袍上前致謝:“標下幾人這次能得以脫困,全賴左百戶來得及時,我等感激不盡,另也喜千戶大人尋回丟失糧草,立下大功一件。”
劉千戶先是一愣,隨即眼珠子一轉哈哈大笑,親自上前扶起向大根道:“大家皆是同袍,何必如此客氣,快快起來,大根啊,你是個有福之人,此次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向大根聽到有福兩個字,再想到頂替自己服兵役的大兒子,心中苦笑,但面上仍連連稱是。
劉千戶轉頭又看著梨花道:“聽我們左百戶說,他出來做任務,你悄摸摸地跟上了,你這小丫頭倒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不過軍中任務不容有失,下次可不許這么干了。”
梨花趕忙清脆地回了一聲是。
劉千戶見到他們知趣,心中暢快,又拍了拍左齊的肩膀,走一旁去,留幾人自行說話。
左齊與梨花父女相處幾日,一直以為二人都是腦子不太靈光的大憨憨和小憨憨,卻沒想到二人如此通透,畢竟是搶了別人的功勞,雖是形勢所逼,心中還是難免有愧,他將梨花叫到一邊,給她塞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道:“你不參與進來也是件好事,回去好好過日子。”
梨花沒見過銀票,系統趕緊普及,她一聽說一百兩能買好多好多糧食,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毫不客氣地收下了。
這不比那什么功勞更實在?
左齊見她這傻樣,粗糲的臉上也漾出一絲難以覺察的笑意。
梨花想起先前左齊給她的那把匕首,趕緊掏出來遞還給他。
左齊搖了搖頭:“你拿著吧,送給你防身。”
梨花大喜,如今刀具管制嚴格,鐵器也特別貴,家家戶戶打個鐵鍋菜刀啥的一次能花幾百文,就算是向家,也連把像樣的鐵器都沒有,左齊卻把這把鋒利的匕首送給她,她怎能不歡喜,下次再有壞人近身,或去打獵物,就不用擔心了。
等她把東西收好,問左齊道:“能不能給我爹放幾天假,回去處理家里的事?”
等待援軍的這幾天,左齊也知道梨花家里發生的這些奇葩事,道:“你等等,我去跟千戶大人說。”
劉千戶一聽向大根的兒子十三歲就被送到軍營來當兵,當即就虎著臉走過來。
“怎么回事?”
向大根趕忙將父母兄弟把大牛改了年齡送到軍營的事情說了一遍,一旁將士聽聞,皆是義憤填膺。
向大根父女上道,劉千戶自然也愿意賣他們個好,臉一沉,道:“豈有此理,大根你放心,這事包在我身上,我保證你兒子這兩天就能安然無恙回到家,至于你們家讓誰來服兵役,這是你們家務事,我手短管不了那么長,不過我會找右營的人說,許你半個月的時間回去處理,你且放寬心。”
向大根聞言大喜,他早就想請假回家了,但上次歸營,問假幾次都沒得到批準,接著又被派出來執行任務,再就遇上這趟事。
如今劉千戶輕飄飄一句話就直接給他放行了,高興之余又忍不住感慨萬千。
梨花和向大根第四天晚上就回到家,熊氏見到家門口死而復生的丈夫,又驚又喜,幾日來各種情緒交織沖擊之下,登時暈厥了過去。
向家兩夫婦和另外兩房更是大喊有鬼,嚇得滿院子亂竄。
向大根一進家門就開始砸東西,從堂屋到向家老兩口子的屋子,見什么摔什么,更是把向家祖宗的牌位給掀了。
兩口子理虧,但這些年來就是這么一直對著大房的人,而且此時木已成舟,干脆也厚了臉皮就把事認下來了,父子幾人上前攔住向大根,阻止他繼續霍霍家里的東西。
向大根長得人高馬大,又上過戰場,豈會怕這幾個泥腿子。
但仍顧及顏面沒有直接揍向家老兩口,卻把向老二打得下不來床。
很快大柳樹村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向大根沒有死,一群人聚在向家門口議論紛紛,有人跟著一起罵向家兩口子無德,有些人說著風涼話。
向婆子看著掉在地上的祖宗牌位,仗著向大根不敢打她,扯著嗓子大聲罵。
向大根怒道:“當初不分家,是擔心一旦分家我出事了,大牛還小沒人去服兵役,可如今還沒分家你們不管不顧還是拿我兒子去頂,這個家我是待不下去了,就算衙門判我坐牢我也要分。”
老向頭抽著旱煙看著眼前亂七八糟的這個家,眉頭緊鎖。
向婆子罵罵咧咧道:“分家是不可能分家,我們老兩口還在,不許分家。”
向老三也回來了,站出來道:“尊長既在,子孫無所自專。”
新晉秀才富戶劉家的孫子劉啟明也前來圍觀吃瓜,見到向老三掰扯著幾句文縐縐的話,輕嗤一聲,滿眼不屑。
向老三也知羞,家里這等丑事被人指指點點,又被一個讀書比自己還厲害的后生輕視,頓時耳后充血,臊得不行。
這邊向大根冷笑道:“不分家也可以,你們去服兵役。”
說到這,二房三房的人又開始縮頭縮腦地不吭聲了。
向大郎卻是個渾的,站起來沖著向大根陰森森地笑道:“你再橫又怎么樣,我爺讓你們大房去服兵役你們就得去,難不成你還能殺了我爺不成。”
這話一出,眾人驚呼出聲,眼神也不由自主瞟向向大根的方向。
向大根無奈得很,老向頭是一家之主,他報上去誰服兵役就是誰,他報的是向大根,衙門來拿人也是拿向大根,朝廷律法提倡家庭不分家,兒子提分家就得獲刑,這幾項就像是幾座大山壓在他身上不得翻身,憋屈得很。
可就像向大郎說的那樣,難道他還能把老向頭殺了不成?
向大根只能先把火氣壓下來,實在不行,他還有另外一個辦法,不過這個辦法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萬萬不能用,好在眼下還有十幾天的時間,能讓他好好想想對策。
……
劉千戶說話算話,大牛很快就被放了回來,戶籍也被恢復為原來的年紀,但向家作為恩軍,還是得出一個人去服兵役,老向頭依舊不改人,還是把向大根報了上去。
向大根失望至極,大房一家也徹底罷工,不再往地里干活,老向頭夫婦不敢攔著,大房一家子難得清閑。
梨花把令牌和三十兩銀子還給了董蕓,董蕓問了她發生的事情,梨花早就忘了劉千戶的交代,也沒把董蕓當成外人,竹筒倒黃豆全都告訴了她。
董蕓臉上明顯劃過詫異的表情,但很快又消失不見,只是笑道:“你如今把錢還我,我倒不好使喚你幫我干活了。”
梨花忙道:“這有什么不好使喚的,有事你盡管吩咐,反正向家的活我是半點都不會去做了,我娘他們也是。”
董蕓點頭:“眼看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秋收,到時候怕是真的需要你幫忙了。”
曾家有十畝地,曾家老二在外頭念書,銀子哇哇哇往外流,曾婆子不舍得佃出去給人種,平日都是婆媳二人忙活,曾婆子自個兒是個種田的老把式,奈何董蕓是個生手,雖然一年多兩年算是上手了,可兩個女人伺候這么多田地,怎能不累得夠嗆。
好在往年曾婆子大女兒忙完自家后都會帶著夫婿來幫忙,老二曾廣進也趁著“田假”回來收稻谷,勉強能忙活得過來。
梨花聽她這么說,笑道:“你放心好了,這都不是事。”
這次她把父親和大牛給弄回來,系統直接發了二十個點數,可把她給美得要上天了,但還是有些心虛地問系統:“這次把我爹救回來,全靠你幫忙定位,怎么我還能有這么多的點數?”
系統道:“這件事技術上靠我,但若換作別人,卻未必能夠找得到你父親,你先前見義勇為救了董蕓,她又被你的孝心和決心感動,這才決定送你令牌讓你見到左齊,這是你的因果和氣運。千里奔波你一聲不吭扛了下來,面對敵我交鋒臨危不懼鎮定自若,一般人難以做到,綜合起來,你的勇氣和擔當,孝悌和堅韌,值得這二十個點,這也是對你的鼓勵。”
梨花從小就被向婆子罵做賠錢貨,村里大人小孩都叫她傻子,竟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么多的優點,聽到系統一一列舉,心里覺得開心極了。
系統道:“這二十個點里面,其中五點是固定在聲望那兒,雖然功勞被別人頂了,但是在場的幾個人都是知情人,不妨礙你賺取這一波聲望。至于剩下的十五個點,你要加到哪兒?”
梨花想了想,道:“十點加到智慧,五點加到體魄吧。”
當點數加上去后,梨花明顯覺得自己身子好像比以前的又稍微有了那么一點點變化,但要具體說哪里變化,她又說不出來。
系統道:“截至目前,你的智慧為19,體魄11,聲望12,加起來是42,宿主,離你第一次抽獎只有8個點了,宿主加油。”
梨花聽了,心砰砰直跳激動不已,她早就盼著抽獎了。
系統問道:“宿主想抽到什么獎勵?”
梨花道:“想要美顏丹。”
系統一聽大喜,先前它和梨花報獎品的時候,梨花對這些美容養顏的東西分明就不感興趣,只想要那些大力丸隱身斗篷之類的,可愁死它了,如今她居然提出要美顏丹,它怎能不高興。
梨花卻不出聲,她當然不會告訴系統她要的美顏丹其實是給她娘吃的。
她娘今年才三十四歲,十幾歲就嫁到向家來,進了門后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日日被向婆子往死里磋磨,忙完地里忙家里,生的四個孩子都是自己帶,根本就沒做過什么月子,生產的時候壓根就沒吃飽飯,幸好還有點底子在,不然也不能就大根一年才回來一兩次的情況下還能生四個孩子,不過近這些日子又被接二連三的事情打擊到,底子也徹底敗完了,整個人憔悴不已,一下子就像是老了十幾歲,看著比粗糙的大根還老。
梨花心疼她娘,她知道這世道女人有多不容易,若是有好東西她當然要孝順她娘,等以后再有別的好東西,再送給董姐姐,董姐姐已經很漂亮了,不需要什么美顏丹。
……
這幾日村里富戶劉家大房的長子劉啟明中了秀才的喜報才剛剛到家,先前是托人先一步得的消息,如今喜報臨門,劉家人趕緊殺豬宰羊辦起流水席宴請村民。
劉家在大柳樹村雖不算是什么大富大貴人家,但也是個小地主級別的家世,家里上百畝地佃給村民種植,平日里吃穿不愁,如今又供出了劉啟明這么個秀才,全家上下籠罩在一片喜氣洋洋之中。
梨花自然不會放過吃席的機會,帶著弟弟妹妹一起去蹭了幾頓酒席。
劉家的老爺子卻不是個大方的。
正所謂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村里孩子這么多,吃完一輪換張桌子又進入換下一輪,吃得他直呼心疼,說話也沒那么客氣。
大牛和杏花又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完一桌又繼續入下一桌,就剛好被劉老爺子給看到了,看著他們是向家的孩子,沒好氣道:“你爹娘都不給你們吃飯嗎,像餓死鬼投胎一般,我家再多糧食也不夠你們糟蹋。”
也就是對著孩子,對著大人劉老太爺哪能說這樣的話來。
但其他家孩子都是這樣,卻偏偏挑著向大根幾個孩子這么說,這讓梨花心里很不好受。
畢竟方圓十里的流水席都是這么吃,他若是沒這個家底,就別說是辦流水席,只說請吃一頓席便夠了,哪有這樣又想顯擺裝大方又不舍得出糧的。
其他人聽了劉老太爺的這話,看著姐弟幾人也面露鄙夷之色。
大牛和杏花臉皮薄,回來就跟熊氏說了,熊氏眼淚汪汪地沖著向大根道:“你爹娘就是磋磨咱家的,孩子們都正在抽條長個兒,家里吃不飽只能去外頭吃,如今還被人給埋汰了,你說這日子以后可怎么過?”
向大根垂著臉一句話也說不出,一旁的梨花道:“既然是流水席,在哪兒都是這么吃,也不只咱大牛和杏花這么吃,劉老爺子非逮著咱家孩子說,分明就是覺得咱們好欺負。”
向大根紅著眼睛道:“都是爹沒用,讓你們投胎做了爹的孩子,才過上這么個日子,你們做了爹的孩子,以后世世代代都要服兵役,永無休止……”
熊氏一聽,趕忙抱著丈夫的胳膊安慰:“這哪能怪你,只能怪你爹娘狠心,不拿你當兒子看。”
大牛和杏花就像做錯事一般,一臉內疚,晚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
梨花看著這一幕,心里也難受得緊,但又不知道怎么樣才能幫助這個家。
就在半夜她迷迷糊糊要睡著的時候,卻聽到系統在叫她。
“宿主,有情況。”
梨花一驚:“什么情況?”
“向婆子去找劉有才了。”
“劉有才是誰?”梨花迷迷糊糊道。
“劉有才就是劉啟明的爹,劉啟明就是大柳樹村唯一的秀才老爺。”
梨花的腦子這才慢慢蘇醒過來,她不解問道:“大晚上的,向婆子去找秀才老爺的爹干什么,偷情?”
“呸呸呸——”系統yue了,道,“向婆子都能當劉有才他娘了,怎么可能去偷情。”
“不對,向婆子根本就是劉有才的娘。”
梨花一聽,糊涂了,“向婆子是我爹的娘,什么時候變成劉有才的娘了?”
