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咒術高專,后山。
嘩——
滾熱的血灑在簇然的新雪上,純潔無瑕的雪化作泥濘血污。
乙骨握著劍站在入口處,劍尖滴落幾滴鮮紅的血。
飄飄搖搖的雪花紛然而落,地上的雪越積越厚。
空曠的寂靜里,來人沒有隱藏自己的腳步聲,腳步輕快地走來,腳下厚厚的雪嘎吱嘎吱發出響聲。
好像沒有看到乙骨滿身冰冷,殺氣四溢的樣子,來人笑著和他打招呼。
“嗨,乙骨,好久不見。”
乙骨身上的戰栗殺意一瞬間斂去,他迫不及待地收起劍,又變回了柔軟好欺負的樣子。
“白繪子。”他有些猶豫地喊她,目不轉睛地望著她,眼神里還帶著眷戀。
“怎么了?就算站在敵對的陣營,也可以先敘敘舊吧。”
“還是乙骨想直接和我動手?”
白繪子笑著走到他面前,晶瑩的雪花落在她肩頭。
她穿了一身純黑和服,白的雪,黑的衣,有種寂然的素美感。
“沒有!”乙骨連忙解釋,“我不會和你動手的。”
“笨蛋。”白繪子伸手去擦他的臉,剛才戰斗時有血濺在他臉頰。
乙骨乖乖地低下臉,任憑她擦拭著。
“對我多點防備啊,乙骨。”白繪子嘆氣,“就沒有想過我是盤星教專門派來對付你的嗎?畢竟他們都知道你心軟不會對我動手。”
“老師就沒有囑咐你嗎?對我要多加小心什么的。”
“老師,”乙骨有些吞吐,眼神心虛地忽閃,“老師讓我不要抱你,抱住你的話,會被拉入境。”
“好吧,看來你對我也不是毫無防備。”白繪子望了望他身后堆積如山的盤星教眾的尸體,笑著問他,“如果我執意和他們一樣,要闖進后山,乙骨會怎么攔我呢?”
“白繪子,不要進去。”乙骨用濕漉漉的眼神祈求她,“老師說了,只要把你帶回去,帶到他那里,他有辦法保住你的。”
“白繪子,和我回去吧。”乙骨握著白繪子的肩膀,輕輕勸哄她,“我們一起回高專,好嗎?我和老師都會保護你的。”
“就算我犯了這么多錯嗎?”白繪子淡淡的垂下眼。
“沒關系的,先和我回去,好嗎?”
“可是我回不去了啊。”白繪子捧著乙骨的臉,看著他清澈瞳仁里倒映出的麻木的自己,“也許我注定,就不能和你們走在一路。”
“而且,他們在我身體里放了東西,”她失落地側過臉,“我已經被控制了。”
“放了什么?白繪子,我帶你去找硝子老師。”乙骨著急地要帶她回高專。
白繪子卻軟綿綿地往下癱倒,唇邊溢出鮮血。
“白繪子!”乙骨驚恐地要抱住她。
下一秒,耳邊傳來一聲無奈的嘆息,“笨蛋。都和你說了啊,不要去抱她。”
匆忙趕過來的五條悟一把抓住乙骨的脖頸,把他拽到身后。
計劃落空了。
白繪子擦擦唇邊的血,表情冷漠地往后退。
盤旋在遠處的飛鳥飛回,落在她肩頭。
藏在樹后面的夏油杰搖著頭走出來,一臉可惜,“悟,就差一點點了。”
就差一點點,就能困住高專的一大戰力了。
漫天風雪卷起,雪花瘋狂亂舞。
五條悟扯下繃帶,冰涼的六眼冷冷地注視著對面。
乙骨還不死心,拽著五條悟的手臂,懇求他,“老師,先不要動手。”
“只要把白繪子帶回高專就好了。”
繃帶隨著寒風飛舞,又飄飄然落在白繪子眼前。
白繪子愣愣地伸出手,柔軟的繃帶輕輕落在她手心。
“狗卷呢?”五條悟平靜又淡漠地問她。
兩個交戰的地點他都找了,沒找到狗卷的蹤跡。
白繪子疑惑地挑眉,“老師,問錯人了吧。你的學生為什么要問我?我不知道啊。”
“好了,我們還有正事要干,就不陪老師多聊了。”
飛鳥凄厲高叫,撲扇翅膀,幻化成巨大身形,載著白繪子和夏油杰往高專后山飛去。
沉重的大門被推開,封閉已久的地下暗室久違地被開啟。
空氣里彌漫著陳腐的味道,流動的氣流像潮濕黏膩的沼澤。
夏油杰揮揮手,被刺鼻的灰塵嗆得咳嗽,“我在高專這么久,第一次知道地下居然藏了個暗室。”
白繪子默不作聲。
暗室不大,空蕩蕩的,屋頂卻挑得很高,足有十幾米。顯眼的只有正前方的石頭高臺,三米多高,上面只擺了架椅子。
椅子是尋常樣式,卻很厚重,落了成年累月積下的一層層灰塵。
墻壁上的慘白蠟燭詭異地全部亮起,燭光幽暗又寂寥。
“這個暗室的建造有點奇怪。”夏油杰打量了下四周,捂著下巴思考,“那個椅子就是你的特級咒具嗎?”
