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疼
今天根本就沒有安排到大根巡夜, 梨花隨口扯的謊讓她心里很不安,她看得懂董蕓剛才質疑的眼神,可又不愿意服軟。
下山后心里悶得慌, 點著火把去村正那里看了一下排班的情況,硬是和一村民給換了時間, 排到后半夜巡夜去了。
早上抽了空去把芙寶接下來,在下邊又補了半天的眠。直到晚上吃完飯后,逃不掉了, 這才又把小團子給背上,往山上去。
石洞內, 董蕓正借著昏黃的油燈寫字。聽到她們回來的聲音, 只是抬頭匆匆瞥了一眼, 便又低下頭繼續手上的事情。
芙寶知道母親在看書的時候不允許被打擾,好在兩人都在下邊洗了澡才上來,于是便乖乖地跟著梨花去睡覺。
梨花剛睡了一下午,哪里困得那么快,只是不想面對董蕓,于是便跟小團子躺著一起, 看著黑漆漆的洞頂發呆。
直到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聽到腳步聲朝小洞口走來, 她趕忙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很快,油燈被吹滅,洞內陷入一片黑暗。隨著席子下邊的干草發出輕微的窸窣聲, 身邊的褥子微微一沉,她便知道董蕓躺了下來。
芙寶似乎也感覺到母親貼近, 發出低低的囈語,揮舞著小手臂嘴里叫了一聲娘。
董蕓安撫的聲音也跟著飄了過來:“娘在呢, 快睡吧。”
很快,洞內又陷入一片安靜。
僅僅一句話,就能讓梨花心里發顫。
她真的愛死這個女人了,不論是她的母性的溫柔,還是女人的柔美,抑或是曾經上位者身份所展露出來的凌厲感,都讓她欲罷不能。
她多想能像前幾日那樣,緊緊擁著她。
她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冒犯她,只要能讓她靠近,像之前那樣融洽,她愿意做任何事。
或許洶涌的愛需要克制,這是她此刻模模糊糊摸出來的想法,她不知道對不對,但她愿意為她克制。
可眼下兩人之間的別別扭扭,都是因為自己給搞砸了,一時間后悔不已,不知道該如何破冰。
她好擔心和姐姐回不到之前那樣的親密感。
就這么在腦子里胡思亂想了好久,估摸著有半個時辰,正想放過自己睡去的時候,卻聽到外頭那一邊,似乎還傳來輕微的翻身的聲音和窸窸窣窣的響動。
梨花詫異女人還沒睡著,從對方的翻身頻率和略微沉重的呼吸聲中,她漸漸察覺到對方的異常。
哪里還有心思計較那日里那些別扭,伸手越過芙寶往那邊去,當指尖觸碰到那冰涼的掌心時,心驀地一緊。
趕忙坐起身道:“姐姐,你手好冰,是不是生病了?”
董蕓微微一怔,沒想到她還未入睡,也沒有掙開她的手,輕聲道:“月事來了,有點不舒服,沒事,等過了這一陣就好,你快睡吧。”
她不舒服,身子還那么冰冷,梨花怎么還能睡得下,將被子掀開,把芙寶抱到最里面去,半抱半挪著將董蕓移到中間躺下,自己轉到外頭來。
等把被子給二人蓋上,這才又去摸了董蕓的腳,兩只腳丫子和手都是涼冰冰的,心疼不行,將她的腳夾在自己的腿間,又包住她的手,用自己的體溫幫她暖和。
“以前來的時候也是這么冰涼嗎?”她問道。
董蕓輕輕吸了吸鼻子,“會涼,但沒這么嚴重。”
以前逃亡的時候,被追兵追至一處河邊,那時候正值冬季,她不得不在侍衛的掩護下下了河,刺骨的河水至今都不會忘記。
這些年慢慢養了回來,可每次來事的時候還是會手腳發冷。
梨花雖然自小就吃不飽穿不暖,但奈何她年輕身子骨好,如今體魄又加強了,隨著天氣越來越熱,她就像個大火爐一樣,沒辦法體會董蕓這種自內而外的冷。
她將董蕓的手拉過來,放到自己的肚子上。
董蕓哪里舍得用自己的冰手去涼她的肚子,指尖碰到一抹溫熱,就趕忙縮了回來。
無奈女孩卻緊緊攥著不放,強制將她拳頭打開,貼在她的肚皮上。
“在沒暖之前,不許縮回去。”
董蕓第一次聽她用自己強硬的語氣說話,卻忍不住眼睛脹脹的。
梨花緊接著又換了腳肚子的另外一面蹭著她的腳底,將熱量傳過去,心里一邊想著她剛剛說的話。
以前也涼,但沒這次這么嚴重。
是不是住進山洞里了就更涼了?
梨花這才想起自己的疏忽,董蕓剛來的時候還是二月的天氣,山洞地上只鋪了一層干草,褥子也是薄薄的,還是有寒氣滲上來,自己體熱沒察覺,可姐姐已經住了一個多月了。
她有時候也會微微咳了兩下,可自己卻沒放在心上。這兩天還只顧著鬧別扭,也沒關心她來了月事。
只是對方這會兒縮在自己懷里沒開口,她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么,就這樣將她緊緊擁在懷里。
董蕓嘆息著,感受著年輕身體傳過來的融融暖意,眼皮漸漸變得沉重起來,不一會兒便陷入了睡夢中。
次日醒來,太陽已經曬到了洞口,從懸崖邊上的洞口照射進來,外頭整個大洞被照成一片金黃色,連小洞門口都分到了一點陽光。
董蕓睜開眼睛,感受著門口處斜進來的暖陽,身子卻懶懶地不愿動彈。
然而外頭一陣陣粥米香氣傳來,混著肉香味,攪得她肚子里咕咕叫。
稚嫩的聲音從外頭傳來,芙寶正在和梨花說著話,問著一些愚蠢又可愛的問題,那人一字一句耐心解答著。
她撐起身子,覺得異樣,起身一看,昨夜睡得太沉,又睡到現在,早上沒起來換,弄臟了褻褲和墊子。
無奈地嘆了一口氣,起身處理。
等把一堆臟衣服抱出去,一大一小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
“娘醒了~”芙寶開開心心地迎上來,抱著她大腿當個跟屁蟲。
女孩也看了過來,兩人目光也碰在一起,前者率先移開了視線。
董蕓沒說什么,去到暗泉邊,剛把衣服墊子放到盆子里,可誰知旁邊突然伸出一只手,木盆一下就被拿了過去。
女孩拿了盆子,轉身往火爐邊走。
董蕓小聲道:“褲子臟了……”
“我知道,用溫水泡,容易洗得出。”
說著往里邊加了幾瓢水,又拿來另外一個小盆,裝了半盆端到暗泉邊道:“以后洗漱別碰冷水了。”
小臉還是繃得緊緊的,語氣卻軟得很。
另一邊,芙寶坐在石桌邊,一邊吃著粥一邊沖母親道:“娘,快點,吃飯飯。”
董蕓哦了一聲,轉身洗漱。
等洗好后,來到桌邊,自己那一份已經端上桌來了。
“娘,粥,好吃。”
董蕓詫異著一大早怎么會有肉,但看了一眼正在悶頭干飯的女孩,身上這一身裝束,褲腳微微打濕還占著樹葉,明顯是出去一圈回來了。
濃稠的米粥,混雜著燒得爛糊的瘦肉,香氣撲鼻,只一口就讓人渾身發暖。
“娘,好吃嗎?”
女孩豎起了耳朵。
董蕓點了點頭:“好吃。”
“梨花好早好早煮的,好吃。”
董蕓笑了笑,沖著女兒道:“嗯,梨花煮飯越來越好吃了。”
梨花垂下眼眸,大口地往嘴里舀粥,吃得更歡。
她吃得多,但也吃得快,吃完后就蹲在暗泉那里洗著董蕓剛剛換下來的衣服。
董蕓背對著她,聽著洞口另外一處傳來的水聲,心里蕩漾著一陣陣異樣又踏實的感覺,一邊眉眼含笑地應付著女兒稀奇古怪的問題。
等洗完衣服吃完早飯,梨花便帶著芙寶下了山。
剛到山下就把芙寶丟給母親,進屋去拆自己的床,將一根根木頭綁起來,綁了一大捆往山上去。
熊氏看著她的背影,瞪著大根一眼道:“看什么看,編完席子了,還得再打張床。”
董蕓沒想到梨花才下山沒多久又上來了,還把床都扛了上來,就知道這女孩把自己的事都給放在心上了,只是對方還不愿意理自己,熱臉孔貼不上冷屁股,也只能安下心來看自己的書。
梨花這一天忙碌得很,在洞里安完床后,拿著斧頭出了洞,又繼續往另一處地方去,連砍了幾棵樹,回憶起大根年前燒炭的步驟,又燒了兩窯木炭。
年前燒的那些已經不夠用了,眼下董蕓又是這個樣子,炭不能省。
而且山上樹木那么多,花點力氣就能干成的事,她當然不會偷懶。
等忙完這一切就已經是傍晚時分,下山回家剛吃點東西,大牛二牛就下學回來,轉告她說夫子找她。
梨花一聽夫子有請,心中頓時一緊。她恍惚間想起自己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去過學堂了,瞬間變得心虛起來,飯也吃不下了,抹了嘴巴拿起書袋子便往學堂跑。
果然夏尋雁一見到她就斥道:“距上次來我這里念書的時間有多久了,你可還記得?我若是不讓人去請,你是不是往后就不來了?”
梨花冷汗直流,趕忙道:“都是學生的錯,實在是最近忙完春耕又忙其他事,一下給耽擱了……”
“是嗎?”夏尋雁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晚上也去插秧嗎?”
梨花瞬間就啞了口,她白天是忙得很,但晚上確實沒什么事,時間都用在董蕓身上了,前天剛說要好好學習了,可這兩天又忙著鬧別扭,壓根就沒想起學習這回事。
她自知無話可說,乖乖伸出手掌等罰。
夏尋雁冷著臉,當真拿著戒尺狠狠抽了她十幾下,將她手心打得通紅。
梨花是不怕疼,可夫子那恨鐵不成鋼的眼神讓她心里難堪,再想起前日里董蕓的那些話,突然間覺得,自己或許是真的過于沉溺于享受,甚至惹得夫子都生氣,那說明問題很嚴重了。
連那寶貴的系統屬性,自己竟然浪費了二十多點在承歡上,要知道,自己的體魄也才五十多點,而聲望不過才四十多。
如今自己的系統任務已經不再是太子妃任務,而是儲君任務,不是為了取悅任何一個男人去做任務,而是要幫助姐姐走上那個位置!
一時間大汗淋漓無地自容,頭垂得低低,再次將雙手舉得高高,只求夫子將自己狠狠懲罰,將自己打得更清醒些。
夏尋雁罰完她,這才冷聲道:“還不快將書本拿出來?”
“是!”
第102章 事起
夫子的授課如往常一樣深刻, 梨花聽得如癡如醉,等合上書本,夜色已深。
回到家的時候芙寶早就跟著熊氏睡下了, 她沒驚動她們,獨自一人上了山。
洞里留了一盞燈, 董蕓在熟睡。梨花躺下的第一時間就去摸她的手和腳,依舊冰涼。
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放入懷里,再用自己的腳去捂著她的腳。
睡夢中的董蕓感受到溫熱, 迷迷糊糊地朝她依偎過來。
梨花如今手長腳長,輕輕松松將她擁入懷中, 親了親她的發頂, 這才睡去。
醒來的時候天已光亮。
董蕓在看書, 爐子那邊飯粥的香氣傳來。
梨花起來后用了些粥,看著竹竿上搭著的還滴著水的衣服,眉頭一皺,卻也沒說什么,背著竹筐就出去了。
沒過多久又進了洞,背了滿滿一筐木炭。
連續走了好幾趟, 很快就把灶子旁邊的空地堆得滿滿當當。
正要再去背一筐時,卻聽到山下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 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急促,頓時渾身一個激靈,轉身就要往外邊跑。
剛跑出兩步, 又止住腳步轉頭沖著董蕓道:“你在洞里哪兒別出去,我下去看看, 別擔心芙兒,我會護好她。”
董蕓忙道:“你速去就是, 一會兒我自己封了洞口。”
梨花點頭,一個箭步就已經沖出去了兩三丈之外,眨眼就不見人。
董蕓去了洞口,將石頭封上做好了偽裝,又通過洞里的縫隙往山下觀察,一時候還沒看出什么動靜,只是鑼聲卻變得愈加急促。
一時間也有些緊張起來。
梨花到了山下,提著刀上了馬,朝村口方向奔去。
等到了村口,只見前頭用木頭做成的簡易大門已經被搗了個稀爛,二十來個魁梧的漢子,一個個看起來兇神惡煞,正和大柳樹村一眾村民對峙。
“把劉明昌給叫出來,別當縮頭烏龜!”
一陣吵吵嚷嚷中,村正分開人群上前問道:“你們這是做什么?”
領頭的漢子瞪著眼睛說道:“做什么?劉明昌呢?明明一條水渠兩個村子一起用,他倒好,把我們荷村的閘口給堵起來了,只排你們村,只給他的田澆水,這是什么意思?”
村正聽到這話很是不悅:“諸位,這是你們跟劉家的事,按理說我們不該管,可你們帶著這么多人,又把我們的村子的圍欄和大門給搗壞,這算什么事?”
領頭的漢子哼道:“我們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今日要是沒有個說法,就別怪我們不客氣,非把你們這村子掀個底朝天不可!”
張老五一聽這話,頓時冷笑不已,罵道:“你算個什么東西,口氣倒不小,還想掀翻我們村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領頭漢子被張老五這么一激,頓時惱羞成怒,大手一揮,“來兩個弟兄!給這瘦猴點顏色瞧瞧!”
話說完,對方很快就出來兩個漢子,上前就要扯著張老五的胳膊。
卻被一旁的大牛一把推了出去。
“干你娘,你小子敢推我,你他娘活膩了!”
大根見兒子被威脅,一把擠到跟前,道:“是你們先動的手,還想怎么著,別以為我們大柳樹村沒人!”
領頭的連續被懟了兩次,怒道:“好哇你們,還敢還手?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荷村的魏虎!鷹巢嶺的鬼見愁那是我家親戚!你們要是識相的話就趕緊給我跪下磕頭道歉,否則明天我就帶人踏平你們這破村子!”
鷹巢嶺鬼見愁的惡名最近也傳到了大柳樹村,據說這個鬼見愁原名李籌,是白虎山莊白愁參的表弟。自從白愁參潰敗東逃之后,鬼見愁將山寨里那些東逃西竄的山匪又歸在一起,在一個叫做鷹巢嶺的山谷安營扎寨,繼續禍害周邊的百姓。
朝廷的軍隊攻陷了白虎山莊就退了回去,匪患未能徹底清除。如今晉陽縣縣令出逃,縣丞叛變,只剩一個主簿。前陣子新來了一名縣令,據說是捐官捐來的,肚子里沒有半點墨水,更別提安民撫民,使得原本已經被打散的一群山匪又聚集起來。
先前鎮撫司抓的那群俘虜被押去修河堤,這群土匪趁機作亂劫走了一半,鷹巢嶺的勢力也因此越發壯大,人數多達五六百人。
周邊村莊已經難以抗衡,衙門組織不起人手剿匪,百姓叫苦連天。
荷村的人此時把鬼見愁的名頭搬出來,不出意外,這個村莊已經投靠了鷹巢嶺了。
領頭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一陣馬蹄聲由近及遠傳來,一個年輕的女聲也隨之而至:“踏平大柳樹村,好大的口氣!那也得問問我同不同意!”
眾人回頭,只見一名黃衣少女騎著駿馬疾馳而來,一把長刀在陽光的映襯之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讓人不寒而栗。
十幾名壯漢見到有人騎馬奔來,先是心中一驚,但很快看清馬上的人,隨即哈哈大笑:“你們大柳樹村是不是沒男人了?怎么派了一個女娃娃上來?真是丟人現眼啊!”
