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綿延走廊的盡頭,是直哉大人為白繪子小姐特意準(zhǔn)備的更衣室。
里面有直哉大人從各處搜羅來的無限華美的衣裳,琳瑯滿目的珠寶飾品,但直哉大人真正放在里面的珍藏品只有一件。
是白繪子小姐。
侍女低垂著頭,守在更衣室的門外,像聾子一樣對更衣室內(nèi)的動靜毫無反應(yīng)。
等到禪院直哉心滿意足地出來,沖她揚揚下巴,示意她進去收拾后,侍女才默默進了這間神秘的更衣室。
空氣里漂浮著古怪的香氣,濃重的脂粉味發(fā)甜發(fā)膩,浸染了每個角落。
白繪子呆呆的躺在木質(zhì)地板上,長長的烏黑的發(fā)散落,身下凌亂鋪陳著各色艷麗的衣裳。
陰晦的屋內(nèi)沒有開燈,光線黯淡。
侍女看不見白繪子的神色,只能小心翼翼地跪坐一旁,小聲問她,“小姐,要服侍您穿衣服嗎?”
躺著發(fā)呆的白繪子回過神,坐直身子。
面孔雪白似透明,凌亂披散的發(fā)給她增添了幾分鬼魅精怪的氣息。
“不用,我自己來。”白繪子厭倦地站起來,隨意抽了一件外袍裹住身子。
侍女連忙起身,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跟著我做什么?先把那些收拾了。”白繪子不耐煩地皺眉,推開她。
“是。”
侍女束手束腳地站在一旁。
厚重的木門被合上,更衣室內(nèi)陡然陷入寂靜。
只有粉塵在微弱的光束里自在的胡亂飛舞著。
這里只剩她一個人了。
侍女的目光情不自禁地飄到精致的衣裳上,挪著腳步,手指輕輕劃過一排排昂貴的布料,按捺不住蠢蠢欲動的心,披上了和方才白繪子樣式相仿的櫻紅鮮艷的外袍,享受地轉(zhuǎn)了幾個圈。
高大的落地鏡前照出她少女思春的模樣。
其實,她的相貌也不差啊。
為什么,那人來了兩次,都對她視而不見呢?只會笑著擁白繪子小姐入懷,寵溺的親吻她,偶爾會漫不經(jīng)心地掃過她一眼。
侍女怔愣地摸上鏡子,鏡子里的自己臉蛋嬌美。
待不小心瞥見鏡子前的兩道手印時,她才小聲驚叫著收回手,羞紅了臉。
是男人和女人的模糊手印,交疊又狎昵地印在一起。
青湛湛的酒液在白瓷杯里晃蕩,暈出一圈圈波紋。
白繪子懶懶地坐在窗邊軟墊上,小小抿了兩口,看著窗外細(xì)密的雨絲飄搖。
“那位最強來看過你了嗎?”
禪院明知子捧著熱茶,湊在白繪子旁邊,小聲問她。
“嗯。”
“他真的對你完全沒興趣啊?你是不是沒用對方法啊?白繪子,要更柔軟可愛一點,才能抓住男人的心啊。”
“我不想提他。”白繪子心煩意亂地皺眉,“母親,你沒事做嗎?怎么這兩天一直來找我?又缺錢了?”
禪院明知子瑟縮著肩膀,尷尬的笑笑,“不是為了錢,我就是想單純陪陪你。”
“陪陪我?”白繪子感到莫名其妙,“你不是一直忙著和那位村西先生約會嗎?”
那位村西先生在盤星教,靠著禪院家和盤星教的合作關(guān)系作掩護,愣是和禪院明知子暗通款曲這么久。
禪院明知子眼神閃爍,“你是我的孩子嘛,多陪陪你怎么了?我對你也有感情的啊。”她說著忽然哽咽起來,眼泛淚光,滿臉慈愛地摸了摸白繪子的臉頰。
“你怎么了?”白繪子被她搞得心生警覺,“你又做錯什么事了嗎?又要我?guī)湍憬鉀Q?”
“沒有沒有,你這丫頭。”禪院明知子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動,下意識的摸了摸肚子。
“白繪子,還是早點嫁人吧,早點逃出禪院家。”禪院明知子又苦口婆心地勸她。
“太遲了,”白繪子伸手出窗外,清涼的雨絲飄上手心。
“哥哥不會放我走的。反正嫁人也只是被賣掉,賣給別的男人,和賣給哥哥,好像沒什么區(qū)別。”
“白繪子••••••”禪院明知子欲言又止,眼神哀切。
“母親,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還有,啊,為什么要突然抱我?”白繪子驚叫,卻被禪院明知子哭著摟入懷里。
“白繪子,對不起。”禪院明知子啜泣著,“你是我苦求神明才求來的孩子,我卻沒保護好你。”
溫?zé)岬臏I墜在白繪子的臉上,灼傷了她臉頰。
白繪子難得露出幾分笑意,依偎在禪院明知子溫暖的懷抱里,“沒關(guān)系啊,我是因為聽到母親的召喚才降生在這個世界的。”
雖然母親貪財,還一直癡戀各種不靠譜的男人,但畢竟是母親啊。
白繪子心情大好,招招手讓侍女又拿來一盒珠寶,大方的遞給她,“是不是又缺錢了?拿去用吧。”
禪院明知子期期艾艾地接過,“白繪子,就算不嫁人,也早點另謀出路吧。禪院家的孩子,只要姓禪院,都沒有好結(jié)果的。”
白繪子滿不在乎地點頭。
她一直在另謀出路啊,等到她變強大,有了足夠的力量,就送哥哥去死。
還有這骯臟封閉的禪院家,就一把火燒為灰燼吧。
一旁的侍女跪坐一邊伺候,看著眼前母慈女孝的溫馨場景,嘴角扯出諷刺的弧度。
目光幽幽地落在禪院明知子平坦的腹部上,若有所思。
直到禪院明知子察覺到,不自在地側(cè)過身,用寬大袖子遮住腹部。
咒術(shù)高專,訓(xùn)練室。
禪院真希看著場上不知疲倦練習(xí)的乙骨,“喂,乙骨,停下來休息會吧。”
乙骨卻好像完全沒聽到真希的喊聲,表情麻木地握著劍,銀亮劍光紛繁如影。
“這家伙!”真希生氣地想動手,卻被熊貓狗卷攔住。
“算了吧,真希。白繪子退學(xué),乙骨很傷心,還不能接受,再給他點時間吧。”
“嘖,真是麻煩。”真希皺眉,“白繪子也是,回了禪院家后就沒消息了。”
熊貓倒是不急,“五條老師不是去看過了嗎?說沒有什么問題,也許嫌疑洗清了,白繪子還能重新入學(xué)高專呢。”
不會的,禪院家不可能讓失敗的棋子再走上高專這個棋盤。
真希心里明白,但沒有反駁熊貓,只是故意提高嗓門,大聲提議道,“那我們找個機會見見白繪子吧,下周五條老師還要去禪院家的吧,我們申請下陪同一起去怎么樣?”
場上揮舞的劍聲頓時停住。
真希滿意地抱著雙臂,看乙骨眼含期待地走過來。
“下周,可以見到白繪子嗎?”他的嗓音干澀。
夜色深沉,走廊盡頭的更衣室內(nèi),只有皎潔清冷的月光透過紙糊窗戶灑落。
白繪子坐在窗邊高高的橫榻上,微微抬起下巴,月光浸染著漂亮又脆弱的臉。
“不要這樣。”她咬著手腕,呼吸變得急-促。
純白薄紗的層層疊疊的裙擺下,在寂靜無人的夜里發(fā)出窸窸窣窣的動靜。
“快點出來,嗯?”聽出她口氣里隱隱的威脅,藏在她裙擺里的少年才乖乖鉆出來,精致乖巧的臉蛋枕在她的膝蓋上,抬頭仰望著她。
鳶紫色的眼睛清澈,靜靜的流淌在溶溶月色里。
白繪子惱怒地用輕薄的紗裙蒙住他的臉,不想看他單純干凈的眼睛。
“狗卷,你怎么變得這么壞了?嗯?”
“有背著我偷偷看些什么東西嗎?”
被輕紗覆著臉的少年又無辜地眨巴了下大眼睛。
“算了。”不忍心和他置氣,被誘惑的白繪子俯身,隔著薄薄的紗輕輕舔上他薄薄的眼皮。
狗卷乖乖的一動不動,任憑白繪子輾轉(zhuǎn)舔嗜他臉頰兩側(cè)的咒文。
被濡濕的紗太礙事了。
白繪子一把掀起紗,又湊上前含住他的唇。
“我已經(jīng)很會接吻了,我來教你好嗎?” 白繪子下了榻,坐在跪坐地面的狗卷身上,摸著他的臉輕聲誘哄,“狗卷,把舌頭伸出來好嗎?”
狗卷乖乖的吐出舌頭,舌頭上的咒文清晰又澀氣,白繪子喘息著迫不及待地含弄住他的舌頭。
唇舌交纏的熱意涌上她的全身。
“他們欺負(fù)我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嗎?”白繪子按捺不住沖動,一手試探著抓住狗卷的脖頸,好奇地手下慢慢用力捏緊。
心滿意足地看著狗卷因為喘不過氣,而吐露更多的舌頭。
“好想對狗卷做更過分的事情,”白繪子輕輕啃咬著狗卷的唇,“可以嗎?狗卷?”
她的棉花娃娃沒有拒絕她,只是更加溫順地放松身體,讓她完全壓住他,擺明了服從的姿態(tài)。
白繪子拔下發(fā)簪,被松松綰起的長發(fā)如瀑而下,隨著她的俯身像深黑發(fā)亮的絲綢纏繞住兩人。
她的吐息熱熱的,潮濕的,齒間反復(fù)磨咬著狗卷嘴邊的咒文,直到他雪白的臉頰處微微泛紅。
“狗卷會哭嗎?嗯?他們就好喜歡我哭,我越痛苦,他們越興奮。”
“我學(xué)會了很多東西,很有趣,好想和狗卷試一試啊。”白繪子撫弄著狗卷的咒文,又壞心眼地把細(xì)白的手指伸進他的嘴里,翟戈弄著他的舌頭。
而狗卷,一如既往的任她施為,純?nèi)坏纳钭仙劬υ谠鹿饫飰艋玫牟豢伤甲h。
哪怕被她隨意擺弄的手指弄得微微干嘔,眼睛里蒙上薄薄一層淚意,也安安靜靜地躺在她身下,沒有絲毫掙扎。
“好喜歡你啊,狗卷。”白繪子愛憐地吻他,他像紫水晶一樣的眼睛倒映出她的裕望,“好想就這樣把狗卷吞下去啊。”
“不過在此之前,我們得先解決掉偷看的老鼠。”
白繪子直起身子,眼神冰冷,手里幻化出弓,箭頭對準(zhǔn)角落處。
被壓在地上的狗卷也微微側(cè)過臉,月光下紫粼粼的眼睛安靜地注視著那一處陰影。
躲在黑暗里的人驚恐地捂住嘴,屏住呼吸。
慘白的月光下,只有箭頭那一點銀光因為殺意,而閃閃發(fā)亮。
第32章
鐺!
箭羽射出,把地上狼狽爬行的人袖口緊緊釘在地板上。
那人顫顫巍巍地縮在角落里,看著白繪子一步步走近卻退無可退。
黯淡月光照亮她驚慌失措的模樣。
“果然是你,你對我的男人很感興趣嗎?”白繪子蹲下來,捏住她的下巴,有些郁悶地嘆氣,“怎么每次都好巧不巧被你撞見呢?”
侍女抖若篩糠,努力跪直身子求饒,“小姐,放過我吧,我不會說出去的。”
“說出去?”白繪子輕笑,指挑了挑侍女身上披著的外袍,很是眼熟,正是她先前見夏油杰時穿的一件。
“半夜三更來偷穿我衣服,難道是對我感興趣嗎?”
月光下白繪子的瞳仁晶亮,“禪院家秘密太多了,你知道的也太多了,該拿你怎么辦呢?”
“滾開!”
往日安靜的長長走廊里,響起混亂急切的腳步聲。
白繪子推開團團圍上來的侍女們,強行要往屋里闖。
“小姐,不能進去!明知子夫人還沒回來呢,里面不方便進去啊!”
“對啊,等明知子夫人回來吧!”
她們吵吵嚷嚷的,七嘴八舌地勸她。
白繪子猛地拽過一人的領(lǐng)口,“我是她女兒,為什么不能進去?再多說一句,你就去見禪院直哉!”
侍女們一想起禪院直哉的冷酷手段,便白了臉色,互相使了眼色后諾諾退下。
白繪子冷著臉進了屋,對著鑲嵌在墻面的整面鏡子,面色間閃過幾分掙扎,最后選擇拉開弓,一箭射去。
啪!
占據(jù)了整個墻面的鏡子四分五裂,碎片像銀亮雪花一樣四濺,發(fā)出稀里嘩啦的破碎聲響。
滿地的碎鏡片里倒映著房間里搖曳的燭火,閉目不語的神像,還有白繪子失望的眼神。
果然。
白繪子自嘲地笑了笑,身后是急急忙忙趕來的禪院明知子。
神像前供奉了嬰兒的物品,小小的襪子,可愛的手工鉤織的小帽子。
這些傾注了滿滿愛意的物品,一眼便能教人看出母親對這個新生命的期待和憧憬。
“為什么?”白繪子轉(zhuǎn)身,拼命搖晃母親的肩膀,“你不是說過會把我當(dāng)親生孩子嗎?不是說只會愛我嗎?你說過不會再要孩子的啊!”