“我也才知道的。”系統將自己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梨花。
另一邊,原本為了慶祝兒子高中喝得醉醺醺的劉有才,在聽了向婆子的一席話后,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壓著突突直跳的一顆心厲聲呵斥道:“你這老虔婆,我劉家和你們向家一貫井水不犯河水,你卻來我這里胡說八道搬弄口舌,小心我不顧同村人的情面揍你一頓。”
向婆子看著眼前的男人,眼神里夾雜一絲的得意:“我知道你一時候沒辦法接受,但你是爹娘的兒子這事千真萬確,你得念著你親爹娘的好才是,要不是我們把你換了,現在去做恩軍的就是你,你也養不出這么一個秀才兒子。”
“你住口,我是劉家的孩子,我是劉通的長子,啟明是我兒子,跟你們向家沒有任何關系。”
和往時的罵罵咧咧不同,向婆子今夜顯得尤為安靜,或許平日她的一臉兇相也只是對大房而言,她搖了搖頭:“你是我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又是我親手調換的,都是一個村子,我也算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屁股上還有你爹咬下來的一個牙印,我怎么會不認得自己的孩子。”
劉有才這下連聲音都顫抖了,“你別胡說,我跟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就是因為我兒中了秀才,想來攀我劉家高枝,你這歹徒的瘋婆子——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向婆子又向前走了兩步,試圖靠近劉有才,對方卻如同見鬼一般連連退,她只好停住腳步道:“你也別怪爹娘,我們都是為了你好,你換過來了,去服兵役的就是他們劉家的子孫,你兒子才能入了縣學考了秀才。”
“不——,你撒謊,我不信——我不信——你滾,你給我滾——”劉有才腦袋嗡嗡直響。
向婆子無視劉有才歇斯底里的模樣,在她眼里,血濃于水,就算他再否認又怎么樣,那也不能抹掉他們母子之間的這一層關系。
“這次來就是想提醒你,回去告訴你的秀才兒子,別忘了自己的根在哪兒,不過為了咱們向家好,這個秘密娘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去,這事就我和你爹知道,除非,除非我那大孫子真的有封侯拜相的那一天,把咱們向家頭頂上恩軍的帽子給摘了,到時候就是我們向家揚眉吐氣的時候。”
“不——”劉有才兩腿一癱,差點就要暈了過去。
第25章
劉有才幾乎一夜未眠, 醒來時眼睛瞪著屋頂,一動不動,妻子曹氏擔心不已, 問丈夫到底出了什么事。
劉有才怎么可能將昨夜之事告知,背過身去只道身體不舒服。
曹氏見他不起身也不吃飯, 心中焦急,只得叫來兒子。
新晉秀才公此時正春風得意,聽說父親生病, 趕忙到床前伺候。
卻沒承想父親將其他人遣出房門,低聲將昨晚上向婆子所言一一告訴兒子, 說完之后忍不住捶胸頓足道:“這些都是她一人言, 為父也還沒能證實, 只是那婆子信誓旦旦,加上為父這臀上確實有一疤痕,娘說以前小時候是被狗咬的,家里覺得丟人,從不對外人講,卻不知道那婆子是如何得知。”
劉啟明聽完父親這番話, 宛若晴天霹靂一般。
“爹,倘若此事是真的, 那咱可就是恩軍,世世代代都要服兵役,您看看向家大房, 向大根服了二十年的兵役,等他干不動了就是大牛干, 將來大牛干不動,就是二牛干, 要不就是他們兒子干,這就是個詛咒啊。”
劉有才又如何不知,抹著眼睛道:“我正是因為想到向大根這些年的境遇,這才惶恐不安一夜未眠。”
“爹,這件事咱們絕對不能認,我可不想做第二個大牛,您也不是向大根。再說了,誰能證明您臀上那疤痕就是向奎咬的,一切全是那老虔婆憑空捏造信口雌黃!”
劉有才道:“爹也不信啊,可爹這心里著實不踏實……”
“這婆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必定是見兒子中了秀才,才趕著上來訛人,”劉啟明咬著牙道,“定是這樣,那牙印和調包的事就是這老乾婆杜撰的,爹你莫要慌張亂了陣腳,中了她的圈套!”
即便兒子不斷安慰,劉有才還是突突直跳:“昨夜她還說了,等將來你高中了,讓你不要忘本。眼下她不會把這個秘密說出去,除非——”
“除非什么?”劉啟明急聲問道。
“她說除非將來你金榜題名封侯拜相,有能力能幫向家去了恩軍的帽子,她會讓咱爺倆認祖歸宗……”
劉啟明聽到這話,氣得額上青筋暴起,整個臉幾乎變得扭曲,“我考上秀才,是我自己下的苦功夫,跟他們向家有什么關系,這個時候到倒是會攀龍附鳳來了,還敢指盼著我幫他們向家改天換命,真是恬不知恥,想我堂堂秀才老爺,豈是他們向家這些低賤人種能生養出來的!”
“向家人一直都在扶持向老三讀書,如今都三十多歲了還只是個童生,向老二一家子又貪又懶,專出二流子,這樣的人家給我提鞋都不配,也有這個膽來跟我攀親附戚!”
說到最后,已是歇斯底里。
“可這該如何是好?”劉有才已然沒了主意。
“這事咱死都不能認,要是被啊祖知道了,那就遭殃了,還有,劉家的家底不能落到二叔三叔手上。”
劉家的家底不薄,單單那近百畝的地收租子就能養活一家數口人,更不用說還有其他產業。
劉有才一聽到家產,更是心頭一跳,他是劉家的老大,按理說將來分家,也該拿到大頭。可若是這件事爆出去,到時候別說一分家產都拿不到,說不定劉家還要指著他們拿銀子呢。
“那婆子若是還來,為父要如何答復才好?”
“老乾婆這個節骨眼趕著上來,必定是有所圖,咱先等上幾日,看看這婆子后面會不會跟她所說的那樣,為了咱好不再聯系你,他們要是安安分分的,這事就算了,如若不然,哼——”
不出意外,劉家父子的這段對話也被系統一字不漏地傳達給了梨花。
梨花聽了系統的匯報后,整個人都驚呆了,原來大房一家人這些年來遭受的這些磋磨,居然都是源于此。
向家老兩口,簡直不干人事!
怪不得這些年來大房吃不飽穿不暖,怪不得那兩口子要賣掉自己和杏花,怪不得他們會那般不要臉地將大牛推上戰場。
不是自己的親兒子親孫子不疼唄。
梨花是又氣又恨,但生氣過后就是高興,爹終于不用左右為難身心煎熬了,大房一家子,或許能借此擺脫這一家吸血的惡鬼!
她將這事情告訴了父母只,說自己昨晚半夜去茅房,見到向婆子鬼鬼祟祟出門,就跟了上去,這才聽了這一耳朵的話。
向大根夫婦半夜酣睡,哪里知道女兒何時起身去茅房,也無從質疑她獲得信息的途徑。
但聽到這個消息,夫妻兩人同樣也被震驚到了。
向大根被氣得渾身發抖,低吼道:“原來竟是這個賊婆子搞得鬼,害我這些年一直在外服兵役,整年整年不得回家,這二人害得我好苦啊。”
“我這些年居然把賊人認做父母,任由他們踐踏欺凌我的妻兒,老天爺啊,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熊氏抱著丈夫泣不成聲,二人合計著要去找老向頭夫婦算賬,卻被梨花給攔住了。
“爹,您就這么去,人家不認怎么辦。”
“有啥不認的,不是說劉有才屁股上有塊牙印嗎,把他褲子一扒不就對上了。”
“爹,昨晚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只有女兒一人聽到,到時候向婆子要是不認這些話,誰能幫咱作證屁股上有疤的就是他們的親兒子?”
向大根愣了一下,咬牙道:“可難道就放著他們不管嗎,這口氣老子咽不下去。”
“爹,現在劉有才父子比咱們還要焦急,我們先等等看看他們有什么舉動再說。”
向大根聽到梨花這么說,滿胸口的火氣當真壓下來了不少,以前他覺得自家閨女腦子不太行,可自從她帶著左百戶救出自己和幾個弟兄,還找到了丟失的糧草后,自那時候起,他打心底已經對這個閨女刮目相看了,現在聽她這么說,竟也覺得十分有道理,于是便決定這事兒都聽女兒的。
“行,閨女,你說怎么做,爹就怎么做。”
于是接下來兩天,大房像是沒事人一樣,該做什么做什么,不過熊氏也不下地了,有空就往河邊去,找其他婦人聊天說話。
大牛更是如此,從軍營回來后,家里的事他是一樣不沾,寧愿去幫秦家砍柴也不聽向婆子的使喚。
向婆子氣得不行,天天指桑罵槐罵大房的人貪懶,什么事都不干。
村里人聽了也不再理會,畢竟連十三歲的孫子都能改了年齡送上戰場,換作是誰能咽得下這口氣,向家大房已經算是好的了。
向婆子想去揪熊氏回來干活,可向大根坐在堂屋那里,盯著向家的人進進出出,想到被揍得還下不來床的向老二,她一時候沒有這個膽子。
一到飯點,向大根就帶著梨花去廚房,盯著老三媳婦煮飯,放的米少了,向大根就自己動手,多舀了兩碗米進去,待飯熟了,又舀了一大盆端去西間。
大房一家子這段日子也總算能吃了幾頓飽飯。
向婆子看著一大袋米,沒幾天就去了一半,像是心頭被剜了一塊肉似的,心疼得不行,天天盼著這個月快點過去,把這瘟神給趕去軍營。
梨花帶著二牛和杏花無所事事,有意無意地跑去和劉家的幾個孩子混在一起玩兒。
劉家人一如既往地看不起向家人,每每總是出言不遜,梨花也沒放在心上,只是當著劉啟明的面,卻看似無意提到,“怎么你們四丫五丫跟我們三叔家的荷花長得好像啊,乍一看跟親姐妹似的。”
這話說者看著無心,但聽者卻有意。
劉四丫五丫是劉啟明的親妹妹,聽到梨花這么說,都罵她是傻子:“誰跟你們向家人長得像,別因為我大哥考中了秀才就來這兒攀親戚。”
劉啟明卻敏感了,總覺得別人說的都是意有所指。
即便劉四丫五丫和荷花長得一點都不像,可聽著梨花這么說,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心慌了,沒好臉色地將弟妹趕回家去,不讓他們跟向家人一起玩,更是陰惻惻地瞪了梨花一眼,似是警告她不要靠近他們劉家人。
梨花一副無甚在意樣子,甩甩頭拉著弟弟妹妹走開了。
可劉啟明走兩步卻回三頭,總覺得村里的人都在注意著他們一家子和向家的關系,這事像是扎了一根刺在心間,怎么拔也拔不掉。
向家。
向婆子看著日益減少的米袋子,嘴里一直哎唷哎唷地叫喚,心疼得不行。
晚上睡覺又在向老頭子耳邊碎碎念:“再這么下去,家里的存糧都要被他們一家子給吃光了,熊氏那賤婦也不下地干活了,真是反了天了,等她男人一走,看我怎么收拾這娼婦!”
老向頭這幾日也覺得頭疼不已,向大根一回來直接把他們打了個措手不及,要是沒有大牛那個事在前頭,他倒是還能壓得住他,可出了大牛那趟子事,他終究是理虧,以至于如今對向大根這個蠻牛是說也說不得,著實讓他憋屈不已。
如今再聽到老妻沒完沒了地念叨著,只得不耐煩地道:“眼看都沒幾天了,這會兒都不能忍,你有能耐就送自己親兒子上戰場。”
若是以往老向頭定不會說出這種話來,實在是這幾天被大房一家給攪得心神不定。
向婆子聽到這話,想都不想就直接打斷了:“想都別想,他們一家子這輩子就得給咱們作牛作馬。”
老向頭聽了這話不再吱聲,闔了眼準備睡覺。
向婆子又道:“老三說明日要回城里念書,要扛一石米去,家里已經沒剩多少米了,這幾日又被大根那個孽種給造了半袋,家里這么多人,到時候不得要飯去。”
老向頭眼睛又睜開了,來了句:“你那么多兒子孫子,還輪得到你去要飯?”
聽到這話的向婆子頓時心中一陣狂跳,口中仍低聲數落道:“前兩日你還說別去打擾他們,如今見家里米缸見底,倒是會改主意了,左右都是你說了算,要多少合適?十兩?二十兩?劉家富得流油,有才又生了這么個秀才兒子,劉家那老不死的定是偏心咱大兒,要個二十兩不多吧,都怪梨花那賠錢貨,偏要跑回來,不然那幫土匪也不會來家搶了那二十兩銀子,老頭子,你說咱大兒這么些年在劉家得存了不少銀子吧,老頭子——”
老向頭翻了個身,很快鼾聲頓起,似是睡了過去。
向婆子沒好氣地罵了一聲,但很快被自己構想的事給勾去了心神,心里沒邊地規劃著明日去找劉有才要怎么跟自己這個好兒子拿銀子的事。
第26章
劉啟明聽說父親拿了二十兩銀子給向婆子, 瞬間怒火中燒,將手中的書本狠狠地摔在地上。
劉有才趕緊將書冊抱起來,頗為心疼:“這些都是圣人書, 以后我兒能金榜題名全靠它們。”
“金榜題名?”劉啟明冷笑一聲,接過父親手中的書, 恨聲道:“若是讓那老乾婆日日糾纏,這書豈不是為了他們向家念的,真是豈有此理!不過是臀上一個牙印, 若是他們向家真想憑這個來要挾我們就范,也太天真了吧!”
劉有才怎會不知道兒子心里在怨自己, 但他能有什么辦法, 也只能無奈道:“我原本也不想理會, 可誰知她竟道,若我不信,就鬧到你祖父那里去,滴血認親,爹想著到時候要是血融在一起,那不就一切都完了嗎。她還說, 咱們劉家大房這一支身形矮小,和向二郎向三郎一般無二, 倒是那個向大根身形高大,若是細看和你四叔還有幾分相似。”
說到這里,他擔憂不已, “我是怕她到你幾個叔叔面前嚼舌根子,惹得他們懷疑, 老二老三現在巴不得能揪住咱們一點把柄,好多分點家業, 這才不得不先給了二十兩堵住她的嘴。”
劉啟明聽到這話,氣得胸口起伏,一張臉漲得通紅。
正是因為如今家里三個叔叔在虎視眈眈,他這才投鼠忌器,否則何須對著老婆子這般忍氣吞聲。
而向家那老虔婆何嘗不是趁著這當口才來找的他們,就是吃定了他們父子二人不敢聲張。
他站起身背過手,臉色陰沉,“這老乾婆三番兩次前來試探,定是背后那老鬼指使。平日看他悶頭悶腦一句話不多說,但向家心腸子最黑的就是他,若不是他,那老虔婆如何得知滴血認親這等事!這兩個老東西一個老謀深算一個撒潑難纏一旦被他們給纏上這輩子怕是甩都甩不開。”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
向家這邊,向婆子手握二十兩銀子,滿心歡喜地在老向頭面前夸贊自家那養在外頭的兒子,老向頭嘴上雖然怒斥著不許她胡咧咧免得被人聽了去,但嘴角的胡子卻還是忍不住往上翹。
“不愧是老向家的種,個頂個的都是讀書的料子,不是秀才就是童生,咱們大柳樹村除了曾家的老二會認幾個字,其他哪個不是泥腿子睜眼瞎,”向婆子一臉得意,“得虧當初你能想出這樣的法子,省了咱家的孩子不用服役不說,還能用別人家的銀子接濟家里。”
老向頭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轉頭剮了她一眼,讓她閉嘴。
進來的是向老三,進屋先是抱怨了一番讀書辛苦,然后才說出真正的意圖,想讓父母去求劉家,讓劉啟明幫忙舉薦他父子二人進孝儒書院。
老向頭問道:“書院不是有銀子就能進去念書的嗎?”