除了那個椅子,這個暗室里好像也沒什么多余的東西了。
“不是。”
“我坐上這把椅子,達成開啟條件,就可以召喚出咒具了。”
白繪子輕輕躍上高臺,坐上椅子,俯視著下方的夏油杰。
“對我許愿吧,夏油,我可以滿足你心底的愿望。”
空蕩蕩的暗室里飄蕩著她的回音。
“對我許愿吧。”
夏油杰歪歪頭,笑容戲謔,“什么愿望都可以嗎?可以多許幾個愿望嗎?”
“當然不可以。”白繪子瞪他一眼,“別浪費時間了,你手下的人拖不了多久,老師和乙骨快追過來了。”
“好吧,我還以為邪神是萬能的。”夏油杰遺憾地嘆口氣,“那么,賜我特級咒具吧。”
“好。”白繪子輕輕應聲,雙手擺放在椅子兩側扶手上,端端正正地坐著。
椅背上的尖錐刺進她的心臟。
發出柔軟的隱秘的噗嗤聲。
但聲音太微小了,被轟隆隆的震動聲掩蓋。
白繪子咽下喉嚨口涌上來的血。
黑暗里顯現出一尊神像,高有十幾米,眉目低垂,面目沉靜。
每一踏步,都是地動山搖,但暗室意外的堅固,并未塌陷。
“怪不得,怪不得這暗室要挑高這么多,原來是要容納祂。”夏油杰驚奇地仰視著神像,若有所思。
“停下。”白繪子下令,神像便聽話地靜止不動。
“夏油,你帶著祂去吧。祂會幫你戰斗的。”
“我要坐在這里,不然神像就動不了。”
等夏油杰沖她揮揮手,帶著神像往外走時,白繪子又忍不住喊他。
“夏油!”
“嗯?”夏油杰疑惑回頭,“怎么了?”
“我有點害怕。”
“怕什么?”
怕坐在這把椅子上,太孤獨了。
好多好多年,她都空守著這把椅子,游走人間無聊又寂寞,她就把自己封印在了這把椅子上。
也怕……
“怕我封印不了悟死掉嗎?”夏油杰好像看出來她緊蹙的眉頭間的憂慮。
“嗯。怕你死掉。”她乖乖點頭。
“這么坦誠,好意外啊。”夏油杰輕笑,“是因為生死關頭,才發現愛上我了嗎?舍不得我嗎?”
白繪子沒有理會他的玩笑,只是一字一句很認真地囑咐他,“如果打不過,就逃吧。老師和乙骨不會殺我的,就算留下我,也沒有關系的。”
五條悟加乙骨,這種戰斗力下,她和夏油很難抵擋的啊。
“好。”夏油杰溫柔地敷衍她,“等我回來找你。”
看見她眼底微微閃動的淚意,夏油杰嘆氣,“在哭嗎?哭什么啊。”
“好吧,給你個安慰kiss吧。”
夏油杰回身往高臺走,看著好像被禁錮住的白繪子,皺起眉,“這把椅子沒問題嗎?”
他想躍上高臺,卻被一層無形的結界擋住。
“沒問題的。”
“神像啟動,就沒法停止了,快去吧。”
她催促他。
“好。”夏油杰思索半晌后,帶著神像出去了。
巨大神像轟隆隆地破開地面,一步步把地面踩出深坑。
白繪子能聽見地面上傳來的轟塌崩裂聲,隱隱約約還有刀劍相擊的碰撞銳鳴聲。
但這些都和她沒關系了。
她沉默地垂著頭,任憑椅背上一排排尖錐刺進身體。
噗嗤,噗嗤。
血肉被銳器破開的聲音。
第42章
“去幫他吧,去吧。”
暗室里回響著白繪子沙啞的聲音。
深紅的血順著椅子流淌,染紅了整座高臺。
飛鳥站在她的肩膀上,用長長的喙蹭著她的臉頰。
“去幫他吧。”
去幫幫夏油吧。
白繪子再一次命令飛鳥。
飛鳥凄厲啼叫一聲,才戀戀不舍地振翅離開。
等飛鳥雪白的影子掠出暗室,白繪子陷入昏睡。
村子里的舊神被毀后,她成為新的神,高高在上的神。
每一個來虔誠拜伏她的人都有藏在心底的愿望。
他們爭先恐后,生怕錯過這個靈驗的神明。
“神明大人,我想要錢,我的家里太窮了,可恨的村民們都嘲笑我輕視我,我要變得富有!”
