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Chapter 51
愛是本能保護,本能保護是感動。
很多細節映在瞳孔中一遍遍回放,將所有驚嚇震撼也一遍遍重映。
比如在那把尖刃對過來的那一秒,橫跨幾步沖過來的矜冷男人,他下意識擋在她身前的胳膊,還有血跡蔓延卻依然擋在身后的受傷手臂。
虞清雨有時候分不清感動和愛的區別,但那頂傘偏過來的時候,她確信了。
她看著謝柏彥在空中微微顫栗的手臂,看著他面色憔悴慘白的臉,還有無力卻依然扯開想要安慰她的嘴角。
虞清雨閉了閉眼,充溢的淚水四散擁擠地從眼眶出瀉出,沖破堤壩,驚濤駭浪般的將許多情緒翻涌而來。
她攥著他的手,那之上黏膩的血跡在握緊的指腹中向下流。
彌漫的紅。
血腥味混入空氣中,揪著她的心。
滾燙的淚珠落下,滴在手心里,脆弱的,不安的,將干涸的血跡重新染上濕色。
“先看她的傷!鼻鍧櫟纳ひ艟砩狭藵庵氐膯∫。
只是那越來越淡的尾音,讓她心慌。
“我……我沒受傷的……”張口,似乎只留著幾分氣聲,她嘗試著放大音量,聲線卻越來越抖。
虞清雨攥著他的手指握得更緊,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是她唯一的安全感。
“你先檢查,不然——”謝柏彥輕咳了一聲,連呼吸都虛弱了幾分,“不然我不放心。”
紅透的眼眶灼灼望著他,眼皮跟著他的咳嗽跳起,胸腔下亂跳的心房也跟著空了兩拍。
襯衫袖口還在滴著血點,她系在傷口之上暫時止血的絲巾,跟著他的呼吸脈搏一鼓一鼓的,將油畫風淡雅的絲質面料寸寸染上深色。
明明受傷的是他,可到了醫院,第一件事卻還是讓醫生替她檢查。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暫時忍住哭腔:“我……那我檢查……”
虞清雨瓷白的面上還沾著星點血污,斑駁的紅慢慢褪成黑紫。她的唇瓣咬得發白,明亮剔透的眸子滿是淚痕,像狼狽可憐的洋娃娃,高高擰起的眉尖透著滿滿的不安。
身上白色的大衣被尖刃割開,但里面還穿了件毛衣,一圈珍珠印在毛衣上,幸運地遮擋了劃過來的兇器。
只落了幾顆珍珠,細腰上淺淺留下一圈紅印。
“沒什么大礙,只是破了點皮!弊o士只涂了層藥,簡單包裹了下便去檢查謝柏彥的傷口。
顯然這位謝先生的傷勢更嚴重,只是方才他十分堅持,請求護士先檢查自己太太的身體。
襯衫袖子被剪下來,絲帶被放在一邊,酒精棉球將斑斕血跡拭去,那紅腫微翻的傷口映照在她的眸底,帶著潮熱的淚水再次翻涌而下。
她很少哭。
也難有情緒崩潰的時刻。
可顫抖的手指,還有紊亂的呼吸,帶著一點微弱的氣聲,俱是她的無助。
“傷口……怎么會這么深?”
虞清雨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像是永不干涸的泉眼,她想要掩飾自己的脆弱,卻被洶涌襲來的不安與擔憂擊潰,仿佛是身體的應急反應。
無用地哭泣。
在漫長的等待中,一雙溫熱的大手輕輕覆在她微腫的眼圈上。
徐徐落下的溫聲,帶著安撫的氣息。
“乖寶寶別哭。”
不斷涌出的淚水打濕他的指腹,染紅的棉球換了一個又一個,每扔掉一個她的眼皮都忍不住地跳一下,可虞清雨依然沒有錯開半分視線。
眼睫落下,只是簡單的動作,也刺激著她紅腫的眼睛生生發疼。
虞清雨無暇顧及,只是怔怔地望著面前的男人,嗓子依然說不出話,只有一點淺淺的氣聲。
她問:“疼嗎?”
抬手握住他那只未受傷的手指,皺了皺秀氣的鼻尖:“你的嘴唇都白了!
謝柏彥只是搖頭,抿著薄唇未開口,抑下喉間痛聲,只有微緊的眉心透過一絲波瀾。
護士將傷口消毒處理后,瞧了眼比謝柏彥面色還要蒼白的虞清雨:“先生,你的傷口沒什么事,一會兒縫針過后,就可以出院了。”
她頓了下,又望向神色肅然的虞清雨,微笑提醒:“不過你的太太,看起來似乎有些事情的!
大概是受到了驚嚇,失去了一貫的平靜。
鋒利的針尖透過皮膚,傷口處麻木的痛覺依然在手術針刺入皮膚的那一瞬,鼓震著神經,額角筋絡微微鼓起,喉結很明顯地一滾。
謝柏彥咽下一點聲息,緩緩吐息,平復了些音調,望向她的眸光一如往昔,溫潤深情。
他勉力開口:“是我的錯,沒保護好她!