向老三苦著臉解釋道:“這家書院是咱們縣里最好的書院,束脩并不貴,卻更注重才學,但需要秀才及以上或官員舉薦方可入學。我們二郎要是能進這家書院,明年考上童生肯定不是問題。”
向老二聽到這話,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既然書院束脩不多,把三郎也送去算了。”
向老二道:“我不是才說了嗎,需要秀才舉薦,上次去找劉啟明幫忙,那個死□□卻眼高于頂,根本不屑跟我說話,氣死我了,不就是個秀才嗎,有多了不起似的——”
老向頭罵道:“住口,一天天沒個正形。人家憑啥幫你?”
向老三委屈道:“爹,你怎么幫起外人來了?我這不也是為了咱向家的兒孫嘛。如果真的能把二郎三郎介紹去那家書院,加上我在內,咱家或許一下就能出三個秀才了。到時候可比劉家風光多了,爹娘到時候也能揚眉吐氣一把。”
“劉啟明能中秀才,就是當初因為進了那家書院,不然他現在還啥都不是。”
不得不說,畫大餅,整個村子沒人比向老三強。
向婆子一下子就被他說得心花怒放,一旁的老向頭忍不住也昂頭挺胸,畢竟如今村里唯一的秀才是他的親孫子,只可惜卻不能掛著他們老向家的名字,不過要是還能再出個秀才,那可真是祖墳冒青煙了。
待兒子們離去后,向婆子忍不住對老向頭道:“老頭子,不然去說說,讓啟明跟書院那邊說一下,把二郎三郎給安排進去算了。都是自家兄弟,一句話的事情。”
老向頭抽著旱煙,熏得眼前煙霧繚繞。他想了好一會兒,猶豫道:“這萬一啟明不愿意跟咱家這邊往來——”
“他有啥不愿意的?”向婆子打斷了他的話,“再怎么樣他都是咱親孫子、親骨肉。不幫著自家人難道還幫外人?”
老向頭想了想,覺得老妻說得有道理,于是道:“那行,你悄悄去跟他說了,別讓人看見。還有讓他以后有空多提點一下二郎三郎。自家兄弟不論誰考得咱向家都長臉。”
向婆子一聽到老頭子準許,心里頓時喜滋滋的,忙不迭就要去找劉啟明。
親親大孫子有出息,她心里也跟著沾光,恨不得能多跟他親香親香多說幾句話。
卻不知劉啟明從劉有才那里聽到向婆子提出的要求后,差點就氣炸了。
“爹,你看吧,我說的什么,有一就有二,一而再再而三,沒完沒了。先是警告不要忘記生恩,再是索要銀子,現在好了,還讓我去給他們那兩個蠢貨孫子做推薦人,指導他們。她怎么敢的啊!那兩個人蠢得要命,他們要是進了孝儒書院,學不好,丟的可是我的臉。而且我已經答應城里方員外,要給他兒子做推薦。我們一人只有一個推薦名額,我不可能浪費在他們身上。這事無論如何都辦不了!”
劉有才更是一籌莫展。
就在這時,曹氏走進了屋子,父子二人趕緊閉上了嘴巴。
見母親面露不悅之色,劉啟明忙問道:“母親這是為何面露郁郁之色?”
曹氏嘆了口氣,才說道:“哎,還不是你祖母,偏愛你四叔。你四叔如今已經被寵得無法無天,竟算計起家里產業的事情來,嚷嚷著要家里一半的田地。如今你祖父母都還健在,他就這樣,將來還不知道要怎么造。”
劉啟明聞言,不動聲色地瞟了父親一眼。
曹氏見屋里氣氛不好,又問不出什么,只好唉聲嘆氣地出門去了。
劉啟明沉下臉道:“爹現在還覺得左右為難嗎,若是以后四叔發現那婆子的把柄,以此要挾咱們大房,要如何是好?”
劉有才長嘆一聲:“行吧,就照你想的去做,務必要穩妥一點。”
劉啟明應聲下去。
向家這邊向婆子疼愛二郎三郎,見不得兩個孫子整天郁郁寡歡,悄摸摸就把請劉秀才幫忙推薦進入孝儒書院的事情告訴了他們二人,把這兩人給說得心花怒放。
“奶,你說的是真的嘛。”
“哪還能是假的,就等著好消息吧。”
這兩人也是一向愛顯擺,更是忍不住跟以前一起念書的幾個少年人吹噓他們是去定了孝儒書院,一時間大家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當這個消息傳到劉啟明耳中的時候,他氣得鼻子都歪了。
這天他剛從書鋪子回來,就迎面撞上向家二郎三郎,這兩人因得了向婆子的許諾,但等了好些天牛皮都吹出去了,卻沒等來書院的通知,心中很是不安,如今見到劉啟明,遂上前質問道:“劉秀才,我奶說你答應幫忙舉薦我們兄弟二人去孝儒書院,怎么到現在都還沒信兒?”
劉啟明正因為這些事情窩了一肚子氣,如今見到正主在跟前,更是言語不善道:“我什么時候答應過要幫你們舉薦?”
“你——我奶都說了,你說話不算話。”
劉啟明瞪著向二郎道:“我沒答應過!”
“你——你等著,我去找我奶。”
向二郎拉著向三郎正要走,卻不想向三郎卻死死盯著劉啟明道:“劉秀才,你是不是怕我們進了書院就超過你,所以才這樣子不情不愿的。”
劉啟明簡直要氣炸了肺,怒道:“區區兩個小兒,也敢在我面前狂言吠語。”
向家二人見劉啟明發怒,一個拉著一個跑開了。
劉啟明此時已經是忍無可忍,將手里的兩本書狠狠摔在地上。
……
翌日,劉有才偷偷找到向婆子,讓她帶著老向頭,去城里的四方茶樓,說自己和兒子有一些事情與要他們相商,事關以后如何拉扯二房三房的事,讓他們不要和家里人透露。
向老太心中狂喜,平日在村里,雖然和劉家父子二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但當時未言明身份,父子爺孫不相識,均是隔靴搔癢,即便是后來言明身份,也未能好好說話直抒衷腸,如今大兒如此體貼,怎能不令她高興,屁顛屁顛就跑回家把這事和老向頭說了。
老向頭更是一臉喜色,兩人果真沒和幾個兒孫說明,只說久不去城里,向大根這幾日在家兇神惡煞的老頭子看著心頭不舒服,出去散散心。
兩個兒子也沒將此事放在心上,倒是幾個孫子想跟著去玩,卻被老向頭給呵斥了,只好乖乖待在家中。
梨花早就從系統那兒得到消息,知道劉啟明已經買通城里的小混混蔡乾和蔡坤兩兄弟,讓他二人明晚上動手。
白天不好動手,為了降低兩口子的戒心,劉啟明父子硬撐著與老向頭兩口子去茶樓喝了茶,再請二人吃飯。
席間看著兩人粗俗的模樣,劉啟明眼中忍不住露出鄙夷之色,以后他可是要考舉人考進士,怎能有這樣的祖父母,大字不識一個,還貪得無厭,如今的劉老太爺雖然也是鄉下人,但好歹家中有些閑錢,平日里還會附庸風雅舞文弄墨,勉強能上得了臺面,可這兩貨是什么貨色,要是以后帶出去不知道怎么給自己丟臉。
劉啟明越想心中越是抵觸。
可惜兩老貨對父子二人心里的想法渾然不知,吃的拿喝的拿,只說家里其他兒孫沒有,也要帶回去給他們,既然劉家有銀子,何必替外姓人心疼。
劉有才原本因為兒子的謀劃還惴惴不安,但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里那點情緒一掃而光。
只聽向婆子道:“才兒,你如今才是向家的老大,這些年在劉家的日子過得順順當當,也不能不顧著家里的弟弟妹妹,你兒子又中了秀才,家里老二老三都不成器,你得拉他們一把。”
劉有才父子對視一眼,劉啟明道:“你們是想讓我父親如何幫助他們。”
向婆子觍著臉道:“若有銀子,就給個一二百兩,二郎三郎都到了議親的年紀,家里一直沒什么錢,銀子都緊著你三叔念書,老房子破破舊舊的,也得翻新了——”
老向頭喝著一輩子沒喝過的好酒,心里也忍不住飄飄然,只是看著眼前父子二人不太好看的臉色,暗暗踩了老婆子一腳。
向婆子這才止住了話題道:“你們看著給就行,也不能因為緊著弟弟們的就短了自個兒。”
其實來的路上向婆子和老向頭商量了,有機會還是得從劉家父子那里挖些錢回來,畢竟這個兒子頂著別人家的姓,明面上是人不回來了,誰知道以后會不會就不認他們家了,老向家的未來還是得靠老二老三,于是才有了向婆子剛剛的那一番話。
但那一番話已經足以磨掉了劉有才父子的所有仁慈和耐心。
先是在劉啟明喜報到家的時候上門來敲打不忘根源,再是來跟劉有才要了二十兩銀子,接著讓劉啟明給向三郎五郎推薦入縣里的孝儒書院,如今獅子大開口要百八十兩銀子給二郎三郎娶親蓋房子,這一項接著一項,誰知道下一項又會是什么。
趁著間隙時間,劉啟明沖著父親低聲道:“這二人根本沒把爹爹您當成親兒子看待,這是在和仇人敲竹杠呢。”
劉有才此時正憋著一股氣了,一百二兩銀子,這兩口子真是想得美,劉家就算是個小地主,但劉老太爺四個兒子對著這份家產一直是虎視眈眈,那點地租根本就不夠分,兒子這么些年念書也沒少花錢,這婦人居然開口就要一二百兩,他當時就給嚇了一大跳。
這兩人當真是不除不行!
酒足飯飽,劉啟明沖著兩口子笑瞇瞇道:“今日天色已晚,先找個地兒給你們休息,劉家在城里是有房產,只是家中如今有人,不方便帶二老回去,客棧人來人往夜里嘈雜,不過我在三巷有個朋友,近段時間不在家,家里空著,可去那里住上一晚。”
向婆子夫婦哪里在城里過過夜,聽到在這兒住一晚,還是住朋友家,喜上眉梢,連連道:“不礙事不礙事,有個地方住就好。”
劉啟明臉上閃過冷笑,暗暗沖著角落里使了個眼神,蔡乾和蔡坤立即登場。
劉啟明笑道:“這是我在城里的兩位朋友,他們給你們帶路,明日我和父親再親自接二老去城里游玩。”
說罷,看著四人遠去的背影,劉啟明面色一沉,臉上的笑意不復存在:“從今日起就不必再受那懸刀之苦。”
……
青陽縣捕頭流云,和戍邊軍營的百戶左齊相識,最近受左齊之托,幫忙處理一起預謀殺人案,這日晚上早就帶著捕快在目標地點的房頂進行埋伏。
傍晚有兩名青年男子將一對老夫婦送入房間后離去,待夜深人靜夫婦二人酣睡之際,那二人又偷偷摸入房中,將雪亮的刀子扎入了床上拱起的被窩。
卻在這時候屋頂的捕快一躍而下,將二人逮住。
老向頭夫婦看著床前五六個大漢,嚇得縮成一團,尖叫不已。
捕快們很快將夫婦二人和兩名兇手一起帶往衙門。
第二日縣太爺公開審理此案。
在衙役的通知之下,老向頭的幾個兒子包括向大根在內都到了衙門觀審,大柳樹村村民聽說老向頭在城里差點被殺,按捺不住好奇心,也紛紛丟了手上的活兒前往縣衙門去看看怎么回事,一時間大堂門口擠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
只聽衙役高呼威武,縣太爺醒木一拍,喝道:“蔡乾蔡坤,你們兄弟二人為何要刺殺大柳樹村老向頭夫婦?”
蔡氏兄弟已是獄中常客,二人嘴巴緊閉一字不說。
老向頭夫婦二人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從驚恐中恢復過來,他們萬萬沒想到乖孫兒的這兩個朋友居然會想要了他們的命。
殺人不外乎三種原因,一是為財,二是結怨,三是當了別人的路。
他們兩人一身破破爛爛哪有什么錢財,第一種定是不可能,至于結怨,夫婦二人這輩子結的最大的怨算起來也是和向大根結的怨,可向大根根本不知道二人并非他親生父母,他要是能做出這種事,這些年又何必乖乖聽話去當恩軍服兵役。
那就只剩下第三種,他們擋了別人的道。
聯想近日來他們的行為,還有這殺手兩人和劉啟明的關系,老向頭已經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但他哪里敢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給供出來,當被縣令問到可與何人結怨的時候,也只是跪在地上一聲不吭。
縣令看著蔡氏兄弟二人道:“本縣得事先跟你們兩人說一下,蓄意和受雇殺人是兩個不同的罪名,好在人沒死,若是供出背后指使之人,可從輕發落,你們最好想清楚了再回話,別怪本官沒給過你們機會。”
卻是向婆子最先沉不住氣,罵道:“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虧我孫——虧我同村將你們當成好人,你們倒好,卻想要起我們夫妻倆人的性命來!”
縣令一聽,道:“原來你們認識啊,你們同村何人與這二人交好,如實道來。”
老向頭一聽,這不壞了,把親兒子給扯進來了,就算這事真的是兒子和孫子做的,可畢竟他夫婦二人還好端端活著不是,這事還不如從長計議。
說到底,還是不愿意相信親兒孫居然會做出買兇殺人這種事來。
聽到縣令這么一問,忙回道:“我們村并無人與這二名歹人交好,是我家老婆子被嚇得胡言亂語了。”
向婆子這時候也轉過彎來,連聲附和:“不認識不認識,老婆子剛剛不過是瞎說。”
然而這等拙劣的演技如何能瞞得過堂上幾人的眼睛,不待師爺提醒,縣令已緊緊追問道:“你們二人為何來的青陽縣,昨日去了哪兒,一一道來,不可隱瞞。”
縣令發問,老向頭不敢不答,只好真真假假道:“想來城里買點兒東西,不想回去晚了,就宿在城里,沒承想遇上了這么個事情。”
“本官是問你,何時入城,入城后去了哪兒,進了哪個店鋪,吃了什么,又如何找到這住宿的地方,若不實話實說,就當你包庇罪犯,同樣要下板子。”
縣令說完,重重拍了一下醒木,指著一旁的向婆子道:“老婆子,你來說。”
向婆子看了一眼老向頭,只好戰戰兢兢地道:“未時到的城里,進了城就去了四方茶樓喝茶,再去易食居用晚食,待到天黑,就去了三巷那間屋子過夜。”
眾人一聽,忍不住竊竊私語。
縣令冷笑道:“你們夫婦二人不過是在地里刨食的農戶,進一次城卻去了四方茶樓,又去易食居,還賃了房屋睡覺,那我問你,你們一天下來一共花了多少銀子?”
向婆子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了,這吃飯喝茶的銀子都是劉家父子付的,他們哪兒知道。
“還不快從實招來,是誰帶你們去的,或是你們去那兒見了誰?”
一連番逼問之下,向婆子頓時方寸大亂節節敗退,就在她還想繼續抵賴下去,卻不想旁邊的師爺早就派人去把四方茶樓和易食居的伙計帶來。
老向頭夫婦見到那兩個眼熟的伙計出現,瞬間腿軟在地。
“你二人上前看看,可認得二人?”