梨花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寒芒,當即別刀搭弓,向那喊話的漢子瞄準,不過眨眼之間,只聽“嗖”的一聲,箭矢如閃電般射出直沖他而去。
那漢子還沒回過神來,頭頂的帽子就已經被箭矢射中釘在了身后的大樹上。
別說這群人第一次見到這一幕,就算是大柳樹村的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見到梨花當眾射箭,當即被她這一操作給驚得目瞪口呆。當初賭場來人的時候她小秀一把,眾人看得不真切,只知道她跑得極快,能將霧隱山上的餓狼玩弄股掌之中,像今天這樣的場面卻是極為罕見。
如今見她這一箭射出,直接取了那人頭頂上的帽子,村民們瞬間士氣大振,紛紛叫好。
荷村的人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應,畢竟人家抬手就是如此精準的一箭,若是想要取他們性命,那豈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前排大根幾人高大魁梧的模樣,領頭人強壓下胸口的怒火,瞪著眼前的村民道:“干什么干什么,想殺人嗎?怎么著,你們村子強行霸占水源還有理了?原本說好的,十天放一次水,現在已經過去五天了,劉明昌還在往他田里灌水。我們村的百姓不用種地、不用吃飯了嗎?”
張老五毫不示弱地回道:“你們要找劉明昌就去找他,何必在這里大放厥詞,說要踏平我們大柳樹村?”
“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讓劉明昌出來。是你們攔著不讓進,這能怪我們嗎?”領頭人氣勢洶洶地說道。
村正道:“那不行,如今世道亂,外頭的人不能隨意進村子,你進一兩個找人沒問題,你這二十人烏泱泱進來,誰知道你們要做什么!”
領頭人冷笑一聲,譏諷道:“還說你們不是維護劉明昌?怎么?你們一個個都是他干兒子嗎?護著他跟親爹似的!他是給你們銀子了還是給你們糧食了?”
聽到這話,梨花很是不爽,對張老五說道:“五叔,麻煩你騎馬去找劉明昌,讓他過來一趟。冤有頭債有主,讓他們自己解決。”
張老五自是聽梨花的話,拉過馬就跳了上去,朝劉家的方向跑去。
梨花又轉過頭沖著荷村這一群人道:“你們找劉明昌解決問題我管不著,但你們弄壞了我們村子的木門,那就是你們的不是了,得把門修好!”
荷村的人互相看了看對方,隨即爆發出一陣哄笑聲。“哈哈哈!讓我們修門?可真能想!臭丫頭片子,別以為你那一箭有多了不起就想對我們指手畫腳。你們大柳樹村的人連一個娘們的話都聽?爺幾個可不吃這一套!”
梨花不理周圍的人議論紛紛,徑直走到前頭,直逼說話的那人,問道:“這門是不是你弄爛的?”
那人鼻孔朝天哼了一聲:“是又怎么樣?”
“修門!”梨花冷冷地道,“不修也可以,賠銀子,一扇門十兩銀子,不修門今天就甭想離開這里。”
“喲嚯!爺還不想走呢!爺就不修怎么著?細皮嫩肉的小娘們是不是陪著你們村里的男人睡過了?不然這些人咋那么聽你的話?不如你也陪我睡一晚,我讓人給你修門就是——”
他的話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這一巴掌力氣之大直接讓他的下巴脫了臼回不來!足以見得梨花的手勁有多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梨花說著又揮起巴掌扇向另外一邊!那人的下巴再次被打得脫臼整個腦袋都歪了過去!
眾人見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旁邊一個男人見到同伴被揍,瞬間就急眼了,揮著拳頭朝梨花沖了上來。
大根見狀,兩步上前,攔下對方的拳頭,健碩的肩膀直接頂住對方的胸口,將人撞出一丈的距離。
梨花冷冷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你們找劉明昌就找劉明昌,我們不干預你們就是,要是為難其他人,我們可不會客氣,可聽清楚了?”
其他村民聽到這話,紛紛舉起手中的木棍,大喝一聲,做出了攻擊的姿勢。
這是這幾個月以來村里訓練的結果,乍這么一喊,還頗有氣勢,對面那二十多人被這一架勢給唬得往后挪了幾步。
“修門——修門——”村民齊齊喊道!
就在這時,張老五騎馬返回,劉老爺子帶著三個兒子坐在另外一輛馬車上急匆匆地跟在后頭。
領頭的見狀,哼了一聲道:“我先找正主再料理你們!”
說著迎了上去,一把將劉老爺從馬車上揪下來,將他拖到眾人面前。
“劉明昌,你來說說,兩個村子取水的事,當初是怎么約定的?”領頭人瞪著眼睛,大聲質問,“一個村子輪流十天,現在都已經過去十五天了,你怎么還霸占著水渠不放?你還要不要臉了?”
劉老爺子臉色一陣發白,這事是他占小便宜沒錯,可對方到了時間也沒來個人交接,自己這不是見到他們沒開閘門水往荒溝里流浪費,這才一直往自家田里引水嘛。
于是也不高興地道:“往日你們村子到了點就會自己來開閘門,萬萬沒有讓我幫開閘門的道理,每十日到我們這邊的時候,也是我們自己開的閘口,你們不開,能怪得了誰?”
領頭人冷笑一聲道:“開不開是我們的事,但你那邊分口低,你不關水閘,水就不會往我們這邊流。你要是關了你那邊的閘口,就算我們不開閘門,水積滿那塘口也會流過來!”
劉有銀一聽罵道:“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水滿塘口就能流去你們那邊,那池塘根本就存不住水,你們要是一直不開,這水就白流到荒河道里,白白浪費了。”
荷村那邊又有人站了出來,他振振有詞地說道:“我們有人在初十就去開閘門了,但是因為你們沒關水閘,水根本沒辦法流過我們這邊來。”
劉有銀反駁道:“你說開了就開了?誰知道你是什么時候開的?我們昨天去的時候看到你們的閘門還是關著的!”
“這么說你們是承認了昨天去看了水閘?”荷村的人得意洋洋地說道,“這不就是明知故犯嗎?”
劉老爺簡直有苦說不出,只得道:“你待如何?”
“賠錢!”領頭人毫不客氣地說道,“我們村子這幾天因為沒有水灌溉,秧苗全都枯死了!你們必須賠償我們村子一年的口糧!”
聽到這話眾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明顯是敲詐勒索!這群荷村的人肯定是因為現在糧價大漲買不起糧食才想出這樣的歪主意來。十里八鄉之內誰不知道大柳樹村的劉家是大戶?先前他們已經敲詐過兩個村子了現在嘗到甜頭又跑來這邊撒野了。
劉老爺聽到這話氣得全身發抖,“五天沒灌溉秧苗又不會死,你想要一年的口糧,那沒門!我最多只能陪這五日的水錢,最多不會超過一兩銀子。”
荷村人聽到一兩銀子,笑得前仰后合,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劉明昌,你當時打發叫花子呢,我們村里秧苗全枯死了,你就出區區一兩銀子,你想得美!告訴你,一村子一年的口糧,兩千石糧食,沒有兩千石,你就等著拿你們劉家三十口人的性命來抵吧!”
領頭的說完,又道:“對了,還有這門被打爛了,可以給你抵掉五石米,不按眼下的糧價來算,夠仗義了吧!”
劉老爺聽到這話,驚得差點要暈過去,指著他們道:“水閘的事是你們自己不開閘,與我何干,就算你要跟我計較,水費我愿意出,但你要兩千石糧食,門都沒有!”
幾個兒子也紛紛怒斥,兩邊罵成一團。
領頭的道:“反正話我帶到了,三日之內你不準備好糧食,我就找人來要,鷹巢嶺的人你們都知道吧,到時候鬧出人命可別怪我們心狠。”
說著沖著身后人一揮手道:“弟兄們,走——”
劉老爺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第103章 破
梨花等人看著眼前這一場鬧劇, 面面相覷。
這本是劉家與隔壁荷村人之間的糾紛,也不是他們該管的事情,而且他們也不愿意管。
今年劉家人提高了佃租, 三七分變成二八分,有一半的村民就已經不再租種他們家的地了, 如此一來,家里進項自然少了許多,心里對這些為富不仁的大戶更是不滿, 如今見他們家吃癟,心里暗爽, 又豈會幫他們出頭。
況且那可是鷹巢嶺的人, 比起過去的白虎山匪, 有過之無不及,皆是窮兇極惡之輩,誰又愿意去招惹這群土匪?
就在眾人紛紛搖頭準備散去的時候,一陣凄厲的哭號聲由近及遠。
道路的另一頭,兩個人影攙扶著踉蹌而來,邊走邊哭, 聲調凄涼哀怨,聽者無不動容。
眼尖的人一眼就認出了來者:“何大, 那不是你親家嗎?”
何大定睛一看,頓時心頭一驚,慌忙迎上前去:“親家, 你們怎么來了?我們家二丫呢?”
來人正是何大二女兒的公婆,許老漢哭喪著臉, 聲音顫抖地說:“沒了,人都沒了。死的死, 剩下的全被搶上山了,家也被燒了……”
張三爺趕忙上前道:“怎么回事?”
許老漢泣不成聲地繼續道:“鷹巢嶺的土匪昨夜偷襲了我們村子。那些壯丁,要么被殺,要么被迫加入了他們。女人們……全都被搶上山去糟蹋了。我那可憐的孫女,才十二歲啊……還有我的狗娃,他才七歲,就被人開膛破肚掛在樹下一天一夜。我們兩口子他們看不上,砍了嫌棄卷了刀刃,撿回了一條命,剛把人埋了……”
許老漢像是被捅破了淚泉,嗚嗚直哭。
大柳樹村的眾人聽完這一段話,只覺得遍體生寒,牙齒不由自主地打顫。
何大更是雙手抖得無法握住東西。
“太兇殘了……”有人低聲喃喃。
“這可怎么辦?劉家剛剛招惹了荷村的人,那領頭的還說鷹巢嶺的鬼見愁就是他們家親戚,我看下一個目標就是咱們村子了!”
“我們又沒招惹他們,他們要找劉家的麻煩就讓他們找去。與我們有何相干!”
“話是這么說沒錯,可許老漢他們村子不也沒招惹那群土匪嗎?結果還不是被屠了村。”
“就是啊,土匪屠村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眾人議論紛紛,一時間人心惶惶。他們雖然對劉家沒有多少好感,但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園淪為土匪的下一個目標。
“這可怎么辦啊?”有人無助嘆息。
“哎呀,能怎么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這年頭,老百姓的日子都不好過啊。”另一個人無奈地搖頭。
“回家吧,回家吧,要是真有土匪來咱們就上山躲躲去。去霧隱山吧,就算葬身狼口也好過被那群畜生折磨。”
“話也不能這么說吧?咱們村子也不是吃素的,訓練了這么久,未必就打不過那群畜生。”
“人家那些土匪個個都是亡命之徒兇殘無比,而且聽說他們有六七百人,咱們一個村子才四五百人,青壯年也不過一兩百,怎么打?”
“這不是有梨花他們在嗎?剛剛那一箭你也看到了。”
“咱們只有一個梨花啊,雙拳難敵四手,她一個人能擋得住多少人?”
梨花聽到這些人議論紛紛,微微蹙眉,卻并未出聲。
眾人長嘆一聲,紛紛轉身往家里走去。
“鄉親們——鄉親們——先別走,求求你們,幫幫我們吧!”
若是沒遇上這么個事,劉老爺或許還抱著僥幸的心理,聽完許老漢夫婦那一頓哭,就知道大難臨頭了。
故而不管不顧,只得先拖住這群人再說。
村民們駐足回望,見是他出的聲,頓時就有人諷刺道:“我們這些小門小戶,可不敢摻和到劉大戶家的私事里邊。”
另一人接口道:“劉大戶可要記得了,人家把撞壞的門算在你們頭上,記得安排人去修門,不然你們就出銀子讓大家伙給你修了。”
“門的事好說,”劉老爺哭喪著臉,沖著村正苦苦哀求道:“三哥,哎三哥,你看在大家同一個村子的份上,幫幫忙吧。
張三爺眉頭緊鎖,道:“劉老爺,你要是有糧就趕緊出糧吧,鷹巢嶺的土匪,我們小老百姓可招惹不起。”
“可是我去哪里要這么多的糧食?現在一斤糧比鹽油還貴,都頂破天了。我要是有這么多的銀子,我早就拿到外頭去賣了。我是真沒有啊!”
張三爺無奈地搖了搖頭:“沒辦法啊,誰讓你貪這個便宜,讓別人抓了你小辮子,我們也是愛莫能助了。”
劉老爺繼續哀求道:“三爺,大家一個村子這么多年,你也不忍心看著我們一家幾十口人走投無路吧——”
張三爺嘆息道:“我倒是想幫你,可我一把老骨頭,我能幫你什么?我打也打不了,罵也罵不過,你找我是找錯人了。”
劉老爺不死心地說道:“你是村正,你幫忙和村里人說一聲,讓大家伙幫幫忙。大家都訓練中這么久,就算真來人,咱們一起上,也未必會輸。你就行行好,幫個忙吧。”
張三爺聽他這么說,瞬間就沉下臉來:“說到訓練,平日讓你們家來訓練你們也不來,輪流排班巡邏站哨你們也不來,當初建學堂的時候更沒出過一分錢一份力,現在倒是有臉來說這個?呸!別求我,我不齒跟你說話。”
劉老爺聽到這話,頓時面紅耳赤,道:“我知道,我這不是忘了嗎,我們家出不起人,我出錢,我回去就攢了一起交,該出多少我補多少,欠下的我一次性全都補上,一文錢都不會缺,可行?”
一旁的張老五嘖嘖一聲道:“你這如意算盤打得真不錯,你們自家惹得的災禍,卻想轉嫁到其他人身上,想得挺美呢你這老頭。”
劉老爺脹紅著臉道:“大家一個村子,互相幫忙是應該的,況且我又不是犯了什么天大的事,是那些人知道我家田地多,故意設了陷阱勒索我,你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正要上馬回家的梨花聽到這句話,冷笑道:“說到見死不救,當初可是你們家先見死不救的,還差點逼出人命來,那日你可是口口聲聲說了,你家的好四兒沒有親自動手逼死人,就不算他有錯!怎么,如今你倒是有臉拿這句話來懟我們,你真是個不知羞的老頭。”
不遠處的劉有鐵聞言,臉上血色瞬間褪盡。
劉老爺也自知理虧,但如今要是這事情不解決,他們劉家怕是要被扒幾層皮都不夠,而且一旦被賊人盯上了,以后怕是永無寧日。
除了手頭幾十個長工和幾個簽了死契的下人,他再無其他依仗,面對那些蠻橫無理連官府都束手無策的土匪,就算他去找大女兒,去找那位姻親,定也是徒勞無功。
唯有眼前這一村的村民,或許還能有點希望。
而此時,梨花挺直了腰桿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劉老爺哪里還有往日的咄咄逼人,趕緊一把將身后的劉有鐵拉過來,強壓著他跪在地上,聲音帶著哭腔:“當初是老四不對,他鬼迷心竅,見死不救。我在家已經狠狠責罰他了。梨花,求求你,看在我是你親祖父的份上,幫幫家里吧。”
他也算是看出來了,如今整個村子表面上是聽著張三爺的,但事實上,真正掌握話事權的,其實是大根的這個女兒,自己從未放在心上的親孫女。
梨花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哦?你現在記得我是你親孫女了?你養過我爹一天嗎?你給過我爹一文錢嗎?我們家當初沒分你們一份田地,建房子的時候更是沒拿你一文錢。你盡過一天做爹的責任嗎?現在知道來找我們了?”
“梨花,是爺不是人,爺錯了,你就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幫幫我們吧。”
說著就自己也噗通一聲跪倒她跟前道:“爺求你了,爺給你磕頭了。”
說著咚咚咚地連磕了幾個響頭。
張三爺等人見狀,趕忙上前拉他,勸道:“你這是做什么?她一個年輕小姑娘你要折她的壽嗎?你這不是逼著她嗎?”
劉老爺老淚縱橫地哭道:“我這也是沒辦法啊,眼下被那群餓狼盯上了,要是只盤剝一次我們咬咬牙拼了命也湊上去,可這些人聞著味就來,得了一次次次來,哪里能頂得住。”
“三哥,三爺,你幫幫我吧,那群人要是進了村子,他們不會只盯著我們家,其他家他們肯定也不會放過,幫我就是幫大家伙啊。”
張三爺聽到這話,沉默了那么一下。畢竟前頭許老漢的村子就是個活生生的案例。
劉老爺又沖著梨花繼續磕頭:“孫女,大孫女,爺求你了,只要你幫這一次,你要什么,爺都答應你。”
馬上的梨花聽到,嘴角勾起一抹嘲弄,道:“你當真舍得什么都給我?”