禪院明知子心虛地撇過臉,不敢看崩潰的白繪子,“是村西他喜歡孩子,非要我生一個的嘛。”
“白繪子,你知道的,我很難懷孕的,這次是神明降臨,好心又賜了我一個孩子。”
“我還是愛你的啊,就算生了孩子,也會更愛你的。”
禪院明知子努力安慰她,試圖抱住她。
“愛我?”白繪子冷冷掙脫她的懷抱。
就在昨天,她還為這種母愛感動不已,今天,就發(fā)現(xiàn)這些全都是假的!
“母親,你打算和那個村西先生私奔,對嗎?你問我要的那些珠寶,是打算用來養(yǎng)新的孩子嗎?”
禪院明知子眼神閃爍,底氣不足地否認(rèn),“沒有啊。”
“你還在騙我!”白繪子狠狠推開她。
“為什么?為什么!”
“為什么要了我卻不愛我?為什么要拋棄我?”
白繪子聲嘶力竭地喊,雙眼猩紅,眼淚如雨落下。
禪院明知子被她推得站立不穩(wěn)倒在地上,也紅了眼眶,“白繪子,我愛你的啊,可是我真的想要一個真正的孩子。畢竟,”她欲言又止,望著繚繞燭火間閉目慈悲的神像,猶豫半晌終于把那句藏在心底多年的話說出來,“畢竟,你不是人啊。”
白繪子頓住,淚水盈盈于睫,卻忘了落下。
“什么意思?”她艱澀地問出口。
禪院明知子憔悴地跪在地上,目光哀切地一點點描摹著白繪子漂亮的臉蛋。
她是一點點辛辛苦苦把白繪子帶大的,看著白繪子和其他小孩子一樣慢慢長大,變得越來越漂亮,和正常人沒有什么不同。
可是多少個深夜里,她都守著白繪子的小床,在寂靜無人的夜里偷偷摸她的小手小腳,生怕這個來之不易的女兒突然長出第三只手或第三只腳。
她永遠(yuǎn)記得,小小的被襁褓包裹的孩子被抱過來,聲音稚嫩似鶯鳥輕啼。
“母親,你希望我是男孩還是女孩呢?”
禪院明知子太需要一個孩子了,就在剛才,醫(yī)生還殘酷地宣判了她很難再懷孕的消息。
禪院明知子抱住襁褓里的孩子輕輕搖晃,輕柔地哄她,哪怕她知道手里抱著的是怪物。
“女兒吧。”
她生下來就失去的便是女兒,所以神明聽見了她的痛哭聲,賜給了她新的女兒。
“我一直把你當(dāng)親女兒來愛,但是,”禪院明知子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個真正的孩子啊。村西說了,會想辦法帶我和肚子里的孩子離開。”
“白繪子,再原諒母親一次吧。我和村西會幫你找合適的男人,讓你好好嫁出禪院家。相信我,好嗎?”
相信什么呢?
她們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走吧。”白繪子放棄了,看著禪院明知子跪在地上,被鏡子碎片扎出的血,心灰意冷地嘆口氣。
“所以,無論是生為男孩,還是女孩,都不會有母親真的愛我。”
原來我就是將生,將生就是我,注定被母親拋棄。
干涸的眼眶里又涌出淚,白繪子愣愣地擦去。
“你們召喚我,又嫌棄我是怪物。”
禪院明知子啜泣不止,她按在鏡片上的手也被扎的鮮血淋漓。
“我是愛你的啊,白繪子。”
“都是騙子。”白繪子恍惚地念叨,踏出門的那一刻,又情不自禁回頭看了眼神像,“母親,你供奉的神明叫什么名字呢?”
“叫「惑」。 ”禪院明知子愣愣回答。
“不要再供奉了,祂是邪神啊。”
白繪子留下輕飄飄一句,失魂落魄離去。
柜子門被打開,露出里面被牢牢捆綁的侍女。
白繪子面無表情地把她拎出來。
侍女一眼便看出白繪子眼里的痛苦和麻木,還有紅腫的眼角處未消去的淚痕。
侍女惡意地笑,咧開嘴嘲諷她,“小姐,哭啼啼的去找你的好母親了嗎?看到真相了吧,感謝我吧,如果不是我告訴你,你還被蒙在鼓里呢。”
“可憐蟲啊,你母親都要和人跑了,你還,”侍女忽然止住聲,不自在地收起猙獰的面目,滿懷情意地看著來人。
男人一身深黑流麗金繡的袈裟,掀開簾子,笑容清淺地走過來。
“怎么了?急急忙忙喊我來禪院家?”
白繪子沒理他,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地上跪著的侍女,一見到夏油杰便少女含羞的模樣。
“你喜歡他?”白繪子踢踢侍女。
侍女沒吱聲,眼神卻直勾勾地黏著男人不放。
夏油杰幾不可見地皺眉,“她怎么了?”
“她告訴了我一個大秘密,我母親和你們盤星教的村西先生勾搭著,預(yù)謀私奔呢。”
“是嗎?”夏油杰作恍然大悟狀。
“裝什么?你早就知道了吧。”白繪子冷冷瞥他一眼。
“哦,我以為這種無關(guān)緊要的小事,不需要特意和你說。”夏油杰笑得風(fēng)淡云輕。
真想打爛他的臉,裝模作樣。
“不過,你,”白繪子沒好氣地把他拽過來,“真的很有女人緣啊,來了兩次便把我的侍女迷得七葷八素,神魂顛倒了。”
夏油杰配合地靠近她,笑得勾人又放蕩,“可惜我對猴子沒興趣,只關(guān)心有沒有迷倒大小姐。”
“怎么辦?你喜歡的男人只把你當(dāng)猴子哎。”白繪子冷笑,看著侍女臉色蒼白如紙,落井下石道。
侍女惡狠狠盯著白繪子,充滿仇恨的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
“這么恨我?我們親熱的時候你不會一直在偷看吧,”
“這次你不用躲起來偷看了,可以光明正大地看。”
她一把拽過一旁看好戲的夏油杰的脖頸,毫不猶豫地吻上他的唇。
“大小姐喜歡這么刺激的嗎?喜歡被人旁觀?”夏油杰揶揄她,被她不滿地咬了兩下嘴唇后才低笑著掐住她的腰,有力強勢地吻回她。
唇齒廝磨的聲音下流又澀情,曖昧的空氣黏著又濕熱,氣氛仿佛也漸漸發(fā)燙。
近在咫尺的距離,甚至能清晰的看見他們相抵的舌尖,你來我往地推拒著又緊緊癡纏。
夏油杰箍在白繪子腰上的手越來越用力,吻她的姿勢越來越迫切,急不可待地要把她吞吃入腹。
“你瘋了?”白繪子狼狽地躲過他的吻。
“不可以嗎?”夏油杰揩去唇邊的濕痕,又拉著她的手到他的袈裟下面,發(fā)出性感的短促的喘息聲,“有感受到嗎?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
“滾!”白繪子冷著臉抽出手,“先把她解決了。”
“嗨嗨。”夏油杰嘆氣,“大小姐這是吊著我嗎?每次都要我辛辛苦苦付出,才肯給點甜頭。”
他伸出手,面帶嫌惡地掐上侍女的脖頸。
侍女面色癲狂,拼命掙扎,心有不甘地怒吼,“你這么喜歡她,你知道她和別的男人••••••”
咔嚓。
脖子被修長的手輕松擰斷。
夏油杰掏出手帕仔仔細(xì)細(xì)擦手,“猴子歇斯底里的樣子更丑陋了。”
又掏出一個咒靈球捏碎。
深藍色的星星點點光芒閃爍后,地上軟啪啪癱倒的侍女又重新站起來,表情呆滯。
“出去守著吧。”白繪子淡淡地吩咐。
如果不是怕沒法和哥哥交代,也不用多此一舉讓夏油杰來做個傀儡了。
“是,小姐。”侍女恭恭敬敬地退下。
薰香裊裊的室內(nèi),白繪子依偎在夏油杰的懷里,繾綣地?fù)崦拿纨嫛?br />
剛才他冷漠的對人不屑一顧的模樣,壞壞的,卻讓人心動。
“你不好奇別的男人是指誰嗎?”
“誰?”夏油杰攥著她的手,在她手心輕柔落下一吻,像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你是想看我吃醋嫉妒的樣子嗎?”
“你會嗎?”白繪子反問他。
“唔,只要不是悟就好。”夏油杰仔細(xì)思索了下。
“為什么?”白繪子有些茫然。
夏油杰狡猾地不再回答她,笑著用吻封住她的唇。
第33章
她又進入了夢境嗎?
白繪子這樣想著,茫然地坐在祭臺上,看下面跪伏的村民們。
黑鴉鴉一片低下的腦袋,他們偷偷抬起眼看她的眼睛,小心翼翼,憧憬著討好著,又帶點畏懼。
還有掩飾不住的骨子里的貪婪。
看到一旁坐著熟悉的大腹便便的城主時,白繪子才若有所悟。
她的意識自由自在地漫散著,身體卻不受操控。
她像一個游魂一樣短暫地依附在這具身體上,可以看,可以聽,冷眼旁觀這一出戲。
城主諂媚地陪著笑臉,這段時日,他已經(jīng)充分見識到神明大人的力量。
“神明大人,村民們要為你修建神廟,您的名諱是什么呢?”
這副身體有和白繪子一模一樣的臉,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更為囂張肆意。
“我名為「惑」。 ”
我名為「惑」。
振聾發(fā)聵的一句。
白繪子藏在惑的身體里輕笑。
城主抱起侍女奉上的嬰兒,開懷大笑。
苦求已久的子嗣,都托承于神明大人的神力。
他走下祭臺,站在烏泱泱村民的前方,率先向神明跪下。
“感謝神明大人!祈求神明大人!”
“感謝神明大人!祈求神明大人!”
村民們跟著跪伏呼喊。
喊過她將生,也喊過她白繪子的母親,呆呆的跪在村民間,充滿恐懼地仰望這位熟悉又陌生的神明。
「惑」在高臺上笑得張揚恣肆,信徒們的愿力讓她力量大漲。
她施施然伸出手,遠(yuǎn)方盤旋在天邊的式神雪鳥便乖乖飛回她手上,親昵地用腦袋蹭蹭她的手心。
目之所及,舊神廟里的神像轟然倒塌,村民們用石頭鋤頭生生搗毀了舊神。
白繪子的心里涌起愉悅,暢快的報復(fù)感席卷全身。
她和「惑」一起大笑。
誰讓你對我不屑一顧呢?
對我的痛哭,我的哀求都置之不理,我那么虔誠地供奉你,卻不曾得到你半分青睞。
自此,新神替舊神。
“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耳邊傳來熟悉的不滿聲。
白繪子回過神,“對不起,哥哥,昨天睡得晚沒休息好。”
“好吧。”禪院直哉冷冷地盯著她,眼神里帶著考量。
“怎么了?哥哥。”
白繪子不著痕跡的瞥了眼一旁伺候的侍女,看不出是個傀儡呀。
“白繪子,”禪院直哉故意停頓,盯著白繪子的臉色,“你的母親呢?為什么這兩日沒見著她了?”
“母親去鄉(xiāng)下了,去收拾父親遺物了。怎么了?哥哥。”白繪子若無其事地幫他斟了一杯熱茶。
禪院直哉玩味一笑,“哦,我還以為她是跑了呢。”
白繪子捧住茶壺柄的手一頓。
禪院直哉摸著她長長的冰涼的發(fā)絲,手下用力一拽,白繪子便吃痛著跌進他的懷里。
滾燙的熱茶灑滿了她的手。
“哥哥,好痛。”白繪子軟聲求饒。
“痛嗎?”禪院直哉傲慢地瞥了一眼她被燙得通紅的手,“痛才能讓你清醒點,知道逃跑的代價嗎?告訴我,你母親去哪了?”
“哥哥為什么要管母親去哪呢?她對于禪院家來說,已經(jīng)沒有價值了。”白繪子把燙紅的右手藏在袖里,完好的左手輕輕撫上禪院直哉的臉頰,又順著他線條精巧的下頜輕輕劃至他的喉結(jié)處。
“再說了,哥哥也不需要用母親綁著我啊,我是心甘情愿的。沒了母親礙事,哥哥不是更方便隨時來找我嗎?”
她暗示意味十足地伏在他懷里,指尖輕點他滾動的喉結(jié)。
“是嗎?”禪院直哉勾起惡意的笑,“隨時來找你,我怕你會被玩壞。”
“你可以為你母親做到什么程度呢?”禪院直哉隨意地躺在地板上,黑金色的發(fā)絲垂落,耳朵上的耳釘閃閃發(fā)亮。他沖白繪子輕慢地伸出手,下著命令,“過來,這次你自己來。”
“好的,哥哥。”
白繪子跪爬在地面上,溫順地爬到他身邊,將臉輕輕放進他手心。
裙擺層層疊疊散落在地上,多么熟悉的感覺啊。
白繪子盯著他享受的臉,因為愜意瞇起的眼睛。
“哥哥,高專他們還懷疑是我操縱的飛鳥嗎?”
“啊?”禪院直哉不滿,這種情況下提什么掃興的高專啊。
他嗤笑著捏過白繪子小巧精致的下巴,隨意轉(zhuǎn)了轉(zhuǎn)她的臉,欣賞著她柔弱的不堪一擊的漂亮臉蛋,“那群老不死的想不開才會堅持懷疑你,你這么弱,怎么可能有能力操縱飛鳥?”