已經保護得很好了。
虞清雨喉間發澀,眼睛腫得滾燙,低眸間沒有錯過他面部任何細微神態。
“謝柏彥,疼嗎?”她又問了遍。
虞清雨沒等他的回答,向前靠了半步,抬手輕輕捂住他的眼。
“沒關系,有我在!
聲線很輕,輕得幾乎在空氣中很快散去。
清冷矜貴的男人安然被她攏進懷里,謝柏彥深深吐息,將她身上淡淡的百合香吸入鼻腔,匯入身體中,周游流轉,才終于放心。
還好,他的小魚沒事。
縫了九針的傷口,猙獰得難看。
虞清雨去詢問護士注意事項,回來的時候聞森已經帶著換洗的衣服來了醫院。
謝柏彥望向站在門口不動的虞清雨,扯了扯唇角,笑容幾分蒼白:“小魚,過來,把大衣換了好嗎?”
她的白色大衣斑駁地蹭上血點,又被割了一刀,狼狽又落魄的模樣。
虞清雨根本沒有任何可以對他說不的理由,她安靜地踱過來,由著他用完好的那只手擦拭著她手心沾染的血跡,還有她精致小臉上血痕。
屬于他的血跡。
剛剛止住的淚意,再度涌上,虞清雨面上滿是自責:“對不起。”
擦拭干凈的小臉重新被淚痕染上:“那時好像是愣住了,我知道要躲,或者要抵抗,可是我卻沒有動。”
一剎那的驚嚇讓她慌了神。
她的視線無意間掃過謝柏彥剛換下來的襯衫,滿是血跡,破碎地躺在垃圾桶里,心下愈加難受。
謝柏彥指腹輕輕捻去她的淚水,將受到驚嚇的虞清雨重新抱入懷里。
嬌小柔軟的身軀,靠在他的胸膛,鼓震怦然的心跳溢出橫生的溫情,在一片白寂中帶上幾分繾綣。
一聲低喃落在耳邊:“保護老婆那不是傷疤,是功勛!
回到酒店的時候,虞清雨的嗓音似乎還沒有恢復,只有一點氣聲,需要湊近了聽,才能聽得到。
“你不能碰水的!彼局x柏彥的衣角,不讓他進浴室。
從醫院回來,他的身后似乎就多了個小尾巴,幾乎他走到哪里,虞清雨就跟到哪里。
眉宇間的擔憂還未散去,她的眉頭總是擰得很緊。
謝柏彥揉了揉她的發頂,輕聲說:“身上血腥味重,我簡單沖一下。”
“那我陪你!彼龥]有任何猶豫地說道。
平時百般推脫,這個時候又緊跟著他的,一刻都沒讓他離開過她的視線。
謝柏彥啞然失笑,方才的不安似乎還沒散去,她眼底的憂思很重。謝柏彥不知該喜還是憂,只是低頭看著她在他受傷的手臂上包了很多層防水。
本以為虞清雨只是開玩笑,當她跟著他進浴室時,他面色還是滯住了:“你這是?”
虞清雨很認真地回:“我不放心,你失血那么多,我怕你暈過去!
明明嗓子還說不出話,可是卻還神思不寧地不停在他耳邊嘮叨著注意事項。
緩過受傷之初的疼痛,這會兒他已經沒什么大礙。
謝柏彥眉眼溫柔地捏了捏她的小臉,見她的五官緊繃著,似乎一直沒有舒然。
低喟一聲,他望向她的眸光清潤如溪:“bb,你的老公還沒那么脆弱!
可虞清雨依然不放心:“不行,我要看著你才安心。”
她眼底的執拗清晰可見,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起,她連看都沒屏幕上的人名是誰,已經將手機丟了出去,落在地毯上,悶重的聲響,滾落了幾圈。
眉宇間是幾乎按耐不住的煩悶。
滿心眼里只有面前受傷的謝柏彥。
“好。”謝柏彥應了,抬手將她眉心的折起揉開,輕聲細語,“那你在這里等我好嗎?”
若是這樣可以讓她安心,也未嘗不可。
繚繞的水霧模糊了很多細節,顯然兩個人也沒有心情去思量其他。
謝柏彥很快沖洗過身體,慢條斯理地解下虞清雨包裹得層層疊疊的防水塑料,抬了抬下巴:“你也去洗一下吧!
虞清雨是看著他解開所有包裹,確認過傷口沒事,才脫下衣裙的。
只是走入浴缸前,她又忽然停住,轉身,幾分猶豫:“你能不能別走。我……”
氣聲中是充盈的不安與脆弱。
“清雨!彼月蕴а郏瑴貪欙L雅的淡笑,“我就在這里,你去洗,我等你!