劉老爺愣了一下,嘴唇蠕動了半天才艱難地吐出一句話來:“……當然,只要保得我們一家老小的平安,自然是答應的……”
然而后面聲音卻越來越小,說到最后幾乎已經聽不見了。
梨花卻步步緊逼:“你們劉家如今五百多畝地,你若是答應給村里每戶人家分個五畝,這個忙我倒是可以幫,我相信大家伙也是愿意的!鄉親們,你們愿意嗎?”
周邊的人群聽到這話立刻就沸騰了起來,紛紛表示:“要是真有五畝地我倒是愿意拼上這條命。”
“干,五畝地,那就不用餓肚子了,他愿意給地我們就愿意干!”
劉老爺聽到身邊嘰嘰喳喳的聲音,瞬間冷汗直流,村子里七十戶人家,要是每戶分五畝,那就得分三百五十畝地,這偌大的家業豈不就散了!
瞬間說不來話。
梨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雙腳一用力,馬兒邁開步子,朝村尾家的方向跑去。
……
傍晚,待大牛二牛他們回來后,梨花估摸著夫子差不多吃完飯了,這才提著書袋去了學堂。
夏尋雁一絲不茍地檢查了他前一天的功課,隨后才開始向她傳授新的知識。
經歷了這兩日的反省,梨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發瘋一般地學習,甚至在巡村的時候,腦海里都在背誦書本的內容。因此,當夫子考問她時,基本上能對答如流,甚至比起以往,默寫出錯率也降低了一半以上。
聽著夫子雖然語氣一如既往冷淡,但從眼神里還是能捕捉到一絲的滿意,梨花心中稍安,心里想著以后無論如何再不敢松懈。
然而,她清楚地知道,夫子之所以愿意如此傾囊相授,除了她教書育人的職責之外,更多的是因為自己沾了姐姐的光。
夫子曾經與姐姐交好,雖然后來因為某些緣故錯過了彼此,但能看得出來,她還是盼著姐姐好。如今,自己有幸得到了姐姐的青睞,夫子定也不愿讓一個糟糕的人陪伴在姐姐身邊。
梨花越想越為自己先前的懈怠而感到羞愧,恨不得長了一雙過目不忘的眼睛將所有的知識全都記下,如此才不辜負夫子的期盼和姐姐的厚愛。
學了一個多時辰,看著夏尋雁略微蒼白的臉色,梨花趕忙提出結束今日的課業。
夫子白天要教孩子們,晚上還要為她單獨輔導,這是一件極其耗費精力的事情。而且之前每次都要讓夫子陪伴到深夜,梨花不安極了。
夏尋雁確實疲憊,順勢合上了書本,卻若有所思問道:“今日村口發生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你對于鷹巢嶺的土匪進犯有什么看法?”
梨花老老實實回道:“以如今局勢來看,官府無能已是不爭的事實。沒有官府出面,百姓只能靠自己。目前人數上來看,鷹巢嶺的土匪人數還沒有達到當初白虎山匪那樣的規模,但如果任由他們繼續做大,一個個村子被攻陷,也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他們,后果將不堪設想。但如果我們村子能戰勝土匪,無疑是一個振奮的消息,其他村子也會因為看到希望而繼續堅持。”
夏尋雁又問:“那么你所提出的,若是劉老爺肯出田便愿意帶領村民抗匪,你當真認為僅憑村民之力可戰勝那些土匪?”
梨花回道:“土匪雖然兇殘,但若是村民能夠抱團作戰,并非不可能。不過眼下土匪勢頭正猛,要是沒有足夠的利益和動力,鄉親們不可能下得了決心進行抵抗,更多人會選擇逃避,寧愿進入深山老林也不愿站出來。”
夏尋雁點了點頭,隨即提出了一個更為嚴峻的問題:“倘若土匪全員出動攻打大柳樹村,你要如何應對?”
梨花想了想,道:“土匪進攻或許只是幾個時辰半天一天的事,但夫子在教孫子兵法的時候曾說過,前頭的戰事不僅僅只是那一刻的較量,比拼的更是平日的積累和訓練,以及后背各方面的資源保障。因此我認為一旦確定要與土匪抵抗到底,就要提前做好準備。”
夏尋雁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梨花道:“首先,要收集信息,除了知道土匪的動向,還包括土匪的裝備、戰斗力、戰術習慣等。單單憑我們一個村子比較難做到這一點,但我們可通過與其他村子的聯系,共享這些情報,形成一個巨大的信息網。”
當然,這一點對梨花來說可有可無,她有系統在手,基本上可以確保十里之內的所有情報都是準確無誤。
“其次,提前進行防御工事,如挖壕溝、石墻或木柵欄,另外在村子外圍設立幾道防線,使土匪在進攻時不斷消耗他們的力量。”
“三是人員配置與訓練。這件事我們村子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在做了,但我們是統一訓練,如果確定要與土匪開戰,就要分組,將大家伙按照年齡和體能分組,進行針對性的訓練。或許我們可以挑選體能和戰力比較強的村民,組成一個特別小隊,進行特殊訓練,并且配備更好的裝備,用于執行突襲等關鍵任務。”
“四是在戰術與策略方面謀劃,根據土匪的實際情況,靈活調整戰術,如誘敵深入、分兵合擊、夜襲等。或者通過散布假情報、制造恐慌等手段,擾亂土匪的軍心。”
“這一點,還得向夫子請教。”
夏尋雁聽完她上述觀點,神色稍緩,卻搖了搖頭:“目前來看,你自己就能做得很好,還有嗎?”
梨花道:“還有,我們需要外援或聯盟。一雙筷子和十雙筷子的故事人人都知道,對付土匪同樣適用,單單我們一個村子,或許可以抵抗一窩土匪,可要是還有更多的土匪更多的流民涌過來,即便我們的策劃再周全,也是雙拳難敵四手。外援方面我可以向師姐求助,但村與村之間的聯盟也要建立起來。”
她繼續道:“最后一個是后勤保障,村里老弱婦孺皆可勝任,主要確保村子的糧食和水源不被土匪切斷,同時要提前準備醫療救護,對戰斗中受傷的傷員進行及時救治。”
夏尋雁聽完這些,略微激動地站起身,踱來踱去,最后道:“你所說的這些,周到且詳盡,也不枉大年三十晚上通宵給你講兵書,然而紙上談論是一回事,成與不成,得看你如何行動。”
“倘若事情定下來,學生定當全力以赴。”
夏尋雁這才欣慰點頭,轉身又去尋了另外一本書遞給她道:“這本我做了注釋,平日你要是不來學堂,在家可自行看這本,有不懂的,再來問我。”
梨花趕忙應下,恭敬地接過書本。
只是拿書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手,瞬間被其指尖的冰冷所驚到。
想起這兩日來董蕓的狀況,她心一提,試探著問道:“夫子可是來了月事了?”
夏尋雁沒想到她會問起這事,道:“是不是我手太冷了,嚇到你了?”
梨花點了點頭。
夏尋雁輕輕嘆了口氣,眼前這人能瞬間察覺自己的情況,想來是注意到公主也是這般了,于是也沒有隱瞞。
“四年前,我與公主南逃,在經過瑯河的時候,追兵將至,那時候正是寒冬臘月時刻,江面結著薄冰,也沒有船只,我們兩都剛好來了月事,萬般無奈之時,不得不投入河中,在侍衛的掩護下渡江逃命。寒風如刀,河水冰冷入骨,感覺像是肺中都要結了冰,自那以后,每逢這個時候,身子就會比往時要冷上一些。”
梨花聽到這話,渾身發顫,不能自已。
她不知道姐姐身子冷,居然是因為這樣的緣故。
鳳凰落難,道路崎嶇,遠不是自己能想象,自己曾經大言不慚說要做鳳凰身邊的鷹隼,可自己就是這樣做的?
她握緊的手指幾乎刺入血肉,心痛得無法呼吸,倏地站起身,道:“我去給夫子燒炭。”
夏尋雁看著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任由著她去忙碌。
她沒有告訴梨花的是,當年瑯河一事之后,次年三月,她與明月來到渭水邊上,看著洶涌的江面,她對明月說,太冷了,她害怕,要暫緩渡江。
明月心疼她,便應了下來,只是在第二日到了約定的時間,明月沒有等到自己,而是等來了自己嫁給鎮南將軍的消息。
泓州境內大大小小的河流數十條,她沒有辦法再看她的明月在倒春寒的天氣里,還要面臨著遇江則投水的局面。
至少泓州境內,明月不需要這么做。
好在,如今有人替她心疼明月了。
想著剛剛女孩對與鷹巢嶺土匪的那一番作戰計劃,女夫子心想,有她在,冬日下河渡江的事或許永遠都不會再發生了。
第104章 決定
梨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中, 只是在門口的時候,足足站了好一會兒,恨自己不體貼, 恨自己鉆牛角尖,恨自己不夠強大……
她也終于明白了, 那日為何董蕓僅僅一句話就讓她破防,因為正是被說中了內心,她就是想著那事, 她就是耽于享樂,掛念著姐姐的身體。
故而被說中了, 就變得難堪了。
還竭力不承認。
她壓下心頭沉悶的懊悔, 深吸一口氣, 進了家門。
芙寶還沒睡,硬撐著等到她回來。
見到她回來的第一句是:“娘一個人在山洞,芙寶要去陪娘。”
梨花心里發軟,抱著她道:“好,去陪娘,不讓娘一個人在山洞。”
背著她就上了山。
芙寶本就困得不行, 趴在她的背上一搖一晃的,還沒到山上就已經沉沉睡去。
董蕓還沒睡, 見到二人回來,把芙寶接過去,安頓在床上。
天氣逐漸變熱, 梨花爬了半座山,又愛出汗, 于是也沒在家洗,到了上面后才去暗泉邊上洗了一下。
等躺下來的時候, 董蕓的那一邊靜悄悄的。
她摸不準對方睡了沒有,輕輕叫了一聲姐姐。
對方沒有回應,她不敢再出聲,躺平了,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漆漆,心里思緒萬千。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聽著旁邊一大一小均勻的呼吸聲,這才伸手去摸了她的手,可能月事來了三天快四天了,加上今日換了床,沒再睡地上,手腳也沒有前夜的那么冰,但仍然透著一絲涼意。
她眼睛已經適應了黑暗,小心翼翼地起身,把芙寶往床里面挪了挪,再將董蕓輕輕地往外邊移,這才重新躺下,將她擁入懷里。
第二天早早起來,煮了粥,又煎了幾個雞蛋,把兩人昨天換下的衣服都給洗了。等做完這一切,這才背著背簍準備出去。
董蕓剛好起來,見她這一身裝束,問道:“又要去背炭嗎,洞里這些能燒好久呢。”
她搖了搖頭:“背去學堂給夫子,一會兒要走幾趟,最后一趟再來把芙寶帶下去。”
董蕓見她面面俱到,連對待夫子都是這般無微不至,再想起這幾個夜晚來,她任勞任怨為自己暖手暖腳暖身子,那滿腔的愛意燙人心扉,自己又怎能感受不到?
這幾天來的別扭這時候早已煙消云散。
本想跟她好好說上幾句話,但見對方又已經到洞口了,只好道:“嗯,你去吧。”
梨花連續上下四趟,第四趟的時候才來接芙寶,因挖著炭,滿身臟兮兮的,因此也沒逗留,就徑直下山去了。
到了學堂,將這些炭碼得整整齊齊地堆在廚房里。
趁著課間休息時間把杏花叫出來,囑咐她好好照顧夫子,尤其夫子月事來的這幾日,讓她不要碰冷水,天再熱也要給她燒炭,平日晚上睡覺之前要燒水給夫子泡腳。
杏花如今對于夏尋雁而言,既是學生,又是半個丫鬟,負責她的衣食起居,如今十二歲了,該懂的也懂了一些,稍微提點一下就明白,一一應了下來。
梨花剛出書廬,遠遠就聽到有個人喊她,定睛一看,是張三爺的大孫。
“梨花,我爺說讓你往家里走一趟呢。”大孫氣喘吁吁地說道。
梨花看著自己這一身沾了木炭黑漆漆的,也不著急,沖著他道:“你先回去,我回家換身衣服就騎馬過去,一會兒就到。”
大孫子應了聲“好”,又道:“你爹已經在那兒了,你快點啊。”
梨花一聽就猜了個大概,這事八成是劉家那邊有信兒了,他們想從她爹大根那里入手,但知道他說不上話,所以才叫了她去。
想了想回道:“行,我知道了。”
大孫屁顛屁顛走了。
回來稍微收拾了一下,騎著馬直奔村正張三爺家中。
等到了那兒,果然見到劉明昌夫婦還有老二老三都在,包括大根在內算是三個好大兒了,幾人正在爭執著。
見到梨花來了,張三爺趕忙站起來道:“梨花丫頭來了,快坐,快坐。”
梨花尋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就聽張三爺道:“梨花丫頭,昨日你不是提了個建議,說如果劉家愿意給每戶人家五畝地,我們村子就會全力幫助他們守住家業。但是劉老爺覺得五畝太多了,他問能不能減少到一戶一畝。”
說完又補充道:“說實話,我家并不缺田地。但要讓我的孩子去跟土匪拼命,僅僅為了一畝地,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答應。”
梨花面無表情道:“既然三爺都覺得這事行不通,為何還要叫我過來?”
劉老爺趕忙接過話茬:“話不能這么說,按照當前市價,一畝好田十兩銀子,一戶人家給十兩銀子,這上哪兒找的好事?你們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七十多戶人家,一戶十兩銀子,算下來就七八百兩,試問誰能拿得出這筆錢?”
梨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我記得不久前我可是給每家每戶都分了十兩銀子,劉老爺您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劉老爺訕訕道:“你是有本事的人,我們這些靠著土地吃飯的,一年才多少收成,你一下讓我拿出三百多畝地,這不是要我的命嘛……”
梨花道:“既然你覺得我們的條件苛刻,那你為何不直接答應荷村那些人的要求,給他們上千石糧食,這事不就了結了嗎?”
劉老爺頓時冷汗直流,倘若是以前,一兩銀子能買十石米甚至更多的時候,把刀壓在他脖子上他還是能拿得出一千石米,可如今糧價飛漲,一兩銀子都未必能買得到一石米,一千石米折合銀子也得一二千兩銀子,哪個劃算自不用說。
劉老爺活了一把年紀,哪里會不知道與虎謀皮的下場。那些人貪得無厭,知道自己這里有糧,下次缺糧了定會再次前來盤剝。
梨花見他不說話,繼續說道:“你別嫌我說話難聽,如果沒有鄉親們一起守著村子,今天來的是荷村的人,明天來的是另外一撥人,你每次都妥協,就算有再多的糧食也不夠送!”
劉老爺硬著頭皮道:“我——我不招惹他們就是了,他們總不能無緣無故上門來搶我的糧食吧?”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忍不住直翻白眼,如果土匪講道理,那他們就不叫土匪了!
張老大也忍不住開口道:“劉爺,這次你們家才多放了五天的水就被勒索了上千石糧食?這難道也叫有緣由?許老漢他們村子被屠,難道是因為他們做了什么錯事才給土匪提供了屠村的理由?”
劉老爺被駁得面紅耳赤,只得再次向梨花求情道:“大孫女,看在咱們是一家人的份上,你幫忙說句話,少拿點,一戶兩畝也好。”
說著又轉過頭沖著大根使了眼色。
大根可不敢應這個茬,直接低下了頭。
梨花看在眼里,冷笑道:“當初覺得我們是累贅,巴不得將我們一腳踹開,如今見勢頭不對了,又巴巴黏上來,你還真當我好糊弄?”
劉老爺被她連番拒絕,瞬間也來氣了,道:“一戶兩畝要是你們接受不了,那這事就算了,我寧愿和荷村的人扯掰,也不想被同村人割肉。”
梨花聽到這話,直接站起身道:“如此就請便吧。”
說著頭也不回地出門去。
劉有銀和劉有銅也被她這個態度氣得七竅生煙,罵道:“你一個女孩子家,竟這般囂張跋扈,不把叔伯祖父放在眼里,簡直無法無天。”
“大根,你往日是怎么教孩子的?”