兩個小伙計趕緊上前,仔細一打量,其中一人忙回道:“小的認得,這二人,下晌來我茶樓喝茶,隨行的還有一對父子,喝了一個時辰方走,不過小的倒沒注意打聽他們說了些什么。”
一旁易食居的伙計道:“小的也想起來了,當時小的看著幾人打扮也覺得納悶,怎么兒孫穿得這般體面,祖父母卻穿的如此寒酸,起先還以為不是一家子,可聽那老婆子一個勁地叫那年輕人孫兒,小的就沒再多想了。”
小伙計指著蔡乾和蔡坤二人道:“幾人吃完飯后,兩老的和那父子分開,轉而跟這二人走了,看著他們有說有笑,那孫兒與這二人是相識來著。”
王五李四證詞一出,圍觀的人忍不住叫道:“倘若是一家子,將這老頭的兒子傳來一問不就知道了。”
縣令又拍了醒木,喝道:“安靜——是本官判案還是你們來判案。”
百姓只得噤聲。
縣令又問道:“今日向老漢的兒子可都來了?都站出來讓兩個小伙計瞧瞧,昨日一起進茶樓酒樓的是不是他們。”
老向頭夫婦被害的消息傳到大柳樹村,幾個兒子兒媳自是在第一時間趕來了,如今縣令出聲,幾人趕緊鉆出人群跪到堂下。
“王五李四,仔細瞧瞧,昨晚見到的那父子二人中,可有這些人。”
兩個店小二仔細打量一番,搖了搖頭。
縣令突然冷笑一聲:“向老漢,看來你還有別的兒子啊。”
老向頭面色慘白,卻不敢多說一言。
王五道:“那孫子身著長衫,文質彬彬的,看起來像個讀書人。”
李四聽了也是一拍腦袋道:“對對對,不只是個讀書人,還是個秀才,我添茶的時候就聽這老婆子說了一句,孫兒如今已是秀才老爺,要多多提點家里的幾個侄子才是。”
李四這話一說,人群沸騰,整個大柳樹村的人都驚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秀才老爺,咱們村不就只有劉家那孫子中了秀才嗎?”
“那劉啟明什么時候成了老向頭的孫子了,這說不通啊。”
“真是奇怪——”
“說不定也不是劉啟明,咱這縣里又不止一個秀才。”
旁邊的師爺也聽到了這群人的議論,上前去在縣令耳邊低語了一番,縣令點了點頭,隨即下令,將大柳樹村新晉秀才父子二人帶到衙門。
等待期間,縣令中場休息,梨花拉著一旁的父親道:“爹,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向大根指尖顫抖,心情激蕩不已。
一旁的熊氏道:“就算是真相大白,劉老爺失去一個秀才孫子定是要傷心,我們回去怕是也不受待見。”
向大根沉默不語,劉家有四兄弟,主要家產就那些田地還有城里的幾處房產,以前四個兄弟就為此爭論不休,一個不讓一個,也就劉啟明考上秀才后,劉老爺才把重心放到大房這邊,但劉老夫人卻更偏愛幼子,如果向大根真的回歸,沒有個秀才兒子傍身,怕是很難爭得過其他三房。
他嘆了口氣道:“我最大的心愿是離開向家,自個兒不用一年到頭怕泡在軍營里邊使一家人不得團聚,妻子不用受到公婆的磋磨妯娌的敵視,只要滿足這幾個心愿便足矣,至于其他我并不在乎。”
熊氏聞言,緊緊拉住丈夫的衣袖,眼眶發熱。
梨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劉有才父子被官差帶回來,劉老爺和其他幾個兒子也匆匆跟隨其后,不明白發生什么狀況。
在劉啟明的計劃里,如今縣里的幾個官老爺都沒什么心思在審案和教化民眾上邊,個個忙著撈錢,據說縣衙里面的冤假錯案卷宗堆積如山。更何況蔡氏兄弟計劃得手后就直接離開晉陽縣打北邊去,這輩子不再回來了,如此一來這種案子八成就會變成懸案要么草草了事,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
而且到時候人都死了,也無從指認這個那個,整個晉陽縣那么大那么多人,誰又知道誰與他們昨日一起吃過飯喝茶?
如此想著,只覺得萬無一失。
可他又怎會得知中間插入了個左齊,這人與縣里的捕頭有過那么半點兒的交情,就這么壞事了。
直到早上收到了衙門的消息,才知道刺殺失敗,本想一走了之,可家中妻兒大大小小十來人,拖家帶口的怕是沒走多遠也要被抓回來,反倒更惹人注意,還不如把希望放在老向頭夫婦身上,說不定這二人能幫忙遮掩一二。
然而看到官差到家,就知道完了。
蔡氏兄弟見到劉啟明父子被帶到,便知這個案子已無力回天,反正人如今沒有死,他們又只是是從犯,還不如爭取坦白從寬,如此想著,二人隨即就交代了個清楚。
第27章
蔡氏兄弟二人已經交代, 劉家父子已無法抵賴。
縣令驚堂木一派,喝道:“劉有才、劉啟明,你們父子二人為何要買/兇/殺/人?”
劉有才看了一旁的兒子, 大喊道:“皆是我一人所為,與我兒無關。”
縣令并不采納他的供詞, 而是轉向一旁蔡氏兄弟道:“你二人是由誰聯系你們的?”
蔡乾指了指劉啟明:“是劉秀才聯系的我哥倆,我們原先并不認識劉秀才他爹。”
劉有才聞言頹然癱在地上,一旁的妻子曹氏身子搖晃, 幾乎無法站穩。
縣令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又喝問道:“你們父子二人買兇之事如今已證據確鑿, 但卻不知你們與那老兩口子究竟是何冤仇, 竟然生出如此歹心, 還不如實招來!”
劉有才已是涕淚滿臉,瘋狂搖頭,“都是我,是他們沖撞了我,我一怒之下才起了殺心,是我央著我兒去找的那兩人, 大人您判我一人好了,與我兒無關, 與其他人無關啊——”
一旁的師爺眼睛滴溜溜地轉,又湊到縣令的旁邊。
縣令聽他一陣耳語,連連點頭, 隨即敲著桌子道:“只是沖撞,就要置人于死地, 你這是當本官是三歲小兒呢!還有,那老婆子為何喚你兒做孫子, 莫非,你當真是那向老漢的兒子不成?”
人群后邊劉老爺嘴唇發抖,道:“不可能,不可能,有才是我兒子,是我夫人十月懷胎時候生下來的,這哪有假。”
說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目眥盡裂,朝著自家老婆子寧氏撲過去,掐著她的脖子道:“你這淫/婦,是不是你背著老子和姓向的給好上了,讓老子戴了綠帽子——”
眾人嚇得尖叫連連,衙役趕忙沖上前將兩人拉開,劉老夫人捂著脖子哭罵道:“你這混漢,我嫁了你四十多年,為你生兒育女,清清白白,你倒好,竟污蔑起我來了。”
劉老爺被衙役拖住,口中仍大罵不停:“那你說說,為何向家人說有才是他兒子,不是你給我戴的綠帽是什么!”
劉老夫人哪里受過這樣的侮辱,哭道:“我沒有——我要是勾搭男人,我不得好死——”
說著就要往一旁的柱子撞過去,幸得身邊兒子媳婦忙將她攔住。
縣太爺見堂下鬧哄哄的,啪的一聲醒木一敲,沖著向婆子道:“向婆子,怎么回事,從實招來,否則上刑器!”
他也算是看出來,這老婆子經不起恐嚇,一說上刑器她就慌,一慌張就會說實話。
衙役見縣太爺揮手,立即把銹跡斑斑的刑具搬了上來,上邊黑的紅的液體未干,似乎是上一個犯人留下的血跡。
前頭兩人更是將她架起來要往刑架上面架,向婆子嚇得兩眼翻白幾乎要暈過去,身子抖如篩糠,掙扎著雙腿大哭道:“大人饒命啊,都是老婆子的錯,當初不該把這兩個孩兒給換了,不然也不會造成如今這個樣子——”
此話一出,整個大堂沸騰。
“什么,向婆子把劉有才換了,和誰換了?”
“我知道了,定是和向大根換了,我的天哪,我算是知道為什么向家人如此苛待大房的人了。”
“向大根真是冤哪,白白給向家老夫婦磋磨了三十多年,替向家白當了二十年的恩軍——”
“怪不得這向婆子三天兩頭要把梨花和杏花給賣了,原來如此。”
“不是自己的親孫女,想賣就賣,都不帶眨眼的。”
“先前說向大根死了,向家人居然喪心病狂地謊報了向大牛的年齡,將他送去軍營,原來都是事出有因吶。太惡毒了。”
“太可怕了這一家人,這是包藏了三十多年的禍心啊。”
“還有劉有才父子居然也能做出弒父弒母這種事情,也是夠狠心的。”
“向家的種,父母這么狠毒,兒孫能好到哪里去,呸——”
眾人議論紛紛,縣令自然聽了一耳朵,立即召集大柳樹村村正上去詢問是怎么一回事,張三爺也是這時候才明白是怎么一個來龍去脈,遂將向家近期發生的事情一一告知縣令,包括向大根當兵二十年,包括向婆子把梨花賣給人販子的事,還有欲將杏花拿去換親,給大牛篡改年齡送去軍營的事情,竹筒倒黃豆一般,一條一條說清楚報上去。
縣令聽完,心中大喜,這可是個大案子啊,陰差陽錯居然給自己破了,案宗呈上去上頭定是高看一眼,就算拿出去說也能長臉不少。
想到這里,立即板起臉喝道:“如此惡毒如此心機,居然做了一個三十多年的局,本官為官數十載,就從未見過像你們這么惡毒的人,真是豈有此理!”
老向頭知道事情敗露,整個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氣一般,像塊木頭一樣跪在地上,向婆子又是哭又是求的,又忍不住大罵劉有才父子,罵他們怎么連親生父母都能下得了手。
劉有才紅著眼睛瞪著她:“你把兩家的兒子換了,換了便換了,你做什么要來跟我們說,你要是真為了我們好,你就應該把這個事情爛在肚子里一輩子都不要說出來,可你見我兒子考中秀才,你來提醒我不要忘本,還要讓我兒子給你其他孫子推薦去孝儒書院,問我們要銀子給他們娶媳婦蓋房子,你根本就沒把我們當成你的親兒子親孫子,二房三房的人才是你親兒子,你們就像是吸血鬼一樣,要從我們身上盤剝銀子,拿去補貼你的二兒三兒,就因為我和明兒沒有隨了你們向家的姓——”
向婆子不甘心罵道:“既然是向家的種,你有錢了為什么不能多幫幫你弟弟,你已經灌了劉家的姓,就連考的這個秀才也是光耀了他們劉家的祖宗,你給向家一點錢怎么了,沒想到你居然心思歹毒到這個地步。”
一旁的劉老太爺總算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怒不可遏道:“你這老太婆真是強詞奪理,我幫你養了三十多年的兒子,你居然還想拿我們劉家的銀子去養你們向家,你怎么這么不要臉,我——我——我要打死你這個不要臉的——”
劉老太爺氣得要上手揍人,衙役許久沒見過這么熱鬧的案子,讓他踢了幾腳這才將人架開。
縣太爺見到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基本上可以收尾了,敲著驚堂木道:“此案已經審理得清楚明白。向奎夫婦在三十六年前,將自家大兒子與劉家大兒子調包,使劉家子長大后代替他們家族服兵役,歷時十九年。這三十六年來,夫婦二人聯合二房三房磋磨大房母子,先后販賣大房兩個女兒,幸得好心人相救,而后又篡改大牛年齡送入軍營,可謂是費盡心機,歹毒至極。”
“據此,本官判決如下:向劉兩家各自領回自家兒子,大根和有才二人的妻兒各自跟隨自己的丈夫回歸丈夫家庭重新落戶,戶房需配合修改戶籍。此外,向家需另派一人前往軍營服役。向奎夫婦因調包嬰兒及苛待大房兒媳及孫女,徒五年。并賠償大根這些年當恩軍上繳的所有軍餉,返還販賣梨花所得,以及這些年苛待大房的相關賠償,共計一百兩!”
眾人聞言,直呼大快人心。
縣令又道:“劉啟明買/兇/殺/人未遂,以下犯上,弒殺祖父母已是大罪,發配嶺南流放三千里;蔡氏兄弟二人受雇殺人未遂,又涉及其他多起案件,擇日一齊審理再判。”
隨著驚堂木一拍,此案算是塵埃落定,向家人哭成一片,原先的劉家大房更是如天塌一般,要死要活。
剩下的其他人則面面相覷。
大根帶著妻兒幾個,看著不遠處的劉老太爺一大家子,躊躇不前,不知道該作何表情。
劉老太爺夫婦二人心中更是不是滋味,沒了秀才孫子,卻換成這個號人,一時間心理落差很大。
劉家的另外三兄弟一個看著一個,心懷鬼胎。
系統早就把這三兄弟之間的對話給聽了一清二楚,告訴梨花道:“你的這三位叔叔想更多地拿到家產,并不太想你爹回去呢。”
梨花拉了拉父親的袖子道:“爹,他們不想咱們回去,咱就不回去了,反正咱們有手有腳能養活自己。”
熊氏口袋里還端著先前梨花給她的七十兩銀子,想到剛剛縣令做的判決,低聲附和道:“大根,劉家人若是不愿意,何必去跟他們湊一起惹得大家不愉快。”
大根也不是個蠢人,看得出來劉老太爺并不喜歡自己,想起幾日前劉家給劉啟明辦流水席,老太爺就曾因為自己幾個孩子吃得多,說了那些傷人的話,這事也才沒過去幾天。
還有那三兄弟看著自己就跟看仇人一般,就算觍著臉回去,這日子跟在向家又有什么分別。
加上妻子和孩子們都不愿意回去,自己以后也不用再去當兵,靠著這一身力氣,一家人也能過得好。
劉家的家產他也不愿意沾染,向家那對待畜生一般的養恩差點葬送了他的兩女一兒,連帶妻子被折磨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他不想因為劉家的生恩和那些家產再把自己這個小家再次推向深淵。
不虧不欠,兩清吧。
心里有了決定,抬腳朝著劉家人方向走去。
劉老太爺見他過去,臉上也不知道該做出何表情,就這么愣愣地看著他,劉家幾兄弟也趕緊圍上來,虎視眈眈盯著他。
親生父母就在跟前,大根心中難免酸澀,他壓著心里翻涌的情緒,擠出笑臉道:“誰都沒料會是這樣,我又是一個養在外頭的孩子,貿然回去,大家都不好受,索性我現在也長大了,有妻有子,這些年我妻兒被向家人百般磋磨,吃不飽穿不暖,我實在害怕再回到過去那種一大家子擠在一起的日子,如果您二老不介意,我就不帶著他們回去了,我們自己在外頭起房子開荒種地,不占家里的土地財產,您若是覺得可以,一會兒就在衙門這里分了戶落了籍,可行?”