躺在床上的時候,已經夜深了,虞清雨輕輕靠在他肩上,吸了吸鼻子,努力嗅著他身上的氣味,讓她短暫安心的味道。
記惦著事情的時候,她的睡眠總是很淺,半夜一直驚醒,時不時手指放在他鼻下,確定那里均勻溫熱的呼吸,復又重新睡去。
在一片昏暗中,謝柏彥眼皮輕顫,倏然睜開了眼睛,低眉望著懷里縮成小小一團的女人,輕輕嘆了口氣。
柔軟的指腹輕輕撫過她微腫的眼睛,忽而想起了第一次他酒后發熱生病。
虞清雨似乎也是這樣照顧他的。
因為受傷,很多法國行程臨時改成了線上會議。
謝柏彥坐在書房里,面無表情地聽著高管匯報項目進程,不時給予幾聲回復。
書房的門沒關,他抬眼就可以看到在客廳里忙碌的虞清雨,大門關了又開。
他細細數著,一上午,她似乎出門了四趟。
臨時中午,在虞清雨裝作若無其事地第三次經過他的書房門前時,謝柏彥結束了冗長的會議。
“怎么了,bb?”
見他終于結束工作,虞清雨很快跑進廚房,端來她一上午的戰果,放在他的書桌上,眼睛微眨:“我做的!
聲線還有些啞,好在已經可以發聲了。
“鴿子湯,補血的,我白天轉了幾個中超才買到的。”
謝柏彥的視線淡淡凝在她明艷姣好的面上,呼吸放得很輕,幾分繾綣柔情慢慢在空氣中蔓延。
見他不動,虞清雨以為是嫌棄,將湯碗向他面前推了推:“能喝的,我剛剛嘗過了,是按照大廚的菜譜嚴格把控用量的!
甚至還拉著聞森去買了一個小天平。
謝柏彥抬手將她拉進懷里,指腹輕輕揉著她的耳垂,漫不經心:“我們bb長大了,變成賢惠小廚娘了!
虞清雨坐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換了個位置,避免碰到他的傷口。
歪了歪腦袋,拿起湯碗,舀起一勺,輕輕吹了吹,送到他的嘴邊:“你不要這樣說話,搞得我像小朋友一樣!
微微嘟起的紅唇,似乎有些不滿他的話語。
“你不是小朋友嗎?”謝柏彥咽下熱湯,味道確實還不錯,沒有白費她一上午的辛勤勞動。
虞清雨瞥他一眼,很是耐心地給他喂湯。
眼尾微挑:“誰家小朋友要照顧比自己大四歲的大人?”
一聲輕笑落下,謝柏彥接過她手里的湯碗,將剩下的鴿子湯喝完,放在書桌上。
箍著她腰的手臂慢慢縮緊,意味深長:“那大概也只有我這個受了點小傷,卻要勞煩太太為我擔心忙碌生活瑣事的不負責老公了。”
虞清雨不敢動,怕碰到他的傷口,眉心擰起又松開,總覺得他的話很是刺耳。
“你別這樣說!彼q豫了下,還是妥協了,“好吧,我是你的小朋友!
昨晚被她丟掉的手機,被謝柏彥撿起,安靜地躺在他的書桌上,昨晚那通電話,他沒去看是誰,但大概有所猜測。
虞清雨也沒看未接來電,她打開手機,搜尋著酒店附近的教堂。
“想去教堂?”眸光略過,他忽然問。
虞清雨低低應了聲,低頭望向他的手臂,那道縫了九針的傷口,不禁又凝起幾分擔憂。
“想去祈福!
為她的先生。
雖然從來不信這套,但她心神不安,總想去做些什么,所以她停不下自己的腳步,無論是去采買材料,或者燉湯,又或者去教堂。
謝柏彥只是輕輕揉著她木然的面容,溫聲說:“那我也去吧。”
“為了讓我的bb安心!
謝柏彥受傷的消息藏不住,還是被家中父母知道。
謝夫人來電的時候,謝柏彥只是輕描淡寫地略過細節,只說是不太幸運被流浪漢搶劫,其他的陪她去難民區之類的一概沒提。
謝夫人自來好說話,只是細心叮囑著讓他好好修養便掛斷了電話。
但虞逢澤便不好應付了。
他的電話打來的時候,謝柏彥正在接見訪客,她不便打擾,一個人躲在陽臺上,聲音壓得極低。
還沒等她開口說話,便收到了虞逢澤一連串的指責。
“虞清雨,你告訴我你沒事拉著柏彥跑去難民區做什么?”
“你不知道那里有多危險嗎?你是在家里待傻了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嗎?”
“現在柏彥受傷了,萬一謝家問責過來,你知道會給我帶來多大的損失嗎?”
虞清雨靜了幾秒,咬了咬唇,只回了一句:“他不是在難民區受傷的!
心緒復雜,卻又不知道從何開口。
尤其是屋外還有人,她更不可能這個時候耽誤謝柏彥的公事,只好咽下委屈,輕聲回答。
虞逢澤根本不聽她的解釋,聲音拔高,滿是數落:“那你不跑去難民區,不就不會出現這種事情?還好只是受傷,如果真出了什么危險,你要我怎么跟謝家交代!”
“安分點不行嗎?我問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滿足的,虞清雨,你到底能不能安分地做你的謝太太?”