大根愣愣地回答道:“我近二十年在外服役,根本沒教過她……”
劉老爺氣得直捶胸口,一旁的劉老夫人也是連連嘆著氣。
梨花沒慣著他們,畢竟眼下鷹巢嶺的名頭越來越響,要是沒有足夠的利益進行交換,根本被有辦法能說服得了村民能站在同一戰線與那群土匪抗衡,這些人寧愿逃進山被狼吃了都不愿意抗匪。這個血,劉家必須出,就看劉老爺子能堅持到什么時候了。
直到第二天下晌,梨花在學堂和夏夫子學習,村正大孫又急急忙忙跑來,說出大事了。
原來劉有鐵一大早帶著一兒一女進城去辦事,卻被荷村的人攔下并扣押了起來。對方逼迫劉老爺子在申時之前交出糧食,然而劉老爺子卻磨蹭著沒有給出明確的答復。僅僅過了半個時辰,劉有鐵三歲小女兒的頭顱就已經被送到了村口!
梨花大吃一驚,立即向系統求證。
“先前不是說三天內備糧嗎,這不是才第二天?”
大孫道:“人說了,前日也算一天,今天就是第三天,哎!”
系統確認了這一事實,梨花再顧不得其他,趕忙出了書廬騎馬朝村口奔去。
荷村只來了兩人,把包著小女孩頭顱的包袱往哨塔附近一丟,留了話,說要是明日還不見糧,還有第二個人頭,說完就走了。
如今只剩下大柳樹村的人圍在那兒,劉老爺和劉老夫人哭了個天昏地暗。
見到梨花來了,劉老爺哭著罵道:“你這個天殺的還有臉來,你昨日要是答應幫忙,我的六丫就不會死——”
梨花冷著臉道:“你倒是有臉來說我,殺害你孫女的人你是一點沒怪,倒是把這個罪給推到我身上了?”
旁邊的人也跟著道:“你要是爽利一點給了田地,或許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明明是你逼死自己的親孫女,竟還敢將帽子扣在梨花頭上。”
“你不愿給田給鄉親們,那就給糧給荷村人唄,又想保糧又想保人,哪有那么好的事?”
“人梨花憑什么幫你,還有我們這些人平日佃種你家的地,田租晚一天你就要扣息,我們又憑什么幫你,上次你的好四兒見死不救時你可是說得清清楚楚了,袖手旁觀又不是什么大罪,又不是他親自動手殺人,你小孫女死了,也不是大家伙動的手,你竟有臉來扣帽子!”
“是啊,輪到自己的時候又是另外一個說辭,別怪大伙瞧不起你。”
死了一個無辜的小女孩,梨花心里很不舒服,壓著火道:“你們明明知道這幾日不太平,不管好自己兒子,還讓他帶著孫子孫女出村進城,遭人擄去,這個你也怪在我頭上?”
“現在劉有鐵和小兒子還在他們手上,你有這個功夫來指責我,倒不如想想辦法怎么把人給弄回來吧!”
劉家六丫那小小的孩子,和芙寶差不多的年紀,她又怎么能不心痛,但她不可能將這些原本不屬于自己罪責背在身上。
她是人不是神,如果事事都歸咎于本身,就算她有再強大的內心也沒有辦法保持不被各種負面情緒腐蝕。
她能做的,那就是替她報仇,保護好其他更多無辜的孩子。
而劉老爺子被懟得又氣又急,火氣攻心,竟一下子暈了過去。
劉家人瞬間亂作一團六神無主,倒是劉老夫人站了出來,沖著梨花淚眼蒙眬道:“梨花,你當真能救你四叔?”
梨花一點都不想聽四叔這個詞,畢竟上次劉有鐵那么對待董蕓,她說過此生與他勢不兩立,定讓他不得好死,但如今事關整個村子的安危,又涉及兩個無辜的孩子,她只得道:“我一個人能力有限,只有鄉親們一起,或許還能有希望,就算救不了劉有鐵,至少剩下的劉家人,也許能保得住。”
劉老夫人聽到這話,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這個事由我做主了,一家一戶五畝地,現在就馬上立契,但求我們劉家人平平安安。”
一個村子的人,這么小的孩子遭到如此毒手,大伙本就于心不忍,如今聽到劉老夫人承諾給田,利益方面有了保障,情緒方面也上頭了,紛紛嚷道:“拼了,跟這群人拼了!”
梨花看著眼前這一幕,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屬于她的戰斗即將開始了。
第105章 首戰
梨花知道, 從去年到現在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加上系統屬性加成,自己如今已積累了一定的聲望與信任。
但畢竟年紀輕輕, 仍有部分人還沒完全認同她。
而她,想要在接下來的排兵布陣中掌握絕對的話語權, 就必須拿出實打實的成績來證明自己。
于是沖著劉老夫人道:“明晨卯時前,來這里接人質。”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如今荷村與鷹巢嶺的土匪勾結在一起, 勢力龐大,梨花一個十多歲的女孩兒, 竟妄想著單槍匹馬從這群惡狼手中奪回人質, 這簡直就是在挑戰不可能。
大根也忙著道:“閨女, 此事非同小可,咱們得好好商量個對策才是。”
梨花點了點頭,道:“當然,我需要大伙的配合。不過一旦人質回歸,接下來抗匪一事則由我說了算,諸位叔伯可有疑議?”
眾人接搖頭, 畢竟這次能拿到五畝地,也是由她提出并最后促成, 既然她拜師慕容家,又與公主和鎮府司頗有淵源,倘若這次真的能把劉有鐵父子全須全尾救出, 那就證明她是有真本事。
再加上這一年多以來她的表現,眾人認為, 由她指揮,并無不可。
于是在梨花的安排之下, 大根以劉家長子的身份,前往荷村轉話:明天晌午,讓荷村的人自行前往兩個村子中間地段的五里坡取糧。
隨同的梨花也利用系統探查到了劉有鐵父子的關押之地。
父子二人如今被囚禁于魏家,魏家當家人,正是前日來村挑釁的那個領頭人——魏虎,人質是由魏虎十九歲的兒子魏狗子負責看守。
據悉,劉有鐵的女兒就是被這個魏狗子親手屠殺。
而當魏狗子在得知大柳樹村劉明昌答應交糧的消息后,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哈哈,我就說吧,這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給他們點顏色看看,他們能一直拖著,就該來一記狠的才行。”
荷村及附近的村莊,在經過幾輪征糧之后,加上糧價飛漲,早已陷入缺糧狀態,家家戶戶都在勒緊褲腰帶過日子。如今魏家做大,凡是家中有存糧的,都被這些人一掃而空,村子里大部分人家,都已經在到處挖野菜吃草皮了。
想到明日就有糧食進賬,一群人喜不自勝,喝了個痛快。
喝了酒的這群人猶如瘋魔,肆無忌憚地鉆往各家中,摸進女人的房間,大行不軌之事。
整個村子已經被魏家父子等人控制住,有人淪為幫兇,有人淪為牲口,村民敢怒不敢言,只得任由這一切發生。
謾罵與哭喊聲此起彼伏,在寂靜的夜里尤為明顯,整個夜里也在躁動不安。
就在這時,魏家后院的門口被撬開。
牛棚里的劉有鐵一夜未眠,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苦膽都似乎要吐出來。每當想起女兒臨死前的慘烈景象,還有被強行灌下的那碗“肉湯”,只要一咽口水,那惡心的感覺就涌到喉嚨。
他恨,恨自己自大,明明知道外頭亂,明明自家已經被威脅了,可還是不以為意,仗著有兩名仆人車夫相陪,帶著孩子就往城里去,以至于兩仆人身死馬夫逃走,剩下父子三人落入歹人的手中。
如今只剩兒子躺在身邊,不知道家里會不會給糧,如果不給,下一碗“肉湯”會不會是兒子的?
再下下下一碗,會不會是自己的!
他不敢想,心里害怕極了。
根本不敢合上眼睛,生怕等睜開眼睛的時候,兒子已經被帶走了。
突然,門口傳來了細微的腳步聲,他的神經瞬間緊繃起來,身子不斷地抖動,顫聲問道:“誰?”
來人壓低聲音道:“想活命就別出聲。”
是個女人。
劉有鐵一下子認出了這個聲音,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要真是她,她怎么會來救自己。
然而,現在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多想。
梨花迅速地斬斷了他背后的繩索,問道:“還能走路嗎?”
劉有鐵急忙點頭:“能。”
梨花這才彎下腰,將他兒子背在背上,道:“緊跟著我,一步不許落下。”
劉有鐵咬緊牙關,點了點頭,掙扎著站了起來,迅速跟上。
事實上他被劫來的時候,全身上下被打得不剩一塊好皮,沒有哪一處不痛,但現在就算他腿瘸了,爬也要從這個鬼地方爬出去。
梨花在系統的指引之下,左拐右拐,在村子里不停地穿梭。
荷村和大柳樹村一樣,都同樣設了哨塔,但哨塔不過兩人,黑燈瞎火的覆蓋面積十分有限,梨花在系統的指引下,巧妙地躲過了哨塔的偵查。
這群土匪自恃有鷹巢嶺作為靠山,根本不把大柳樹村的人放在眼里。他們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有人敢單槍匹馬地闖入他們的地盤營救人質。
按照魏狗子的話,“殺了個小娃娃又能怎么樣,就算殺了他們全家他們也不過是敢怒不敢言,咱們村三四百人,還不是乖乖被咱三四十來人給控制住了,都是一群軟骨頭,賤骨頭。”
于是把人一綁往牛棚子里一丟,自己則摸到別人閨女家中快活去了。
直到跑出村子,劉有鐵整顆心幾乎要蹦出來,他沒想到,自己居然就這樣逃出了那個魔窟。
激動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梨花冷冷地喝道:“你要是還不想回去你就在這里繼續哭,我不會等你,也不會再回來救你!”
劉有鐵一聽,趕忙噤聲,忍著膝蓋的劇痛,咬著牙繼續跟上。
兩個村子的距離并不算遠,兩人繼續狂奔三四里的距離,來到一個土坡上,那兒拴著兩匹馬,梨花道:“上馬走人!”
從劉有鐵跌跌撞撞的腳步聲中,梨花能聽出他已經受傷不輕了,于是也沒把他兒子交還與他,直接將人抱上馬,朝大柳樹村的方向奔去。
劉有鐵呀咬牙翻身上馬,跟在后邊,耳邊狂風呼嘯而過,他再也忍不住,抱著馬脖子再次失聲痛哭
又再跑了不到一刻鐘,隨著遠處的星火點點越來越近,他知道,這一刻,自己算是安全了。
劉老爺一家人焦急地守在村口哨塔邊上,見到一前一后兩匹馬疾馳而來,在村口邊停下來,趕忙迎了上來。
劉有鐵再抓不住韁繩,從馬上摔了下來。
眾人趕忙上前抬人,借著火光,這才看清他已經不成人形的模樣。
劉有鐵見到父母,哭道:“爹,六丫沒了——我吃了六丫——他們逼我的——都怪我,我不該帶她去上街——都怪我——”
昨日收到孩子頭顱的時候,村民并沒想那么多,只道這群土匪殘忍,但如今聽到劉有鐵這么說,一個個瞬間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梨花沉聲道:“先把人抬進去,不要聲張。等魏家人醒來發現人不見,說不定會派探子來查個究竟,到時候就當作不知,等到換糧的時候,見不到人,咱至少能拖他們一陣子。”
眾人聞言,趕忙七手八腳地將父子二人抬進村里。
梨花站在哨塔上,沒有進村。
此時正是春夏相交的季節,周邊農田和山野里蟲鳴鳥叫之聲此起彼伏,哨塔附近貓頭鷹發出咕咕的聲音,更襯得夜的寧靜。
她抬頭看著這黑漆漆的夜空,還有那一輪皎潔的明月,腦子里不由地冒出一句話:“月明星稀,皇女承嗣,天下共寧。”
握著的彎刀的手,也不禁緊了緊。
……
次日晌午,兩撥人在五里坡碰了頭。
按照約定,雙方所帶人馬不得超過十五人。
劉家這邊近十頭牛車,每輛牛車后邊都拉著巨大的車斗,不出意外,這下面都是要交付給對方的糧食。
劉老爺子站在前頭,一雙眼睛赤紅,恨聲問道:“我兒子和我孫子呢?”
前頭的魏虎冷笑一聲:“誰知道你這老小子是不是又跟前頭一樣跟我耍花招,我可得拿到糧食才放人!”
劉老爺咬著牙:“不成,我要先看到我兒子才能放糧。”
“怎么,你以為你帶了這么點人來就能跟我們叫板了?”魏虎臉上盡是嘲諷,“告訴你吧,老子壓根就沒想過要放人,我們不止不放人,我們還要踏平你們大柳樹村!如今糧食已經在這兒了,你想再運走了,那是不可能了。”
“你——既然不放人,那我們憑什么給你們糧食!”劉老爺子氣急敗壞,沖著身后一眾的牛車隊伍道,“咱們走——”
“喲嚯,老東西,你當真以為就你這區區十來人,能逃得出我們的掌心?”魏虎說著,晃了晃手中白森森的大刀。
不得不說,這群人能控制住整個荷村,除了自身狠毒,靠的就是從土匪那里得來的武器。而荷村的村民能有什么武器,斧頭菜刀和鋤頭就已經是極限,比起那一把把明晃晃的大砍刀,這些明顯都不夠看,連續被砍了十幾人后,村民就不敢反抗了,只能服服帖帖地任由這群人奴役,要么就加入他們。
劉老爺看著對方露出兇狠的嘴臉,頓時臉色發白,不管不顧,拉著牛車掉頭就走。
魏虎見狀,冷哼一聲,大手一揮道:“哪里走?小的們,趕緊上,把人全都殺了,糧食就是咱們的了。”
他身后十幾人瞬間一擁而上,朝著大柳樹村的牛車隊伍沖了過來。
劉老爺子和幾個趕車的車夫嚇得趕忙棄了牛車后退,魏虎等人見狀哈哈大笑,一把揪住了牛繩子道:“這一趟真是值了,不但拿了糧食,還順了幾頭牛,夠咱們吃上一段日子了——”
然而話音未落,突然間腹部傳來一陣絞痛。
聲音也跟著戛然而止。
低下頭來,只見牛車蒙著的篷布下邊不知何時鉆出一人,正一刀貫穿了他的身體。
其他幾輛牛車上藏著的人立即翻開篷布冒出頭,揮舞著木槍往前就刺,直接打了個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眨眼之間就連捅五六人,其余幾人趕忙撤退。
誰知才跑出十幾步,卻聽見側方傳來一陣馬蹄聲,抬頭一看,年輕女子飛馬疾馳而來,隨之而至的還有她手中那閃著寒光的大刀。
大刀橫劈而過,一刀收割兩個人頭,那兩人直至倒下都還來不及發出一絲聲音,滾落在地的頭顱猙獰著帶著不可置信的恐懼。
剩下的五六人被涌上來的大根等人一擁而上,木□□入胸膛,血濺當場。
前后用時不超過一刻鐘。
這些村民有些人是第一次殺人,雖然身子還在發抖,但明顯初戰大捷讓他們的信心一下子就戰勝了恐懼。
張老五沖著梨花道:“大侄女,還是你這計策好,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一群人給干掉了。”
梨花搖了搖頭,道:“這些人不過是些烏合之眾,還不是真正的土匪,剛剛大伙兒也聽他說了,即便是給糧,他們也還是要踏平咱們村子。區區荷村的幾個無賴就這般無法無天,若是真正的土匪更是不敢想象。如今看來,從今往后,咱們只有向前,沒有后退的可能了!”
劉有銀喊道:“還回什么頭,勢必要跟這群畜生干到底!”
“人善被人欺,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老子不想活得跟個孬種一樣。”
荷村普通村民小孩淪為菜人女人淪為玩物,大柳樹村人已經從劉有鐵口中得知,所有人都意識到,面對這群人,妥協是絕對沒有好下場,唯有抗爭!