“是啊,我怎么可能呢?”白繪子輕笑,又被他一手粗暴地按在地上。
“哥哥,溫柔點啊。”她小聲地,嬌柔地抱怨著。
雨絲細(xì)細(xì)密密的,帶來一絲絲涼意。
熊貓第一個沖進來,看見盛裝打扮的站在門邊迎接的白繪子,眼前一亮,“白繪子,你這樣打扮真漂亮。”
“是嗎?謝謝熊貓。”白繪子笑著歪歪頭,頭上鑲嵌著寶石碎鉆的發(fā)飾折射出亮晶晶的光彩
再次是乙骨,進來后便癡癡凝望著她。
白繪子不自然地避開。
接著進來的是五條悟,一進門,和她懶洋洋地打了個招呼,“嗨,白繪子。”
又低下頭去收傘。
傘面上的雨滴匯成一道透明的小溪流,幾滴雨順著傘尖湮沒進地板。
“戴的是新墨鏡嗎?”白繪子盯著那幾滴濕痕,突兀地問。
“嗯,硝子送的,很帥吧。”五條悟耍帥地推了推墨鏡。
“很帥很帥,怎么這么自戀啊?”后面跟上來的禪院真希看不過去,推著他進屋。
“鮭魚,鮭魚。”狗卷也學(xué)著真希推五條悟。
“好,現(xiàn)在是在禪院家的歡聚時刻,我宣布,聚餐正式開始!”五條悟拉開禮炮,彩色的亮片噴出,洋洋灑灑地落了幾個學(xué)生滿身。
真希一臉無語,黑線狀,“原來老師神神秘秘的放在后備箱的就是這個嗎?”
“哈哈哈,是不是很驚喜?”五條悟叉腰,洋洋自得。
“不,很幼稚。”真希毫不留情地鄙視他,又幫著白繪子揀頭上的亮片,別扭地問她,“喂,回禪院家這么久,怎么也不給我們發(fā)個消息啊? ”
白繪子不好意思地道歉,“手機被哥哥收走了,沒辦法啊。”
“切,果然是禪院直哉這個混蛋!”真希罵了一句,又頭疼地看了眼乙骨。
邊角處,乙骨正落寞的望著白繪子,像濕漉漉的被拋棄的小狗,眼神期待,渴望著被白繪子摸摸。
可白繪子一直躲閃,避開和他的眼神接觸。
“好了好了,快來干杯。”五條悟隨手揉了揉乙骨的腦袋,塞給他一瓶飲料。
“來,慶祝和白繪子的見面,干杯!”
花花綠綠的各色飲料碰在一起。
白繪子習(xí)慣性地右手握住瓶口,和他們相碰。
雪白手背上燙紅的傷痕格外顯眼。
歡樂的空氣靜默了一瞬。
“怎么受傷了?”真希皺起眉。
“喝茶時不小心打翻了茶壺。”白繪子自然地放下袖子,遮住右手,笑得恬然。
“是嗎?”真希半信半疑,銳利的目光又逡巡在她高高的衣領(lǐng)上。
“對啊,小傷而已。”
“難得見面,熊貓給我們講點好笑的笑話吧。”白繪子提議道。
喜歡講冷笑話的熊貓?zhí)鰜恚S躍欲試地準(zhǔn)備大展身手。
歡快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吵吵嚷嚷中,白繪子站起身,“我去后院再拿點甜點。”
乙骨眼神追隨著她,猶豫著想起身時,卻被五條悟輕輕按下。
“我來幫忙吧。”五條悟長腿一邁,跟上她。
雨變得更大了,把庭院里的紅葉打得零落。
侍女正要回屋拿傘時,五條悟已經(jīng)撐起黑色的傘,走到臺階下,“走嗎?”
白繪子沉默地進入他的傘下。
傘面是噼里啪啦的雨聲,雜亂又吵得人心煩意亂。
“我的調(diào)查什么時候結(jié)束呢?”白繪子打破傘下這奇怪的安靜。
“快結(jié)束了。”
“是嗎?”白繪子如釋重負(fù)地嘆了口氣,“那我們以后不用見面了吧。”
五條悟停住腳步,墨鏡后亮藍色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她,“不考慮下轉(zhuǎn)學(xué)到京都嗎?歌姬可以照看你。”
“不考慮。”
白繪子冷淡地拒絕。
“唔。”像遇到了棘手的麻煩,五條悟修長白皙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傘柄。
“可以檢查下項圈嗎?”
她的衣領(lǐng)高高的,把脖間的項圈也遮住了。
“什么?”盯著他手指發(fā)呆的白繪子回過神,像聽到了很好笑的笑話,眼神嘲諷,“確定只是檢查項圈嗎?”
她沒有拒絕,撥開領(lǐng)口。
銀色項圈細(xì)細(xì)的勒住她的脖頸,綴著的藍寶石澄澈又晶瑩。
與此同時,清晰可見的,是被男人狠狠掐住脖子時留下的青紫指痕。
“禪院直哉?”
“這與你無關(guān)吧。”
“對了,剛才那么多學(xué)生在場,我沒有好意思說。”白繪子慢條斯理地整理好領(lǐng)口,“以后別再見我了。”
她抬起臉,盈盈的杏眼里閃爍著恨意,“我只想要你的愛,不想要你的可憐,你也不用因為那點愧疚特意帶著他們來看望我。”
“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學(xué)生了,和你的每一次見面只會讓我感到惡心。”
“所以,別再來煩我了。”
第一次,她的眼里沒有愛意,只有全然的恨意。
雨聲嘩啦啦的,把傘下的世界淹沒。
“噗。”硝子狼狽地噴出一大口飲料,“她真的這么對你說啊?”
五條悟側(cè)身閃過,難得郁悶的把飲料罐捏扁,“對啊。”
硝子沒理會他不滿的嘟囔,只是靠著桌角沉思。
“也很有道理啊,學(xué)生們都是前途光明的厲害咒術(shù)師,而她退學(xué)被關(guān)在禪院家,心里不平衡很正常吧。”
“當(dāng)然,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硝子手指點點他的心臟處,“你對她是不是太關(guān)注了?”
硝子歪歪頭,笑容燦爛,“雖然知道你是人渣,但你能和我保證下,不對漂亮的女學(xué)生下手嗎?”
第34章
深夜,禪院家,大廳。
白繪子跪在地上,姿態(tài)溫順。
禪院家主坐在高高的榻上,眼神深沉。
“六眼專門帶幾個學(xué)生來看你?”
“他好像不是你報告里說的那樣,對你完全沒有興趣。”
“禪院家再給你安排個名頭進高專如何?”
果然,聞到點六眼的味道,就恨不得立馬沾上去。
白繪子面露難色,“可,家主,六眼來是來了,卻只是檢查了我的項圈,”她小心翼翼地抬頭,“還說以后不再來了,要劃清界限,帶著幾個學(xué)生來見我最后一面。”
她說著哽咽起來,“其實我和高專幾位學(xué)生還很有幾分情意,好歹也并肩作戰(zhàn)過。可是六眼太霸道了,說不給我見就是不見嗎?憑什么呢?”
好像戳到了傷心處,情緒難以自控,白繪子忍不住抽泣起來。
禪院家主被她哭得心煩意亂地抬手,“好了,夠了!”
“要你有何用?”
“算了,退下吧,既然高專那邊說飛鳥調(diào)查已經(jīng)結(jié)束,那你老老實實呆在屋里反省。”
“等你母親從鄉(xiāng)下回來,就趕緊相看人把你嫁出去。”
他嫌惡地?fù)]揮手,示意白繪子下去。
等白繪子柔若無骨的身影消失了,才收起臉上的不耐煩,面無表情,渾濁的眼睛里閃過殺意。
“家主,就這樣下手嗎?”手下面帶猶豫,“她脖子上還戴著六眼的項圈,要不等六眼把這項圈拿走后再下手?”
“我們從死人的脖子上把項圈摘給他,不是好心幫他省事嘛。”禪院家主冷笑。
“禪院明知子已經(jīng)跑了,這個白繪子能費盡心思榜上直哉,就說明她不像表面看起來那么蠢貨,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禪院家主越說越怒,狠狠一拳錘下膝前矮桌,四分五裂地炸開木屑。
“出來!再說一遍白繪子和直哉的事!”禪院家主一聲怒吼。
厚重的簾幔后面藏身已久的人出來,恭恭敬敬地跪下。
“家主,白繪子小姐把直哉大人玩弄于鼓掌,還挑撥離間,使得直哉大人和家主您反目。”
“白繪子小姐不盡心完成六眼的任務(wù),把家族使命當(dāng)游戲,正是仗著直哉大人的庇護,有恃無恐啊。”
“再說了,”來人吞吐,“明知子夫人逃跑,家主您但凡再查查,就知道是直哉大人縱容了。”
“混賬!”禪院家主怒不可遏,“被一個女人玩得失了神智!”
他大掌抓過還在糾結(jié)躊躇的手下,“今晚,今晚就殺了她!趁著直哉這幾天出任務(wù)在外,去!”
“是,是。”手下被他推倒在地上,又狼狽地爬起來。
對著跪著的人手一點,“你,你和我一起去。”
“是。”跪伏在地面的人抬起頭,露出熟悉的面孔。
正是侍女。
“你去哪了?”白繪子坐在窗前,月光透過薄薄的窗紙清泠泠灑落在她臉上。
“小姐,我去了趟后院,幫您拿了床厚被。”
侍女把厚被子展開,“小姐,要幫您鋪上吧。”
“鋪上吧。”白繪子漫不經(jīng)心地支著下巴,“對了,當(dāng)告密者的滋味怎么樣?”
背對著她的侍女僵直了后背。
“很爽吧,借家主的手除掉我,嗯?”白繪子笑著起身。
“怎么?好奇我怎么知道的嗎?”白繪子撫上她的脖頸,溫柔地擦去她額頭的冷汗,“你身上有我的箭鏃啊,我一進大廳就知道你藏在簾幔后面了。”
她輕輕從侍女發(fā)間抽出發(fā)簪,發(fā)簪上綴著一個小小的箭鏃。
“說好的傀儡呢。看來,我被夏油杰耍了一通。”白繪子輕笑,笑容又變得殘忍。
她握著發(fā)簪隨手一揮,銀亮的一線光刺入告密者的喉嚨。
侍女軟軟倒地。
慘白月光像潮水一樣涌入,無情舔舐著她脖頸處的猙獰血洞。
寂靜的夜被打破,侍女們的尖叫聲劃破天際,侍從們怒吼著舉起燃燒的火把。
火光幢幢,猙獰火舌搖曳在锃亮的刀劍上,武器亮出寒芒,毫不掩飾的殺意。
“這么迫不及待殺我嗎?”白繪子冷笑,拉滿弓,箭矢如流星射出。
突破包圍的一角后,閃身躲入陰影處。
“啊,來不及了。”白繪子捂住肚子上豁開的洞口,血汩汩流下。
沒時間浪費了。
白繪子撕下袖口,將傷口處用力綁緊,翻身躍進禪院明知子的內(nèi)院。
一腳踹開暗室的門,對著香火繚繞間的閉目慈悲的神像一箭射去。
“歸來!”
神像轟然炸開,碎片化為一群飛鳥,撲扇而來,圍聚在白繪子周圍守護著。
白繪子伸出手,飛鳥們又凝聚為一只,久別重逢地落在她手心,雪白的身體,長長的鮮紅的喙。
“沒有時間了,可我還沒恢復(fù)力量。”白繪子嘆氣,傷口處的血滴在冰冷臺階上,不一會便積成了小小的血汪。
“靠你了,「鴛」。 ”她把飛鳥往高空一拋。
飛鳥發(fā)出凄厲一聲啼鳴,驚破云霄。
在深黑的夜空里幻化成巨大的身軀,鼓動著小船般的翅膀,每一次撲扇翅膀,便呼嘯著卷起一股颶風(fēng),把追上來的人們扇得東倒西歪。
“她能操控飛鳥!”
“就是高專后山的鳥!”
“邪神,是邪神!”
“高專的調(diào)查錯了!”
人們驚呼奔逃,四下潰散。
邪神?
白繪子坐在飛鳥的背上冷笑,渴求我力量跪在我腳邊的時候,明明那么誠心地呼喊我神明大人啊。
邪神又怎么樣呢?
白繪子張開弓,烏黑的長長的發(fā)在狂風(fēng)里凌亂飛舞。
冰冷的箭頭對準(zhǔn)攢動人頭里的那張陰沉的臉,白繪子笑得囂張,“家主大人,想好怎么和高層解釋了嗎?”
“我啊,真的會操縱飛鳥呢。”
禪院家主眼里的惡毒如墨滴下,大手一揮,“追上去!殺了她!”
巨鳥仰脖啼嘯,翅膀扇飛一群人后,便載著白繪子往高專后山的方向飛去。
“她居然真的會操縱飛鳥?!”真人一臉難以置信,剛才一幕看得他瞠目結(jié)舌,“喂,夏油,你知道嗎?”
“不知道。”夏油杰露出玩味的笑,“我只是想逼她一把,讓她失去禪院家的庇護,走投無路時帶著乙骨來投靠我。”
“不過,現(xiàn)在的她,貌似比乙骨更有價值。”夏油杰捂著下巴沉吟,“她往高專后山飛,是去那里找什么嗎?跟上去吧。”
夜風(fēng)寒冷,刮在臉上刺骨的疼。
血止不住地流,濡濕了飛鳥潔白的羽毛。
白繪子麻木地捂住肚子上的傷口,該死的禪院家用特制的咒具來刺傷她,等她恢復(fù)了力量,她一定要他們血債血償。
可是現(xiàn)在,禪院明知子供奉給她的愿力有限,她已經(jīng)要堅持不住了。
「鴛」的力量消耗完,身型急劇收縮,最后再也承受不住白繪子,一人一鳥狼狽地降落,滾在荒涼的后山外。
可惡!