一連串的指責,在耳邊落下,虞清雨恍惚了一瞬,眼前又浮現那日謝柏彥血跡斑斕的襯衣,茫然間忘記了開口。
“你們婚后生活不是很幸福嗎?熱搜都上了多少個了,你到底有什么不滿足的?”
“港城頂級商圈的屏幕你以為是想投放就投放的?你過生日他為你隆重慶生,你自己也清楚那不是只有錢就可以做到的。你告訴我,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虞清雨閉了閉眼,竭力壓抑著胸腔里翻涌的不平,聲音咬得極低:“我為什么一定要滿足的呢?”
“我想去做我認為值得的事情,這不是這場聯姻的條件嗎?”
當初她和虞逢澤對這場聯姻達成的唯一條件,眼下卻變成了她的父親指責她的源頭。
“你們現在不是很好嗎?”虞逢澤聽到她的反問更添幾分火氣,聲音透過聽筒,音量轟隆震著她的耳膜,“你們現在婚姻幸福,難道不是證明這樁婚事沒問題嗎?”
虞清雨早該知道的,和她的父親向來是沒有什么和睦的時刻。
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眼里只剩下那些利益關系,將所有理想和感情視為糞土,卻還要將其冠上世家豪門向來的風氣。
原本她也以為,大概真的是慣來的風氣吧?
可也有一個人告訴她,并不是這樣的。
“我不想現在和你吵架,如果你打電話過來就是為了數落我為什么要去貧民區,那就掛了。”虞清雨深吸一口氣,“而且,我們不是在難民區受傷的,請你不要只聽到難民兩個字,就理所應當地將責任推卸到那上面。”
虞逢澤被女兒忽然頂撞,氣得連連喘息幾聲,聲線失去了平靜:“虞清雨你現在嫁人了真是反了天了,你是不是覺得嫁到港城我就管不了你了?”
身后房門忽然被打開,虞清雨回身,望進他擔憂的眸光里。
她默默舒了口氣,沒再回聲。
虞清雨只是覺得小時候那個教育她要平等地尊重每一個人的父親,好像早已不見了。
靜了幾秒,虞逢澤勉強壓了壓火氣,重重咳了一聲:“下周我生日,還記得嗎?”
“這次六十大壽,我會在京城隆重大辦,你記得帶著柏彥回來!
她看著緩緩走近的男人,掩下面上煩躁,只輕聲回:“再說吧!
“什么再說!你難道忘了你姓什么了嗎?”虞逢澤向來是得理之后,便咄咄逼人,“你爸的六十大壽,你都不準備回來,你還記得‘孝’字怎么寫嗎?”
虞清雨忍不住了,聲線陡然升高:“柏彥剛受傷,你的女兒也受到了驚嚇,你打電話過來一句沒有關心,就只是為了讓我回去給你過生日?”
“你不是沒事嗎?”虞逢澤被她咽了一句,立刻反擊,“你是不是從小嬌生慣養的,現在還真把自己當瓷器娃娃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虞清雨也不想在謝柏彥的面前和他吵架。
“掛了。”
心情煩躁,抬手就想將手機扔掉,卻被謝柏彥攔了攔,抽出她的手機。
“如果你不想去,就別去了!
她從謝柏彥受傷伊始,心情總是莫名煩躁,總是控不住心頭那股無名火氣。
那日的驚嚇似乎還有余溫在作祟。
虞清雨低頭靠進他的懷里,一聲聲鼓震均勻地心跳將她的心緒慢慢撫平。
咽下委屈,她輕聲問:“真的可以不去嗎?”
吵架是一回事,可若是她真的不出席虞逢澤的六十大壽,大概又要謠言四起。
陽臺溫度微低,謝柏彥慢條斯理揉捏著她微涼的耳垂,不疾不徐:“若是去了你會不開心,那就算了。在我這里,你是有這個自由的。”
“其實也沒那么復雜,到時候我來找個理由,推脫了便好!表忾W爍,他低頭望著懷里缺乏安全感的謝太太,“只要屆時送過去的賀禮,足夠隆重,足夠給你父親面子!
這樣確實沒什么問題,只是不免輿論壓力又落在了謝柏彥身上。
盯著他的人很多,若是再拿這個大做文章,大概又是一輪新的港媒輿論攻勢。
虞清雨深呼一口氣,埋在他懷里,悶悶說道:“那我如果又去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反復無常。”
她最近總是缺了幾分果斷,尤其是在面對謝柏彥的事情上。
“小魚,別想太多!
話語低沉磁性,一如既往地溫和:“離回國還有幾天,不必急于這一時做決定!
虞清雨沒吭聲,視線緩緩落下,定在他受傷的手臂上,一雙秋水剪瞳染上了幾分凄哀。
她好像總是需要他來為她善后。
她很清楚這樣并不好,卻又忍不住地依賴他,信任他,甚至——
愛慕他。
“謝柏彥,不然我還是去吧。”她揪著他襯衣上的扣子,低低舒一口氣。
“要是我耍性子不去,到時候輿論波及到你身上,說你縱妻無度,禮節全失,傲慢自大,我也會不開心的。”
虞清雨微微揚起頭,杏眸中瀲滟含情,嘴角勉強扯起一點弧度。
“我也想要保護你的。”
第52章 Chapter 52
“下雨了!