梨花道:“把人埋了就回去,等鷹巢嶺那邊得到消息,必定要發難,我們得提前做好準備。”
眾人聞言,趕忙收拾戰場,再跟著馬車趕回了村子。
第106章 解惑
從五里坡回來后, 村里立即召開大會。
張三爺將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道:“現在,已經不是我們想不想跟土匪干的問題了, 如果我們選擇不反抗,那就只能被吃得連骨頭渣都不剩。”
半數以上的人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剩下的另一半又驚又恐,但村正的這番話如同一記重錘敲在眾人心上。
退無可退,只能硬著頭皮上。
“我們現在要組建一支精銳的突襲隊, 這支隊伍將由梨花帶領,每月將發放一兩銀子的軍餉, 表現優秀的還將有額外的獎勵。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 這個隊伍以后打仗都得沖在前頭, 干的可都是不要命的活,大家伙想好了再去她那里報名。”
話音剛落,一眾年輕人紛紛涌向了梨花的方向。
有些是晌午一起出任務的,經歷了一遭,此時正是腎上腺激素旺盛的時候,就想淋漓盡致地跟土匪大干一場, 還有一些是奔著一兩銀子去。
梨花站在人群中央,眼神銳利如刀, 一一掃過眼前的這些人道:“大家聽好了,我只收三十人。我要的是力氣大、準頭好,或者頭腦靈活的人, 男女不限。倘若家里只有一根獨苗的,請三思而后行。”
這話一出, 又刷掉了四五個人。
張春景和張老五兩人,都是瘦猴一個, 也被梨花不留情面地給挑了出來。
石榴倒是想進,但是梨花看著旁邊腆著小肚子的狗蛋和還不到十歲的鴨蛋,最后還是沒選她。
秦小寶和大牛則順利地進了隊伍。
曾廣進也躍躍欲試,梨花看著他那單薄的身板,直接將他刷了下去。如今曾婆子就剩他一根獨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白發人送黑發人,那就難搞了。
很快人數就定了下來,張三爺道:“選完突襲隊的人,還要選出守村隊,剩下的除了老弱婦孺之外,都要編進隊伍里,忙時種田,閑時操練,戰時就上戰場守衛村子,可明白了?”
“明白!”
眾人應著,很快就站到了一處,一共兩百多人,分成四組,分別由大根、石榴、秦大山和黎九四人領隊。
剩下的一群老弱婦孺,再挑中出二十來人,戰時負責后勤醫藥。
如此算是定了下來,村正讓眾人散去,只留了幾個隊長商量接下來的對策。
梨花道:“眼下荷村那邊和鷹巢嶺聯絡尚還沒那么快,等他們真正決定對我們動手還需要一段時間,所以這幾天我們要抓緊準備。”
“外頭情報的事情就交給我,我有馬進出方便。”
張三爺只是個村正,和土匪開戰的事他并不擅長,不過是在旁邊坐著當個吉祥物。而且行動之前已經說好了,救完人之后抗匪的事就交給梨花總領,如今承諾也該兌現了。
梨花道:“趁著這幾天,突襲隊跟我一起訓練;四個守村隊就進行防御工事,我爹在營里待過,他知道怎么設置陷阱弄柵欄,九叔石榴嬸你們帶著隊伍協助我爹;大山叔,你擅長木工,你們隊伍負責準備木槍和竹槍等簡易武器,至少要做到人手一把。”
眾人趕忙應了下來。
但對梨花來說,這些武器還遠遠不夠,最好要有弓箭和鐵質的長槍和大刀,否則和悍匪打起來,勝算不大。
她打算等明日就去鏢局找師父,看看能不能從他老人家那里弄到一批馬匹和武器。
與此同時,西村劉家。
劉老太爺還在為那三百多畝田地耿耿于懷,對劉老夫人吹胡子瞪眼睛,沒幾句好話。
劉老夫人則因為他先是貪小便宜開了水閘給自家惹來災禍這事極為不滿,再后來老四出事他又推三阻四不愿拿田也不愿給糧,害得小孫女被人烹煮一事氣得不行,對他更是惱火,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劉有鐵從昨夜歸來后,便如同丟了魂一般。他蓬頭垢面在家里游蕩,口中不斷念叨著六丫的名字,仿佛被抽離了靈魂的孤魂野鬼。
劉老爺見他這般模樣,沒好氣罵道:“都怪你這個敗家子,明知道外頭荷村人盯著,還要帶孩子進城,不然家里也不用因為你損了這三百多畝土地。”
劉老夫人本來就偏愛小兒子,如今見他這般模樣,心疼不已。聽到丈夫還在數落刺激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要不是你貪那五天的水,這事能跟我們家扯上什么關系。”
劉老爺正在氣著她,見她回嘴,兇道:“人土匪想屠哪個村子就屠哪個村子,就算我不放那五天的水人家照樣找到別的借口。他們口中說找劉家的茬,可大家一個村子,我們遭殃了其他人焉能置身事外?那些村民還不是得想辦法對付土匪,就你寵的這個老四,要不是他帶人出去浪,我們家也不至于被人拿捏!還有你這敗家娘兒們,就你大方,說給田就給田,我劉家的家產都給你敗了個干凈。”
劉老夫人被氣得七竅生煙,罵道:“劉明昌,我當初真是瞎了眼了才看上你這么個自私自利的人!沒有五畝田地作為保障,這些村民誰愿意留下來守村子?土匪來了他們都跑進深山老林去了,到時候你的那些田產地產家產還不是一樣被人拿走!我看你就是鼠目寸光不長腦子!土匪都是沖著你劉大戶來的,其他人逃了便逃了,可他們會對你緊追不舍!你把這五百多畝田地看得比命還重,可你能帶著它們逃命嗎?”
劉老爺被妻子說得啞口無言,但仍不服氣地嘟囔著。
就在這時,老三劉有銀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爹、娘,我要加入突襲隊!”
夫婦二人前頭剛從仆人那里得知村里要分組訓練的事,這會兒聽到劉有銀說要加入突襲隊,臉上神色各異。
劉老爺回過神來,瞬間火冒三丈:“進什么進!我們家剛給村子里分了三百多畝地,該他們保護我們才是!哪輪得到我們家的人去拼命!”
劉有銀聽到這話,滿腔的激情瞬間被一大盆冷水被澆滅,實在是晌午在五里坡的那場戰斗,太激烈太熱血,讓他一直激情澎湃,躍躍欲試。
眼下被親爹這么喝住,心里十分不快,轉頭又去望母親。
劉老夫人剛跟丈夫吵完,沒心情搭理這件事,因此也沒出聲。
倒是立在一旁沉默了半天的劉有鐵聽到這個消息后,原本呆滯的雙眼突然動了動,轉身就往外跑去。
……
今日學堂休息,夫子便讓熊氏帶她上山,二人數日不見,董蕓借此機會向她請教課業上的疑難,兩人也能說上一些體己話。
見到董蕓煮茶,夏尋雁忙抬手去拿茶壺:“豈能讓公主為我沏茶。”
董蕓嗔怪地看了她一眼,“經歷了那么多事,你倒跟我見外起來?”
夏尋雁正色:“情意歸情意,但身份擺在那里,禮不可廢。”
董蕓沒理她,“公主也是人,更何況我這個不被人待見的公主。”
說著自嘲地笑了笑,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倒是你,到鄉下那么久了,還是一副榆木疙瘩的腦袋。”
夏尋雁聽了這話,眉頭微微一皺,“公主萬不可自輕自賤,如今風起云涌,天下以后歸誰,尚難預料。”
“那到時候再說吧。”董蕓有些不自然地問道,“對了,下邊這幾天都發生了什么事?”
夏尋雁有些吃驚地看著她,“你不知道?梨花沒跟你說嗎?”
董蕓微微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道:“這幾日早出晚歸的,我也見不著人。”
夏尋雁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晚歸可能是我的錯,這幾天都留她念書很晚才放人,至于早出那一部分就不歸我管了……不過以她耿直的性子,應該會及時將山下消息反饋給你才是。”
董蕓沒說話。
夏尋雁問道:“鬧別扭了?”
董蕓先是搖了搖頭,但隨即又點了點頭,只因和梨花是因為感情的事鬧的別扭,她以前又和眼前這人有過那么一段,因此也沒好將具體的細節說給她聽,免得雙方都尷尬。
不過夏尋雁是個聰明人,看她表情大抵能猜得出什么,雖然心里有些澀然,但如今已是時過境遷,糾纏過往本就不是她性子,等眼眸抬起的時候眼底已經是一片清明。
“她那是內心不安所致。”
董蕓有些錯愕:“她有什么不安心的,我何曾這樣待過別人?”
夏尋雁搖了搖頭:“可你若不說她又如何明白?你若還是以前大柳樹村的董寡婦,或許她不會這么不安,如今你身份驟變,也就她心思鈍才不會胡思亂想自慚形穢。可要你若是一直疏離,什么事也不與她言明,她一個小小的鄉下農女,多少還是會患得患失,故而才想要更加親近你,確定你是在意她的。”
董蕓萬萬沒想到如今竟和以前喜歡的人討論起現任的事,不自在地道:“算了,不說這個,她要是不開竅,就再晾她兩日。”
說罷端起茶杯掩飾性地喝了一口茶。
夏尋雁卻沒有繞開話題,她自小就入宮給董蕓做伴讀,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如今作為旁觀者也更能看得清楚,道:“梨花年紀尚輕,自小就困在這方寸之間,身邊皆是目光短淺之人,能做到這份上已是不易,又知道心疼人,對我這個夫子尚且如此,對待心悅的人自不用說。你萬萬不要因為她力氣大能干就把她當成外頭的臭男人來看待,該哄還是要哄,該坦誠也還是要坦誠。”
說到這,她問道:“你身世,芙寶的身世,還有父皇母后的事,是不是都沒和她說過?”
董蕓聽到對方這么問,身子一僵,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雖說她對梨花的信任度一直都有,但卻從沒把她當作一個真正的大人看待,遇到決策的時候總會下意識將她當成小朋友,一個擁有著怪力的小姑娘。
隨即尷尬地笑笑道:“她也沒問,我這不正想著找個時間和她說了嘛,碰巧又鬧了點小別扭……”
夏尋雁哭笑不得:“她現在下邊組織村民抗匪,你當是為了她自己還是為了誰?”
董蕓不自在地道:“為了大柳樹村唄。”
夏尋雁搖頭淡笑:“公主還是這般口是心非,也不賴人家小姑娘會鬧點小別扭。”
“好啦,你也別取笑我了,我回頭便與她好好談談。”
夏尋雁心中輕聲嘆息,可眼底又忍不住泛著欣慰:“這孩子乍看像塊銹鐵鈍得很,沒想到好好打磨,竟是一塊鑌鐵,秀中外慧,百折不撓。寶溪村和白虎山莊事件沒能親臨現場,當真遺憾,若換做是你我,又能否做到?”
董蕓聽到這話,沉默了。
“昨夜她沒回來,你知道她干什么去了嗎?”
董蕓再次搖頭。
夏尋雁將今日村子里發生的事情又給她說了一遍,道:“她單槍匹馬前去荷村救人,將劉有鐵和他兒子救了出來,逼著劉家人出田換取村民抗匪意志,可謂有勇有謀。”
“難得一向孤芳自賞的夏夫子居然對一個鄉下的小姑娘如此贊賞有加。”畢竟說的是自己正在相處的女孩,董蕓聽了心中難免激蕩,但仍忍不住調侃對方。
夏尋雁搖了搖頭:“她若有幸出頭,定能福澤四方惠及身旁,可難得這樣的人還是一個癡情種。”
董蕓忍不住不滿道:“你跟我親還是跟她親,幫她說了那么多好話,聽起來倒全都是我的不是了?”
夏尋雁:“為她說話何嘗不是為你說話?”
這一反問讓董蕓沉默了。
夏尋雁也不愿再繼續就著這個問題說下去了,畢竟越說越讓自己添堵,轉而道:“不出意外的話,村里從今日開始,就要進入備戰狀態,我還是挺期待她所部署的第一戰。”
董蕓道:“萬一她失敗了怎么辦?”
夏尋雁慢悠悠道:“你數年來逃亡,卻屢屢在關鍵時刻走脫,不得不說真命天女自有神明庇護,這次必然也是如此,倘若打不過那就等待神明庇護就是了。”
董蕓冷笑一聲:“可不是,你不也充當了一次庇護我的神明嗎?”
夏尋雁一愣,隨即起身,素白色的長衫輕輕一撩,道:“這一上來就耽擱了太多時間了,山人下山去也。”
第107章 雨夜
夏尋雁下山的時候, 梨花還在帶著剛組建起來的突襲隊在訓練。
說來,突襲隊的這三十人如今已經算是村子里的正式雇傭軍了,他們能領取軍餉, 也必須隨時聽候調遣。
訓練結束后,梨花這才后知后覺, 這幾日為了荷村的事,自己早出晚歸,昨晚上也沒回山洞, 幾天下來和董蕓說話加起來都不到十句。
忙的時候沒有什么,但停下來后, 就覺得思念得緊。
看了看天色, 時間尚早。
于是決定早些收工回去, 哪怕說不上話,只是多看一眼,也能讓心中的思念稍稍緩解。
可剛準備動身回家,卻見北邊踉踉蹌蹌跑來一人,口中喊著她的名字。
梨花看清來人,不禁皺起了眉頭, 口氣也冷了下來,“你來做什么?”
不說姐姐那事自己并沒有原諒他, 六丫被殘害一事,最大的罪責就在他的身上!若不是他自大過頭,非常時期帶著兩個孩子出門, 也不會害死了一個無辜的小女孩。
劉有鐵跌跌撞撞地跑至她跟前,氣喘吁吁地道:“——我——我要加入突襲隊。”
梨花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斬釘截鐵道:“你不行!”
劉有鐵聽到這話,便知道梨花還在計較之前的事, 抖著雙唇哽咽道:“之前董娘子的事我錯了,我認錯——我認罰——只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讓我進隊吧——”
“怎么,想給女兒報仇?”梨花眼底泛著寒光,話語如同一把鋒利的刀,直指劉有鐵的心中最痛處,“想報仇的方式有很多,不一定非要進突襲隊,我決不容許一個不分輕重且毫無同情心的人進入我的隊伍。”
說完不再理會對方苦苦哀求,轉身就走了。
……
回到東山腳下的小院,芙寶兩日沒見到她,想念得很,抱著她的脖子緊緊不放開,梨花長梨花短地叫著。
熊氏做了一桌好菜,父女幾人早已餓得前胸貼后背,幾人顧不上說話,扛起碗就是一陣狼吞虎咽。
芙寶吃得不多,拿著小筷子給梨花顫顫巍巍地夾了塊肉。
梨花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蛋道:“怎么這么乖,知道心疼梨花啦?”
芙寶嗯了一聲,認真地說:“娘說梨花這些天很辛苦,要多關心梨花。”
梨花聽到她這話,知道姐姐也在記掛她,不由得心里一暖,也給芙寶夾了一筷子菜道:“芙寶在長身體,也要多吃點。”
芙寶開心,咯咯笑了,“梨花快點吃,吃完了去找娘,要一起睡覺。”
童言無忌,說的也不過是字面上的意思,倒是讓熊氏抬眼愁了梨花一眼。
梨花感受到母親的目光,腳動了動,往她膝蓋那里碰了碰,生怕她又說出什么陰陽怪氣的話來。
熊氏輕哼了一聲,沖著芙寶道:“你一個小不丁點,睡著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在下邊睡和在上邊睡有什么不一樣。”
芙寶嘟著嘴表示不同意,“上邊睡,娘抱著,睡得香香。”
熊氏不樂意了:“奶抱你睡這幾個晚上你睡得不香嗎?”