白繪子面色蒼白如紙,抱著肚子上血流不止的傷口惱怒捶地,只差一點點距離了,如果能堅持到后山,她就能,就能! !
山下有火把晃動,傳來追兵的呼喊聲。
白繪子筋疲力盡地躲在石頭后面,疼痛地喘息著。
“要幫忙嗎?”耳邊傳來熟悉的帶著笑意的聲音。
夏油杰和真人不急不忙地走近白繪子,看著白繪子茍延殘喘的模樣。
“受了好嚴(yán)重的傷啊。”夏油杰假惺惺地蹲在她面前。
“你的飛鳥呢?力量用盡消失了嗎?”他故作疑惑地張望。
白繪子冷眼看著他演戲,“你來為我收尸?”
“還沒到那個程度吧。現(xiàn)在你走投無路,無處可去了吧,我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盤星教!”
夏油杰笑瞇瞇地伸出手,“考慮下?”
“大費周章就為了逼我進盤星教?”白繪子沾滿血污的手握上他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夏油,你是想讓我失去一切,只能依附你是嗎?”
噗—
是銳器插入血肉的聲音。
夏油杰皺起眉,抽出手,看著手心被狠狠插進去的箭鏃失笑,“這么記仇?”
“當(dāng)然。”白繪子仰起臉,眼神輕蔑,“滾吧,把我逼成這樣,怎么有臉面來讓我歸順于你?”
“確定嗎?追兵來了,死了可不要怪我。”夏油杰冷淡地起身。
“滾吧。”
“呵。”夏油杰和真人隱沒在黑暗里。
紛亂的腳步聲靠近,劍和刀槍團團圍住白繪子。
“小姐。”
禪院家的人警惕地靠近,留意四周。
“小姐,那怪鳥呢?”
“要殺就殺,問那么多廢話干嘛。”白繪子捂著血洇濕一片的肚子,笑得嘲諷。
為首的人一揮手,身后的侍從上前,試探著刺下一劍。
“唔。”鋒銳的劍深深扎進肩膀,白繪子痛得悶哼一聲。
怪鳥沒有現(xiàn)身。
“好。小姐,我也不讓你多痛苦,直接送你上路吧。”
他猙獰面目,手里長劍揮起,直直往她心口刺去!
白繪子疲倦地閉上眼。
下一秒,脖頸間的水藍色寶石咔嚓裂開一條縫!
巨大光波席卷而來,驚天動地的爆破聲后,一群人化為烏有。
寂靜無聲。
平地被轟為巨坑,滿目瘡痍。
白繪子不由自主地往下墜落。
呼嘯的風(fēng)吹亂她的發(fā),也吹亂了來人的發(fā)。
他往下躍,伸手來抓她,蒼藍的眼睛遠(yuǎn)比寶石還瑰麗。
第一次,他的眼里只有她。
白繪子輕笑,握上他的手,軟綿綿被他拉進懷里,心頭涌上愉悅和竊喜。
“老師,原來你對我也不是那么無情。”她像高專里那樣,充滿眷戀的喊他。
五條悟嘆口氣,手指捂住她血流不止的肚子上的傷口,“我?guī)闳フ蚁踝印!?br />
“不要。”白繪子攬上他的脖頸,緊緊抱住他,“老師,來我的世界玩一玩吧。”
她露出一抹古怪的笑,用最后的力量召喚著。
“歸來!”
飛鳥啼嘯著撲來,碩大的羽翼遮天蔽日,將他們一口吞入腹中。
第35章
東京,人來人往的中心。
冬日的雪花飄飄揚揚落下,街道上的年輕女孩們卻不怕冷地光著腿,穿著時尚,嬉笑著走過。
時不時有挽著手結(jié)伴的女生們回頭,目光含羞帶怯地落在路邊的兩人身上。
五條悟習(xí)慣了這種關(guān)注,無聊地踢著路上厚厚的積雪,“她怎么還沒來啊?那個笨蛋,不會走丟了吧。”
夏油杰撣撣高專校服上落下的雪花,打量著四處環(huán)境。
花花綠綠的gg牌,大廈上鑲嵌的巨大led屏播放著時興的gg產(chǎn)品。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五條悟滑下墨鏡,六眼銳利地盯著搭檔。
“沒什么。”夏油杰笑著,看著眼前塵封在記憶里已久的摯友。
桀驁,自戀,張狂,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哈?杰,為什么你笑得這么假啊?”五條悟直接上手,捏著摯友的臉胡亂揉搓。
夏油杰額頭上冒出惱怒的“井”字,毫不猶豫地伸手抓他的白毛,反擊他。
兩人吵吵嚷嚷拌嘴鬧成一團時,白繪子才姍姍來遲。
她撐著一把雪白的傘,圍著淺藍色的格子圍巾,米色的短腿襪和格子裙間,露出細(xì)膩雪白的一截大腿。
“你們倆怎么又掐在一起了?”白繪子把他們倆拉開。
“是杰不好。”五條悟跳出來先告狀,漂亮的眼睛里沒有陰霾,像冬日晴空一樣澄凈。
五條悟又不滿地捏捏白繪子的臉蛋,“怎么又遲到?等你好久,還以為你又走丟了。”
白繪子臉蛋被他扯得變形,聲音含糊不清,“出來玩當(dāng)然要打扮一下啊。”
“哼哼。”五條悟松開手,哼哼唧唧,“所以遲到了一個小時嗎?”
就像一只傲嬌的名貴的貓貓,耍著小脾氣抱怨。
原來,高專時候的五條悟老師是這樣的嗎?
“對不起啊,下次不會遲到了。”白繪子踮起腳尖,試著摸摸他被夏油杰揉亂的發(fā)。
“你好矮啊,這種身高就不要來摸我腦袋啦。”
五條悟吊兒郎當(dāng)?shù)匾皇植逯诖虏鬯眢w卻很配合地彎下,任憑白繪子像給貓貓順毛一樣,手指輕輕理順?biāo)念^發(fā)。
“好可愛。”白繪子忍不住感嘆。
“喂,不要用可愛來形容男人。想夸我的話,就夸我是天下無敵帥好嗎?”五條悟擰起眉,耍帥地推推墨鏡。
抱著雙臂冷眼旁觀的夏油杰像是看到了什么搞笑畫面,笑得撲哧出了聲。
等五條悟疑惑望向他時,夏油杰才彎了彎狹長的眉眼,提醒他們。
“不走嗎?電影好像要開場了。”
“OK,出發(fā)吧。”五條悟大大咧咧地攬上夏油杰的肩膀,又提醒白繪子,“走啊。”
“好。”白繪子趕上,伸出手自然地握住他的手臂。
趁著五條悟走到前面排隊取票,后面的兩人心照不宣地慢下腳步,和五條悟拉開距離。
“捏造一個虛假的境有意思嗎?他給了你一點甜頭,救了你一次,又毫不猶豫地愛上他了?”夏油杰毫不客氣地嘲諷她。
“你好像還沒搞清楚狀況。”白繪子冷眼瞥他。
“在我的境里惹惱我,是想逼得我殺了你嗎?”
“殺了我,你還能維持這個境嗎?”夏油杰露出一個篤定的笑,“你遲到的一個小時,是在編造境吧。發(fā)現(xiàn)我也進來了,是不是很慌張很惱怒?”
“你猜的沒錯,殺了你會讓整個境崩塌。”被拆穿的白繪子大方點頭,坦坦蕩蕩地承認(rèn)。
“看到你出現(xiàn)在境里的一剎那,我是很惱火。”
“但比起惱火,我更疑惑,為什么夏油大人要進這個境呢?”
白繪子故意頓住,得意的笑,“看見我有危險,就失去理智奮不顧身地跳進來了?是我自作多情,還是夏油大人愛上我了?”
夏油杰輕笑,“也許你不是自作多情呢,我真的愛上你了也說不定。”
“畢竟我們度過那么多快樂的時光。”
他意有所指,露出懷念的表情。
白繪子沒理會他的話,冷冷地警告他:“在我的境里,老實點,不要打攪我和他的相處。”
又撫上他的臉,帶點侮辱意味地輕輕拍拍他的臉,“畢竟,你耍了我一次,害得我和禪院家撕破臉,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算賬?”
夏油杰微微側(cè)臉,曖昧地吻上她的手心,狹長的眼睛微微抬起,“可以啊,晚上單獨來我的宿舍找我算賬嗎?這個境里,你的力量更強大,對我做什么都可以吧。”
他現(xiàn)在還是十幾歲少年的模樣,俊秀又文雅,眉眼間的勾引隱秘又生動。
“沒興趣。”白繪子冷淡地抽出手。
五條悟正好抱著爆米花飲料走過來,“喂,你們在磨蹭什么啊?”
“在和夏油討論我的父母,悟,過兩天來我家里玩吧。”白繪子笑意盈盈的邀請他。
“好啊。”五條悟咬著可樂吸管,帶頭走在前面,找了位置坐下。
心懷鬼胎的兩人靠著他兩側(cè)坐下。
空蕩蕩的影院里只有他們?nèi)耍@當(dāng)然是因為整個境都由白繪子隨意創(chuàng)造。
如果可以,她還想把夏油杰也丟出去。
電影是早已上映過的舊電影,清醒的白繪子和夏油杰當(dāng)然都看過,只有記憶被混淆替換的五條悟津津有味地看。
這個年紀(jì)的他,看起來完全就是快樂單純的大孩子。
看到開心處,漂亮的藍眼睛會微微發(fā)亮。
白繪子突然有點困倦。
編造能蒙騙過六眼的境,耗費她太多力量了。
白繪子輕輕倚在五條悟的肩膀上,五條悟也沒有拒絕她。
這是一個完美的境。
她不姓禪院,也沒有帶著家主的任務(wù),也沒有老師學(xué)生的地位差別。
她僅僅是他并肩作戰(zhàn)的好友,接下來,她還會向他展示她有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庭,她有疼愛她的父母,有三倆好友,沒有奇怪的身世,沒有逼迫她掌控她的哥哥。
再試一次吧,再試最后一次。
她想試著完美扮演他心里喜歡的學(xué)生,單純的,善良的,可愛的,只要他能愛上她。
如果他還是拒絕她••••••
白繪子望著他的側(cè)臉,疲倦地墜入夢里。
“老師,如果你還不能愛我的話,”她輕輕嘆息著,最后一句湮沒在嘈雜的背景電影聲里。
我會努力殺了你。
那句輕飄飄的老師只有她倚靠的五條悟能聽到。
他藍寶石一樣的眼睛盯著前方明明滅滅的大屏幕,微微勾起的嘴角保持著完美的弧度。
而夏油杰只是百無聊賴地發(fā)呆,對屏幕上的戲,對身旁這出滑稽的戲,全然地都沒有探究的興趣。
出了電影院,已經(jīng)是晚上了。
雪花從漆黑夜空一片片飄落,簌簌地落了行人滿身。
五條悟低著頭和白繪子告別,晶瑩的雪花落在他雪白的睫毛上。
“不和我們一起回高專嗎?”
“不了,我要回家一趟。”白繪子有點想摸摸他毛茸茸的睫毛,卻怕嚇到他。
“好吧,明天見。”五條悟拉著夏油杰走遠(yuǎn)。
回望了眼和他們反方向越走越遠(yuǎn)的白繪子,五條悟錘了下夏油杰的肩。
“喂,你今天怎么回事?對白繪子愛理不理的,太冷漠了吧。”
剛才道別,夏油杰居然就默不作聲,冷冷地站在旁邊。
“冷漠?”夏油杰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我對她熱情的時候,你也沒看到啊。”
“什么意思?”五條悟皺起眉。
“沒什么。”
“喂,說清楚。”
“哼哼,不想說。”
兩人吵吵鬧鬧著走遠(yuǎn)。
距離越來越遠(yuǎn)后,白繪子站住腳步,撐開傘。
純白的傘撐開的一剎那,飄然落下的雪止在半空。
爛漫閃爍的霓虹,嘈雜的車流聲和絮絮人語聲,都在這一刻被按下暫停鍵。
白繪子伸手在虛空中一撥,整個空間被詭異地被劃開一道口子。
踏過裂口的一瞬間,眼前場景轉(zhuǎn)換為一片荒野。
察覺到她的到來,帶著可怖的惡鬼面具的少年回頭。
曠野里的風(fēng)鼓滿他純白的訓(xùn)練服,遍身咒靈的血污,雪白飛鳥站在他的肩膀上,長喙如血。
白繪子迫不及待走向少年,一把掀起他惡鬼猙獰的面具,著急又心疼地吻上他。
“辛苦了,狗卷。”
明明是可愛單純的棉花娃娃,卻為了她四處獵殺咒靈。
少年溫軟的唇毫無防備地為她打開,卻撫不平她心底積攢已久的怒氣,無處宣泄的怒氣。
如果不是夏油杰耍了她,她也不會這么匆忙地召喚出飛鳥。
如果不是被逼著叛逃禪院,也不至于受折這么重的傷,連累狗卷為她獵殺咒靈。
還有,好不容易找到千載難逢的機會,趁著老師警惕心弱的時候把他成功拉入夢境,結(jié)果夏油杰也跳了進來!