撥開窗簾,細雨打濕窗戶,雨漬順著透亮的玻璃淌下,蜿蜒下一道濕痕。
虞清雨睜開眼,烏黑的長發垂在肩側,像是披了一層黑色錦緞。
懶懶望過去,灰暗的天似乎壓得很低很低,讓她不禁想起了剛剛夢里的場景。
藕臂探出被子,伸了個懶腰,她的聲音含糊不清,悶在喉嚨間:“我剛剛夢見你為了保護我被車撞了!
手指在空中一點一點:“就像那種電視劇里的情節,你推開了我,然后一個人傻傻地站在馬路中間等著車子撞向你。”
謝柏彥緩緩從窗邊踱回,指骨在她光潔的額頭上敲了一下,嘴角噙著一抹笑,面上盡是縱容。
“繼續說,聽起來不像什么好夢!
虞清雨打了個哈欠,有一搭沒一搭地講:“然后你在醫院里清醒過來,呆呆看著我,一句話不說,像個傻子!
在虞清雨第二次提到“傻”這個字的時候,謝柏彥的眉尾微微挑起,將人從被子里拖了出來。
“我問你,你不會是失憶了吧?”虞清雨就勢躺進他的懷里,疲倦地又閉上眼睛,“我,你老婆!
“你傻傻地回老婆,就好像撞壞腦袋了一樣。”
在虞清雨的手指無意識地鉆進他睡衣里的時候,謝柏彥終于捉住她的手。
三個“傻”。
“就想看我變傻?”他圈著她的手指輕吻,“怎么就不盼著我點好的呢?”
連夢里他都在出現意外。
虞清雨怔住,恍然回神,夢里的場景與前幾日的回憶來回交織,還未消退只是暫時壓抑下的惶恐驚嚇再次翻涌而上。
她吸了吸鼻子,推開面前的男人,悶聲說:“你別惹我哭!
到底誰在惹誰哭?
謝柏彥但笑不語,只是靜靜揉捏著她的手指。
她眸底蕩漾著的不安,他看到了。
虞清雨的二十四年生活,也算是過得順風順水,從小也沒受過什么大的委屈。
虞逢澤雖然控制欲極強,但她一向很有自己的主見,并且極其堅持。即便和父親爭執,也有總會尋找其他途徑去實現自己的目的。
曲線救國,最是有效。
硬碰硬大概是最不劃算的行為,尤其是虞逢澤年歲上去之后,身體并不如往日健朗,她也無意再去頂撞。
更何況在外國的小舅尤其寵她,每次她和虞逢澤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他再忙也匆忙趕回來,為她撐腰。
還有自小寵愛她的繼母,蘇倪是真的將她視如己出,彌補了她空白的另一半童年。
若是真的論起意外,大概有兩次,一次是童年那次從樹上摔下來的時候,另一次大概就是這次的受傷。
第一次是自己受傷,打了石膏之后,翌日她就已經沒什么事情,照常活蹦亂跳,只是跳得不太方便,其實的并未影響什么,她也沒有多余負擔。
可這次卻不一樣的。
“我真的很怕。”她的目光緊鎖在他受傷的手臂上,那里的紅腫漸漸褪去,縫針所留下猙獰的印記依然攫取著她的目光。
護士說后續拆線之后便會好了,可能會留下一點疤痕,若是在意也可以做個除疤,并不影響美觀。
謝柏彥自是不會去做什么除疤美容的,他故意逗她那是“功勛”,讓她安心,可虞清雨還是不免擔憂。
“如果是我受傷的話,可能我不會這樣后怕!彼念~頭抵在他胸膛前,若有若無一聲嘆氣。
大概疼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疼疼也便過去了,可是傷在謝柏彥身上不一樣,那日的情形不斷在她眼前重回,一遍又一遍的戰栗。
還有一遍又一遍的心疼。
謝柏彥注視著懷里女人精致的臉蛋,還有黯然的眼神,那里凝著的滿滿情緒十足十都是因為他而起的。
薄唇微勾,興味盎然,大手控著她的腰,略一用力,虞清雨便被他掌著橫跨坐在他的腰上。
濕熱柔軟的呼吸灑在她面上,謝柏彥神情自若,聲音低懸:“bb,如果你受傷的話,我也會像你一樣的!
法國冬日的清晨,天地間撲灑著濕濘,而酒店頂層的總統套房,依然一室安馨。
曖昧環繞,虞清雨很快掉落他設定的深情陷阱中。
“你不會。”她嘟著唇,語調有些低沉,“你從來不形于色,八風不動,看你破戒,除非天塌了吧!