芙寶瞬間語塞,畢竟有時候她是等梨花等得太久了,等不來人就睡著了,哪里知道自己是跟誰睡,醒來的時候熊氏又起了,就她一人在床上,對睡覺可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但是在山洞里就不一樣,睡覺之前娘會抱著,會親親,醒來的時候娘有時候還沒起,還能跟娘親香親香。
可她大概也知道這話不能說出口,張開嘴后就變成了:“熊奶奶抱著睡得也香。”
熊氏這才罷休。
吃完飯后,梨花背著芙寶提著食盒就上了山。
芙寶昨夜沒見母親,到了山上后瞬間黏得不行,摟著董蕓一個勁兒地撒著嬌。
有這么個貼心又可愛小團子黏著,誰能不喜歡,董蕓抱著她自是愛不釋手,眼里滿是寵溺。
因為這這段時間來的氣氛關系,梨花沒敢打破眼前這溫馨的一幕,只是躲在一旁時不時地看上兩眼。
幾日前的難堪早已褪去,那些被說破了的心事轉所化成為的羞惱,也早已煙消云散,剩下的只有淡淡的向往和依戀。
又帶著一點點的若即若離。
眼看天色不早,見水燒好了,這才提溜著小團子就去洗澡。
洗完澡了,將光溜溜的小團子抱到床上,一邊找衣服一邊沖著還卷不釋手的董蕓道:“姐姐也快去洗吧,一會兒水該涼了。”
董蕓想著白日里夏尋雁說的話,又抬頭看了眼正在給女兒穿衣服的梨花。
只著一件清涼單衣的她,因為剛剛給芙寶洗澡的關系,更是把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修長而又結實的手臂,那些分明的線條跟隨著她的動作一上一下起伏著,皮膚也繃得緊緊,下邊好似包裹著無窮的力量。
看到這兒的董蕓眼神不禁閃了一下,嗯了一聲,放下書本就去洗漱。
梨花給小團子套上衣服后,看著方才還生龍活虎的小姑娘此刻已經打起了哈欠,不禁失笑:“今天跟虎子和狗蛋他們撲騰了一天,累壞了吧。”
芙寶點點頭,困倦地說:“狗蛋肚子太大了,他都跑不動,虎子又跑得太快了,我跟不上。”
聲音黏黏糊糊的,軟糯而可愛。
“那就不用跑得那么快,下次等著狗蛋一起。”
“好,明天還要去找喜鵲玩……”
說著說著,小姑娘兩只眼皮子就漸漸地睜不開,很快連話也搭不上了,就這么睡過去了。
梨花輕笑一聲,將被子拉上來,蓋在她的小肚子上。
等董蕓洗完,這才輪到梨花。
她身子好,不需要熱水,剛好爬上來一路熱得很,還出了汗,全當降溫了。
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洗完進洞時,卻沒見芙寶在床上。
眼睛一瞟,才發現小人被挪到角落那里的小床板上。
小床板是為了預防日后還另外有人進洞來住提前備下的,這兩天梨花剛扛上來,沒想到那么快用上。
上邊墊了前些日子新買的褥子,沒有寒氣,并不比床上差。
小床板邊上搭了一根竹竿,竹竿上搭著一件衣裳,像一張簾子一樣將小床板和大床隔開。
梨花頓時心如擂鼓,一時間手腳都有些不聽使喚,進了洞都沒意識到自己同手同腳。
這幾日,她因這事忐忑了好久,擔心姐姐會覺得自己過于沉溺于情事而變得惴惴不安,也決定往后無論如何都要更加收斂克制。
也因為董蕓這幾天的態度,她幾乎不敢再妄想能再和對方進入親密關系,至少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她想都不敢想。
當然,克制也僅限于自己這方面。
如今姐姐主動求歡,她怎么可能會像個愣頭青一樣說出拒絕的話來。
幾日來左搖右擺的心思也在這一刻定了下來,隨之而來的是久違的沖動與渴望,但仍裝著一副鎮定自若地走到油燈邊上,道:“姐姐還看書嗎,不看我熄燈了哦。”
董蕓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都做到這份上了,還要看哪門子的書。
梨花被她這一眼,勾去了魂魄,吹熄了油燈,朝床榻走去。
等上了床,直接往里移過去,伸手就抱住那副溫熱柔軟的身子。
額頭相抵,呼吸糾纏。
積攢了數日的思念在這一刻釋放,梨花同樣感受到對方的急切,于是也不再憐惜。
粗糙的手指白日里還握著長刀大殺四方,如今開始丈量起了這片豐沃的土地。長年的勞作和近期密密麻麻的訓練,使得她手中生出一寸寸堅硬的繭子,刺人得緊。
有人被刺起渾身一陣陣的顫栗,梨花卻因為她的反應寸步難行。
梨花一邊輕聲安撫,一邊緊緊捉著她的腰肢,手口并用。
或許是因為洞中有第三人的存在,董蕓即便被刺激得頭皮發麻,卻仍不得不壓抑著喉嚨里的聲音。
梨花心疼她,直起身子去親了親她的唇角,輕聲道:“芙兒今天玩瘋了,中午也沒睡覺,天亮之前是不會醒的,你想叫就叫吧。”
董蕓羞惱,咬住了女孩的肩膀。
她和芙寶母女同床那么多年,女兒夜間就從來沒醒過她自己難道不知道,還用她來提醒。
可不醒歸不醒,她還是沒辦法做到視若無睹,任由自己放聲。
梨花被她這么一咬,再加上耳邊壓抑的呼吸,更是激動,再不分輕重,把董蕓殺了個潰不成軍。
今夜的雨也來得很應景,噼里啪啦地下了起來,雷聲透過洞穴的縫隙和懸崖上的開口傳了進來,充斥著整個山洞里。
雨聲很大,幾乎能掩蓋人的聲音。
借著雨聲,董蕓終于沒有壓抑得那么緊,低低地吟出聲來。
“梨花——梨花——”她低聲叫著,愛她在自己里邊作亂的手,愛她的力道,愛她橫沖直闖的沖勁兒。
雨水嘩嘩地下,流入山洞邊上的小池塘,溢了出來,淌了一地。
梨花咬著她的耳朵,輕聲問道:“要換墊子嗎?打濕了許多……”
董蕓喘著氣,搖了搖頭:“等會兒再換……”
這人這么久沒弄,現在才來第一次就換墊子,就兩張墊子怎么夠換?
“要重一點嗎?”梨花問道。
董蕓沒回答,但喉嚨里低低嗯了一聲。
梨花正要照著她說的做,不想剛好一陣雷聲打了過來,簾子后邊突然響起一陣稚嫩的囈語。
正在劇烈動作的兩人瞬間停了下來,大氣不敢出,等了一會兒,見到沒有動靜了,梨花這才又動了動胳膊。
董蕓擔心著,用力捉住了她的手。
“她沒醒。”梨花道。
董蕓咬著唇,依舊沒有放手,竭力地壓制著身體的一波波熱浪。
但緊張之下身體的反應卻更加明顯,不斷收縮著。
梨花感受到了,頓時一股氣沖著腦子里涌上來,渾身顫栗,不能自已。
董蕓同樣感受著她埋在自己胸口那汗津津的額頭,憐愛不已,低著頭親了親她的腦袋,直到真的確認那邊沒動靜了,這才松開握住她的手。
梨花右手恢復了自由,于是又開始重重復復。
“我好想你。”她低低說道,訴說著心里的情愫。
董蕓聽到這話,百忙之中忍不住掐了她一手,這是想她嗎,這明明白白是記掛著她的身體,想快活。
但不可否認,她也想她。
梨花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若是知道了定要會自己叫屈,這幾日她當真沒有往這方面想,要不是她今晚主動暗示,自己定然不會如此冒犯她。
但她很快就聽到女人溫柔的答復,響在耳邊。
“我也想你,每天都想。”
頓時眼睛瞬間發燙,手上動作慢了下來,抽出手來,一把緊緊抱住了她。
董蕓瞬間被吊在半空,有些哭笑不得,但這時再慢慢咀嚼夏尋雁說的話,便也認同了,這孩子是沒有安全感,身體的貼合或許可以帶來滅頂的快感,可卻敵不過短短一句想念。
她湊過去,含住女孩的唇,極盡溫柔地吻著她。
傻瓜,自己就那么好,讓她在意到這個地步。
第108章 籌備
云消雨歇, 兩張墊子物盡其用后也被丟棄到床下,梨花問道:“要把芙寶抱過來嗎?”
董蕓此時被她伺候得服帖,一根手指頭再不想動現在, 閉著眼睛答道:“抱過來,免得明早醒了發現自己單獨睡那一邊, 怕是要鬧。”
梨花起身去把小團子抱過來,放到最里面,自己摟著董蕓又躺了下來。
“困了嗎?困了就睡吧。”梨花又去摸她的手腳, 可能是剛剛經過一番運動,熱乎乎的, 這才放下心來。
董蕓其實還好, 甚至還想跟她聊聊夏尋雁白天時候說的那些問題, 說說些心底話,但想到這人昨夜連夜救人,晌午又帶人去偷襲荷村的那群惡棍,剛剛更是好一通伺候自己,心疼著她的身子,于是道:“困了, 睡吧。”
梨花嗯了一聲,低下頭來要去親了親她的臉頰, 董蕓感知到她的意圖,轉過頭來,嘴唇接住她的吻碰了一下她, 這才閉眼躺平。
梨花倒是沒有很累,尤其今夜又恢復了一場淋漓盡致的魚水之歡, 董蕓雖然沒說什么太多,但簡簡單單幾句話, 每一句都能像顆定心丸一樣,讓她的心一下子又安定了下來。
一安定,就想變本加厲地對對方好。
突然想起自己好像還有一次抽獎機會,趁著對方閉眼睡覺了,趕忙調出系統,希望這次能抽出一個好東西,能討她喜歡。
九號道:“宿主,你昨天救了劉有鐵父子,今天智取荷村魏虎等人,這些人都是十惡不赦之徒,你見義勇為為民除害,獎勵點數20點,除了10點固定在聲望,請對余下10點進行分配。”
梨花一聽有點數分配,欣喜若狂,二話不說就往體魄上加。
九號道:“宿主,當前屬性分配情況如下:智慧76體魄68聲望59承歡21,總計224,宿主還剩余一次抽獎機會,請問要現在進行抽獎嗎?”
梨花趕忙道:“現在抽!”
九號迅速調出抽獎面板。
梨花迫不及待就按了抽獎按鈕,很快,手上便多出了一個小布袋子,里邊鼓鼓囊囊,眼下油燈已滅洞里黑漆漆的,梨花看不出是什么東西。
九號道:“恭喜宿主,抽中了軍用七倍望遠鏡一個。”
“七倍望遠鏡?這是什么東西?”
“這是一個類似千里眼的東西,通過它,你能看得清楚更遠處的東西。”
“遠處是多遠?”
“望遠鏡其實不是說能看多遠,而是你在一定距離內看得清楚的東西,七倍距離之外你也能看得清。比如你一里之內看得清楚一個人或一行大字,七里之外通過這個東西也能看得清。”
梨花一聽,也沒多大高興,道:“我都有了你們系統了,你能感知方圓十里之內的所有動靜,難道這東西比你強?”
九號:“望遠鏡確實不如系統的掃描功能,甚至不能聽到聲音,但將來任務完成之后,系統不在了,這個東西不會回收,還可以繼續為宿主服務。”
梨花聽到這話,心里有一瞬間空蕩蕩的,如今她做事大部分都是依靠系統協助,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把系統的能力當成自己能力的一部分了。
乍一聽它要走,突然有一瞬間的不適應。
問道:“到時候任務完成了,我的那些屬性也會被調節回原值嗎?”
系統:“屬性點數已經是宿主身體的一部分,屆時不會回收。”
梨花這才松了一口氣,這些屬性雖然并不逆天,可自己天生愚鈍,若沒這些加成,哪里有今日的變化。
不過想到現下任務目標還遠著呢,于是便不再去操心那些還沒發生的事。
雖然這個望遠鏡對自己沒多大用處,但或許可以拿來糊弄其他人,自己以后獲取相關情報信息也能用這東西幫忙打掩護,不至于被人認為是妖怪。
“九號,這個望遠鏡可以給其他人看到或使用嗎?”
九號回道:“除了不能透露系統存在,其他的只要宿主能解釋得通,可任由宿主自行決定。”
梨花聽到這話,便心安了。
想到今天有新的屬性到賬,又抽了獎,還和姐姐的關系和好如初甚至更近一層,梨花開心極了,隨手將望遠鏡往枕頭邊一放,抱著董蕓柔軟的身子,心滿意足地進入夢鄉。
這樣的滿足感一直延續到次日早上。
她早早便起。
如今組建了突襲隊,即便溫香軟玉在側,也沒辦法賴床。
起床洗漱完畢,發現芙寶也醒了,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坐在床上,疑惑著自己睡覺的時候明明是睡娘和梨花中間,怎么又跑到了里邊來。
上次娘說自己睡覺亂動,翻著翻著就翻到里邊去了,她原不信,可每次醒來都這樣,那就是真的睡覺不安分了。
見到梨花站在東門口,立即伸出雙手,要抱。
梨花走過去,把她抱了起來,坐在床沿邊上,給她換上另外一套白天穿的衣服。
董蕓這時候也睜開了眼睛,從后面攬住她的腰,靠在她背后問道:“今天要這么早下去嗎?”
梨花感覺著她溫熱的身子挨上來,瞬間心湖蕩漾,像是水中投入了石子一般,波紋一圈一圈地向外蕩了出去,她輕輕嗯了一聲,“昨天組了個突襲隊,今天是組隊第一天,不能讓大伙兒等我。衣服放那我下晌回來再洗,今天盡量早些回來。”
董蕓慵懶地道了一聲好,趁著芙寶不注意,撥開她背后的頭發,在她頸后印了一個吻,又若無其事地躺下。
梨花感受著那潮濕的一觸,心跳得有些快,不敢轉頭去看她,輕咳了一聲,沖著芙寶道:“你要在上邊陪著娘還是跟我下去?”
芙寶有些為難,覺得娘在山洞里一個人孤單,應該陪著娘,可昨天說好了,今天要去找喜鵲姐姐。
董蕓見她那皺起來的小眉頭,笑道:“瞧把你為難的,娘看書,你在上邊我就光顧著看你了。”
芙寶嘻嘻笑了,趴下來去親董蕓。
董蕓抱著她揉了兩下才放開她道:“行了,跟梨花下去吧。”
梨花這才抱著她去洗了把臉,隨后背著小人下了山去。
……
突襲隊訓練的地點選在了村口過來霧隱山腳下的一處旱地上,這里帶著一點斜坡,但坡度不大,原先因為這個地方上邊石頭多種不出什么植物,因此也就荒廢了下來。
梨花確定地點后,讓大伙拾掇了一下,把上邊的蘆葦給割了,再稍微把最下邊的地方填了石頭和土,瞬間變成一個能容納三四百人的空地,還能向山坡方向無限延伸,用來訓練倒是不錯。
大牛也不再去上學,十五歲的小伙子,已經坐不下來學習了,要不是之前爹娘和梨花壓著要他學認幾個字,他連學堂都不愿去。
如今當真認得了幾個字,又加上村里出了這么個事,就更有借口不去。
他志不在此,梨花和父母自也不好說他什么。如今入了突襲隊,梨花便點了他給自己當助手,一來一家人,傳達指令也方便;二來這一年多以來,梨花從鏢局學藝回家,也沒少指點他,姐弟兩人早起有時間都會一起站樁,大牛具有一定的基礎。
看著身量幾乎趕上大根的大牛,厚實的肩膀和胳膊上鼓鼓的肌肉,其他人也沒敢有異議。
對于隊員訓練,梨花是有想法的。
眼下土匪來勢洶洶,可能明天后天就攻上來,當務之急要先有一個短期的速成訓練計劃。
但從天下大勢來看,這亂糟糟的局面會存在很長一段時間,除了荷村還會有鷹巢嶺,除了鷹巢嶺還會有其他的勢力繼續魚肉百姓,需要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
而且自己的儲君伴侶任務也需要人手,因此長期的訓練計劃也是必不可少。
至于訓練方案,梨花在鏢局時候和慕容錦一起訓練過,心里是有些章程。不過二人更側重于力量訓練以及技巧對抗,至于團隊協作方面,卻鮮有觸及。
大根雖然在軍中多年,但他屬于雜兵和炮灰,更有大部分時間還要被派去屯田,他對統籌一竅不通。
梨花很快就想到了一個人。
慕容九天看著眼前的小徒弟,有些詫異道:“你要組織你們村的人抗匪?”
梨花點頭道:“師父您也說過,習武之人要懲惡揚善,土匪如此囂張,戕害我同鄉,我沒有辦法袖手旁觀。”
慕容九天在開鏢局之前是當過軍隊將領,只是后來在戰場上被射瞎了一只眼睛這才退役回鄉。
對于操練士兵的協作能力,可謂是駕輕就熟。
這也是梨花沒有找自家老爹,舍近求遠的原因。
“我說不讓你懲惡揚善了嗎?”慕容九天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不過是詫異你們村子的人,居然敢把全部的身家性命寄托在你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身上,還有你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有這么大的勇氣,敢跟那些兇殘的悍匪叫板!”
梨花討好笑道:“這不是仗著有您在背后給我撐腰嘛。”
慕容九天舉起手想給她一個爆栗子。
他當然是欣賞自己這個徒兒,不然也不會將她收入門下。但若是要跟土匪作戰,僅憑村子里那些村民,還真不知道能不能成事。
但如今小徒弟和他們的怨已經結下來了,還能有什么辦法?
唯有備戰!