大根沒辦法再把一聲爹娘叫出來。
而劉家人也萬萬沒想到大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對劉老太爺來說,他確實沒有辦法接受這么一個被人養了幾十年的兒子,說實話,他兒子多,不缺這一個,更何況以前比這個要討人喜歡,還有個秀才孫子,眼前這個就普普通通一個軍戶泥腿子,他可有可無,而且養在外頭也不親,不過聽到大根自己提出這個想法,他心中微動。
另外三個兒子更是兩眼放光。
以前劉啟明考上秀才的時候,他們爹已經明確了財產會多分大房一些,現在大根不回來,也不要家產,他們怎么不開心,原本板著的臉也都跟著笑瞇瞇起來,沖著劉老太爺使著眼色讓他快些應下來。
只有劉老夫人一個人抹著眼淚不說話。
她是寵著小兒子沒錯,可這個大兒也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雖然不親,那也是血脈,況且還是被村里的惡婦磋磨了那么多年的兒子,她心里憐惜,可丈夫兒子又是這個態度,她說不上話,只是埋著頭哭。
劉老太爺看著幾個兒子,這幾人都殷切地看著他,長嘆了一口氣道:“如此,便照你說的做吧。”
本就沒什么父子情緣,大根這些年就沒從任何一邊的父母中享受過一絲溫情,雖然難受,但想到妻兒都站在背后支持著他,原本冰冷的心底又升起了一股暖流。
他笑了笑道:“好,現在就去找戶房分家改戶籍吧。”
第28章
改好戶籍后, 向大根搖身一變成了劉大根,孩子們的姓氏也都跟著改了過來,一家人高高興興地回了大柳樹村。
回村的第一時間就去向家要銀子。
這些年大根最好的年華被向家無情剝削, 連帶著他的妻兒也過著苦不堪言的生活,這一點他無論如何也不會退步。
如今, 老向頭夫婦被囚禁在衙門的監獄里,劉有才又還沒過來,向家也只能暫時由向老二當家。
向老二看著劉大根, 攤了攤手道:“沒銀子,這個家就這樣, 你看有什么值錢的你就扛走。”
大根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兩個曾經的弟弟, 以前向婆子就縱容著這兩個弟弟欺負自己和家人, 如今真相大白了,這兩人卻仍不知悔改,還是這般不痛不癢的模樣,讓他心里很是氣惱,只想著以后尋著機會定要將這二人好好教訓一頓才是。
“你這破屋子有什么好拿的,我要地, ”大根說道,“縣太爺判你們賠償我一百兩銀子, 你們賠不起銀子,我就拿地。村尾那一片地,剛好有八畝, 一畝水田十二兩銀子,九十六兩。還剩四兩, 羊圈豬圈里的牲畜,也全歸我了。”
向老二一聽, 瞪大眼睛看著他,罵罵咧咧道:“劉大根,你這是逼著我們家去死啊,沒有田地我們怎么活!”
大根聽到這話,突然笑了,眼眶卻憋得通紅,咬著牙逼近他:“我逼你們去死,虧你說得出這種話!你們以前何嘗不也是在逼我們大房的人去死,我在軍營當了二十年的兵,二十年,不是二年,而這些年你在干什么,你躺在家里像個大爺一樣,這些地,都是我媳婦辛辛苦苦種的,你,還有你媳婦兒子,還有老三家的,你們一個個的,有想過我們家死活嗎?”
一向老實巴交的漢子發起瘋來,看著十分可怖,更何況他口中的句句質問,根本無法反駁,那向大郎還橫著要上前,一下子就被守在一旁的梨花單手推開,摔了個趔趄,根本就插不上話。
“不給地也行,你幾個兒子女兒,應該也能賣出不少價錢吧,你媳婦連同你老娘能賣了我閨女,你的孩子就不能賣嗎?你也可以把你自個兒賣了去給人做奴做婢,不過像你這種懶漢,怕是一兩銀子都沒人要!以前你老娘賣了梨花拿了十兩銀子,你幾個孩子加上老三的,也勉強能湊個七八十兩!”
向老二不說話,斜著眼睛看著他。
“怎么,以為我做不出來嗎?”劉大根看不慣他這副模樣,作勢要進屋里拖人。
周氏趕忙攔住他道:“他大伯,求求你,給我們留條活路吧。”
大根瞪著她,甕聲甕氣道:“活路?你們可曾給過我們活路?那幾畝地這些年都是我媳婦孩子打理,你們一個個跟個少爺小姐似的從來就沒有插過一根秧割過一把稻,留給你們也沒用,向家不還有另外四畝地嗎,你們一個個這么懶四畝都算多了能種得完嗎?留著長草嗎?”
周氏一聽,只能哀求地看著向老二。
一旁的梨花看著向老二這死相,沖著大根道:“爹,這可是縣太爺親自判的案子,咱好聲好氣跟他們說,他們不干。這要是去衙門把官差大人請來分地,您說到時候會怎么樣?”
向老二夫婦一聽到這話,嚇得腿都軟了。
今日在堂上那些官老爺的官威做派他可是都看在眼里,打起板子來一點都不含糊,若是大根真的把人請到家里來,那后果簡直不堪設想。
他又不禁感到頭大,這些年來他并沒有怎么經營過家里的事務,平日都是老向頭夫婦打理。他甚至連村尾那八畝水田邊界在哪兒都不知道,只得轉頭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向老三。
向老三哪能有什么意見,他比向老二更不如,從小到大就沒下過田地,年少時家里供他念書,后來中了童生,平日在城里幫人寫寫信賺點生活費,要么就回家“挖”家里的。但凡老向頭夫婦手里捏著一點銀子,都能被他給挖個一干二凈。
這樣的人,能指盼他對家里的田地有什么建議?
向老二看著老三這茫然的模樣,再看到大根如今兇神惡煞的樣子,加上私心里也不想去伺候那些片塊,于是擺了擺手道:“行吧,去找村正說,明天就過來劃地。”
到了晚上,劉有才一家還沒搬過來,大根一家子暫時無處可去,只得先在老屋子睡了一晚。
睡覺之前,一家子就已經商量好了新家的地方,按照劉大根的意思,先在那幾畝田地附近的山腳下搭個棚子安頓下來,過兩日再開始建房子。
梨花姐弟妹幾人一想到明日就要脫離這個家,都激動得睡不著覺。
激動過后的杏花卻一臉擔心地抱著梨花的胳膊問道:“大姐,向家沒賠銀子,家里沒有銀子,要怎么建房子呀?”
先前左齊給的那一百兩銀子,除了梨花和父母,其他孩子都不知道,梨花想了想道:“建房子用的木頭都是無主的山上砍來的,其他石料和土料也是就近取用,就算請人只要管飯就行,沒有銀子也能建房子呀。”
杏花道:“可就算只是管飯,家里的沒有糧食,也沒人愿意來幫咱們吧?”
其實梨花現在擔心的不是糧食的事,往日村里各家之間互相幫忙倒是常事,但都是我幫完你你再幫我,相互往來,可爹這些年就一直在外頭服役,就從來沒有給村里的人家幫過忙,到時候去請人,人家未必愿意來。
就像秦小寶上霧隱山當晚,秦家人從村頭走到村尾,最后只求來了一個張老五和梨花大牛兩姐弟。
“沒事,就算沒人幫忙,有爹在,還有你大姐我,現在大姐可有勁兒了,咱家六口人一起也能建房子。”
杏花聽她這么說,想到最近家里的大事都是爹娘都是拉著大姐一起商量,大姐確實也比以前聰明多了,也更耐打,于是吊起來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
就在兩姐妹肩挨著肩正要睡著的時候,梨花腦子里卻傳來叮的一聲,“宿主,大根身世一事真相大白,你功不可沒,尤其是在智力擔當這一塊較之以前有了很大的進步,說服你父親沒有采取魯莽的行動,知道請外援幫忙,所以特別獎勵你6個點,你需要加到哪個屬性?”
梨花心里一直惦記著美顏丹,這會兒聽到又有點數可加,頓時睡意全無,問道:“現在幾個屬性都多少點?”
“智慧19體魄11聲望12,另外兩樣是0。”
“加起來是多少?”
系統無奈道:“你得學學算術了,加起來一共是42。”
“那加上這6個點是多少?”
“48,你還差2個點就可以抽獎了。”
梨花聽到這個消息,心突突直跳,只要2個點就能抽獎,2個點還不好辦,有時候睡一覺醒來就多了一個點,睡兩覺就是兩個點了。
“宿主你還沒說要加到哪個屬性上邊去呢。”
“現在體力最弱,加到體力上去。”
“好的宿主,你現在的屬性是:智慧19體魄17聲望12承歡0,請繼續加油。”
梨花看著持續上走的線條,心里樂開了花,眼下分了家,爹爹不用去服兵役了,自己又掙了這么多的點數,感覺每件事情都慢慢地變好起來了呢。
想起近日一直在為父親的事情奔波,已經好些天沒見到董姐姐,這會兒還真的想念得緊。
等過兩日得閑下來,就去找董姐姐吧。
就在這樣的念想之中睡了過去。
而隔壁的屋子,大根和熊氏毫無睡意,這幾日來發生的事情簡直顛覆了夫妻二人的所有的認知和觀念,熊氏手里還捏著七十兩銀子,激動得睡不著覺。
兩人恨恨地又將向家人又罵了一遍,最后才細細規劃著未來的日子。
大根沖著妻子道:“秀芳,你有沒有發現,咱家最近變好,好像每件事都是跟咱大丫頭扯不開?”
熊氏聽丈夫這么說,細細想了一下,“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是從啥時候開始的?就是你——向婆子哄她去鎮上賣掉的時候,她沒有中人家的套自己跑回來,后來二丫那事兒,也是她偷聽到向婆子和人商量后告訴我,不知道怎么說服芙寶娘幫忙想出了那么個辦法,救了二丫一命,又求那百戶不遠千里幫忙把你找回來,再后來你就都知道了,調包的事,也是她先偷聽到才告訴咱們——”
大根越聽越覺得神奇,“以前這丫頭剛生下來,人人都說她將來就是個傻子,后來沒有變傻,但也不太聰明,可如今卻是開竅了,莫不是老天爺可憐我大根,讓我女兒變聰明了,來拯救在咱們這一家子。”
熊氏聽到這話,眼睛發燙:“這孩子看著大大咧咧,卻是最護著下邊的弟弟妹妹,這些年在家里,也得虧有他們幾個孩子陪著,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撐到現在——”
大根趕忙抱住妻子道:“都怪我不好,都是我太懦弱太無能,這才讓你們母子幾個受了這么多的苦,對不起秀芳,我以后會好好待你,好好待孩子們,往后咱一家,都好好的——”
夫妻二人不禁抱頭痛哭起來。
哭了一會兒,再想到往后不用再過這樣的日子,這才又抹了眼淚計劃著今后的日子。
大根道:“既然大丫是老天爺讓她變聰明的,往后家里的事,拿主意的時候都要問過她,她說成就成,不成那咱們碰都不要碰。”
熊氏點了點頭,“這孩子十五了,眼看就快十六,別人家的孩子這個年紀,都已經開始說親了,可咱家的好日子才剛要來,我真舍不得那么快把她嫁出去,萬一遇上想向婆子那樣的婆母,我——”
說到這,又開始難過。
大根也舍不得梨花,忙道:“才十五六歲急啥,咱剛剛說了,啥事拿主意都要問過她,這事兒也問問她,她若還不想嫁,就留著兩三年,她若是想,也不怕,她現在變聰明了,還怕她對付不了哪個惡婆婆。”
熊氏想起這幾個月來梨花和向婆子交鋒的那幾個場面,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擔心是多余的,但心里還是舍不得,不過到底沒再太過難過了。
這才說起了房子的事。
“也不知道村里有沒有人愿意來幫忙,不行就去讓我大哥二哥來幫忙幾天,趕在秋收之前把房子搭建起來,等到了秋收大家都忙,咱自己要收地里的稻子。”
那一片地這些年都是熊氏母子幾個伺候,地劃給她們家了,上面長出來的糧食熊氏打死都不可能給向家,下午兩家人為此還吵了起來,周氏的意思是,既然衙門判了一百兩的罰金,就已經包括這些年磋磨大房家的賠償,如今拿地抵錢,算的也只是地錢,不應該包括上邊的糧食,最后還是村正張三爺過來協調,讓大根收完稻谷后,給回四十斤的種子再才算完事。
大根聽妻子這么說趕忙點頭,“等把地劃下來,我就去你娘家,爹這些年一直病著,咱沒幫得上什么忙,手頭那些銀子勻出二十兩給爹治病吧,咱家幾個如今大牛大了,四個人都能干活,地里的事不算什么事,回頭等我有空了上山打些獵物拿去城里賣,也能補貼家用,到時候日子不會比現在差。”
天下哪個女人不向著自己的娘家親父母,熊氏這些年來沒能幫家里什么,一直都愧疚不已,已然成了心病,如今聽到丈夫主動提出拿銀子給老父治病,哪能不感動。
但想了想還是道:“如今咱們連房子都還沒有,等房子建好了,鍋碗瓢盆這些東西也要另外置辦,孩子們身上沒一件好衣裳,這些都要花銀子,你若是真有心,就給個十兩孝敬我爹娘,其他的我也不求多的了。”
不止熊氏愧疚,就連大根自己也心里過不去,娶了人家女兒,好端端的到了自己家就吃了這么多苦,一天比一天憔悴,換作自己把梨花和杏花嫁去這樣的人家,怕不知道怎么生氣,上次回去大舅哥和二舅哥沒有拿著鞭子把自己趕出家門已經算是客氣了。
“這事你就別跟我爭,聽我的,咱們現在還年輕,好日子在后頭,岳父岳母這些年卻沒受過我一分孝敬,這些都是應該的。”
熊氏心里熨帖,最后還是妥協道:“問梨花吧,她說給多少就給多少,我聽咱閨女的。”
大根一聽,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樂呵呵笑了。
……………………
第二天一大早,劉大根則去找了村正劃地,村里人都跑來瞧熱鬧,一群人議論紛紛。
“看吧,這就是報應,以前向家兩口子和二房三房的人怎么對待大房,眼下就該怎么還回去。”
“再怎么還也抵不過這些年大房受的苦,你看大根那幾個孩子一個個面黃肌瘦,他媳婦整個人蔫巴得都快不成人樣了。”
一旁有人也不服氣道:“這有什么,要是能給我一百兩銀子,我也能耐得住這么磋磨。”
“嘖,我看你真的是鉆錢眼里去了,命都給磋磨沒了還惦記著銀子。”
“依我看,向家這些人不當人,劉家那邊也好不到哪里去,明明是親兒子,在外頭被欺負這么多年,不認回去也就算了,連半畝地都不舍得給,真的是越有錢越摳門。”
“前幾日他們家辦流水席,劉老爺還專挑大根那幾個孩子罵,說他們吃得多,他當時可沒想到罵的是自己的親孫子。”
“我要是大根,就要回去,都是劉家的兒子,憑什么不爭家產,受了這么多年的苦,如今終于走到頭了,就算不為自己,也得為媳婦孩子打算,我看大根就是傻,要說以前被向家人欺負是他蒙在鼓里情有可原,如今卻還是這么選,我看他受的那些罪就是活該,他媳婦孩子跟著他就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看著身上有一把子力氣,實際上就是個孬種,老婆孩子都被欺負成那個樣子還是那兩口子說什么就是什么。”
大根就站在田邊,那些人也沒壓著聲音,故意讓他聽到似的,他臉色變了變,但沒說什么,低著頭跟著村正后面看著地界。
劉家人都沒來看量地,估計是怕被人指指點點,但幾個半大的孩子還不知事,偷偷跑出來看熱鬧,聽到這些話,跑回去和劉家人講了。
劉老爺聽了這些話,臉色不禁有些陰沉。
他是有點小財,但也尤其愛惜臉面,可他對大根又著實喜歡不上來,再加上另外三個兒子攛掇,想都沒想就答應讓人凈身出戶了,如今被村里人說了一嘴,心里哪里高興得起來。
劉老夫人看著丈夫悶著氣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抹著眼淚道:“都是自家兒子,拿點銀子給他們吧,看梨花姐弟幾個,身上衣裳都是破破爛爛的——”
不想四兒子劉有鐵卻打斷了她的話:“娘,縣太爺判向家賠他們一百兩銀子呢,鄉下人一家幾口一輩子都花不完一百兩,你著什么急。”
劉老夫人道:“幺兒啊,向家哪有銀子賠給他們,要不然今天一大早就不找三爺去劃地了。”
劉有鐵道:“既然有地了不就行了,鄉下人就是靠地過活,近十畝地還能餓死他們?”