一樁樁的,沒有一件事讓她稱心如意!
狗卷溫順地承受著她的憤怒,柔軟的唇被她咬出血。
又被白繪子舔舐而去。
她肚子上的傷口刺痛難忍,脫離了境,被禪院家特制咒具刺傷的傷口,又在汩汩流血。
“該死的禪院。”
白繪子不甘心地咬了下狗卷的唇,草草結(jié)束這個吻,捂著傷口咒罵著。
見狗卷擔(dān)憂地望著她,白繪子又安慰地摸了摸他鳶紫色的眼睛。
“沒關(guān)系,只要有足夠的咒靈,傷口就能愈合。”
“你幫我獵殺咒靈時,要小心點,知道嗎?不要讓高專發(fā)現(xiàn)。”
狗卷乖乖點頭。
好乖啊。
白繪子憐愛地親親他,“對不起啊,狗卷,讓你這么辛苦。”
“我也不想的,可是還要透支力量給老師編造境,這些咒靈還不夠。”
她貼著狗卷的額頭,鼻尖和他的相抵,軟聲勸哄他。
“再幫幫我吧,我還要更多的,更多的力量。”
“至于現(xiàn)在,先找個地方讓我吸收咒靈吧。”
鄉(xiāng)下旅社里,燈光昏暗。
白繪子躺在床上,懶洋洋地吸收著飛鳥吞噬咒靈后轉(zhuǎn)化的咒力。
也算是因禍得福。
雖然夏油杰陰了她一把,但她也提前覺醒召喚了飛鳥。
從今以后,她可以肆無忌憚地借著飛鳥吞噬咒靈,而不用有求于夏油杰。
浴室的門被拉開,洗去血污的少年濕漉漉地出來,氤氳水汽里紫色的眼睛更顯得透明澄凈。
狗卷小心地坐在床邊,看白繪子肚子上猙獰傷口慢慢愈合。
“好舒服啊。”被咒力浸染的白繪子暈陶陶的。
這種熱熱的像被水流包裹纏繞的感覺。
“狗卷,來吻我。”
白繪子沖狗卷伸出手,她還想更舒服點。
狗卷聽話地俯身壓住她,溫?zé)岬拇缴噍p輕舔著她的下巴,還有她因為舒服仰起的纖細(xì)脖頸。
“好癢啊,怎么不擦干頭發(fā)?”
他濕漉漉發(fā)絲間垂墜的冰涼小水珠,滴落在她臉頰頸側(cè)有點癢。
還有一滴落在她長長睫毛上,被狗卷溫柔舔去。
“怎么辦?完全忍不住啊。好舍不得狗卷,可以把狗卷變成棉花娃娃,帶到境里面么?”白繪子難-耐的喘-息著,推開狗卷,坐起身來靠著床頭,雙腿將被子撐起,被子起伏著曖昧的陰影。
“快進來吧,狗卷。”
聽話的棉花娃娃掀開一側(cè)被角,默默地鉆進晦暗又悶熱的被子底下。
第36章
“哪個口味好吃啊?”
白繪子站在琳瑯滿目擺滿甜品的透明玻璃柜前,認(rèn)真挑選。
“這款吧。”
五條悟指了指毛豆奶油花生味的,“這款我經(jīng)常買!”
甜品店明亮的燈光下,他墨鏡后的藍色眼睛因為喜歡的口味變得亮亮的,像寶石一樣熠熠生輝。
買了一大堆甜品,包裝要等一會。
兩人安安靜靜待在一邊等候店員包裝。
空氣里漂浮著甜甜的溫暖的食物香氣,讓人情不自禁地放松。
五條悟站著站著便俯下身,腦袋擱在白繪子的肩膀上,拉長語調(diào)問她,“喂,那天電影院,為什么喊我老師?”
“什么?”白繪子怔住,他軟軟的頭發(fā)蹭在她臉頰,有點癢。
“我有喊你老師嗎?”
完全不記得了。
“除了喊你老師?我還有說什么嗎?”
“沒有。就是你電影院睡著前,突然喊了一句老師。”
后面好像還含糊不清地說了什么,但是五條悟也沒有聽清。
“好吧,不是喊你啊,”白繪子笑得不以為然,“因為我那時候在想著夜蛾老師吧,他給我安排的訓(xùn)練我還沒做完。”
“一想到夜蛾老師就好焦慮啊,在電影院不小心睡著了都在想著怎么辦。”
“好吧。”五條悟半信半疑。
店里的門被推開,上面掛的風(fēng)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懫稹?br />
夏油杰拎著一堆包裹進來,“好了嗎?”
“好了好了。”五條悟自覺地接過甜品店員遞過來的大包小包,抱在懷里。
等到了白繪子家,白繪子帶著兩位好友和父母打招呼。
父母都是很普通的雜志社社員,擔(dān)心自己會讓三個孩子的聚會不自在,便拎著包去拜訪親友。
出門前,母親溫柔地抱了抱白繪子,囑咐她,“白繪子,你們在家好好玩。”
“嗯。”白繪子在她溫柔的懷抱里眷戀地蹭了蹭。
兩個很能鬧騰的人坐在榻榻米上,搶著游戲機手柄。
白繪子則去廚房看燉的果蔬湯。
小小的溫馨的廚房里,有各種各樣巧心思的小物件。
冰箱上可愛的搞怪的冰箱貼,小怪獸的擦手毛巾,貓貓伸懶腰的茶杯架子。
每一點滴都傾注了主人的心思。
夏油杰倚在廚房的門邊,抽起桌子上的菜譜隨便翻了翻。
菜譜是可愛的字體,一筆一畫寫得很認(rèn)真,紙頁的邊緣因為經(jīng)常翻閱而微微泛黃卷起。
“厲害。”他笑著感嘆,“做這么真實的境,應(yīng)該花了你不少力量吧。”
“不過,能困住悟和我,你的力量超乎我想象。”
咕嘟嘟地,鍋里翻滾的熱湯冒著令人食欲大開的香氣。
“見識到我的力量,你就應(yīng)該識趣點。”白繪子拿著勺子,閑閑的攪拌著熱湯。
“嫌我礙事嗎?”
夏油杰走到她身后,熟練地抱住她的腰,學(xué)著看到的甜品店里的五條悟的模樣,腦袋擱在她肩膀上,“這個境里悟好像很黏你,這樣靠在你身上,很開心吧,嗯?”
“你在嫉妒嗎?”
白繪子冷眼睨他,“我們只是靠在一起,就讓你受不了嗎?”
“那怎么辦啊?”她扯出惡意的笑,“我對他的想法不僅僅是抱一抱哎,難得把老師拉進境。”
夏油杰眼神發(fā)冷,聲音輕輕的問她,“那你想對他做些什么呢?”
“做什么都與你無關(guān)吧。”
白繪子冷冷推開夏油杰。
下一秒,廚房門就被拉開。
五條悟戴著墨鏡,扒拉在廚房門口,一臉懷疑地看著屋里的兩人。
雖然他們離得很遠(yuǎn),一副互相不搭理的樣子,但總感覺氣氛怪怪的。
“你們在干嘛?背著我干什么?”
“來拿飲料。”夏油杰漫不經(jīng)心地打開旁邊的冰箱,拿著幾瓶飲料側(cè)身出了廚房。
五條悟蹭到白繪子旁邊。
“你和杰吵架了嗎?”
好像從電影院那天開始,白繪子和夏油杰之間的氣氛就很古怪,僵持著,有時候說話還針鋒相對。
“沒有吵架啊。”白繪子一臉平靜,又開玩笑,“你這樣好像怕父母吵架鬧離婚的小孩子。”
“額,好奇怪好惡心的比喻。”五條悟摸摸手臂上冒出的雞皮疙瘩。
白繪子眉眼彎彎的,示意他來端湯,“對了,過幾天是我的生日,我們一起出去玩吧。”
“可以啊,我們?nèi)齻人出去玩吧。想要什么禮物?”
“禮物的話,隨便啊,只要你送的,都可以。”
她水潤潤的杏眼里滿滿都是他。
“不過,我不太想要夏油參加我的生日。我等等會宣布一件事,等我宣布完了,你再決定要不要帶夏油一起,好嗎?”
五條悟皺著眉頭,“你還說沒有吵架,明明吵得很嚴(yán)重啊。”
“還有,你一直叫他夏油,也不叫杰了,很奇怪啊。”
“杰?”白繪子輕笑,“這種稱呼就沒必要了吧。”
白繪子不會是要宣布和夏油斷交吧?
連生日會都指明不想要夏油參加。
五條悟捂著下巴,盯著夏油杰若有所思。
拿著游戲手柄無聊地玩著的夏油杰,挪了挪座墊離五條悟遠(yuǎn)點。
“你的眼神炙熱得要把我灼穿了,有什么話直說。”
“杰,”五條悟欲言又止,“你做了什么惹惱白繪子了嗎?”
夏油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腦子里在想什么。
畢竟五條悟的記憶被混淆打亂了,坐在他面前的五條悟,充其量只是五條悟的一塊碎片,一道被扭曲的影子。
只有白繪子才對五條悟這么執(zhí)著,在虛假的境里愛著五條悟的虛影。
真可笑。
“她和你說些什么了嗎?”夏油杰不在意的操縱著手柄。
“沒有。”
“好吧,我還以為她把我和她之間的事都告訴你了。”夏油杰故意說的很曖昧。
“喂,什么叫你和她之間的事?為什么你們說話都奇奇怪怪的?”
五條悟不滿地皺起眉,活動活動手腕,準(zhǔn)備武力逼問腹黑的摯友時,頭頂?shù)臒襞莺鲩W忽閃地忽然熄滅。
小小的室內(nèi)陷入完全的黑暗。
純粹寂靜的黑暗里,連他的六眼也失去了方向。
時間停止流逝,空氣也停止了流動。
只能感受到有個人俯下身,柔軟的手臂輕輕摟住他的脖頸,輕軟的唇悄無聲息地貼上他的唇。
像暄軟的花瓣飄然落下,無意地恰好地落在他的唇上。
似乎只有一秒,那人便抽身而去。
唇瓣相貼的微妙觸感,轉(zhuǎn)瞬即逝。
頭頂燈泡滋滋滋的電流聲響起,明亮的燈光又重新照亮屋子。
也照亮了白繪子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暗含著期許,坐在五條悟旁邊,聲音輕快,“我宣布完了。”
宣布完了,宣布了最重要的事。
就是喜歡你。
他漂亮的嬰兒藍眼睛安安靜靜地注視著她,沒有嫌棄,沒有冷漠,沒有抗拒,也沒有愛意。
白繪子疑惑地摸上五條悟的臉,“怎么了?”
為什么是這個反應(yīng)啊?
下一秒,五條悟回過神,笑著躲開白繪子的手,“喂,這就是你要宣布的事嗎?”
“對啊,所以,”
“呵。”
一聲輕嘲打斷白繪子,坐在一旁的夏油杰不耐煩地站起身,拉開門往外走。
“我累了,先走了。”他拿起外套,沒有看白繪子一眼,只是沖著五條悟,“走嗎?”
“一起吧。”五條悟笑嘻嘻地站起身,卻被白繪子抓住手。
她跪坐在坐墊上,緊緊拉著他的手,輕聲囑咐他,“不要忘記我的生日。”
“啊,不會忘的。”五條悟指了指燈泡,“不過,燈泡要換了哦。”
然后,他頭也不回地走遠(yuǎn),嘻嘻哈哈地攬著摯友的肩膀。
吵鬧退去,寂然無聲的室內(nèi)白繪子面無表情地跪坐著,臉上勉強維持的笑意消失。
雪白的像瓷器的臉側(cè)裂出裂紋,發(fā)出咔嚓的詭異聲響。
“還是太勉強了嗎?居然妄想著壓制住六眼。”她麻木地摸上臉側(cè)的裂痕。
力量還是不夠啊。
“老師,你會怎么回答我呢?”她喃喃著垂下頭。
第37章
咒術(shù)高專,審判庭會議。
現(xiàn)場像翻滾的沸水,蒸騰地冒著咕嘟嘟的沸騰聲。
人們七嘴八舌,吵吵嚷嚷地聲討著。
“禪院家竟然出了叛徒!”
“叛徒就是邪神,操縱了后山的飛鳥!”
“也許禪院家是故意供奉邪神,為了獲得超乎尋常的力量••••••”
“五條悟調(diào)查這么久,竟然沒發(fā)現(xiàn)叛徒是邪神,是作為老師故意包庇學(xué)生,還是五條家和邪神有不為人知的陰謀!”
“五條悟被邪神蠱惑了!應(yīng)該先徹查五條悟,把五條悟!!”
咣!
厚重的金屬門被隨意踹開,穿著教師制服的五條悟走了進來。
他一手插著兜,姿態(tài)散漫。
鞋跟在透亮的深灰色瓷磚上發(fā)出悶悶的噠噠聲,在鴉雀無聲的會議室里分外清晰。
“怎么了?怎么我一進來你們就不說話了?是我打擾到你們了嘛。”
五條悟走到會議正中央,長腿翹起,懶散地坐著。
“剛才好像聽見有人說要徹查我,嗨嗨,哪一位?來,舉起手來~”
無人回應(yīng)。
一群鵪鶉默默低下腦袋,恨不得把頭貼在胸口。
“哈?這么沉默嘛。別客氣啊,有什么說的可以盡管說。來,那位禿頭的田中先生!”
“對對,不用東張西望了,就是你。”
禿頭的田中臉色發(fā)虛,拿出擦汗的帕子捂著冷汗直冒的腦袋,顫顫巍巍地走出人群,“五條,五條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嗎?”