“神明大人,我想追隨城主大人,想獲得他的賞識,只是我的才學不夠,怎么辦呢?”
“神明大人,我的朋友是個自吹自擂,經常說大話吹牛的人,我太討厭他了,可以,可以讓他,”跪伏在地上的人眼神閃爍,“可以讓他掉進水里嗎?他不會水的。”
“神明大人,有什么辦法讓她愛我呢,她總是對我不屑一顧!我要狠狠詛咒她!”
“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
“神明大人!!”
人們貪得無厭的欲望永遠得不到滿足,就算滿足了,也只會滋生出更多的愛恨憎惡。
白繪子疲倦地揉揉腦袋,她的愿力得到了空前的增長,她越來越強大,內心卻越來越迷茫。
她感到厭倦。
城主大人也上門拜訪。
“你又來做什么?你已經成為最富有的城主了。”白繪子不耐煩的眼風掃向他。
城主恭恭敬敬跪在她不遠處,低下頭,嗓音里含著渴望:“神明大人,我打算攻打鄰座的城,奪取更多財富和人口,您看可以滿足嗎?”
空氣陷入靜默。
城主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見到的是白繪子冷漠毫無感情的眼睛。
像看見了骯臟的,叫囂著的螻蟻,考慮著是否碾死他。
城主嚇得低下腦袋,瑟瑟發抖。
“神明大人,不可以嗎?”
“可以。”出乎意料的,神明大人答應了他。
“在此之前,你先幫我修建一座地下暗室吧。”
“好,好,我馬上找人安排。”
等地下暗室修建完畢,看著挑得高的不可思議的屋頂,城主囁嚅著小聲問白繪子,“神明大人,您要這個暗室做什么呢?”
“用來休息。”白繪子冷冷地回他。
“可是,可是,”這好像一口棺材啊,一口豎立著的棺材。
神明休息是在棺材里嗎?不是有現成的神廟嗎?
城主暗暗疑惑,對著白繪子面無表情的臉卻不敢問出口。
“神明大人,您看,我為什么時候能攻打他們呢?”城主心心念念著掠奪。
“過幾天,再來找我吧。”
“好,好,謝謝神明大人。”城主滿臉喜色地退去。
白繪子坐上了高臺上的椅子,在寂靜的暗室里選擇了自我封印。
不想看,看他們貪婪發亮的眼睛。
不想聽,聽他們喋喋不休的欲望。
城主帶著村民沖撞著大門,聲嘶力竭地喊:“神明大人,開開門啊,我還有愿望!”
“我也有!”
“幫我實現愿望吧!”
她疲倦不堪地閉上眼睛。
就這樣沉睡過去吧。
耳邊傳來腳步聲,白繪子抬頭望去。
是五條悟。
他身上的高專制服沾染了血跡,血腥又可怖。
他站在高臺下,靜靜地望著椅子上的她。
“夏油他,死了嗎?”白繪子聽見自己干澀的聲音。
“沒有,被你的飛鳥帶走了,乙骨去追了。”
“是嗎?”白繪子喃喃念道,“那就好。”
這樣的話,夏油杰就算逃出去了吧。
“那是你的飛鳥,你感知不到嗎?”
太虛弱了,的確感知不到了。
白繪子苦笑。
對上他漂亮的六眼時,又笑著對他說,“老師,你有愿望嗎?我可以滿足你一個愿望。”
“對我許愿吧。”
對我許愿吧。
回應她的只有沉默。
白繪子眼睛黯淡地垂下。
“老師,你沒有愿望嗎?我就有好多愿望。”
可是沒有神明來實現她的愿望。
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滑下,流下一道晶瑩的水光。
“白繪子,和我回高專。”五條悟想躍上高臺,但同樣被透明的結界擋住。
他皺著眉,懸浮在半空中,兩手結勢打算破開結界。
“不要,老師。”白繪子哀求地看著他。
“和我回去。”
五條悟還是強勢的破開了結界。
老師,不要打開結界啊。
白繪子無奈地嘆氣。
“都和你說了啊,不要打開結界。”她的眼淚沿著眼眶墜落,“不要看見我這么狼狽的樣子啊。”
一排排尖錐穿透她的身體,頂端的寒芒帶著血絲。
滴答——
滴答——
暗紅的血滴在冷硬高臺的聲音。
“這是什么?”五條悟垂著頭,臉色晦暗。
從結界外面看,她只是乖乖的坐在椅子上,像平常一樣。
“算了,我先帶你去出去,去找硝子。”
五條悟試著把她和椅子分離。
每一點拉扯都是尖錐在血肉里轉動的疼痛。
“疼嗎?再忍下吧。”
尖錐牢牢地刺透了她,血越流越多。
沒有用!