劉老夫人依舊憂心忡忡,“一畝地能有多少產量,眼下稅賦又重,等交完稅都不夠幾人嚼用了。”
“娘,您怎么老是向著外人啊。”劉有鐵不高興了,“您別跟我說他不是外人,養在外頭這么多年,又住在那樣的人家家里,那個劉有才,不,是向有才,就是因為是向家的種,才做出這種買/兇/殺/人的事來,那個向大根一家子跟著向家人住這么久,還不知道養出什么亂七八糟的毛病來,您若是跟他們走得近,還不知要惹出什么禍事來。”
老二劉有金也跟著附和道:“是向大根自己提出不要家產的,又不是爹和我們哥幾個逼著他,如今外頭的人卻倒說起咱家來,我看說不定他就是故意的。”
劉老爺聽完沒好氣道:“別老是向大根向大根的,他現在不姓向,別再提那家子的姓氏,聽著就煩。”
劉有金和劉有鐵見老父親發火,這才閉了嘴。
“凈身出戶是他自己提出的,他真的有能耐這輩子就別求到我跟前來,他若是真過不下去了,自己會上門來求我們,到時候再做另一步說。”劉老太爺不高興地道。
說實在,向大根提出凈身出戶,他先是一喜,但隨后也有些不是滋味,覺得被拂了面子,也認定這個養在外頭的兒子是想自己下不來臺,他既不想補貼這個大兒,又想看他落魄了來向自己屈服,求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幫忙,到時候他倒是愿意出個百十兩接濟一下。
幾個兒子聽到老父親放了話,又笑嘻嘻起來。
“爹,還是您說得在理,咱們劉家這些年能過得紅紅火火,全靠爹的英明決策。”
劉老太爺沒好氣地瞪了幾個兒子一眼,揮著袖子讓他們趕緊滾。
……
向家的八畝水田都連在一塊,不要一會兒就量好了。
張三爺道:“行了,八畝一分,一畝好田十二兩,加起來九十七兩二錢,還差二兩八錢,你們自己看著怎么抵吧。”
大根忙謝過張三爺,向老二和向老三站在一旁,面如土色。
張三爺看著大根和向老二道:“明日你們二人跟我再去一趟衙門把土地過戶了。”
向老二不情不愿,一旁的向老三突然道:“老二你若不想去,我陪村正叔爺去便是。”
聽他這么一說的向老二瞬間警覺,自己這個弟弟向來無利不起早,去衙門登記又無利可圖,他怎么會愿意跑這個腿。
一旁的周氏附耳過來說了一句,他這時才想起昨日堂審,劉有才哭訴著自家老母先前訛了他二十兩銀子。
老三這時候主動跳出來要去衙門,分明就是要去探監問老兩口子那二十兩銀子的下落。
想到這,他哪里還有方才不情不愿的模樣,擺了擺手道:“如今爹娘不在家,大哥又還沒過來,這個家暫時先由我來做主,還是我跑一趟吧。”
向老三心里的小九九被看破,仍觍著臉道:“既然二哥去辦過戶,我也同去看看爹娘,娘經歷昨日那一遭,怕是驚到了,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做的。”
旁的人聽了,紛紛吐口水道:“呸,不就是惦記著向婆子從向有才身上訛來的二十兩銀子嘛,話卻說得漂亮,真是沒眼看。”
向氏兄弟二人面露訕訕之色。
一旁的向大根道:“田地是畫好了,還差二兩七錢,給銀子還得拿東西抵押?”
兄弟二人一個看著一個,都搖了搖頭,“沒有銀子,你就看著拿吧。”
二牛在一旁拉著父親的袖子道:“爹,要那頭小牛三只小羊。”
牛羊以前都是二牛趕著去放,他跟著幾只親近得很,要去了新家,也不舍得離開這些小伙伴。
杏花聽了,也跟著道:“爹,那兩只老母雞也帶走。”
無疑,西屋邊上的那幾只老母雞就是杏花喂的。
大根道:“那就去回去把牛羊牽出來稱了,按市價折算成銀子抵了。”
于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又回了向家,最后,帶走了八個月大的小公牛和三只小羊,還有兩只老母雞和一只大公雞。
第29章 搭建草棚
趁著回去趕牛羊的間隙, 熊氏帶著孩子們回西屋收拾了他們的東西一起搬過來,可憐一大家子在向家住了這么多年,每人身上不過兩套破破爛爛的衣裳就再無其他, 收拾起來不過一個小包袱,丟在背簍里被大牛輕輕松松地掛在背上。
想到過去要露宿外頭, 熊氏又讓孩子們把各自席子被褥卷起來一起打包過去。
大根順手拿了一把斧頭和鐮刀塞到大牛的背簍里。
見母子幾人出來,圍觀人群中一婦人看著大牛背著的小背簍,不禁發問:“大根媳婦你們大房就這點家當?”
熊氏苦笑道:“我倒想能多收拾出幾大包袱來, 可連席子被褥卷起來也就這些了。”
婦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熊氏也不在意, 帶著孩子們趕著牛羊去了村尾山腳下。
剛到地方放下東西, 秦老太后腳也到了。
梨花姐弟笑瞇瞇地叫著秦大娘。
“秋嬸, 你怎么來了,”熊氏笑了,“這些東西破破爛爛的,讓你看笑話了。”
秦老太擺擺手道:“還跟我說這些作甚,老婆子又不是專來看你這些破爛東西,是想問大根啥時候要蓋房子, 老頭子說離農忙就剩一個月,趕緊先把房子建了, 到時候他和大山過來搭把手,不然等到收稻谷時節就忙不過來了。”
大根聽到這話,和熊氏對視了一眼, 臉上皆露出喜色。
“昨晚上剛和秀芳商量呢,正想著等會兒稍微拾掇一下, 晚上各家各戶走一趟,看看能不能請到人來幫忙, 沒想到您卻幫咱想在前頭了。”大根殷勤道。
秦老太:“這不你這些年都不著家,老頭子怕你心里沒個章程的,就讓我來問問,不過既然你們都有打算了,那我就放心了。”
熊氏笑道:“建房子的事,我們確實心里也沒什么數,要是秦叔能幫忙,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些年村里建房子,沒少找他去幫忙,這個倒是不難,”秦老太道,“就怕村里人見你們這個情況,到時候請不來人,我尋思著家里還有些糧食,到時候讓大山先扛一袋過來,再弄口鍋子,別人要是不愿幫忙就算了,大根大牛再加上我家老頭子和大山爺幾個自己搭,一個月好歹也能搭幾個棚子,暫且先住下來,以后再慢慢加建,你看成不?”
熊氏和大根哪里想到秦老太居然主動提出要借糧給他們,雖說眼下是要秋收了,但往年這個時候各家各戶正是糧食見底的時候,能借出一袋米,不可謂不是雪中送炭,
她忙道:“這有啥不成的,你這又是出糧又是出人的,我和大根都不知道要怎么感謝你和叔才好。”
秦老太嗔了她一眼:“咱娘倆這么多年的交情了,前頭幾個月梨花上山救小寶那事我都還沒得謝你呢,你現在還跟我說這些話,你說多見不見外。”
熊氏心里熱乎著,忙將秦老太拉到一邊道:“不瞞你說,我娘家知道了我們家這趟子事,爹心疼我,給我湊了十幾兩銀子,要是真請人,造飯吃食這一塊倒是不用擔心,至于建什么樣兒的房子,等明兒大根去衙門回來,把秦叔請過來看一下地基,到時候再商量。”
秦老太聽說她手頭有銀子,原本吊著一顆心也終于放了下來,說實在的,他們家也是窮,幫是能幫一點,但若是大根他們自個兒真的什么也沒有,單是建一間屋子也是夠嗆。
不過眼下好了,不用擔心了,于是笑瞇瞇地拍了拍熊氏的手道:“你爹娘竟這般疼愛你,那就沒什么不放心的了,成,我回去和老頭子說一聲,讓他明兒下晌來村尾一趟,跟大根商量建房子的事。”
熊氏忙點了點頭,又道:“嬸兒,既然你家還有糧食,我們這次分出來了,少不了要買些,去外頭買也是買,您要是賣我就不去鎮上買了,免得費這個腳程,你要是不賣,回頭這批糧收上來——”
話還沒說完,秦老太就打斷道:“我這不才跟你說了嗎,回頭等建房子的時候大山跟老頭子過來,讓他爺倆扛些來就是。”
大根在一旁搓了搓手,道:“哪里能麻煩秦叔和大山哥,我回頭自個兒去扛。”
秦老太瞪了他一眼:“回頭他們過來建房子順路背來就是,還用費你這個腳力?”
大根樂呵呵又笑了。
秦老太道:“看你們這啥也沒有的,不然晚上就帶孩子先去我家住,等棚子搭好了再過來,不然這荒郊野外的。”
熊氏搖了搖頭:“哪用那么麻煩,大根待會兒就上山去砍些樹枝下來搭棚子,草棚子廢不了什么功夫,只要不下大雨就不礙事,您呀,就甭擔心這些了,再差都不會比在向家差。”
秦老太雖說是好意,但自己一大家子住到別人家里諸多不便,而且還離了大老遠的路,家里又牛羊雞的,熊氏也不放心走開,只要有個棚子遮露水就好了,反正拿了席子和被褥,當真不比在向家差。
秦老太聽到這話狠狠地認同了,對著向家罵罵咧咧一番,這才道別回去了。
梨花看著她的背影,道:“娘,秦大娘人可真好。”
熊氏點了點頭:“咱們村,也就他們家對咱好了。”
梨花反駁道:“還有董姐姐。”
熊氏笑了:“是是是,芙寶娘也是個好的,若不是她,哎——”
說到這,想到如今已經脫離了那個魔窟一樣的牢籠,趕緊又打住了話題。
大根道:“秀芳,你娘幾個在下邊收拾一下地面,我跟大牛上山去砍些樹枝下來蓋棚子。”
梨花忙道:“我也要去。”
大根剛想說女孩子家家的就不上山了,但想到近日梨花的表現,又把拒絕的話給咽了下去,道:“可爹就拿了一把斧頭和鐮刀。”
“我不要刀,我幫著扛唄。”
“成吧。”大根妥協了。
好在半山腰就有很多小樹,父子幾人上下幾趟就扛了十來捆竹竿樹枝和藤條,熊氏在下頭已經把地面整理干凈,就在離規劃的地基大概百來步的距離。
眼看樹枝藤條差不多了,大根讓大牛和梨花不用繼續砍樹,割茅草就行,自己就留在下面和妻子搭棚子。
大牛拿著鐮刀老老實實割茅草,梨花則調動系統尋找獵物。
今日分家,早上二房三房沒煮他們的飯,還是大根帶著梨花自己去廚房弄了飯吃,但今晚晚飯還沒著落,看樣子是要餓一晚上。
原本爹是打算明早去城里辦土地過戶順帶買糧食回來,可還不知道啥時候回來呢。
當大牛扛了三遍茅草下山的時候,梨花也拎著兩只山雞下山了。
山下大根和熊氏手腳利索,已經把兩個棚子的框架搭好,杏花坐在一旁的石板上,把茅草一小把一小把地捆在一起,等后邊再把這些茅草綁著蓋到棚頂就行,而二牛,則負責把小公牛和三只小羊喂飽。
至于剩下的一公兩母三只雞,綁了腳拴在樹干上,讓它們自己在樹下覓食吃蟲子。
看著梨花手里搖搖晃晃地提著山雞,大根笑了,豎起了大拇指。
“閨女,你可真有本事。”
梨花手里有左齊的匕首,逮起獵物來更是得心應手,笑嘻嘻道:“今晚晚飯有著落了。”
熊氏嘴角也露出一絲笑意,“從向家出來的時候我還藏了幾個地瓜,就想著今晚每人一個地瓜對付得了,沒想到今晚還有加餐。”
先前梨花逮了好幾次的兔子,熊氏如今見她再抓到山雞,已經見怪不怪。
杏花看著兩只山雞直咽口水,梨花笑道:“晚上讓娘收拾了,賞你個大雞腿。”
杏花頓時眉開眼笑,手上的動作更是快了起來。
眼看日頭掉到了山后面,天邊已是紅彤彤的一片,熊氏趴在簡易梯子上邊,催促丈夫道:“大根,先把茅草蓋上來,收拾好了再弄吃的。”
大根應了一聲,將茅草往上遞,熊氏手腳利索地將這些茅草綁在竹子架起來的棚梁上。
剛剛放羊回來的二牛道:“咦,那里有人過來。”
大伙兒齊齊往朝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年輕女人正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身后背著一個大背簍,手邊還牽著一個小兒。
梨花定睛一看,嘴里驚呼,“是董姐姐。”
說著將兩只山雞往杏花懷里一塞,歡天喜地地朝來人跑去。
大根看著風一般的女兒,笑著搖了搖頭。
熊氏低聲道:“芙寶娘莫不是給咱們送東西來的吧?”