除了幾次意迷情亂的情事外,她似乎很少見他面上現出幾分波瀾。
謝柏彥習慣了將所有情緒掩藏,在外自來是謙謙貴公子的模樣,片葉不沾身。
他半靠在床頭,冷白的長指攬著她的柳腰,沿著那里窈窕的曲線,描繪著記憶里的玲瓏有致,眉宇間依舊是冷靜溫和。
薄唇緩慢溢出平淡的語調:“我不是和尚,不信神佛,更何況我已經破戒了!
幾乎是明示了。
手腕壓著塊壘分明的肌理,灼燙的溫度讓她面紅,即便她再遲鈍這會兒也反應過來了。
“果然男人破了戒,狐貍尾巴就藏不住了!彼÷曕洁炝司。
謝柏彥在外矜冷禁欲的模樣,裝得入木三分,私底下,也只有她曉得是怎么一回事。
手腕探到背后,虞清雨試圖捉住他不安分的手指:“你老實點,和你認真說話呢!
他手掌在她的蝴蝶骨上輕輕摩挲,輕而易舉地反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幾分恣意爬上眉梢。
“好的,聽太太訓話!
虞清雨眨了眨眼,頭微微后仰,靠在他的膝上,抿抿唇,吐出胸腔濁氣,似是終于下定決心:“謝柏彥,上次我說不知道該怎么和你說的那些事情……”
臉頰微微泛紅,她掂量著他的表情,語速愈來愈慢,沉靜地說:“現在我好像捋清了些東西,你要聽嗎?”
大概談起過去的事情會不太愉快,但似乎隱瞞也不會長久之計。
于她自然沒關系,但她不確定于謝柏彥是否有所影響。
她也有私心,她并不想擾亂這段摸摸索索跌跌撞撞終于達成暫時平和的關系。
謝柏彥靠在床頭,短發微亂,依然就是那副姿容端方的貴公子模樣,偏冷的聲線中染上幾分暖色。
“小魚,法語是你的專長,你該明白的,法語中有十五種時態。”指腹似乎也帶上了幾分溫度,似玉般沁潤,落在她眼尾處的紅痣上,“雖然落在筆上只是幾個字母的區別,卻把現在過去還有將來分得很細!
虞清雨瞳仁中閃爍著幾分水光,她的呼吸倏然放得很輕,所有不安似乎都被水意攜走,只留下漫漫潤澤。
他低眸望她,黑眸微沉,壓著幾分溫存:“相比于這種精細化分的語態,我好像更習慣于國語含蓄模糊化的措辭。”
虞清雨似乎猜到了他要說什么,被他握住的手指不知什么時候就交纏在一起,插入指縫,十指緊握。
“你、你什么意思……”
心跳隆隆,將很多朦朧的情意重新帶到她面前。
“即將會淡忘的過去時態,比起現在和將來,這已經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事情!
愛在當下,是謝柏彥的答案。
他的嗓音淡淡,卻卷著濃濃的柔情。鼻子一酸,虞清雨眼眶微紅,很多話想說,卻被鼓涌的澀意壓下。
最后也只化作一句——“你們謝家不是沒有離婚的先例嗎?”
甕聲甕氣:“我可不是好惹的,要是你想跟我變成過去時態,我怎么也要給你扒層皮下來。”
色厲內荏的模樣,明明眼睛還紅著,卻裝作決絕的模樣對他放狠話。
謝柏彥溫潤而笑,刮了下她精致的鼻尖:“不巧,我怕疼!
“還是想好好保護好我這副讓太太迷戀的皮囊的!
“誰迷戀你了……”她小聲嘟囔著,忽地撲進他懷里,仰著頭,“你怎么對我這么好。俊
揉了揉她凌亂的長發,手指穿過她的烏亮的長發,謝柏彥眼神微暗,低眸間閃過一絲復雜情緒。
“其實總覺得對你還不夠好。”
“怎么會呢?”
虞清雨第一個不同意,雖然他們的開始并不如正常夫妻般,但謝柏彥給她的也絕不止是平常。
尊重,理解,還有未曾言說的愛。
“大概是因為,愛是常覺虧欠!敝x柏彥指腹輕輕落在她潮熱的眼尾處,神思幾分恍然,“所以總想將最好的都帶給你!
想讓她自由地飛,實現自己所有理想追求,看著她最明媚的笑容。
靜了幾秒,虞清雨才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中劃破一片安靜:“你愛我啊!
不是疑問,是肯定。
窗外的雨似乎停了,灰蒙的天也現出幾分光亮。
謝柏彥迎上她的眼睛,唇角弧度微起,溫和又情深:“大概,只有你這條小笨魚不知道了!
好像很多事都尋不到什么標準答案。
謝柏彥所處的家庭環境帶來的隱忍和優雅,絕對的掌控力和可靠性,他身邊的同類大抵如此。
但虞清雨不一樣,在乖順聽話的大家閨秀和無所顧忌的肆意妄為中,她是另外一種。
鮮活又自由。
“說起來像是不太清醒!毙煨焐ひ袈赃^她的耳畔,鼓噪著她的耳膜,激起電流簌簌,緩慢地向下流動,聚在她赤紅的心房處,無所停止的悸動。
虞清雨怦然的心跳聲幾乎越到了嗓子眼,幾乎一張嘴,那亂跳的心房便要肆意叫囂著什么。
她茫然捂著胸口,卻不知道要去捂什么。
“那你現在清醒嗎?”