沒有用! !
根本,沒辦法分離她和椅子。
五條悟惱怒地一掌拍入椅背,椅子卻完好無損。
攤開手心,全是她流下的血,完全地,糊弄成一團了。
白繪子虛弱地扯出一抹笑,“老師,放棄吧。”
她摸上五條悟的手,和他十指相扣,兩手間血液粘膩,浸透了彼此手心的紋路。
“你怎么才能下來?”
他抬起眼,雪白的睫毛沾染了鮮紅的血,襯著冰藍的六眼妖異又美麗。
“這是神枷啊,坐上來的話,只能等死掉才能下去了。”白繪子緊扣著他的手,用眷戀的目光描摹著他的臉龐。
“老師,讓你眼睜睜地看著我死去好像太殘忍了。”
“但我真的好害怕一個人,再陪陪我吧。”
“再陪陪我吧。”
她愛的人就在她身邊,就算死去,也會偷偷地感到幸福。
“好困啊,老師,我要睡一會了。”
她疲倦地閉上眼睛,進入了一個美夢。
夢里她回到了進入高專的第一天,她穿著純白的訓練服站在教室門口,默默聽著五條悟在教室里不著調地說著歡迎詞。
“好了,各位!我們高專即將迎來一位新同學!”
“同學們之間要友愛相處哦~”
“好!白繪子,進來吧!”
拉開門,就是五條悟帥氣地站在講臺邊的樣子,插著兜,對她懶洋洋地揮揮手,“歡迎你,新同學~”
白繪子站在講臺上,掃了一圈學生,有面色凝重的禪院真希,和她熱情打招呼的熊貓,默不作聲裝作和她不認識的狗卷,還有紅著臉羞澀的低下頭的乙骨。
五條悟把學生證遞給她,鼓勵她,“加油!認真練習,成為厲害的咒術師。”
“好。”白繪子乖乖接過。
心里卻在暗暗地想,老師,我是為你而來啊。
身體變得冰冷,僵硬,失去了生息。
神枷終于放過了她。
她軟綿綿的跌下椅子,被五條悟攬進懷里。
神明死了。
這具專門為她自己建造的神棺,以驚人的動靜晃動,塌陷。
碎石和粉塵拼命往下掉落。
五條悟沉默地抱著她,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任憑碎石淹沒。
他用身體護住她,而她面容恬靜,在他溫暖的懷抱里沉沉睡去。
東京,街角的甜品店。
春光大好,少女趴在柜臺上昏昏欲睡。
直到母親明知子催促她,“白繪子!白繪子!店里沒事的話,快去給后院的花澆澆水吧。”
最近明知子迷戀上了插花,對后院花朵的打理越發精細起來。
白繪子懶洋洋地來到后院,拿著噴壺伺候繽紛爛漫盛開的花朵們。
二樓陽臺上,明知子正在修剪花枝,比劃著怎么擺放才更好看。
對面的男人扯著眼罩,露出一只冰藍色的眼睛,默默凝望著樓下的少女。
“不下去看看她嗎?她一直在問我,你什么時候出任務回來。”明知子把薔薇修剪好,插進花瓶里。
“如果可以的話,對她好點吧。”明知子話語里不免帶上幾許怨氣,“畢竟是我來之不易的孩子啊,總是為你傷心,我會很心疼的。”
她在醫院又誕下了一個死嬰。
和村西先生也散了。
明知子已經接受了自己的宿命,還好白繪子回到了她的身邊。
雖然,失去了記憶,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才能正常活動。
明知子不滿地瞥了眼沉默的六眼,偷偷翻了個白眼,抱著花瓶眼不見為凈地去了店鋪。
白繪子無聊地澆著花,直到聽見后院門上掛著的風鈴丁零零響起,眼睛才亮起。
個子高挑的男人微微低著頭,姿態閑散地進了后院。
身上還是風塵仆仆的咒專制服,沖她揮揮手,“嗨,白繪子。”
話音還未落,白繪子便沖進了他的懷里。
她開心地抱住他,圓圓的杏眼彎起,“老師。”
又踮起腳尖去親他。
可身高差讓她怎么也親不到。
白繪子惱羞成怒地推開他,“老師不要來見我了,每次都是這樣。”
“我不可以親親你嗎?不親了。”
她委屈地甩手要走,轉身的一瞬他拉住她,彎著腰吻下去。
“這樣可以嗎?”