五條悟十指交叉,悠閑地抵著下巴,“吩咐倒是沒有啦,只是你的禿頭太亮了,晃到我眼睛了。”
“答應(yīng)我,最近別讓我看到你,好嗎?”
“好,好。”田中哆嗦著把帕子攤開,像農(nóng)作的婦人一樣,把帕子當(dāng)頭巾裹住光亮的腦袋。
他的模樣太滑稽了,在場的人卻連憋笑都不敢,噤若寒蟬,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OK~各位都說完了,輪到我發(fā)言了。”
五條悟掀起眼罩,露出一只冰藍色的六眼。
“東京咒術(shù)高專二年級退學(xué)生,禪院白繪子,于20xx年x月20日,即今日17.00正式叛逃,叛入盤星教。”
“即刻下發(fā)抓捕通知,全力抓捕。”
20xx年x月20日,上午10.00
正好是游樂園開始營業(yè)的時間點。
白繪子坐在長椅上,默默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
他們歡笑著,嬉鬧著,臉上洋溢著快樂的笑容。
12.00
天空飄起雪花,在寒風(fēng)里簌簌而落,落了白繪子滿頭滿身。
白繪子伸出手,涼涼的雪花化在手心里,成了一點隱隱約約的水印。
15.00
她苦苦等待的人終于來了。
“還以為你不會來了。”白繪子笑著抬起眼。
毫不意外的,眼前的五條悟已經(jīng)是熟悉的模樣。
他沒有帶墨鏡,也沒有纏繞繃帶,靛藍得像深海浮冰一樣的眼睛靜靜注視著座椅上的她。
“好多游戲項目都結(jié)束了,我們?nèi)プμ燧喓脝幔课疫沒坐過呢。”
白繪子自然的拉起他的手,在人群的歡聲笑語里往摩天輪走去。
摩天輪的座艙很窄,面對面坐著的時候有些擁擠。
尤其是他個子那么高,腿還那么長。
白繪子側(cè)過臉,看著摩天輪緩緩上升,底下的人影變得渺小,像螞蟻一樣成黑黑的一點。
“他們都說和喜歡的人坐摩天輪會很快樂。”白繪子輕聲念道,又眼神黯淡地回頭看他,“但好像也是騙人的。”
她揮揮手,漫天的風(fēng)雪在霎那間消失不見。
地底上的人群扭曲著蒸發(fā)在空氣里。
喧鬧聲悄然隱去,空蕩蕩的游樂場里只剩他們兩個人。
“老師,我的生日禮物呢?”白繪子扯下脖子上一直戴著的圍巾,露出脖頸上細(xì)細(xì)的項圈和閃閃的水藍色寶石。
“不會沒有準(zhǔn)備吧?答應(yīng)過我的也可以反悔嗎?”
“可以給你。想要什么?”
他平靜地望著她。
呵。
好像從始至終,狼狽的只有她一個人。
“想要老師的吻。”白繪子自暴自棄地靠在身后窗戶上,輕浮地指了指自己的唇。
“雖然已經(jīng)親過老師了,但說實話,真的是非常寡淡無趣的一個吻。”
白繪子勾起嘲諷的笑。
“老師到底在高貴什么啊?碰不得,親不得嗎?那為什么又假惺惺送我寶石保護我呢?欲擒故縱嗎?”
“吻老師就像個木頭一樣僵硬不動,好無聊啊。吻過那么多男人,老師是其中最無聊,唔,”
脖子上的項圈被五條悟抓住一拽,白繪子狼狽地啪嗒跪倒在座艙的金屬板上。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拎著她的項圈,看著她被勒得難受眼角滲出淚的樣子。
“放開我。”
白繪子握住他的手,使勁想掰開。
五條悟卻猝不及防地俯下身,含住她的唇。
拽著她項圈的手往上微微提起,另一手握住她的臉,以全然掌控的姿態(tài)吻住了她。
五條悟的氣息完完全全地包裹住了她。
白繪子情不自禁輕啟著唇,任憑他從容地探進來,侵占她的呼吸。
真的好喜歡老師啊。
白繪子摟住五條悟的脖頸往下壓,急切地回吻他。
唇齒交纏,她恨不得把他吞進肚子里。
直到五條悟輕輕又不容拒絕地推開她。
他修長的手指擦拭去她唇邊的涎液,眼神微暗地看著她失神的模樣,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老師也是男人,不要在男人面前拿別的男人隨意挑釁,嗯?”
白繪子喘息著跪坐在冰涼的金屬板上,下巴輕輕搭在他的膝蓋上,握住他的手輕輕親吻,“老師不裝了嗎?”
“現(xiàn)在可以承認(rèn)了吧,老師也有點喜歡我嗎?”她輕輕舔舐著他的手指,像可愛的貓咪討好著主人。
“老師,可以多愛愛我嗎?”
白繪子湊上前還要吻他,卻被五條悟躲開。
“后山的鳥是你的式神嗎?”
曖昧的氣息被一掃而盡。
為什么火熱的吻結(jié)束后,要聊這么掃興的話題啊。
白繪子輕笑,“這么拐彎抹角的嘛,老師干脆直接問我是不是邪神好了。”
“我是。”
“所以老師打算拿我怎么辦呢?殺了我嗎?”
五條悟一手支著下巴沉思,似乎在考慮怎么處置她。
“又在想怎么處理我嗎?我真是問題學(xué)生啊,一直讓老師困擾。”白繪子拉住他的另一只手,貼上自己纖細(xì)柔軟的脖頸,誘惑他。
“老師要不要考慮和我留在這里呢?這里沒有人認(rèn)識我們,不會打擾我們,我們的力量合起來比神明還要強大。”
“而且,我在這個境里,是完全干凈的。”白繪子拉著他的手,緩慢又勾引地解開第一顆紐扣,“我可以把自己全身心地獻給你。”
“如果你喜歡可愛善良的學(xué)生,我也完全可以做到。”
“啊啊,聽起來好像是有點讓人心動。”五條悟笑了下,手指撥弄著她脖頸處垂墜的水藍寶石。
“不過,老師是可以懲罰犯錯的學(xué)生的吧?”
“白繪子,和我一起回高專,嗯?”
她唇邊的笑意隱去。
“老師想僅僅用一個吻,就騙我回去送死嗎?”
第38章
20xx年x月20日,15.00
夏油杰盤腿坐在長廊上,饒有興趣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飛鳥。
飛鳥落在虬勁枝干上,鮮紅長喙低啄,專心致志地梳理著羽毛。
“你有意識的吧,或者,會化形?”
“我看了高專的調(diào)查報告,悟去后山尋找?guī)讉久久未歸的學(xué)生時,半路遇見過白繪子。”
“那不是白繪子,是你吧?”
“不過,這么重要的時刻,你不去守著你的主人嗎?”
夏油杰一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笑容略帶嘲諷。
“你主人她,這里有點問題。”
“只要心愛的五條老師施舍給她點甜頭,她就會暈頭轉(zhuǎn)向忘乎所以。”
“萬一你辛辛苦苦喚醒的主人,”夏油杰停頓了下。
飛鳥若無所覺,猩紅眼珠眺望遠(yuǎn)方,閃過無機質(zhì)的光。
“切,原來只是畜生嘛。”夏油杰大失所望,“好像也不會化形啊。”
他一臉無聊地籠著袈裟袖子,準(zhǔn)備起身離開。
轉(zhuǎn)身的一剎那,背后狂風(fēng)四起。
夏油杰挑著眉,看著奔涌回旋的風(fēng)流。
漩渦中心,少年光著腳靜靜踏出,一身純白狩衣,面上一副紅面獠牙的惡鬼面具。
少年摘下猙獰面具,赫然是一張熟悉的臉。
鳶紫色的水晶似的眼眸清澈沉靜。
飛鳥安安靜靜地站在他肩膀。
“呵,我記得你,”夏油杰冷笑著勾起唇角。
“在高專里一直暗中幫她的就是你么。”
“身為咒術(shù)師,居然和邪神的式神訂立契約。悟又要傷心了吧,學(xué)生一個兩個都為了她搞成這樣。”
夏油杰裝模作樣地嘆息一聲。
少年輕輕瞥他一眼,身影像水印淡去,正要離開時,夏油杰喊住他。
“喂,考慮合作嗎?”
他笑瞇瞇的問少年。
咔嚓。
打火機被按下的聲音清脆又響亮。
一束小火苗燃起,白繪子認(rèn)真地點亮蛋糕上的蠟燭。
“好了。”
她把矮桌上的蛋糕往五條悟那邊推了推。
“時間不多了,再陪我吃個蛋糕吧。”
五條悟坐在木地板上,望了望四周,有些驚訝地挑眉。
“這是高專你的宿舍嗎?”
簡單的書桌和床,墻壁上只掛著弓,和其他學(xué)生統(tǒng)一的宿舍。
“對啊。我只住過禪院家和高專的宿舍。”
“好像沒有和老師講過,我真的很喜歡高專那段時光,和禪院家比起來,高專真的很幸福了。”
所以把宿舍原封不動地照搬在她的境里,被她小心翼翼地藏在境里。
“但可惜退學(xué)了,現(xiàn)在還要被老師抓回高專。從學(xué)生變成階下囚,真的好丟臉啊。”白繪子自嘲地笑了笑。
現(xiàn)在是16.00。
天色還沒黑,窗外是冬日里特有的灰白慘寂的天空。
“太亮了,好像少點氣氛。”
她喃喃自語,下一秒,白天變黑夜。
只有蠟燭小小的光芒搖曳。
冷漠的晶瑩剔透的六眼,在溫暖燭光下鍍上一層暖暖的浮光,一簇小火苗靜靜燃燒在他眼底。
“老師,謝謝你來參加我的生日。本來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了,還以為你會直接不來呢。”
白繪子揚起笑容,“雖然我們剛才的談判破裂了,你不愿意為我留在境里,我也不愿意和你回高專。”
“我知道老師會想辦法保住我,但是我不想被鎖在審判庭上,被禪院家和那些人審判。”
“老師總是想讓我走上一條正確的路,可惜,我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
“對不起啊,老師。”
“再等我許個愿吧,不是說生日愿望會很靈驗嗎?”白繪子雙手合上,虔誠的閉上眼許愿。
她許愿的樣子很虔誠,燭光照耀下的面孔漂亮又無暇。
“吹蠟燭了哦,老師。”白繪子輕快的說。
呼。
蠟燭被吹滅。
手臂也被身邊的人反應(yīng)如電的迅速扣住。
白繪子苦笑,“老師,你是以為我要故技重施嗎?趁著黑暗親你,或者怕我偷偷跑掉嗎?”
“不是啊。我只是想安安靜靜地和老師呆在一起。”
一片漆黑里,她反握住五條悟的手,摸索著坐到他身邊,親密地倚在他肩上。
“好累啊,老師,就讓我靠一會吧。”
黑暗里很安靜。
只有淺淺的呼吸聲,還有奇怪的,細(xì)微的撲撲簌簌聲。
“白繪子。”五條悟嘆口氣,“把燈打開。”
她的境里,他的六眼都看不破眼前的黑暗。
撲簌簌落下的聲音更清晰了點。
像是什么東西碎掉了。
就算是六眼,也不由變得焦躁起來,他壓低聲音,難得沉下聲音命令她。
“白繪子,把燈打開。”
肩上軟綿綿靠著他的白繪子毫無反應(yīng)。
只有簌簌掉落聲愈發(fā)清楚。
嗙!
爆炸聲響起。
靛藍色沖天光芒亮起,照亮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恍如白晝。
光亮里,白繪子有些疲倦地眨眨眼睛,“怎么了?老師。”
她透明漂亮的面孔微微抬起,臉上泛著一道道裂痕,像破碎的瓷器四分五裂,從臉側(cè)往里裂開。
像破碎的瓷器,血肉像瓷器碎片,一塊塊往下剝落。
五條悟雪白的睫毛低垂,手指摩挲著她的臉頰,“怎么回事?”
“這個嘛,因為老師啊。”白繪子怔愣地摸上臉頰,“我貪心的想把老師留在境里,讓身體負(fù)荷了難以忍受的重量。”
碎片還在止不住地落。
她要碎掉了嗎••••••
“老師真的很強啊。”白繪子苦笑著感嘆,“我只是想讓老師再多陪我一會啊。”
“白繪子,”五條悟指間捻著她掉落的碎片,握住她的肩膀,“白繪子,把境破開。”
“再不破開,你會死。”
“我知道。”白繪子掉得斑駁的手指摸摸五條悟的眼睛。
她早就想摸摸他的睫毛了,毛茸茸的,雪白的睫毛,還有瑰麗的奇跡般的冰藍色眼睛,此時此刻正嚴(yán)肅又認(rèn)真地望著她。
“我死了,境就破了,老師就可以出去了。也不用抓我回高專了,直接在這里解決我,不好嗎?”