大根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我這些年不在家,也沒見過她的面兒,不過聽你說先前生病是跟她借的銀子,梨花和杏花的事也都是她出手幫忙,聽著就是個好人,咱也早該上門去謝人家了,可回來這幾日,事兒一天接著一天來,竟把這茬給忘了,真是罪過。”
熊氏也頗為懊惱:“這些日子我也是給急糊涂了,難得人家一再地幫咱們。”
說話間,梨花已經把董蕓給帶到棚子邊上
熊氏趕緊從梯子上下來,迎了上去,對方是個寡婦,大根跟在妻子后邊,不好靠得太近,咧著嘴沖著對方笑了笑。
“芙寶娘,怎么得空過來了。”熊氏拍了拍身上竹葉子,想碰碰芙寶的小臉蛋,但看著小肉團子肥呼呼的小臉蛋,自己這粗糙的手,生怕一摸上去就把那嬌嫩的肌膚給劃破了,趕緊把手撤了回來。
“叫熊奶奶。”董蕓沖著女兒道。
芙寶牽著母親的手,仰著頭看著熊氏奶聲奶氣叫道:“熊奶奶——”
熊氏還不到四十的年紀,但在村子里按輩分叫起來也能算得上芙寶的祖一輩,被這么個軟乎乎的孩子叫奶奶,女人心里的喜愛都要溢出來了。
她不敢碰小孩子嬌嫩的肌膚,只是用手背蹭了蹭芙寶小指頭,道:“芙寶真乖。”
芙寶又沖著大根叫了聲熊爺爺,惹得大根直發笑,口中直道好孩子。
一旁的梨花抱著董蕓的背簍過來,笑嘻嘻道:“娘,董姐姐給咱們送吃的來了。”
董蕓這才接過話頭,“我也是今日才聽說村里的事,想著你們剛分出來,什么都沒帶出來,怕是晚飯也沒著落,我這里離你們也近,就看著弄了些,都是粗茶淡飯,別嫌棄。”
熊氏自從到了大柳樹村,除了秦老太對她有幾分好臉色,其他人都是不冷不熱,向家這邊更不用說,今日兩番受人示好,怎能不感動,眼眶一下就熱了。
董蕓見她鼻尖通紅,忙道:“這鍋子原是家里不常用的,你們現在還沒添置鍋碗瓢盆,就暫且用著先,我還得回去喂豬,就不多留了。”
熊氏這才抹了抹眼睛,道:“行,今日我就先受著你的好,等回頭安頓下來了,再上門去道謝。”
董蕓笑了笑,牽著芙寶的小手道:“跟熊奶奶說再會啦。”
芙寶沖著熊氏擺了擺手,轉頭又看著梨花道:“背,梨花背——”
梨花笑著走來,蹲在她跟前道:“上來,梨花背你回去。”
芙寶興奮地就往她背上撲,梨花反手托住她的小屁屁輕松起身,“回去咯,送芙寶回家咯。”
董蕓道:“別寵著她,讓她自己走,就是犯懶了,你也別送,留下來和你爹娘吃飯。”
梨花笑道:“她們會給我留飯的。”
說著已經大步走在了前頭。
董蕓無奈,只得跟了上去。
熊氏忙道:“芙寶娘,背簍先給你拿回去吧。”
董蕓回頭:“倒不急,背簍你們先用著,我家里還有好幾個呢。”
說著擺了擺手,走了。
背簍放著一個鍋子,提出來的時候還帶著微微的溫熱,旁邊用干葉子稻草隔開疊著六雙碗筷,不可謂不周到。
再揭開蓋子,飯菜的香味撲鼻而來,幾人不由地咕咚地咽起了口水。
鍋底是實打實的干米飯,上面是炒的豆角,泛著油光。
熊氏當然不敢盼著能有肉,這年頭村里家家戶戶都窮,除了富戶劉家能頓頓吃得上肉,其他家能吃得上肉大多是逢年過節才能有,或是過年殺豬留的臘肉,家里人口多的,臘肉根本留不到年尾,平日喝點白粥就點野菜對付著過才是常態。
但董蕓送過來的卻是實打實的干飯,自從熊氏嫁過來,幾乎就沒吃過干飯,前頭還是靠著梨花父女壓著向家老兩口才吃上幾頓不加水的稀飯。
聽到幾人腹中皆是呱呱直叫,熊氏一把將蓋子蓋住,道:“等你們大姐回來了再開飯,手腳利索點先把棚子和鋪蓋給弄好,晚點天黑了就什么也看不著了。”
有現成的飯了,山雞自然就留著明日再吃。
幾個孩子都是聽話的,乖乖地各自去干活,大牛趁著天還沒黑又上山割了一捆茅草。
夫妻兩人又繼續剛剛手上的活兒,等梨花回來,兩個棚子也蓋好了,再把剩余的茅草鋪在棚子里,席子鋪在上邊,一個簡易的床就這么弄好了。
“房子沒蓋好之前,大牛和二牛,跟你們爹睡左邊那間,梨花和杏花跟我睡這間。”
“等明日有空再搭一間灶房,免得下雨了沒地方做飯,回頭你爹買了鍋碗瓢盆回來也有個地方放。”
熊氏把事情一件件安排下去,丈夫和孩子們連連點頭。
“行了,去洗手吃飯吧。大根,你生一堆火照明。”
大根應了一聲,去抱柴火。
地基后邊山上有個泉眼,滴滴答答流下來在石頭窩里形成了一個淺坑,坑里滿滿的,能保持一桶水的水量,孩子們都到那去洗手。
等大根生好火,天色也暗了下來。
一家人圍在火堆邊上準備開飯。
九月份的天氣還很熱,米飯溫溫著,吃起來剛剛好,幾人皆是餓急了,盛了飯,扒拉幾根豆角在上邊就開始扒飯,周邊靜悄悄的,一時間只聽到柴火燃燒噼里啪啦的聲音和咀嚼吞咽聲,誰也沒空出嘴巴來說話。
直到吃得差不多,熊氏揉了揉肚子道:“芙寶娘真是舍得放油,豆角里的油滲到米飯里,真香。”
大根在營里的伙食也并沒有好到哪里去,大鍋飯,別提什么好滋味,又沒啥油水,不好吃,就勉強混個半飽,如今吃上著油豆角拌飯,喉頭一上一下翻滾著就沒停過,要不是顧著妻兒,他還能再干掉兩大碗。
熊氏看著他,道:“你這飯量也得虧這些年去當兵了,不然待家里能把你餓扁。”
大根嘿嘿笑了兩聲,“原也是飽了的,就是太好吃了,停不下來。”
梨花也跟著笑瞇瞇道:“是吧,董姐姐做飯好吃的吧。”
不止大根,幾個弟弟妹妹也連連點頭:“好吃,好吃。”
說完又繼續埋頭扒飯。
熊氏將碗放在一旁,忍不住感慨道:“芙寶娘長得可真好看啊,也不知道什么樣的人家才能養出這樣的女兒來,先前剛來的時候經常聽到曾婆子罵她什么也不會,做飯不會喂豬不會下地也不行,大家都說她怕是沒待得幾個月就跑了,沒想到人沒跑,倒是學了一手好廚藝,真是讓人對這個女子感到好奇。”
梨花聽到母親夸董蕓,忍不住挺起胸脯道:“董姐姐很聰明的,會認字,寫字也漂亮。”
大根道:“你又不認字,怎知道她寫字漂亮?”
梨花不服氣:“工工整整又秀氣,反正就是漂亮。”
熊氏:“聽說她祖父是個秀才,不然一般人家哪里能養得出這么個有學識的女兒。”
大根道:“這么個好女人,怎么就看上大有呢。”
曾大有那人,一個村子的一起玩,大根還是熟的,不說哪里不好,但配上董蕓,簡直就是癩蛤蟆配白天鵝。
熊氏瞪了他一眼:“一個男人家,也嚼這種舌根子。”
大根趕緊噤聲。
看著吃完飯,熊氏催著杏花和二牛兩個小的去洗碗,卻見遠處有人點著火把朝著他們家的方向走來。
待人走近了些,才發現是秦老太和兒子大山。
老太太大老遠就沖著他們道:“怕你們晚上餓著了,給你們送幾個燒餅過來。”
熊氏原本剛剛平靜下來的心緒又涌了上來,趕緊起身迎了上去道:“大晚上黑漆漆的你還惦記著這個,我原先拿了幾個地瓜過來卻忘記說了,害你又跑一趟,不過剛剛芙寶娘過來,給我們送了飯,這不才吃完。”
老太太一聽董蕓給他們送飯了,笑道:“大有媳婦也是個好的,上次梨花和杏花那事兒全靠她,平日看著冷冷清清的,卻不想私底下是個熱心腸。”
說著把一籃子燒餅遞給熊氏道:“正好明日當早飯。”
熊氏熱淚在眼眶里打轉,握著她的手道,“嬸兒,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這一趟一趟的,我親爹娘都沒對我這么好過。”
“鄉里鄉親的這么見外,不說咱倆往日你來我往的情分,當初你家梨花和大牛跟著上山找小寶的時候,那可是拿命搭上去的啊,我這兩張煎餅算得了什么。”
說著把籃子往熊氏手里一塞,就著火光看著他們搭的兩個小草棚道:“你們夫妻倆手腳還蠻快的,收拾得干凈利索,有了這兩個棚子,就算下雨也不怕了。”
熊氏忙道:“孩子們也一起幫忙,總算是收拾出個睡覺的地方,明日大根去衙門過戶田地,再買些鍋碗家當啥的,我打算在家再弄個灶房就差不多了。”
“讓大根牽我家牛車去唄,也好把東西拉回來。”
熊氏搖了搖頭,“他還要再去一趟我娘家,先不買那么多,拉著牛車不方便。”
秦老太連道了幾個好,“你們這才像是過日子,以前在向家那是過的是哪門子的日子,上頓不著下頓的,一個個不把人當人看,看看他們如今那模樣,真是活該。”
說著又壓了聲音道:“你不知道,下晌劉家那個老大也被那邊給趕出門了,搬進了你們的那間屋子,向家一整個晚上都在鬧,可熱鬧了。”
熊氏趕忙豎起耳朵道:“可是在商量著誰去服兵役?”
“就是為了這個事,二房三房指著大房去,大房說以前大根已經把大房的份給做完了,該輪到二房三房了,反正一個不讓一個,那個曹氏也是厲害的,二房三房算是遇到對手咯。”秦老太說完,語氣里盡是幸災樂禍。
熊氏嘆了口氣:“就得這般厲害才行,以前我跟大根就是太老實了,才混到了這步田地。”
秦老太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以前的事都過去,你們的好日子在后頭呢。”
正在和秦大山說話的大根聽到老太太說這句話,突然想起當時劉千戶說的那一句,說他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或許眼下真的應驗了他說的那句話。
轉頭望著這正在火邊把玩著匕首的大閨女,咧著嘴又笑了。
他大根能轉運,全靠這丫頭。
第30章 城里采買
次日早上梨花醒來, 發現母親已經不在棚內。
想到昨晚睡前說好的,今早她和父親一起同去衙門,瞬間頭腦清醒, 一骨碌爬了起來。
等從草棚中探出頭來,晨曦中的山腳處還籠罩在淡淡的薄霧中, 遠處天邊一片若隱若現的紅色,父母兩人已經從山上各背了一捆竹子樹枝回來。
熊氏剛放下竹條,就見她探出腦袋, 催促道:“醒了就起來洗漱,你爹待會兒就出發了。”
梨花趕緊起身將自己收拾了一番。
大根扛的那一捆有熊氏的兩捆那么多, 一大早就滿頭大汗, 正拿著破布條在泉邊擦汗。
梨花湊到邊上胡亂洗了把臉, 又嚼了嚼柳條凈口道:“爹,待會兒要去三爺家一起出發嗎?”
大根搖了搖頭:“不用,他們走路慢,這會兒應該已經出門了,咱腿腳快準能趕上,誰先到就在衙門等著。”
大根這些年不在家, 跟村正也沒什么話說,懶得一路同走, 免得講話不對頭。
熊氏道:“三爺這些天幫咱家跑上跑下,你到城里了,割一斤肉讓他帶回家去。”
大根應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張三爺說是個村里的村正, 但也沒有俸祿可領,向家這么多年這些事, 都是屋里亂斗,他一個外人管不了那么多, 能做到這份上已經不錯了。
既然讓人跟著跑上跑下,總得讓人幫忙跑得舒坦。
昨晚上秦老太送來的煎餅,父女二人每人拿了半個當早飯,一邊吃著一邊上路。
梨花本來還想著去曾家小院問問董蕓需不需要帶點什么,但看著她爹急吼吼的樣子,便歇了心思,反正現在家分出來了,城里鎮上還不是自己想去就去的,下次不那么趕了再給她帶東西吧。
兩人手上沒提重物,大根又正值壯年,梨花身子情況有屬性加成,兩人一走起來風風火火,原本兩個多時辰的路程走了不到一個半時辰就到了。
兩撥人差不多同時到的衙門,大根沒想到曾經的劉有才如今的向有才也跟著來,不過他現在跟向家不對付,對這三人都沒什么好的態度,大家見了面,一個個臉上干干的,眼睛都望不到一處。
也就張三爺和梨花一大一小倒聊上了話。
張三爺算是衙門的老熟人了,衙役們也沒為難他們,很快一行人在戶房那兒就順利地把土地過了戶。
把地契交給大根后,張三爺道:“大根,這事就算是成了,那地以后就好好伺候著吧。”
大根拿到了地契,原本懸著一顆心也放到了肚子里,如今總算和向家斷得干干凈凈,自己這個小家,也終于能有傍身的土地,至少將來不用擔心著餓肚子。
“三叔,得虧你幫著跑上跑下才這么順利,走,咱吃碗面去,慶祝一下。”
張三爺想著昨日他們那些破破爛爛的家當,擺了擺手道:“不了,你有錢就留著補貼家里吧,我早上喝了粥,這會兒還不餓。”
一旁的梨花道:“三爺,去嘛,爹前兩天在山上逮了幾只野兔,賣了幾個錢,吃碗面花不了多少,您去了,我也能跟著嘗嘗面是什么味道。”
大根也忙順著道:“就是,我閨女這么大還沒嘗過城里湯面的滋味,我今日也正好想領她見識見識。”
張三爺拗不過,便跟著他們往面館走去。
背后的向老二聽到大根居然能獵到兔子去賣,心癢不已,以前他來城里也是要來上一碗面,可今非昔比,現在一個銅板也不著身,別說吃面,就算是個包子都吃不起。
又想到頭幾個月大根回來,沒有給父母上繳軍餉,定是藏起來了,這會兒就拿出來揮霍,想到這,忍不住沖著大根的背影罵罵咧咧。
沒罵完就見另外兩兄弟已經準備去牢房探監,生怕自己被落下,趕緊把剩下的話咽進肚子里朝著他們追了上去。
這邊大根帶著張三爺和梨花兩人往集市方向去,走走停停,終于選了一家人氣不錯的面館走進去。
門口的小二一邊收碗一邊招呼道:“三位客官吃點什么?”