“可以。”她心滿意足地又親親他。
躺椅上,白繪子溫順地伏在他懷里,空氣里漂浮著馥郁的花香。
她又睡了過去。
雖然大半年過去了,但她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時不時陷入昏睡。
天色越來越晚,天邊絢爛鋪陳的晚霞褪去,暗夜里亮起幾顆黯淡的星子。
五條悟抱著她,輕輕吻了吻她的眉心。
“醒來吧,白繪子。”
后續會有番外~謝謝寶寶們的陪伴~
第43章
東京咒術高專,室內籃球場。
籃球啪嗒啪嗒在木質地板上的聲音很響亮。
“所以,神明是不老不死的。”
夏油杰合上手里的神明之書,肯定道。
“哈?不老不死,那不是很無聊嘛。”指尖轉著籃球的五條悟走過來,“萬一活夠了怎么辦?”
夏油杰黑線。
“悟,神明是活在漫長的歲月里,職責就是聆聽人們的祈求,守護人們。”
“嘛,不過你說的活夠了,雖然很少見,但的確也是有這種情況的。”
“傳說神明游歷人間太厭倦了,就會為自己修建神棺,封印自己。”
“切,肯定是被人們煩得受不了了。”五條悟感同身受,“就像聽到那群老不死的,在老子耳邊嘰嘰喳喳,就好想捏碎他們的腦袋。”
白毛少年囂張地做了個危險的手勢。
夏油杰無奈地搖搖頭,“這種話在我面前說說就夠了啊。還有,悟,不要總是自稱老子,真的很••••••”
他露出微妙的嫌棄表情。
“哼哼。”五條悟不滿地哼兩聲,抱著球擠著他坐。
直到夏油杰耐心告罄,被他擠得不耐煩,擰著眉要來揍他時,五條悟才攬著摯友的肩膀。
“好了好了,不鬧了,先睡會休息下,晚上還要外出做任務呢。”五條悟一臉深明大義的樣子,自己先躺在了地板上。
“喂,明明是你在鬧。”夏油杰怒瞪他一眼。
看五條悟閉上眼裝睡,夏油杰幾乎要被他氣笑。
“算了。”
沒必要和這個幼稚鬼計較。
夏油杰也躺下,并排躺在五條悟的旁邊。
日頭偏移,大大的落地窗外樹葉婆娑,兩人都安安靜靜地陷入了睡夢里。
頭頂的樹葉顫抖聲嘩嘩嘩的,還有凄厲得讓人毛骨悚然的鳥叫聲。
五條悟微微皺起眉。
直到有只鳥撲棱著翅膀,不死心地踩上他的臉,五條悟才猛地坐起,一手快如閃電地去抓它。
“喂,笨鳥,不要打擾我睡覺啊。”
卻抓了個空。
雪白的鳥,鮮紅的喙,飛回枝頭上,像看傻子一樣看著他。
五條悟危險地瞇起眼。
居然有他抓不住的鳥嗎?
還有,他四處望了望,這是哪里啊?
一望無際的田埂,在田里勞作的男女老少。
他們穿著很多年前的衣服,衣衫粗陋,像看不到五條悟一樣,拿著農具從他身邊路過。
難道是被咒靈或者詛咒師拉進了什么領域嗎?
但他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氣息。
五條悟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有個瘦弱的少女扛著鋤頭路過他時,軟綿綿地悄無聲息地倒下。
五條悟嚇得連忙跳一邊。
他可沒有碰到她啊!
好吧,這慘白無力的臉色,明顯就是餓暈的。
五條悟蹲在一邊,仔仔細細看她。
少女靜靜地倒在地上,因為常年挨餓,瘦骨伶仃的。
“醒醒,醒醒啊,別睡了,不會真的餓死吧。”五條悟有點擔心地戳戳她臉頰。
像有層薄膜,隔開了他和她,他并沒有實際碰觸到她。
少女還是無知無覺地倒在地里,生息越來越弱。
五條悟頭疼地揉揉腦袋,“所以說,這到底是哪里啊?拉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餓死嗎?”
“醒醒啊,不要睡,再睡你就真的餓死啦。”
算了,幫她找點吃的吧。
五條悟四處張望,哪里有吃的啊。
有個背著簍子的老婆婆走過他們身邊,因為腿腳不便走得很緩慢。
她簍子里有饅頭的香氣。
是剛蒸好的饅頭!
五條悟急急忙忙跳起來,對著老婆婆喊,“這個女孩要餓死了,可以給她個饅頭嗎?”
怎么聽起來好像乞討一樣啊,五條悟莫名覺得有點丟臉。
他可是堂堂五條家的大少爺啊,為什么會淪落到這里要饅頭啊。
但是——
五條悟猶豫地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少女,又大喊。
“給個饅頭吧!”
但老婆婆好像沒有看見他,還是徑直往前走去。
“啊啊啊啊,為什么看不見我啊?”五條悟氣急,又去大力晃地上少女的肩膀,“喂,不要睡啊,要死掉了!”