他倒是想去幫忙坐鎮,但家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妻子,三個愛到處亂跑的孩子需要時刻關注,各鏢師家眷目前都集中在鏢局,土匪流民隨時暴亂攻城,自己那個還算有本事的女兒卻整日不見蹤影,指望不上,他現在連鏢都不敢走了,更別提出城。
唯有傾囊相授。
但畢竟時間緊急,也只能選擇重要的說,好在梨花如今的領悟能力不錯,將他所教一一記下來。
臨了,梨花沖著慕容九天道:“師父,我們村子還缺武器和馬匹呢,您看看能不能幫我再弄一些刀槍……我有銀子的,您幫我搭個線就行。”
慕容九天聽了她的話,道:“馬兒只要有錢,二十來匹倒不是什么大問題,咱們鏢局往年都要換馬,是有熟人和門路,這事交給錦兒去辦就行。不過弓箭的話還得找人做,矛頭和大刀也得跟鐵匠那邊聯系,小數目應該問題不大,大批量他們不敢接——你且先回去等消息,回頭有信兒了我讓錦兒通知你。”
梨花一聽,喜出望外,今日進城,可謂是收獲頗豐。沒想到師父不僅沒有責罰她大包大攬,竟然還傾囊相授,如今連武器和馬匹都要替自己想辦法。
心中感激不盡,連忙跪地磕頭道:“多謝師父傾囊相授,又幫徒兒解決后顧之憂,徒兒替大柳樹村村民感謝師父大恩大德。”
慕容九天看她這樣,嘴上雖不留情,但眼底卻滿是欣賞,將人扶起道:“你所行是大義之事,我這個做師父的怎能袖手旁觀。”
更何況那位如今還藏身大柳樹村,要真出事,兄長可是要唯他是問!
第109章 過往
晚上。
梨花洗完澡出來, 見芙寶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只是位置從中間被挪到了里邊。
她不敢亂想,熄了燈后, 乖乖地躺到董蕓身邊,準備醞釀睡眠。
不想董蕓卻從枕頭邊上摸出一個東西, 遞給她道:“這是什么?”
梨花本就是故意將它放在床頭讓她發現的,于是不慌不忙回道:“這是千里眼,本來昨晚想跟你說的, 那時候太晚了。”
“哪兒來的?”
董蕓在山洞一天,早就把這個玩意兒摸透了, 知道了此物能望遠的秘密。
梨花搖了搖頭:“前些日子在寶溪村山上撿到的, 也不知道何人所丟失, 不過就算知道,我也沒打算要歸還。”
說到這,又遲疑道:“姐姐會覺得我這般是行為不端嗎?”
董蕓聽了這話,輕笑一聲:“那得看誰丟了,況且從撿到之日距今已有幾個月了,也沒見有人尋上來, 或許是老天贈予你的呢。”
梨花笑了:“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有了此物, 往后不管是對付土匪,還是北鎮撫司的人,咱們的勝算就大了許多。”
董蕓嗯了一聲, 心里多了些歡喜,又問她今天去做什么了。
梨花一一地如實回答, 后道:“師父答應幫我找武器,但目前只能拿到小批量的, 要多的怕是難。”
董蕓問道:“為何不去找左齊?他如今就在兵營里,裝備方面想來要比總鏢頭好拿許多。”
梨花遲疑了一下道:“我看姐姐并不愿與左齊師父往來,所以想先等慕容師父那邊有準信再說。”
董蕓這才轉過身子,面對著她道:“你知道左齊是誰的人嗎?”
梨花疑惑道:“不是姐姐曾經手下的人嗎?”
董蕓搖了搖頭:“是長公主的人。”
梨花愣了一下,她一直以為左齊是董姐姐以前的舊部,姐姐因為一直在逃避,所以才不愿與左齊見面,卻沒想到左齊竟是長公主的人。
“姐姐為何排斥長公主的人?”梨花小心翼翼問道,董蕓從未跟她透露過皇家的那些事,外人總說西塞的長公主是她的親姑姑,一生未婚未育,按理說應該最疼愛她才是,可她這些年來各處逃亡,卻從未想過要往西邊去。
梨花想知道其中的緣由!
當然,如果姐姐不愿意說,她也可以不用知道。
董蕓長舒了一口氣,“有些事情早該跟你說了。”
“長公主宇文瑛、我父皇和五姑姑華榮公主宇文慧,三人皆是我皇祖母所生,早些年,姐弟兄妹三人關系融洽相親相愛。”
說到這里,她聲音陡然一變:“但宇文瑛千不該萬不該招惹我五姑姑,還趁酒醉騙去了她的身子……”
梨花聽到這話,腦袋頓時嗡嗡嗡地響。
長公主和榮華公主不是……
“父皇待我兩位親姑姑都極好,更是封長公主為西塞王,以女子之身獲得封地,十分罕見,足以見得父皇對她的這份感情。”
“長公主前往封地的時候,五姑姑央求帶她一起走,對方沒有答應……長公主去封地沒過多久,五姑姑便急匆匆下嫁慶國公的二公子,那二公子本就是個病秧子,姑姑進門不過兩個月就成了寡婦。”
“直到宇文敬上位后,為了逼迫長公主交回西塞的兵權,命其回京述職,并承諾放華榮公主離京。長公主稱病未歸,宇文敬一怒之下,將已經守寡六年的五姑姑又賜婚于權臣衛將軍。”
梨花聽到這里,問道:“是因為長公主對五姑姑的背棄,姐姐才對長公主厭棄,是嗎?”
董蕓嗤笑一聲:“人人都道長公主情非得已,守在西塞封地,是為了保住我父皇這一脈不至于日后被趕盡殺絕;不回京是因為宇文敬本就是個偽君子,他的承諾做不得數,當真回來了,屆時只會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什么都保不住。”
“他們都說我不識大體,不明白長公主的苦心,更覺得我如今已經走投無路卻還不往西塞尋求庇護,實在是愚蠢至極。”
“或許這些真是她的苦衷,”董蕓說著,聲音變冷,“但我不能接受的是,李月娥那個賤人也在西塞。”
梨花心一緊,忙問道:“李月娥是誰?”
“當朝鎮西將軍李昊之女,李昊是朝廷派駐西塞的守軍將領。”
“……長公主和這位李月娥是什么關系?長公主很在意她?”
董蕓輕哼一聲:“這位李月娥正是我那位長公主姑姑少時傾慕的女人,醉酒那日,就是將我五姑姑當成了她!”
梨花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半晌才道:“既然對方是西塞守將之女,長公主雖為西塞王,但在一定程度上仍要受到守將制約,會不會是長公主想拉攏鎮西將軍,這才不得不與李月娥虛與委蛇?”
董蕓道:“旁人或許是這么認為,可我少時去過長公主的府邸,在她書房里見過李月娥的畫像。事實上,這兩人之間的那點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過她與誰相好那是她的事,可她們不該招惹我五姑姑!五姑姑二嫁衛將軍,直至后來被送往羯族和親,皆是李月娥這個歹毒的女人在背后一手設計!這事我都知道,長公主又豈會不知?”
“既然知道,不尋思著搭救親妹妹脫離苦海,卻窩在西塞不出,更是待李月娥的兒子宛如自己的親生!任由我五姑姑受苦受難視若無睹,你說我如何能忍?”
梨花感受到她的憤怒,趕忙緊握她的手道:“那李月娥的丈夫這么就任由她們二人這般嗎?”
董蕓沒好氣道:“她丈夫早死了,就是個臭寡婦,哼,宇文瑛就好這一口。”
梨花聽到這話,原本還有些悲痛的心情竟變得有些哭笑不得,姐姐這是氣壞了,罵人把自家五姑姑和夫子都一起罵進去了。
董蕓說著,依舊憤憤不平,“我不愿去西塞,便是不愿意見那如蛇蝎一般的女人,即便身死別處也不愿受這對奸/婦/淫/婦庇護。”
說罷,想到這些年的境遇,還有對長公主的失望,身子不由得有些發抖。
梨花心疼極了,將她摟住道:“無事,姐姐不需要她們的庇護,你有我,咱們一起,也能活得好好的。”
董蕓感受到她溫熱的懷抱,原本升騰的怒火微微消了一些,才慢慢解釋道:“芙寶是五姑姑和衛將軍的孩子,衛將軍雖是宇文敬的權臣,但此人還不算太壞,只是二人不小心中了李月娥的計,誤食了情藥……事后衛將軍這才向宇文敬提出要娶五姑姑,宇文敬為了籠絡這位大將軍便準了,更是借此機會威脅長公主回京,而不出所料長公主拒絕了。”
梨花問道:“后來衛將軍是怎么死的?”
“墜馬而死,”董蕓答道,“一個馬上將軍居然墜馬而亡,簡直匪夷所思。自那以后,人人都說我姑姑克夫,可誰知道事情的真相又是怎樣的呢?”
“倘若真是李月娥所為,那她當真是恨極了你五姑姑。”梨花說著,心里有些隱隱的猜測,但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又消失不見了。
董蕓嗤之以鼻:“不過是長公主縱容之下拈酸吃醋的把戲罷了,也就宇文瑛能忍得了她。三年前,羯族進犯,衛將軍身死,宇文敬為了談和,將我五姑姑再次利用了個夠,送她北上和親,這背后自然又少不了那個女人的手筆。”
梨花問道:“他們不知道五姑姑當時已經懷了芙寶嗎?”
董蕓搖頭:“五姑姑自知被那毒蛇盯上,此生注定難以安寧了,加上丈夫罹難,她便知不妙,于是隱瞞了有孕一事,免得孩子將來也要受到牽連。卻不想這個時候迎來和親噩耗,自知難逃此劫,加上我當時又為北鎮撫司所擒,于是她便與宇文敬提出條件,讓他把我給放了,否則寧遠自盡,玉石俱焚。”
“因為當時是羯族指定要五姑姑前去和親,宇文敬不敢輕舉妄動,又覺得捉拿我不是什么難事,于是便答應了她的條件,將我放了。”
“她以亡夫剛死不足半年為由,盡力拖延時間,偷偷生下孩子將芙兒托付與我,我在謝相的幫助下逃出京都。”
“后來你也知道了,姑姑前往羯族和親,宇文敬最后并沒有信守承諾放過我。”
“而長公主,安然穩坐她的西塞,對京都所發生之事似是渾然不知。”
“人人都說她有苦衷啊,呵,試想這么一個女人,連自己的親妹妹都護不住,我還敢奢求她能庇護得了我?”
梨花此時終于理清了董蕓背后隱藏著的那些秘密,為她過往遭遇感到心疼不已,也對那位對姐姐愛護有加的五姑姑無比惋惜。
“五姑姑必定長得極美。”梨花篤定道。
否則也不會被如此沒完沒了地利用,二嫁之后還被羯族指定為和親對象。
更不會遭到李月娥如此嫉恨!
董蕓聽她提起宇文慧,忍不住眼眶熱熱的,吸著鼻子道:“五姑姑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了,也是最好的姑姑……”
梨花聽她的鼻音,只覺得懷里的女人哪里還是天邊清冷的明月,不過是一個歷盡千辛萬苦被傷透了心的小女子而已。
用力地抱住她的身子安慰道:“你別擔心,五姑姑吉人自有天相,她現在定也無事,等將來咱們的情況好一些了,就去北羯把她接回家,好嗎?”
董蕓不知道她說的這個愿望未來能否實現,但此時的這句話,還讓她還是生出了一絲的期盼。
她輕輕嗯了一聲。
梨花又問道:“早之前我聽傳聞,說宇文敬得位不正,又逼死你母后,這事可是真的?”
董蕓點頭:“父皇之死,至今仍疑點重重,宇文敬登基之后垂涎我母后容貌,欲霸占兄妻,母后不愿受其凌辱,撞柱而亡。”
梨花心頭一緊,比起自己早先前受到向家的那些苦,姐姐年少的時光更苦,更讓人心疼。
“姐姐,相信我,終會有一日,我會親手斬下宇文敬的頭顱,為你父皇母后報仇,為五姑姑和你這些年受的苦討回公道。”
董蕓抵著她的額頭熱淚滾燙,道:“姐姐相信你。”
“還有那李月娥,定讓她自食惡果不得好死。”
董蕓摸了摸她的腦袋,抬起下巴去封她的唇。
她當然不愿將所有的希望放在年少的心上人的身上,這一切,都是她的擔子她的責任,也該由她自己來承擔才是。
如今天下大亂,何嘗又不是她的機會。
她更是有一種莫名的預感,此時跟身邊的這個女孩,或許真的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幻想中的一切,也許真的會一一實現。
第110章 殺殺殺
鷹巢嶺。
鬼見愁李籌居高臨下, 看著底下跪著的魏狗子。
“你是說大柳樹村的人設計殺害了你爹等十幾個人?”
魏狗子抹著眼淚,聲音帶著哭腔:“是啊表舅爺,明明是他們村先搶了水源, 我爹不過是帶人去討個說法,就被人殺了, 求表舅老爺為我做主!”
鬼見愁冷哼一聲:“你爹那么橫,怎么讓人給埋了,大柳樹村到底是什么來頭?”
魏狗子忙道:“也沒什么來頭, 就一群不知好歹的賤民。”
劉有鐵當夜是如何被救走的,五里坡上發生了什么事, 魏狗子至今還不知, 只知道一覺醒來人沒了, 他爹帶人前去拿糧等到天黑了也沒回來,這才意識到不妙,趕忙帶著人出去找,找了一晚上,才看到尸體全都給埋了,這才忙不迭地跑來了鷹巢嶺。
“就只聽說有個女娃娃, 箭法極好,第一次去的時候把我們中間一個人打得下巴都脫臼了, 其他的……好像沒有了。”
“一個女娃娃就能殺了你爹十幾人,有這么好的本事?”
鬼見愁臉上頓時來了興趣。
魏狗子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也不確定是不是那小賤人干的, 但是那村子的大戶因為私自截水,答應給我們村一千石糧食作為補償。我爹就是那日去取糧食的, 結果就”
說完聲音又哽咽了起來。
李籌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眼中的貪婪一覽無余。
“這個村子倒是還有點底氣, 能拿得出一千石糧食。”
魏狗子見狀,忙不迭地添油加醋:“是啊表舅老爺,他們村子有個大戶人家,家財萬貫,良田千畝。一千石糧食對他們來說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如果您能出手相助,上萬石糧食都不在話下。”
鬼見愁直勾勾地盯著魏狗子:“你小子為了忽悠我去給你爹報仇,可真是什么話都能說得出口。”
魏狗子被盯得心驚膽戰,額頭上冷汗直流,連忙擺手否認:“沒有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啊表舅老爺!”
說著又急切地辯解著,“當日去討說法的時候,我們還抬出了您的名頭來,可結果他們根本就沒把您放在眼里……”
鬼見愁聽到這話,臉上青筋一跳一跳,顯然是被魏狗子的話給激怒了,卻仍強行壓下心頭的怒火。
“我最近要準備帶兵去打晉陽城,沒工夫跟你去那些個小村子胡鬧。”
魏狗子一聽這話,頓時急了眼,“表舅老爺,你行行好,那些人都是一群軟腳蝦,咱只要稍微派點人手過去,就能把他們嚇得屁滾尿流,到時候他們準會乖乖投降,給表舅老爺送糧送女人——”
鬼見愁微微沉吟片刻,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既然那個村子的人這么不識抬舉,那我就成全你。明日讓大頭帶一百人跟你去料理了那些家伙。”
說著轉頭對一旁的李大頭說道:“大頭,這趟差事就交給你了。你對付這種小村子最有經驗了,手腳麻利點別拖后腿影響了咱們的后邊計劃。”
李大頭一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頭兒,放心吧,半天就能搞定。”
說著看向魏狗子:“那村子有漂亮的妞嗎,老子正嫌手頭的女人玩膩了。”
魏狗子忙不迭道:“有有有,那日射箭的小娘兒們就美得很,聽說先前公主還在他們村子住過哩,可惜人跟著白莊主往東去了。”
李大頭眼中頓時淫光一閃,笑得油膩,“好好好,有美人就好,老子這趟就是沖著美人去。”
然而這時鬼見愁卻突然開口:“我表哥根本就沒帶著公主逃跑,那些都是謠言。現在公主的下落還是個謎,大頭你回頭進村的時候給我仔細搜搜,說不定那公主還藏在大柳樹村沒跑遠。老子也想睡睡公主,你要是把人找來,咱們鷹巢嶺的第五把交椅你來做。”
李大頭一聽,可高興壞了,忙觍著臉道:“頭兒,這事兒包在我身上,定要把那大柳樹村給翻個底朝天,將那公主娘兒們給頭兒捉來樂一樂。”
魏狗子聽到這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便知道這是成了,心中不禁暗喜。
……
梨花從慕容九天那里回來之后,全身心地投入到對突襲隊和守村隊的訓練規劃之中。
“這幾日是非常時期,突襲隊在沒有任務的情況下,所有精力都放在訓練上。”
“守村隊的人半天訓練,半天進行防御工事。”
鏢局陸續送來二三十匹馬,突襲隊的人員也抓緊馬上訓練。
梨花每日都派出四名突襲隊的精銳隊員,朝著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出去探聽消息。
她雖有系統在身,但方圓十里之外就不在系統的可探測范圍之內。
而且隨著距離的增加和事態的復雜,系統所需的運算成本也會急劇上升,有時甚至無法及時反饋信息。
一旦敵人突然逼近,就算有十里距離作為緩沖,也依舊無濟于事。
再者村民不知道自己有系統,若是不外派斥候出去探查情況,那么自己的情報從何而來,如何跟其他人解釋,久而久之,大家會不會懷疑自己。
不過隨著梨花拿出望遠鏡,隊員們也意識到這位年輕的隊長手里是有神器相助,羨慕的同時也充滿了信心。
但讓梨花萬萬沒想到的是,往死里訓練五天之后,大柳樹村卻沒有等來鷹巢嶺的土匪。
倒是荷村率先遭了殃!