“別再浪費時間了,白繪子,破開境。”五條悟按住她,嚴(yán)肅地命令她。
“可是••••••”
破開境,他們就會往反方向,越走越遠(yuǎn)了。
她已經(jīng)不能回頭了,整個高專和咒術(shù)屆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老師,好冷啊。”
呼吸變得冰冷,白繪子的手變得僵硬又冰涼。
身上的碎洞越破越大時,黑暗隱沒處走出來光著腳的少年,雪白狩衣的腰間松松掛著惡鬼面具。
鳶紫色的眼睛純凈又澄然,默默和她相望,精致的臉頰也裂開一條條裂紋。
五條悟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他。
明明少年從臉側(cè)到胸口處裂開深深的裂紋,雪白的碎片噼里啪啦正往掉落。
破碎的聲音清晰又可怕。
他把白繪子身上的傷害轉(zhuǎn)移到他自己身上了。
“呵。”白繪子輕笑。
“你在威脅我嗎?”她的聲音輕輕的,只有少年能聽到。
“白繪子,把境破開。”五條悟皺著眉。
難得見他這副關(guān)心她的模樣。
白繪子覺得好笑,忍不住笑出聲,摸上他緊皺的眉頭,彎彎的杏眼彎起,“好啊。不過破了境,老師,我們就是敵人了。”
“你不愿意愛我,也舍不得殺我,好奇怪啊。”
白繪子感嘆著推開五條悟,站起身來。
手輕輕一揮,黑夜又變回白天。
“老師,謝謝你的生日禮物,你的吻,嗯,很難忘,很刻骨銘心。”白繪子笑著摸摸唇。
“還有,這個還給你。”白繪子五指成爪,深深挖進脖頸,把脖子上挖得一片泥濘,鮮血淋漓,硬生生把控制器拽下。
細(xì)細(xì)的項圈上綴著的水藍色寶石,染上了一層猩紅血色后泛著詭異的色澤。
“戴著這個,總會讓我有種老師會愛我的錯覺。”白繪子隨手把扯爛的控制器扔在他腳下。
她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好了。老師,以后我們就是敵人了,不死不休,老師不用對我手下留情。”
空間變得扭曲,出現(xiàn)一道道重影。
滋滋滋的干擾聲后,境,破了。
白繪子神色麻木地坐倒在地,看著狗卷一步步走近。
“連你也要逼我嗎?”
眼淚順著刺痛的眼眶滑落。
狗卷默默蹲下,幫她小心擦拭眼淚。
他臉側(cè)處還有深深裂痕。
“想陪著我一起死?嗯?”她惱怒地把狗卷按倒在地,“在我眼前死?來逼我?”
眼里晃著的透明的淚水啪嗒掉落在他的臉上。
狗卷默默地,躺平在地上,手指還在小心翼翼地幫她擦著淚。
“吶,狗卷,不要追隨我了。趁著你現(xiàn)在身份還沒暴露,回老師那吧。”
“和六眼作對,我會死的。”
雖然嘴上很囂張很不服輸?shù)卣f要殺了六眼,但是她的力量并不夠,就算加上后山的秘密咒具,也不是很有勝算。
“我死了的話,你就好好活著,好嗎?”
她的眼淚如雨落下,根本擦不完。
狗卷也放棄了,只是安靜又固執(zhí)地?fù)u搖頭。
“不要再跟著我了!”
白繪子氣急敗壞地抓住他的領(lǐng)口。
他紫色水晶似的眼睛清澈地倒映著她,包容著她所有的狼狽。
算了。
白繪子隨手抹了一把淚,拉著狗卷坐起身來,“那你就和我一起死吧。狗卷,你愿意和我一起死嗎?”
少年毫不猶豫的點頭,眼里是滿滿的認(rèn)真。
“好。”白繪子摸摸他的腦袋。
“狗卷好乖,是最乖的。”
她笑著握住狗卷的手,眼淚卻忍不住一直流下,“狗卷,今天是我的生日,對我說句生日快樂吧。”
“生日,快樂。”很少說正常語言的少年卡頓了下,還是認(rèn)真的說完了祝福。
“謝謝狗卷。”白繪子心滿意足地抱住狗卷,臉上冰涼的眼淚蹭在他臉頰上。
還好,這個生日也不是很悲慘,最起碼還有狗卷愛著她。
第39章
咒術(shù)高專,教師辦公室。
禪院真希站在五條悟面前連聲質(zhì)問,攥著拳頭面色憋紅。
“老師,為什么不把白繪子帶回來?叛入盤星教什么的,那個傻瓜肯定是被騙了。”
“還有操縱飛鳥,她那么弱,怎么可能是邪神啊!!上次不是查清是邪神附身嗎!”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審判庭直接下追捕通知啊?”
五條悟坐在單人躺椅上,搖搖晃晃的,下不發(fā)一言。
見禪院真希氣得腦袋冒煙,硝子才把她拉到天臺上。
“真希,白繪子的確在叛逃禪院家后,叛入盤星教了,也對悟親口承認(rèn)了她是邪神。”
“我知道你暫時接受不了,但盤星教的戰(zhàn)帖已經(jīng)送到高專了。”
禪院真希低垂著頭,聲音低落,猶豫著問,“硝子老師,那我們和盤星教開戰(zhàn)的話,會遇上白繪子嗎?”
“如果你遇上白繪子,”硝子拍拍她的肩膀,沒有把最后殘忍的一句說出口。
等禪院真希沉默的背影消失不見,硝子才抽了根煙點燃回了辦公室。
“不是戒煙了嗎?”五條悟懶懶地問她,目光停留在她手里的打火機上幾秒。
“現(xiàn)在這種時候,不太需要了吧。”硝子揉了揉脹疼的額頭,“喂,狗卷也跟著她叛逃了嗎?”
“嗯。”
“真是沒想到啊。說實話這兩個孩子,看起來不太熟啊,平時很少接觸的樣子。”
“哼哼,也不是很意外吧。”五條悟翹著腿伸個懶腰。
只等交戰(zhàn)時狗卷現(xiàn)身敵方陣營,高專就要下達新一份抓捕通知了。
“不回去休息一下嗎?在辦公室躺椅躺了一晚上吧。”硝子硝子吐了個煙圈,關(guān)心他。
“不用。”五條悟拒絕,遠(yuǎn)眺著窗外發(fā)呆。
殘陽如血,昭示著血腥的不祥的氣息。
“喂,硝子,我當(dāng)老師很失敗嗎?怎么一個兩個都要叛逃?”五條悟苦惱地嘆口氣。
“真的會很有挫敗感啊。”
上一次這么心煩意亂,還是夏油杰叛逃的時候。
現(xiàn)在輪到白繪子和狗卷。
“還是多關(guān)心下乙骨吧。他很喜歡白繪子吧,把自己鎖在屋里的狀態(tài)不太對勁哦。”硝子隱晦地暗示他。
如果乙骨也投身敵方陣營,那戰(zhàn)斗的危險性又要升級了。
“嗨,嗨。”
“后山那邊,也要增加人手。”硝子提醒他。
飛鳥盤踞在后山,應(yīng)該是等待合適時機來喚醒白繪子。
而白繪子被禪院家追殺時,拼盡全力往后山奔逃,也許后山還藏著什么。
“不用太緊張吧,”五條悟扯了扯眼罩,“我可是最強啊。”
“最強是戰(zhàn)力最強,不意味著心態(tài)最強吧。”硝子意有所指,手指點了點他面前的茶。
“昨晚的茶吧,不用換一杯嗎?”
盤星教高樓,天臺。
白繪子閉著眼,坐在邊緣處吹風(fēng)。
夏油杰坐在她旁邊,和她一起俯瞰東京燦爛輝煌的夜景。
她的長發(fā)在風(fēng)里飛舞,拂過他指間時帶來涼涼溫潤的觸感。
“怕嗎?”
“怕什么?”白繪子閑閑地瞥他一眼,“和最強杠上,還寄了那么囂張的戰(zhàn)帖,夏油大人是怕我們死得不夠快嗎?”
“這么悲觀的嘛。”夏油杰輕笑,“還好吧,殺死六眼顯然不太現(xiàn)實。但取得你的特級咒具后,我們還是很有可能封印悟的。”
“然后你就能實現(xiàn)你的咒術(shù)屆改天換日的夢想了。”白繪子嘆氣,“夏油,我早就想說了,你的夢想不太現(xiàn)實吧。”
“無論是人,還是咒術(shù)師,哪怕是我這種所謂邪神的怪物,抑或是真人這樣的詛咒,都永遠(yuǎn)在上演著背叛,欺騙,憎恨和死亡的戲碼,惡是不分種類的。”
“就算世上只剩咒術(shù)師,這個世界還是會惡心得讓你失望的。”
“我知道。”夏油杰云淡風(fēng)輕地回答。
他是執(zhí)意一條路走到黑了。
“好吧。”白繪子心服口服,“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你不是嗎?”夏油杰挑眉,反問她。
“我也是。”白繪子無力反駁。
沒過一會,外出忙活了一天的真人不滿地走進來,“喂,讓我去干活,你們在這里偷懶嗎?”
“不是偷懶,是養(yǎng)精蓄銳。”夏油杰笑著搖了搖手指,“畢竟晚上的瘋狂計劃,還是要好好準(zhǔn)備下的。”
“呵,為了這個女人,搞什么覆滅禪院家。夏油,枕邊風(fēng)吹太多,你腦袋壞掉了。”
真人雙臂抱在腦后,毫不客氣吐槽夏油杰,“禪院家應(yīng)該放在后面來解決,最要緊的是先保存力量對付六眼吧。”
還在吹風(fēng)的白繪子回過頭,認(rèn)真地打量了眼真人,“你還是不說話的時候可愛點。”
“說話的時候呢?”
“說話的時候讓人想把你弄死。”白繪子利落地跳下臺階,“你真的不考慮當(dāng)個啞巴嗎?”
“想死嗎?來打一架?”真人露出猙獰的笑,臉上的縫合線隨著顫抖,更可怖了。
“可以啊。”白繪子右手?jǐn)傞_,在夜空盤旋的飛鳥落在她手心。
真人灰藍色異瞳閃著興奮的光,“正好想試試我的無為轉(zhuǎn)變能不能改造邪神的靈魂。”
“來啊,我也很期待把你喂飛鳥。”
這倆一見面就掐,非要掐個你死我活。
夏油杰嘆氣,一手提著一個,笑容溫柔,語氣威脅,“誰再鬧我就派誰第一個迎戰(zhàn)五條悟,嗯?”
見兩人老實閉嘴,夏油杰才放開他們,拍拍手,“好了,開始干正事了。攻下禪院家,找到他們多年積攢下來的武器庫。”
“真人,武器庫里的咒具你可以隨便挑。”
“切,沒興趣。”真人撇撇嘴。
禪院家院落上方,夏油杰和白繪子坐在飛鳥山盤旋低空。
“真人帶著教里的人已經(jīng)潛進去了。”夏油杰籠著袖子,袈裟在鼓動夜風(fēng)里獵獵作響。
他回過頭看白繪子,狹長眉眼帶著狡猾笑意。
“準(zhǔn)備好了嗎?”
“一旦在禪院家大開殺戒,你就真的不能回頭了。現(xiàn)在的你,哭著裝可憐找悟的話,那個家伙肯定會心軟保下你的。”
“夏油,你和真人學(xué)的嗎?廢話那么多。”白繪子涼涼刺他一句,張開弓,箭頭對準(zhǔn)下方禪院家。
凜冽劃破黑夜的一箭急射而出,耀眼的火焰轟然綻開。
烈火隨著風(fēng)勢熊熊燃燒,越燒越旺,瘋狂地要把一切吞噬殆盡。
一片火海。
白繪子靜靜看著,火光燃燒在她冰涼眼底,照亮復(fù)仇的欲望。
一身黑色寬袖羽織的男人從火焰夾道里走來,面無表情地看著飛鳥上的兩人。
“你哥哥來了,你一個人可以嗎?”夏油杰抱著臂問白繪子。
“可以。”
“好吧,我先去解決其他人,盡快解決完來找你。”
身后空間扭曲成黑色洞口,夏油杰往后退,逐漸消失在洞里。
“記住不要逞強,實在不行等我來對付。”
“好。”白繪子不在意地沖他揮揮手。
禪院直哉眼神陰沉地抽出刀,隨手扔掉刀鞘,聲音狠厲。
“白繪子,你背叛了我。”
很顯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不僅莫名其妙地變成了邪神,還偷偷和夏油杰勾結(jié)在了一起。
身后烈火焚燒,顯得他面色愈發(fā)陰鷙。
白繪子坐在飛鳥上,不以為意,“什么叫背叛,我屬于過你嗎?”
“哥哥,都這種時候了,清醒點吧,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箭羽搭上,以銳不可當(dāng)之勢沖去!
禪院直哉側(cè)身躲開,一把撕下被箭頭火星燎到的寬大袖口,惡狠狠地盯著她,飛速躍起近身上前。
白繪子操縱著飛鳥低回躲過。
她的弓箭需要遠(yuǎn)距離攻擊,近身作戰(zhàn)是她的劣勢。
雖然是邪神,能僥幸地避免被拉進對方的領(lǐng)域,但是她的搏斗術(shù)確實蠻爛。
畢竟前不久,她還在三級咒術(shù)師的邊緣線苦苦掙扎呢,怎么敢挑戰(zhàn)特一級咒術(shù)師的禪院直哉。
哇——
閃避不及的白繪子吐出一口血,被禪院直哉一刀砍傷,狼狽地抱著肩膀摔下飛鳥。
飛鳥也哀鳴著轟然墜地。
“呵,什么邪神,不過如此。”
禪院直哉不在乎地摸了把脖頸處的傷口,被白繪子利箭射中,洞口處汩汩流血。
他蹲下來,拽起白繪子的長發(fā),被背叛的憤怒讓他的面孔變得扭曲。
“白繪子,為什么要背叛我?!”
白繪子冷笑,“哥哥你瘋了嗎?為什么一直在糾結(jié)這個問題啊。”
“我們之間沒有什么背叛不背叛吧,我一直都想殺了你啊。”
“殺了我?”禪院直哉掐住白繪子的脖頸,一點點使力,看她因為窒息痛苦的臉,“就憑你嗎?”