少女好像感知到什么,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
她清澈的瞳仁里映照出他的模樣。
冰藍色的眼睛,美麗得不可思議。
“神明大人••••••”她喃喃念道。
什么神明大人啊?
我嗎?
五條悟忽略她的囈語,又去拼命搖晃她。
什么鬼啊,五條悟惱怒地扯著頭發。
余光瞥見靠在大石頭上的鋤頭時,五條悟才手下一翻,匯合咒力。
砰!
這么厲害的力量,結果鋤頭只是輕輕晃動著歪倒。
五條悟攤開手心。
他的力量被削弱了嗎?
不,是因為這個奇怪地方的規則,他的力量被隔絕在外。
還好鋤頭倒在了另一塊石頭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一心往前走的老婆婆終于聽到了動靜,顫顫巍巍地走過來。
五條悟退到一邊,看老婆婆扶起少女,喂了她饅頭。
少女吃了饅頭,恢復了生機,驚喜地喊著她,“金田婆婆,我好像看見神明大人了!”
什么神明啊?
是我救了你好嘛。
五條悟小聲嘟囔著,無聊地蹲在一邊看她們。
等少女扶著金田婆婆回去時,五條悟發現自己的身體也不受控制地也跟了上去。
好吧,他來這個古怪的地方,應該是和她有脫離不開的關系。
五條悟百無聊賴地跟著少女,往神廟走。
她嘴里嚷嚷著,要去供奉神明大人。
路上有勞作回來的村民和少女打招呼。
“將生回來啦,你母親在找你呢。”
“哦哦。”少女停下步伐,笑容淳樸又靦腆,“我再去幫弟弟采點草藥,他生病了。”
“將生真是好哥哥啊。”村民稱贊了她一句。
五條悟眨巴著大大的貓眼,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少女。
眼前的人明明是個女孩子啊,而且,還很漂亮。
但路過的所有人眼里,這位名叫將生的是男孩子。
奇奇怪怪的。
五條悟在神廟里走來走去,試驗了好多次,見到這個少女的第一眼開始,他好像就不能離開她的身邊了。
唔,最多能離十步遠吧,再遠就會被一股強大的吸力吸到她身邊。
她有什么魔法嗎?
五條悟轉得有點累了,看著眼前這個傻瓜奉上了珍藏的饅頭,明明自己餓得直咽口水,還把饅頭供奉了神明。
自己吃啊,笨蛋!
是我救了你,怎么腦袋一根筋就認為是神明救了你啊!
還有,你肚子餓的咕嚕聲真的很吵。
五條悟抓狂地對著空氣打了一套拳,生怕這個笨蛋又把自己餓死。
累了又飄回她的身邊。
少女已經浸濕了撕下的衣角,在仔仔細細地擦拭著破舊的神像。
她跪在地上,很虔誠地許諾,“神明大人,我會永遠供奉你的!”
“神明大人,我會永遠供奉你的。”
五條悟又跟著少女進了神廟,沉默地看著少女將采摘來的野花精心搭配好,作為粗陋又誠心的供品。
少女額頭上還有被母親用石頭砸下的青紫傷痕。
那個氣急敗壞的農婦,用石頭砸傷了她,破口大罵著,“傻子,村里都把你當笑話。天天供奉著勞什子神明,你是瘋魔了嗎?!”
少女老老實實站在原地,任她打罵。
五條悟氣得想一把薅起這個刁蠻的農婦,卻苦于無法碰觸到她們。
他怒其不爭地擋在少女面前,想幫她擋住揮舞的拳腳。
但沒有用。
她在他面前被打得遍體鱗傷。
尖銳的石頭穿過他的身體,狠狠砸傷了她的額角。
他無能為力。
笨蛋。
身為最強,第一次有這么挫敗的時候啊。
五條悟坐在她的身邊,看少女一臉虔誠地承諾。
她在空蕩蕩神廟里的聲音清甜,又帶著隱隱的堅定。
“神明大人,我會永遠供奉你的。”
“是你救了我,我永遠不會忘記的。”
少女有些羞澀地低下頭,“我記得神明大人的眼睛,藍色的,好漂亮啊。”
“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睛!”她激動地贊美著。
一旁發呆的五條悟猛地轉過頭,盯著單純可愛的少女。
所以,那時候,她是真的看見他了吧。
心心念念想要供奉的神明大人,就是他吧!
五條悟別別扭扭地扭過頭,按下上揚的嘴角。
好吧,見識過他的六眼,就瘋狂迷戀他什么的,也很正常啦。
畢竟是天上天下,唯我獨帥的大帥哥五條悟啊。
五條悟臭屁地吹吹劉海,連帶著看供臺上的野花野草心情都好了很多。
這也算是女孩子給他送花了。
回去后要和夏油杰好好炫耀一下!