荷村和大柳樹村一樣,大約是七十多戶人家,四百多人的規模,在過去的一個多月里,整個村子一直被魏家父子以及村里的三十幾名無賴所控制。
這些人仗著背后有土匪撐腰,為非作歹無所不為,村里有糧食的得先孝敬這群人,家中妻女更是難逃厄運。
雖然也有人試圖反抗,但對方精良武器在手,更是以村民的親人作為人質相要挾,又極其殘忍地連砍了十多人,成功達到了震懾的作用,至此,整個村子就淪為了這群人的奴隸。
魏虎等十多人被大柳樹村砍殺埋尸五里坡這一消息傳來,原本如行尸走肉一般的村民心中不禁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可還沒等他們做出任何行動,魏狗子帶著一百多名土匪進村了!
魏狗子的目標明確,就是要干掉大柳樹村,為其父魏虎報仇,還要拿到劉大戶家的糧食,再繼續像控制荷村那樣控制住大柳樹村,將那群人變成自己的奴隸。
可誰知這一百多人走到荷村附近的時候,李大頭卻突然停下腳步,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看了魏狗子一眼。
“走了大半天了,腹中饑渴,狗子,待會兒路過你們村先弄點東西吃。”
魏狗子聞言,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心知肚明,村里哪還有什么糧食可言,這一百多號人進村,怕不得折騰老半天,什么時候才能去打大柳樹村。
一想到大柳樹村殺了自己親爹等十多人,他就恨不得馬上將整個村子的人都屠了,一刻都不能等。
但眼前的李大頭豈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魏狗子只得硬著頭皮,賠著笑臉。
“爺,您也知道,我們村子現在都在啃樹皮,怕是拿不出什么像樣的東西來招待諸位大爺。”
李大頭一聽這話,眼睛瞪得跟銅鈴似的,怒道:“那你意思是,讓大伙兒餓著肚子去干活?”
魏狗子嚇得一哆嗦,連忙解釋道:“哪敢啊!只是村子里確實沒什么吃的了。不過——要是爺想吃肉潤潤腸子,小的倒是有個辦法。”
于是一群人便浩浩蕩蕩地進了村。
隨后,幾戶人家的門被粗暴地踹開,孩子的凄厲的啼哭和慘叫聲相繼傳出來,親人的哀嚎聲更是此起彼伏地響起。
荷村的老村正看著這一切,心如刀絞。
他抬頭仰望著炎炎烈日,淚水順著溝壑叢生的臉頰滾滾而下:“蒼天啊!你為何如此無眼!干脆化作一把火將這世間的一切都燒了吧!”
說著從家中拿出一把菜刀,顫顫巍巍地往那群正在烹煮屠殺的土匪走去。
可惜還沒能接近那群惡魔,就被兩把大刀貫穿身體。
土匪們的狂笑不止,老村正死不瞑目,肚子被劃拉出滿腹的樹根草皮。
這一幕徹底點燃了附近其他村民的怒火,老村正的死像是壓死了駱駝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數日以來被壓迫的情緒再也壓不住。
村民哀嚎不已,紛紛涌出家門,帶著滿腔的憤怒和仇恨朝土匪們沖去。
活著生不如死,便死了吧!
一時間刀劍翻飛,慘叫聲此起彼伏,整個荷村仿佛陷入了人間地獄。
而此刻,原本帶著突襲隊埋伏在附近的梨花也看到了這一幕,一剎那間雙目赤紅。
“傳令下去,計劃有變!”
“秦大山、黎九帶領三隊四隊留守本村,加強戒備,不放任何人進村!”
“劉大根、石榴帶領一隊二隊緊急前往荷村救人,記住,只救人,不要與土匪糾纏,能救一個是一個!”
“突襲隊,跟在我后面列陣沖進去,第一波沖擊要快準狠,將土匪沖散,沖完就跑,不要讓他們聚起來的機會,給一隊二隊爭取救援時間。”
“沖出來后聚集一起,持續騷擾,他們必定會分散開來,我們再尋機干掉落單者。”
“我們的首要任務是保護村民和自己的性命,我們有馬,打不過就跑,不要戀戰,明白了嗎?”
眾人早就被前頭帶回來的消息給刺激到了,此時胸中激憤達到極點,齊齊應道,“明白!明白!明白!”
“跟著我,沖——”
梨花率先躍馬飛出原本設好的埋伏圈,朝著荷村的方向疾馳而去。
三十匹駿馬載著三十名熱血兒郎,眾人緊跟在少女的身后,從荷村村口沖入村子。
剩下的一二隊隊員緊隨其后,也涌進村子,準備著手救人。
此刻全面進入戰斗狀態,梨花讓系統將主要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周邊,她要率先沖入人群中,將這群土匪打散,分割戰場,破了他們的陣,使他們沒辦法抱團進攻。
而在只有半身鎖子甲的情況下,冷不丁的暗箭她沒辦法防備,只能交由系統來探測潛在威脅。
只要自己能□□不倒下,其他人的安全也能在很大程度上得到保障,這群土匪就別想組織大規模進攻。
烏泱泱一群土匪沒想過居然有人敢攻擊他們,愣了神之后很快就反應過來,趕緊操起家伙就迎了上來。
可梨花一馬當先,長刀劃過,卷起前頭那幾人的刀刃,直接沖入人群中,一刀掀翻了正在烹煮的一大鍋肉糜。
靠近大鍋子的幾人瞬間被燙得嗷嗷直叫,一群人亂成了一團。
緊隨其后的三十名突襲隊小將,借助馬兒的力量,揮舞著長刀和長矛沖入人群,將土匪們沖得七零八落,又連續踐踏了七八人。
沖過之后不管狀況如何,也不回頭,又往外跑去。
梨花長刀繞臂,策馬奔了一圈返回,卷了幾人,為突襲隊員斷后。
李大頭氣急敗壞,大呼:“趕緊帶人追上去,愣著干什么!”
土匪中也有七八匹馬,剩下的都是一群步兵小啰啰。
聽到李大頭呼喊,立即就有兩三人上馬,招呼了二三十個小啰啰朝著騎兵的方向追上來。
不出半里路,突襲隊便再次殺了個回馬槍。梨花帶五六名騎兵從側翼沖出,將追兵截成兩段。
隊伍被分割,他們的優勢瞬間被打破。
前半段的土匪見勢不妙剛想轉身逃走,卻見已經奔走的那十幾名騎兵竟全反身圍了上來。
高頭大馬橫沖直撞,長槍如林般刺出,一人一槍,刺完就走。
一輪沖鋒過后,還能站著的土匪已經寥寥無幾。
梨花見到后頭這十幾人差不多料理完成,不再堵著路,長刀揮過,連斬兩人后,將剩下的半撮人放過來,眾人再次圍上來進行新的一輪屠戮。
繼續回身,帶領一眾人往方才土匪集聚之處,打算故技重施,再次憑借騎兵之力,將人沖散,各個擊破。
不想李大頭卻已經策馬迎面上前,攔住她的去路。
梨花看著眼前滿臉橫肉的頭如桶大的賊人,還有其身后涌上來的五六十人,牙根咬緊,眼神中透露出寒意。
今日若是不把此人打下馬來,自己這群突襲兵才訓練剛沒幾天,和剩下這些殺人如牛毛的土匪直接干上,幾乎沒什么勝算。
擒賊先擒王,把這大腦袋給砍翻了,群龍無首,任他們再囂張也未必能組織起更有效進攻。
于是心中也便有了主意。
勒馬挺身滿眼嘲諷地看著對方。
李大頭也停了下來,道:“你就是大柳樹村把人下巴打脫臼的小娘們?”
梨花沒想到魏狗子居然連這種事都傳給鷹巢嶺的土匪,她冷哼一聲,道:“怎么,你也嫌自己下巴太多余了?”
“賤貨!”李大頭怒吼一聲,“敢這樣跟老子說話?”
梨花道:“我不單要這樣跟你說話,我還要把你那顆丑腦袋給砍下來喂狗!”
李大頭一聽,頓時火氣上頭,罵道:“臭娘們,真他娘給臉不要臉,待老子把你擒下馬來,當眾就辦了你!”
梨花冷笑道:“就怕你沒這個本事,還得叫你那群孫子來幫忙拿人。”
李大頭哪里受得了這種刺激,他臉上的橫肉一陣扭曲,怒極反笑,聲音如同雷霆般滾滾而來。
“老子今天收拾你,不需要任何人插手,要是拿不下你,拿不下你老子跪地給你當孫子。”
梨花計謀得逞,口中嘲諷道:“孫子,還不放馬過來!”
李大頭被激得火冒三丈,他大喝一聲,打馬上前。
梨花更不懼他,她數月以來和慕容錦在鏢局玩的就是這種單打獨斗的游戲,一對一她可一點都不帶怕的。
冷笑一聲,持刀迎了上去。
兩把長刀在空中激烈地碰撞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金鐵撞擊聲。
一時間,火花四濺,氣浪翻騰。
仿佛連周圍的空氣都被這股力量給震蕩得扭曲了起來。
李大頭身材魁梧,力量驚人,猶如一頭暴怒的狂象,想要憑借蠻力將梨花壓制住。
然而,梨花卻也不遑多讓。
她的體魄如今并不亞于李大頭,除此之外,她還比李大頭更加靈活,如同一只矯健的豹子,左砍右擋,迅猛無比。
而隨著戰斗的持續,李大頭的劣勢逐漸顯現出來,他脖子短粗,轉動不靈便,這使得他在戰斗中頻頻露出破綻。
梨花很快就抓住機會,突然一個回身,長刀如龍尾一般掃向李大頭的后背。
李大頭想要回身抵擋,動作卻稍顯遲緩。
就是這一剎那的遲緩,讓梨花的長刀成功地劃過了李大頭的后背,留下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李大頭吃痛之下,動作更加笨拙起來。
梨花乘勝追擊,手中長刀猶如暴風驟雨一般狂攻而下,逼得李大頭只能連連后退。
此時的李大頭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囂張氣焰,他滿臉都是驚恐和不甘,他沒想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娘們逼到這種地步。
戰斗仍在持續,梨花的長刀猶如銀色的游龍,每一次揮動都似乎要將空氣撕裂。
而李大頭雖然拼盡全力抵擋,但已是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突然,少女眼中閃過一道寒芒,她看準了李大頭的一個破綻,長刀猛地向前一刺。
這一刺快如閃電,勢如破竹,李大頭根本來不及反應,只聽得“噗嗤”一聲,長刀已經洞穿了他的胸膛。
巨大而又丑陋的腦袋上雙目圓睜,滿臉的不甘和驚恐,他低頭看著胸前冒出的刀尖,口中鮮血直噴。
他想要說些什么,但已經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梨花冷冷地看著李大頭,眼中沒有一絲憐憫,猛地一抽長刀,將其身體甩了出去。
巨大的身體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激起一片塵土。
周圍的土匪們被這一幕嚇得目瞪口呆,他們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勇猛無比的李大頭竟然會被一個小娘們斬殺在馬下。
梨花則一臉冷漠地收起長刀,聲音如寒冰一般道:“還有誰敢與我一戰?”
土匪嚇得紛紛后退,李大頭是他們這些人里面最厲害的一個,如今連他都被斬殺,他們更不是對手。
但想到自己還剩七十來人,居然不敢與一個小姑娘戰,無論如何都說不過去。
領頭一人扯著嗓子喊道:“她只有一人,大伙直接上了,將這臭娘兒們給撕了。”
話音剛落,后面剛料理完十幾個土匪的大牛等二十幾名突襲隊的隊員已經策馬而至,圍在梨花的身邊。
梨花低聲道:“他們人多,我們邊打邊退。”
話音剛落,土匪便沖了過來。
突襲隊的人且戰且退,然而在退至荷村的一處水塘邊上的時候,大根和石榴護著的一眾村民則正往另一側山上撤。
雖然不是一個方向,但一個村子能有多大,一眼就能望見。
梨花心頭一緊。
隊伍里面夾雜著老弱病殘,哪里能走得快,一追就能追得上。
果然,土匪們已經看到了那群村民,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立即放棄追趕突襲隊的騎兵們,轉而朝村民們的方向沖了過去。
而荷村的一眾村民見到這邊梨花她們邊打邊退,還以為他們已經敗北,不禁悲從中來,霎那間臉上再無生機,竟生出赴死的決心。
前頭幾個村民哈哈大笑,口中高喊道:“賊子,拼了,一起死吧!”
說完也調轉方向,瘋魔了一般地朝土匪沖來。
后面的村民也失去理智,跟著蜂擁而上。
大根和石榴等人拼命阻攔,卻已無濟于事,只得跟著上來抵御土匪。
不過幾息之間,兩撥人就撞到一處。
血肉之軀直接對抗長槍白刃,這如何能打得過。
梨花腦袋瞬間充血,熱血灌注全身,哪里還能再退,只得大喊:“突襲隊,殺,一個不留!”
自己發狠地催動馬匹沖入人群,大刀更是一遍一遍地揮出去,收回來,再揮出去,怒火騰騰燃燒,身子隱藏著無窮的力量被最大化地激發出來,每次出刀,幾乎無可阻擋,如同砍瓜切菜一般地收割著人頭。
身上也免不了受到一些刀傷,可這時候哪里還顧得上這些,只恨自己舞得不夠快,不夠狠!
她咬著牙,沖著前頭的村民道:“后退——鄉親們后退——我來斷后——”
然而,村民們已經被憤怒和絕望沖昏了頭腦,他們想起一個月以來的壓迫和羞辱、沒日沒夜的欺凌,甚至已經不想活下去了。
這一刻,他們只想與這群賊人同歸于盡!
赴死的決心也震懾到了土匪,隨后跟來的大根石榴等兩支隊伍近也加入了戰斗,雖然他們握槍的動作還很生澀,甚至沖刺的時候都還顫顫巍巍,但他們知道,若是他們后退一步,荷村的這群可憐人,就會多死一人!
梨花在這一瞬已經殺紅了眼,目中兇光畢露,馬不停蹄地揮舞著長刀。
而不知道從哪里沖下來的一小股人馬,——一群大約十七八歲的少年郎加入了戰斗,拿著尖利的竹子,朝土匪的身上捅去。
土匪看著身邊的同伙一個跟著一個倒下,終于發現勢頭不對,再無心戀戰,紛紛想要逃跑。
然而此時已經來不及,瘋狂撲上來的村民和騎兵們,還有一瞬間多出來的后援力量,將他們團團圍住。
梨花喝道:“此時不殺,更待何時!”
眾兒郎女郎雙目赤紅,長槍利竹紛紛刺出,貫穿土匪的身子,一時間,紅的黑的液體噴涌而出,浸滿了整個地面。
沒有武器的村民,轉身搬起周邊的石頭,憤恨著朝這些人頭上身子上砸去,將一個個人砸成了肉泥。
殺啊——
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