禪院直哉俯下身,另一手把她掙扎的雙手束縛住,姿態(tài)狹昵地伸出舌尖,輕輕舔去她眼尾處晶瑩的淚。
“白繪子,聽話。”
他手下微微松了力氣,繼續(xù)舔舐著她因為窒息難受而失去焦距的眼睛,“現(xiàn)在你認(rèn)錯的話,我可以考慮原諒你,嗯?”
“原諒我?”還在咳嗽著的白繪子覺得荒唐,笑聲喑啞,“就算禪院家上下都被血洗,被屠戮一空,哥哥也要原諒我嗎?”
“這是盤星教和禪院家的仇恨。我早就和父親說過夏油杰不靠譜,不如早點殺了,可惜父親是個老頑固。”
“該死的夏油,總有一天要殺了他。”禪院直哉撇撇嘴,夏油杰那幫人一定奔著武器庫去了吧。
他站起來回頭望了眼深陷火海的禪院家,拖著地上的白繪子往門外走。
“啊。”被拖在粗糲磨石板上的白繪子喊疼,肩膀上的血跡撒了一路。
“我真是把你養(yǎng)得太嬌氣了。”禪院直哉拽起她,“什么時候都喊疼,一點點勁都受不了。”
“不過你今天犯錯很嚴(yán)重,我要懲罰你。”
咔嚓。
伴隨著清脆響聲,禪院直哉毫不留情地折斷白繪子的手腕。
看著白繪子發(fā)白的臉色和細(xì)細(xì)密密滲出的冷汗,禪院直哉才心滿意足點頭,“你現(xiàn)在力量的確飛漲,我也得防著你點。”
禪院直哉撥弄了下白繪子的手腕,確保軟綿綿的扭曲的失去力氣后,才放心地抱起她。
“好了,聽話點,白繪子。”
雖然寵物有時候會不乖,會咬主人,但也不能因此隨便丟棄啊。
不過要狠狠教訓(xùn)下。
禪院直哉熟練地抱起白繪子,心里暗暗盤算著怎么教訓(xùn)她乖乖認(rèn)錯。
剛剛踏出禪院家大門的那一刻,一臉虛弱地伏在他懷里的白繪子抬起眼,聲音低柔。
“哥哥,歡迎來到我的境。”
連六眼,在毫無防備抱住她的那一刻,都被她拉入了境啊。
黑暗吞噬一切,清冷月光和灼灼燃燒的火光都被漆黑暗流覆沒。
第40章
鋪天蓋地湮沒而來的黑暗。
四周寂靜無聲。
懷里的白繪子也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禪院直哉沉下眼,握著刀柄蓄勢以待。
背后有隱隱氣流聲劃過,禪院直哉回身一砍,卻揮了個空。
幾次三番后,禪院直哉失去耐心。
“白繪子,這是你的領(lǐng)域嗎?”禪院直哉站在黑暗里大喊。
“出來!如果你這么不聽話,被我抓到了,我會再折斷你的腿!”
無人回應(yīng)。
白繪子坐在榻上,捂著受傷的肩膀,沉默地看著手心黑色圓球里氣急敗壞的禪院直哉。
狗卷在一旁幫她擦拭血跡。
靠著飛鳥煉化的咒力,肩膀上的傷口和被折斷的手,已經(jīng)恢復(fù)了大半。
白繪子活動了下手腕,還好,應(yīng)該不影響張弓射箭。
她本來也不指望近身作戰(zhàn),能趁著對方不備把人拉入境,就足夠了。
禪院直哉已經(jīng)冷靜下來,抱著刀坐下,眼神陰鷙。
白繪子看了一會后,便不感興趣地丟下圓球,依賴地倚在狗卷的懷里,又摸了摸狗卷的臉頰。
他長長卷卷的睫毛在她手心里忽閃,像蝴蝶輕輕顫動的翅膀。
鳶紫色的眼睛靜靜地認(rèn)真地注視著她。
“狗卷,我把禪院直哉留給你,你來對付他好嗎?”白繪子猶豫著問他。
“不用怕,這個境會壓制他,你不會有危險的。”
“我還要去看下母親,這么久沒見她會擔(dān)心我的,好嗎?”
狗卷乖乖地點點頭,意料之中地。
“狗卷真好。”白繪子按捺下心里的不舍,親親他的臉頰。
門漸漸合上,白繪子黯然地垂下眼。
再走幾步,白繪子打開另一扇門,循著光亮處往里走。
溫馨暖洋洋的小屋里,昏黃燈光輕灑。
禪院明知子坐藤木椅上輕輕搖晃,悠閑地織著毛衣。
她的肚子已經(jīng)有了明顯隆起的弧度。
“白繪子!”禪院明知子見到推門進來的白繪子,眼睛亮起,興奮地沖她揮手。
等白繪子走近了,才滿臉擔(dān)憂地拉著她沾染血跡的袖子,“你怎么了?受傷了嗎?”
“沒有。”白繪子有些疲倦地坐下,手里無聊地?fù)芘團。
“母親,你在這里過得好嗎?”
“很好。就是總是看不見你,很想你。”
禪院明知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白繪子麻木的臉色,“白繪子,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嗎?”
她被白繪子保護在境里,逃脫了禪院家的追殺,但對外界也失去了聯(lián)系。
“嗯。”
“我叛入盤星教了,還幫著他們屠逯了禪院家。”白繪子輕輕嘆了口氣,“母親,禪院家沒人會追殺你了。再過幾天,你就能出去見村西先生了。”
“那你呢?”
禪院明知子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擔(dān)心地蹙起眉頭,“白繪子,你怎么辦呢?”
“盤星教一直和高專作對的吧?你留在盤星教,會和六眼對上嗎?”
“不會。”
白繪子眷戀地貼了貼禪院明知子溫暖的手心。
“六眼那么強,我和他對上就是死路一條啊。盤星教和高專要開戰(zhàn)了,我打算先偷偷跑掉,母親會覺得我臨陣脫逃很自私嗎?”
“不會不會。”禪院明知子松口氣,囑咐她,“白繪子,跑遠(yuǎn)點吧,不要卷入這些是非。”
“那我可能要躲躲風(fēng)聲,潛藏一陣子了。”
“所以母親,見不到我也不要著急,等安全了我就會跑回來找你的。到時候我就有一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好。”禪院明知子愧疚的抱著白繪子,“白繪子,我對不起你。”
“沒關(guān)系的。”白繪子腦袋輕輕貼在她的肚子上,試圖聽里面的動靜。
禪院明知子撫摸著她長長的發(fā),眼神空蕩蕩地落在遠(yuǎn)處。
她的聲音慈愛又溫柔,“白繪子,你還愛著六眼嗎?”
記憶里是寧靜的盛夏午后,白繪子陣勢頗大地從樓上跑下來,木質(zhì)地板被她踩得咚咚響。
見樓下站了一堆侍女,白繪子又忙不疊恢復(fù)淑女的樣子。
邁著優(yōu)雅又輕盈的步伐抱住禪院明知子,聲音里藏著掩蓋不住的雀躍。
“母親,家主大人安排我去高專接近六眼了,我可以離開禪院家了!”
而禪院明知子是怎么回復(fù)的呢?
她絮絮叨叨的,像每一個嘮叨瑣碎的母親,“白繪子,六眼很難接近的,加茂家和禪院家都送過去好多女孩子了,放棄這個任務(wù)吧。”
“我?guī)湍阍傥锷锷渌腥税桑皟商斓拟從鞠壬芟矚g你啊,你再出去見見他吧。”
“不要。”白繪子不耐煩地皺起眉,“鈴木和六眼比差得太遠(yuǎn)了,我要就要最好的。”
她信心滿滿,擲地有聲道:“他一定會愛上我的。”
“那么多女孩子里,六眼一下子就選中了我!”
盛夏明亮得刺眼的陽光里,她雪白的臉頰漂亮又奪目,神情洋溢著自信和不可一世,眼睛閃閃發(fā)亮,睫毛被陽光寵愛地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可是•••••••”禪院明知子猶豫著。
她也偶然見過六眼,看起來不太像會愛人的樣子啊。
雖然帶著眼罩,看起來不正經(jīng)的,吊兒郎當(dāng)?shù)模馔獾暮苡芯嚯x感。
那么多女孩都失敗了,誰知道六眼會喜歡什么樣的呢?
“不要可是了!”白繪子根本聽不進去,任性地打斷她,“母親,只要等我的好消息就可以了。到時候,我就能帶你出禪院家了。”
“那你哥哥他,他同意嗎?”禪院明知子囁嚅著問她。
這一問,屋里陷入詭異的寂靜,只剩窗外熱烈充滿生機的蟬鳴聲聒噪不休。
白繪子的臉上蒙上陰影。
“不需要他同意。”良久,像是下定決心,白繪子堅定地抬起頭。
“是家主給我的任務(wù),哥哥也不能阻止。”
“我不要再呆在禪院家了,我不想再做哥哥的••••••”
“娃娃。”
禪院直哉不屑地吐出淤血,眼神邪肆,躺在地上血污里,上下打量著眼前一身純白的狗卷。
他把白繪子當(dāng)娃娃打扮玩弄,結(jié)果白繪子背著他自己也養(yǎng)了個娃娃。
“喂,我見過你,你小時候來找白繪子玩,對嗎?不會說話的小啞巴,哈哈哈哈。”禪院直哉猖狂地笑。
狗卷面無表情,靜靜注視著他。
小小的白繪子坐在換衣間里,雪白的蓬蓬裙下露出潔白細(xì)嫩得像蓮藕的小腿,她認(rèn)真地把亮晶晶的發(fā)卡別在狗卷的頭上。
又拿著小鏡子給狗卷照照,“好看嗎?狗卷。”
狗卷的臉蛋還是嘟嘟的,大大的鳶紫色眼睛眨著,見白繪子一臉期待,便乖乖點了點頭。
小小的鏡子在陽光下閃耀,卻無意間照進一雙陰沉沉的眼睛。
白繪子默默垂下眼。
被發(fā)現(xiàn)了的十幾歲少年禪院直哉冷哼一聲,過來毫不留情地拎起白繪子。
“白繪子,在干嘛?嗯?背著我偷偷跑這里來。”
“還有,這個小鬼是誰?”
白繪子怯怯地打量喜怒不定的禪院直哉,“是來做客的咒言師家族的孩子。”
“好吧,父親整天都邀請這些亂七八糟的人。”禪院直哉輕嗤,“你和他在玩什么?”
“在玩哥哥教我的娃娃游戲。”白繪子小小聲的。
“我和你的游戲,不允許你和別人玩,聽懂了嗎?”禪院直哉危險地靠近她,瞇起眼。
說著,禪院直哉單手抱起白繪子,高高在上的,極盡傲慢的俯視著坐在地板上的狗卷。
“喂,小鬼,不許再來找白繪子玩,聽見了嗎?再讓我看見就殺了你。”
狗卷還是默不作聲。
“切,是啞巴嘛。”禪院直哉不屑地瞥他一眼,把白繪子抱走了。
“原來這么多年你們都有偷偷往來啊。”禪院直哉冷笑,明明是白繪子的境,這個狗卷卻能操縱著境來壓制他,把身為特一級的自己打趴下。
血越流越多,腦袋也變得麻木。
“這么恨我嗎?”禪院直哉無聊地望著上方的黑暗。
“真是沒良心啊,我對你還不夠好嗎?”
禪院家那種惡心的地方,就算沒有他,也會有其他人盯上她吧。
“切。”
真是不甘心啊。
禪院直哉困倦地閉上眼睛。
確定眼前的人沒了生機,徹徹底底死去后,狗卷也轉(zhuǎn)身往外走。
他還要出去幫助白繪子。
只是——
為什么出不去! ?
黑暗把他包裹,溫柔的靜靜流淌著,將他困在原地。
察覺到那邊已經(jīng)完事的白繪子抬起頭。
才想起禪院明知子的問題。
還愛著六眼嗎?
白繪子眼神空洞,“不愛了。”
她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愛人的能力了。
“母親,時間不多了,我要走了。”她站起身。
禪院明知子戀戀不舍地拉住她的手,“白繪子,等風(fēng)頭過了,你一定要來找我,好嗎?”
“會的,母親。”白繪子承諾著。
手指輕撫上門把時,白繪子又回頭問她,“母親,這件紅色的毛衣是給我織的嗎?”
本來以為是給她新的孩子織的,但剛才仔細(xì)看是成年人的尺寸。
“嗯。”禪院明知子在燈光下的笑意溫暖又慈愛,“要冬天了,正好給你織件毛衣。”
“不了吧。”白繪子輕輕拒絕她,“還是織件小孩子的衣服吧。我可能要好幾年都回不來呢,等我回來了,母親再給我織件新的吧。”
“好,到時候你來找我,我織件新的。”禪院明知子笑著點頭。
白繪子的身影消失了。
屋子里的女人再也忍不住,抱著手里的毛衣號啕大哭。
被眼淚浸濕的毛衣里傳來她痛苦悲傷的嗚咽聲。
她的女兒,分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要去參加戰(zhàn)斗了,到這來和她做最后的告別。
一出了境,眼前便是熊熊燃燒的大火。
夏油杰站在烈火前,沖她張開懷抱,“怎么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白繪子走上前,埋在他溫暖的懷抱里。
“禪院直哉解決了嗎?”他輕聲問。
“嗯。”
火燃燒的噼里啪啦聲作響,把整個夜燒得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