不過,為什么之后又看不到他了呢?
五條悟有點委屈地癟起嘴。
他在這個陌生古怪的村子里飄了好久了,沒有人和他說話很無聊啊,還好有這個傻瓜,還不算太孤獨。
可是他保護不了她。
五條悟看著她額頭上的青紫,俯下身子,輕輕地在她傷口處吹了吹。
“疼嗎?”
“笨蛋,就算是母親,打你那么狠,你也要先躲開啊,干嘛任打任罵啊?”
“不要老是受傷啊。”
就沒有考慮過他嗎?
讓善良的無所不能的五條悟,看著柔弱女孩傷痕累累,他會很有負罪感唉。
畢竟杰那個家伙,就一直嚷嚷著大道理,說什么術式就是為保護弱者而存在的,保護弱者是天經地義。
雖然五條悟心里不太認同,但看著弱者的她被打罵,也會•••••的啊。
柔軟的風拂動她額前的碎發,她圓圓的杏眼亮起,有些驚喜,“神明大人,好奇怪啊,我的傷口好像不疼了。是你的神力嗎?”
她羞澀地抿著唇,“不要浪費神力在我身上啊,我沒關系的。”
少女一瘸一拐地走著,她的腿被母親狠狠踹了幾腳后,就不太中用了。
她還是堅持去神廟供奉。
村里的流言越來越洶涌。
“將生這個孩子是著了魔嗎?”
“瘋了吧。”
“被他母親打成那個樣子,哎。”
“他經常在神廟里絮絮念叨著什么呢,他對神明有種狂熱的愛啊。”
五條悟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少女單薄的肩膀。
有調皮的小孩子拿小石頭砸她。
“哈哈,將生是大傻子,每天去神廟的大傻子。”
“將生,你又要去采野草野花了嗎?”
“略略略,你真以為自己是神明的信徒啊?”
“他好搞笑啊。”
孩子們學著家里大人的話,圍在一起嘲笑她。
好脾氣的將生只是默默地承受小石頭的攻擊,還囑咐他們,“快些回家去吧,天色很晚了。”
孩子們覺得無趣,跑跑跳跳著離開。
五條悟惱怒地走到她前面,試圖喚醒她。
“喂,笨蛋,不要去神廟了,你被針對了!”
“別去了!”
少女的步伐遲鈍緩慢,卻始終朝著神廟的方向前進。
她的額角又受傷了。
被小石頭磕出了血,鮮紅的血順著光潔的額頭往下流淌。
五條悟恨得咬牙切齒,“別去了,聽到沒有!”
見少女聽不見,又委屈地罵道:“笨蛋,根本沒有什么神明好嘛。”
“如果真的要供奉,我才是你的神明吧。”他小聲地抱怨著。
十步,少女離他有十步的距離。
再走一步,他就會被吸力吸過去。
五條悟賭氣地站在原地。
他還想再試一次,看看使出全力,他能不能抵擋那股奇怪的吸力。
最后一步落下時,少女卻迷茫地回頭。
她往回走,嘴里念念有詞,“好奇怪,好像丟了什么。”
心里空落落的。
她神色迷茫地站在他面前,卻看不到他。
可盡管看不到他,她還是在空氣里茫然徒勞地摸索著。
笨蛋。
雖然看不見,你也能感覺到我的存在吧。
好吧,原諒你了。
他又俯下身,在她流血的猙獰額角吹了吹。
溫柔的風拂過額角,熟悉的被安撫的感覺。
少女綻開笑容,圓圓的杏眼純澈又明亮。
枝葉間陽光的燦爛金色碎片掉落在她雪白的臉頰上,像美好的靜謐的一幅畫。
心跳變得有點亂,五條悟不自在地眨著嬰兒藍的眼睛。
她就傻傻站在他面前,女孩子柔軟又清甜的氣息飄進他的呼吸里。
這種場景,好像有點曖昧吧。
有點像他和杰看的漫畫里的場景,雖然是從硝子那偷來的少女漫。
話說,硝子冷淡地抽著煙,看著粉紅少女漫的樣子,也很奇怪啦,違和感好重啊。
五條悟亂七八糟地想著,見少女歪歪頭,疑惑地又轉身朝神廟前進,才慌慌忙忙地追上她。
“等等我啊,笨蛋。”
白毛少年悠閑地晃蕩著長的逆天的腿,坐在供臺上嗅嗅她摘來的野花。
紫色的野花清淡又秀氣,香氣淡得幾乎沒有。
“還好啦,勉強可以接受。”
“喂,你的供奉,我收到了。”
“就送野花野草就挺好的,聽見了嗎?饅頭果子,就留著自己吃。”
“不要把自己餓得那么瘦啊,其實我的取向是稍微豐滿點的。”
“你要多吃點,更胖點,你的神明大人才會滿意,知道嗎?”