他的眸光一錯不錯凝著她,聲線含笑:“不清醒,但也不想再清醒了。”
“從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不清醒了!
眼眶灼燙,似乎有什么液體在擁擠著尋找著向外的出口。
虞清雨不想哭,悶悶地將臉埋進他的懷里,試圖按下澎湃的淚意。
他的大手在背后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像是在安撫一只柔弱的小動物。
無言中,是明晰的情意。
時間在相互依靠中流淌,不知過了多久,虞清雨猛地從他懷里直起身體,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忘記了,我要去燉湯了!
剛要起身的大腿卻被他按住,垂下的修長指骨再度攀上她單薄的肩背。
“別燉了,火氣大!
虞清雨愣愣地眨了眨眼,縮了縮肩膀,想要躲開他作亂的手指,懷疑的語氣:“……你別告訴我是那種火氣大?”
謝柏彥低低笑起,低啞聲線肆意撩撥著她的心弦:“太太,我只是受傷,不是去做和尚!
“你也知道你是受傷了。”虞清雨想擋著胸口,睡裙被扯開,想要壓著裙角,一片清涼又從鎖骨向下蔓延,她索性不動了,眼風橫過去,“受傷了,還要亂搞!
“和太太自然不算亂搞!彼〈介g咬著她的呼吸,將亂序的心跳也傳遞給她,又緩緩趨于同頻。
虞清雨面頰上暈染上一層薄紅的煙霞,她不敢去推,怕碰到他的傷口,小小地躲避著他的動作。
只不過有人很是惡劣,她越是躲避,他越是肆無忌憚。
輕而易舉地制住她的行動,重新將人推倒,坐在他溝壑分明的腹肌上。
在虞清雨不知第多少遍提醒他手上的事實時,謝柏彥扯開床頭的小方盒,遞到她汗濕的手心里。
薄唇啜著淡弧,喉間溢出低啞音節:“那你來不就好了!
“任由謝太太指揮,謝某悉聽尊便!
謝太太騎虎難下,只能勉強接過指揮權。
可惜她的指揮并不順利,戰未過半,她已經沒什么力氣了,最后還是被謝先生篡權奪位。
對于這場失敗的戰亂,她將所有原因歸于被謝先生不斷影響中斷的瑜伽鍛煉上,望著他的目光更添幾分不滿。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虞清雨已經沒什么力氣再去傷感了,早就忘了什么驚嚇不安。
謝柏彥神清氣爽地穿好襯衣,準備工作,還不忘調笑體力不支的謝太太:“這次太太可以安心了,受傷也不影響我的能力!
虞清雨恨恨蹬過去一腳,卷了被子翻身就睡。
連同燉湯也一起忘在腦后。
虞逢澤的六十大壽宴會辦得格外隆重,他眉宇間漾著幾分喜色,尤其是看到虞清雨挽著謝柏彥出現的時候,更是眉眼舒展開。
“還知道回來啊!庇莘隄尚币谎劢袢穿著淡雅的女兒,一身淡黃色禮裙,只帶著一條星軌碎鉆項鏈,露出精致的鎖骨,美則美矣,只是似乎素了些,少了些珠光貴氣。
虞逢澤頗不滿意地皺了皺眉,在轉向謝柏彥時明顯換了副神情,笑容和藹:“柏彥工作這么忙,還有空過來,真是太客氣了。”
謝柏彥只是微笑:“怎么會?這是我們應該的!
他今日送了件紅珊瑚擺件,足足一米高,恢弘壯觀。鮮活生動的紅色,從內向外暈染,深淺不一匯聚成瑰麗的色澤,是他在前幾年佳士得拍賣會上以八位數拍回的藝術品。
是虞逢澤最喜愛的那種禮物。
足夠有面子。
虞逢澤收到禮物,果然笑得合不攏嘴:“柏彥太客氣了,都是一家人怎么送這么貴重的禮物呢!
又瞥一眼從進門就沒說話的虞清雨,似有似無一聲嘆息:“小女任性,還得你多多體諒!
聽到這話,虞清雨面色微凝,手指忍不住掐著掌心里握著的謝柏彥的手臂。
謝柏彥言笑晏晏,只與虞逢澤應和兩句,三言兩語將話題別開。
等虞逢澤去接待其他客人,他才轉身望向抿著唇的虞清雨,低聲:“你掐著的是我受傷的那只手!
虞清雨慌忙放下手,心下不安,視線追了過去,幾分緊張。
又忽然擰眉,掃過他兩只手臂,眼波橫過去:“你又逗我!
謝柏彥看著她一連串動作,不緊不慢彎起嘴角:“逗你開心一下,別板著臉了!