大根是個大兵,往年也只是在營里混,沒上過街幾回,平日都是聽到其他士兵說外頭的面怎么好吃,以前為了多省幾文錢回家,愣是沒下過一次面館,如今進了面館一下子也不知道有啥面要吃啥面。
張三爺倒是吃過幾回,但這次不是他請客,怕叫得貴了,也不好張口。
梨花問道:“你們面館都有啥面?”
小二沒想到是個小丫頭片子做主,笑報:“有牛肉面、羊肉面、三鮮面和素面,牛肉限量,往時輕易吃不到,今日就剩最后兩份了。”
見他們仨除了那老者穿著還算過得去,另外父女倆人身上都打著一堆的補丁,隨即推薦道:“客官可以試一下三鮮面,有香菇豬肉三鮮,一份才十文錢。”
好家伙,一碗面都快趕上一斤肉錢了,要不是兜里拿了銀子,大根聽到報價就直接轉身出門去。
張三爺問道:“素面一份多少錢?”
小二道:“素面一份六文錢,客官是要吃素面嗎?”
梨花道:“爹,要三鮮面吧。”
張三爺正想說話,大根就已經開口了:“行,聽我閨女的,小二,給我們來三份三鮮面。”
小二見他們要的不是素面,頓時眉開眼笑道:“好嘞,三碗三鮮面,三位客官稍等。”
看著小二轉身進去,張三爺壓低聲音道:“能填飽肚子就行,何必花那個錢吃三鮮。”
梨花道:“三爺,又不是天天來城里,吃素面還不如買了白面回去揉成面條自己煮,來這兒就是要嘗一下葷腥。”
張三爺:“咱家里的素面跟面館里的素面可不一樣,人家這里澆的湯底都是用大骨熬了整整一個晚上,牛肉羊肉也跟著堆在湯里頭一起混煮,湯里都是肉味,能吃碗素面就相當吃上肉了。”
大根道:“叔,放心吧,能吃得起。”
說著,這邊小二很快就把三碗熱騰騰的三鮮面端了上來,肉香味也瞬間撲面而來,三人不約而同都咽了一大口口水。
見小二走了,張三爺拿起筷子撈了一把面條拌了拌,口中嘀咕:“上頭就蓋了兩三塊薄薄的肉片,我買一斤肉回去都能做五六碗了。”
梨花和大根父女二人趁他說話間就已經吸溜吸溜地開吃了,第一口下去,兩人臉上皆露出了心滿意足的表情。
張三爺搖了搖頭,也趕緊開咥。
果然兩口湯下去,又忍不住贊道:“貴還是有貴的道理,就這肉湯,配野菜都好吃。”
梨花道:“我覺得那個誰,那個向老三在城里賃房子住,肯定沒少來店里吃面,以前向家的銀子都緊著他來城里念書,爹的軍餉也都添在里頭,天天在街上走來走去,到處都是香噴噴的味道,他能忍住不吃才怪。”
張三爺不說話,畢竟他前些日子來衙門辦事,還真撞見過向老三跟人進小飯館吃飯,那種地方可不是這種小面館十幾文錢就能打發的。
呼嚕著幾口一碗面下肚,大根意猶未盡。
看著對面的豬肉鋪子,想到出門時妻子交代的,沖著兩人道:“你們慢慢吃,吃完在這兒等我,我去買點肉。”
說著起身先把面錢給結了,就去了對面。
張三爺看著他的背影,道:“你爹捉了幾只兔子,怎的吃了面還能有余錢買肉。”
梨花含含糊糊道:“大概十幾只吧,娘交代了的。”
張三爺聽說是熊氏交代,就閉了嘴。
等他們剛吃完,大根提了一斤多肥多瘦少的豬肉進了店,遞給張三爺道:“叔,這幾天連累著您幫我們打點這事才這么順利,就一斤肉,您也別嫌少,回去給孩子們打打牙祭。”
張三爺沒想到這肉居然是給他買的,嚇了一跳,回過神來趕忙擺手道:“咋這么見外,又不是別人你跟我客氣啥,這些事本也得該我跑,再說了你們家現在剛分出來,用錢的地方多,拿回去退了吧。”
話說著,眼睛黏在肉上也舍不得移開。
他們家也不是什么條件好的人家,吃肉得等逢年過節,這八九月份不年不節的,斷沒有吃肉的道理,家里的幾個孫子天天說肚子里刮得厲害。
大根將串了肉的竹條往他手上一塞,道:“行了叔,我待會兒還要去老丈人家,就不耽擱,您路上小心點。”
張三爺還想說什么,父女二人就已經出了面館,他看著手上的肉,胡子翹了翹。
大根腿長,梨花走得也不慢,問道:“爹,娘說還要買大鐵鍋,現在去姥姥家,是扛著大鐵鍋跟著去嗎?”
大根:“就怕鐵匠鋪沒有現貨,得先預定咱要的尺寸,等他們打好了再來拿,要是有的現貨話,就扛著一起過去吧,不過還想買其他東西,大包小包扛著去了上羊村又返回來,也麻煩……”
“可要是去了上羊村又繞回來縣城,這一來一會兒,能費老半天的功夫。”
“算了,先去鐵匠鋪看看吧。”
兩人找人問了路,很快就到了鐵匠鋪,見到鋪子里面掛著大大小小的鐵鍋,一下子就看花了眼。
“爹,有現貨呢。”
果然大根一見到大鐵鍋,就挪不開腳了。
等出了鐵匠鋪的時候,就已經扛著一口大鐵鍋扣在頭上。
“爹,不然先不買其他東西了,就扛著鍋子去上羊村,等回來了路上到了上次咱們買東西去姥家的那鎮子,在那買些家用回去就行,你說成不?”
大根眼睛一亮,贊道:“咱梨花可真是越來越聰明了。”
又道:“對了,昨晚你娘和我商量,說這些年一直沒得孝敬你姥家,要拿些銀子給你姥爺治病,我說要給二十兩,你娘說先給十兩,你說給多少合適?”
梨花一向遲鈍,沒想這么寬,如今父親提起來她才記得自己姥爺每個月要花好多銀子買藥治病這個事,大舅二舅閑時都是去附近打零工掙藥錢,姥爺干不動,但在家也力所能及地編著些籃子筐子讓兩位舅媽挑到城里來賣,這才勉強維持得了這個家庭的開支。
“給二十兩,”梨花道,“姥爺治病花好多銀子,這要換在別家,早就不治了,可大舅二舅都沒生過這個念頭,我喜歡去姥家,就是喜歡家里和和美美的,不像以前在向家那樣,天天被向婆子罵雞飛狗跳,姥爺要是治好病了,姥家就能一直暖下去。”
向大根聽了,笑道:“好孩子,你姥爺要是知道你這么孝順,不知會有多高興。”
梨花道:“那是,姥姥姥爺疼我,我也該疼我姥姥姥爺,再說,我能打獵,等回頭我上山獵了獵物來賣,也能掙錢。”
大根道:“等房子蓋好了,爹和你一起去打獵。”
當了十幾年的兵,打獵什么的自不在話下。
父女倆人又去了肉鋪和雜貨店買了三斤多的肉和一小袋零嘴,扛著大鐵鍋出了城。
“爹,待會兒你要是累了,我換你背一會兒。”
大根笑道:“十幾斤重的東西也要你個小丫頭來跟我換,那你爹我豈不是吃白飯的。”
“我這不是心疼你嘛,不需要就拉到。”
兩人正說著,卻聽到有人在背后叫道:“大根——大根——向大根——”
梨花回頭,扯著父親的袖子,一臉驚喜:“爹,是姥爺和大舅!”
大根背給鍋子叮叮當當,沒怎么聽見,聽女兒叫了才回過頭,果然看到路的對面站著的兩人,其中一人挑著四五對疊在一起的籮筐,不是自己的老丈人和大舅哥還有誰。
趕忙背著鍋子迎上去:“爹,大舅哥,你們怎么來城里了?”
“爹每三個月要來城里復診,今天剛好到了時間,”熊老大看著他背上的大鐵鍋道,“你這會兒怎么不在軍營?還是你爹娘讓你們大房分出來?”
說完滿眼期待。
大根咧著嘴笑了:“這事一時候說不完,咱尋邊上找塊石頭坐下說,我和梨花正要去你家呢。”
“去我家?”熊老大和熊老漢對視一眼。
“走,那邊有片樹蔭,去樹下說。”
這會兒準備到晌午了,日頭大。
熊老大挑著籮筐扶著老父親往樹下走。
找了塊石頭坐下來后,大根這才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熊家父子聽到這背后這么一個迂回曲折的故事,仿佛聽說書一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向家真不是人,居然設了一個三十多年的局,還敢這么對幾個孩子,一群畜生!”熊老大氣急罵道,“可憐秀芳,這么些年來被那老乾婆給磋磨都快不成人樣了,真是可惡,氣死我了——”
熊老漢聽完卻是眉頭緊皺,問道:“眼下你們是分出來了,你又不愿意回劉家,也不要他們的家業,那你們住在哪兒?”
雖說劉家聽起來也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人家,可什么都不要,他大根是硬氣了,媳婦孩子怎么辦,硬氣又不能當飯吃。
大根道:“我和秀芳和孩子們商量了,就在那片地附近,山腳下那里建房子。”
熊老漢聽了這話,嘆了口氣道:“你們分出來,只拿了地,一文錢沒有,想要建房子,談何容易。”
大根壓湊近兩人,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說辭壓低聲音道:“先前梨花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個大人物,人家賞了她一百兩銀子,不過三十兩拿去還債了,現在還剩七十兩,建房子哪用這么多銀子。”
熊老漢父子聽到他們有銀子,原本苦瓜一般的臉上也露出了笑意。
“沒想到梨花這丫頭竟還有這等本事,好呀,這么一來,不去跟劉家湊一塊也挺好,免得又跟之前那姓向的婆子一樣,盡磋磨咱們家秀芳。”
七十兩銀子,省著點花,能花好幾十年。
大根看了看四周,見沒人路過,從懷里摸出兩個銀錠子,塞到熊老漢懷里道:“爹,這些年家里發生那么多事,我和秀芳也沒能好好孝敬您老人家,眼下手里還算寬裕,這些銀子你就拿回去買藥,以后大舅哥和二舅哥也不用那么辛苦。”
熊家父子兩人萬萬沒想到大根居然能舍得拿二十兩銀子出來給他們家,簡直不敢置信,這二十兩可不是什么小錢,普通人家掙個幾十年都沒掙到。
熊老漢想都沒想就把銀子掏出來推回去道:“這哪行,你們剛分出來,十樣沒一樣的,處處都要花銀子,建房子也要銀子,大牛過兩年也該說親了,都要花銀子,你留著自己花。”
大根忙壓住他的手道:“爹你別再往外掏,邊上有人過來了,別讓人看到,這銀子是我和秀芳說好的,也是梨花拿的主意,拿出來了,是萬萬不會再往回拿的。”
梨花也跟著附和:“是啊姥爺,您就拿著吧,我們家以后還有別的掙錢門路。”
熊老漢不同意:“那等你們找到新門路再說。”
說著又往外推,大根攥住他的手,見到真的有人過來了,雙方這才停止拉鋸。
熊老大道:“爹,既然大根和梨花孝順,您就收下吧,若是真的能把病給治好了,那一切都值了。”
熊老漢見爭不過,這才捂著銀子塞回袖子里道:“行吧,那我先拿著,梨花啊,姥爺謝謝你啊。”
梨花眨了眨眼睛:“姥爺要真想謝我,就讓大舅二舅來幫我們家建房子吧。”
熊老大一聽,咧著嘴笑了:“這還用說,你們家建房子,我和老二是該去,別說有沒有銀子的事,就奔著你們從向家分出來,也要把房子建得比他們家還好,氣死他們。”
大根道:“我多年不在家,跟村里也少有往來,怕請不到人,今天要去上羊,就是想請大舅哥和二舅哥來幫忙建房子,沒想到剛好遇上你們,也算是巧了,不用再多跑一趟。”
“啥時候開始建,趁著現在還沒開始收稻谷趕緊開工。”
“下晌回去就請人來看地基,明日開始。”
“行,明兒我和老二一起過去。走吧,你們也趕緊回去,我陪爹進城復診。”
梨花道:“爹,既然不用去上羊村,家里的家當是不是也一起在城里買了?”
大根點頭道:“那咱一起進城吧,我們再買點東西。”
熊老大把挑來的幾對疊在一起的籮筐抽了一對出來給大根,讓他待會兒買了東西可以裝著挑著回去,剩下的他抱著去平日寄賣的店里,又囑咐大根道:“竹筐盆子啥的不用買,爹在家里做的還剩幾個,明日我和老二一起挑過去。”
大根又是一番感謝,臨走的時候讓兩人不要把梨花救了人的事說出去,至于銀子,對外也是說外家補貼。
熊家父子自是應了下來,于是一行四人又返回了城里,兩人去看病,兩人采買。
如今房子還沒建成,也就先緊著買一些目前急需的東西,除了先前買的大鐵鍋,又回了剛剛的鐵匠鋪,買了一個煮飯的小鍋子,鍋鏟子一個,菜刀一把。
斧頭、鋸子和砍柴刀各來一把,明日不夠用再去秦家借。
大小碗加起來也買了三十多個,一個裝豬油的罐子,鹽巴三斤,豬板油買了十斤,白面二十斤,又去裁縫店買了針線和兩匹布回去做衣裳。
加起來一共花了三兩銀子,貴主要還是那幾件鐵器貴,這年頭刀具管制嚴格,凡是鐵器類的東西都要比別的東西貴得多。
買豬板油的時候大根還想著把明天的肉一起給買了,梨花道:“爹,天那么熱,現在買回去明天怕不是要臭了,不如以后買肉的任務交給我,我每天起來就去咱鎮上買,不到半個時辰的路,反正那兒也有豬肉攤。”
大根想了想,道:“也成,既然你不怕麻煩這事就交給你,不過今晚也買些咱自家吃。”
“昨晚上抓的那兩只山雞還沒弄呢。”
大根一愣,他早就把山雞的事給忘了,樂呵呵道:“哎呀,你看吧,家里居然有肉了,成,那就先不買,晚上回去吃雞。”
梨花道:“爹,買幾顆糖吧,杏花愛吃。”
芙寶也愛吃。
大根自無不可,給了她二十文錢道:“去吧,想買什么就去買。”
梨花點著手中幾個叮叮當當的銅板,開開心心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