五條悟聒噪地圍著她,碎碎念。
糟了,他好像變成話嘮了。
五條悟捂著嘴,嫌棄了自己一秒。
下一秒看見跪在地上擦神廟的少女,又不滿地飄過去。
他開始變得喜歡粘著她了。
明明之前還老是想挑戰十步的距離,想試著能不能掙脫束縛,離她遠點。
但現在,他會情不自禁地離她近一點。
五條悟捧著下巴,像一只煩惱的大貓咪靠在她肩膀上。
“怎么辦?笨蛋。”
我好像有點••••••
“不對!你骨瘦如柴,我才不喜歡你這種類型呢!”
“你要變胖點,變胖了,我才會稍微的,稍微的喜歡你點。”他紆尊降貴似的賞給她一點點愛意。
“畢竟你這么虔誠地供奉我,那么瘋狂的迷戀我追求我。”五條悟洋洋自得的,“哎,我真的太受歡迎了啊。”
就算莫名其妙被拉進這個鬼地方,也迷倒了一位少女。
不愧是他啊。
他臭屁完,又有些煩惱。
那些村民對她的惡意中傷越來越嚴重了。
“別再來神廟了,會受傷的啊。”
五條悟臉上浮現一些擔憂,雪白的睫毛垂下,遮住漂亮的藍眼睛。
他有點想抱抱她。
可惜身體又穿過了,像一層浮影掠過。
他碰觸不到她。
他也救不了她。
為什么? !
為什么! ?
鮮紅的血在凹凸不平的泥土地上蔓延,一直蔓延到他的腳底。
少女被發狂的母親活生生打斷了腿。
“救救我!”
“救救我!”
五條悟能聽到少女內心痛苦的呼喊,她好像又能看見他了,滿是淚水的眼睛絕望地祈求著他。
可是——
他動不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腿被打斷,看著她狼狽地倒在血泊里,看著她詭異地坐起來,懶洋洋地說自己名為白繪子。
五條悟默默地站在路邊,看衣著綺麗的少女坐在華貴的馬車里,看著神廟的神像被搗毀。
他和她之間那股莫名的吸力消失了。
他一靠近,就會被排斥在外,只能站在遠處看她。
直到少女厭倦了力量,厭倦了成為新神的日子,疲憊不堪地坐在椅子上,聽著門外村民貪得無厭的叫囂時,五條悟才靠近了她。
她長長的發披散,在神廟里笑著的單純可愛的杏眼,已經蒙上了塵埃,失去了耀眼清澈的光澤。
她好像感受到了什么,抬起倦怠的眼睛四處張望。
他的身體在逐漸變得透明,耳邊又回響起她在神廟里滿懷希望的,虔誠得讓人難以忘記的聲音。
“我會永遠供奉神明大人!”
還有她羞澀低下的眉眼,在清風里為他仔細摘選的野花。
“喂,笨蛋,不是說好永遠供奉我嗎?”
“怎么還能反悔的啊?”
身體最后消失的那一刻,五條悟插著兜,冰藍的六眼傲慢又高貴。
“來找我吧。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如果可以,來找我吧••••••
啪。
籃球砸在臉上。
五條悟睜開眼睛。
壞壞的摯友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假假地和他道歉,“不好意思啊,悟,你睡了好久。我一個人沒事做就打打籃球,不小心砸到你了。”
“呵,”五條悟危險地瞇起眼睛,“確定不是故意的嗎?”
“杰,你找死嗎?”
“哎呀,怎么那么大火氣啊。”夏油杰過來拍拍他的肩膀,“你看,你把我的書弄壞了我都沒說什么啊。”
夏油杰拿起地上被弄破封面的書,沖他揮一揮。
五條悟皺起眉,“你那個神明之書神神叨叨的,還害得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么神明之書?”夏油杰奇怪地翻過封面,“我這本是食譜啊。”
五條悟一手抓過。
封面寫著“蕎麥面的一十八種作法”。
“好吧,是我記錯了。”五條悟伸了個懶腰站起來。
“所以是什么夢啊?”
什么夢嗎?
五條悟晃晃腦袋,記憶里的場景一層層變淡,直至完全模糊不清。
“奇怪,記不清了。”
算了,無所謂的吧。
更重要的事情是——
五條悟抓過籃球,蓄滿力氣,勾起挑釁的笑,“杰,準備好了嗎?”
來找他們的硝子見勢不妙,在打開門的那一秒,果斷又把門關上。
籃球場里傳來雞飛狗跳聲。
“真是有活力的少年啊。”硝子抽根煙,搖搖頭感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