虞清雨漫不經心提起一點笑。骸拔冶M量吧!
只是來時已經做好了準備,聽到父親說什么都不要在意,但是聽到那些話的時候還是不免落了些神色。
今日虞逢澤的生日宴會辦得盛大,邀請了不少政商人士,虞逢澤在臺前一番激情洋溢的講話結束后,氣氛便進入了平穩降落期,三兩成群,各自說著些八卦瑣事。
虞清雨想聽不見也難。
“聽說前陣子,宋家的那位被放出來了!
“經濟犯罪調查了許久,最后無嫌疑被放出來了。”
“還不是得罪人了,現在就算放出來了,那么大的家業不也都沒了!
“他兒子出息啊,聽說又東山再起了呢。”
“這才哪到哪啊,不過是剛剛起步,往后還有的路可走呢。之前馮家那位阻攔他融資的事情,你聽說了沒?”
“他們不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怎么還背地里下死手呢?”
“我聽說啊,真的是我聽說的,真假另說,聽說宋家那事,就是馮家搞的,不然他們怎么會那么快就收購了宋家的幾個項目呢。”
剛剛應酬歸來的謝柏彥緩步走至她身側,眉心微擰,看著她一臉倦色,輕聲問:“小魚,累了嗎?”
虞清雨斂下面上神思,儀態萬千地抬手挽過西裝筆挺的男人,靠進他懷里,方才眉目舒展開:“有些困了,都怪你!
這人借著不讓她擔憂的由頭,折騰個沒完沒了。
這下她確實沒什么心理陰影了,身體快有陰影了。
“一會兒回去泡個澡吧!彼麥責岬拇笫浮在她后腰處,輕輕揉捏著,傳遞著幾分熱度。
媚眼瀲滟,她正欲說些什么,忽然人群一陣騷動,循聲虞清雨望了過去。
挺拔高挑的一道身體,合體筆挺的西裝,俊美瀟灑的面容噙著一點淡笑,在驚呼議論中,邁入奢貴繁華的宴會廳。
是剛剛還在輿論中心的宋執銳。
“虞叔叔,生日快樂,家父身體不好,無法前來,只能我代為前來祝福!眱x態禮物,任誰都挑不出任何錯處。
虞逢澤愣了一瞬,很快回神:“沒事,身體為重!彼酉滤螆啼J的禮物,回身遞給一旁的蘇倪。
視線卻偏向虞清雨站著的這一角,再轉向宋執銳時,他的笑容淡了許多:“心意到了就行了,謝謝你的祝福。”
虞清雨只望了一眼便收回視線,便轉向面前的男人。
角落處光線微暗,映在他清冷矜傲的面上,淡漠如夜色流轉,光華不減。
察覺到她的目光,謝柏彥微微頷首,揉了揉她的發頂,靜靜搖搖頭。
淺淺落下的讓她安心的眼神,虞清雨緩緩舒了口氣,靠在他懷里,沒再說話。
似乎她真的沒什么特別擔心的,不知何時而來的信任。
宋執銳儼然成了宴會上的熱門人物,不停環繞在他身邊探問他創業細節的人,比今日的壽星都擁擠。
虞清雨無意看熱鬧,扯了扯謝柏彥的袖口:“我們回去吧!
她的高跟鞋不太舒服,站得小腿疼,大半體重幾乎壓在他身上。
謝柏彥和虞逢澤打過招呼后,便帶著虞清雨離開,環在她腰上的手臂提起半分力道,讓她更方便行走。
“清雨!边b遙追上來的一道男聲。
由遠及近。
謝柏彥腳步一頓,略過她明艷的容顏,余光向后掃。
虞清雨擰著眉,幾分煩躁,前幾天宋執銳有打過來幾通電話,但那時因為謝柏彥受傷,她無暇顧及,只當沒有看到。
卻沒想到,她會在京城又再次看到宋執銳,幾番糾纏下,不免燥意翻涌。
她挽著謝柏彥的臂彎,紅唇微扯,正欲發作。
宋執銳敏銳地捕捉到她的不滿,眸光一滯,依然微笑,將視線轉向漠然無言的謝柏彥:“清雨,我可以沾個光,和你的謝總單獨聊聊嗎?”
虞清雨眼睛倏然睜大,幾分不可置信,茫然地望向身側的男人。
謝柏彥輕輕拍了拍虞清雨的手腕,幾分安撫,眉若遠山,抬眸間幾分流轉的矜貴涼薄。
他迎上宋執銳的目光,眸底深邃不見底,似幽暗的黑洞,帶著攝人的魔力。
薄唇溢出淡。骸白匀豢梢裕蜗壬!
第53章 Chapter 53
謝柏彥半抱起懷里的女人,輕輕放到車子后座,眉眼溫柔,徐徐沉緩:“你先在車里坐一會兒,我馬上回來!
心下幾分異樣爬上,虞清雨下意識拽著他的袖口不放。
視線飄忽,在眨眼間被她努力定在面前的男人身上。
眉目清雋,衣冠楚楚,鴉羽般的長睫撩起,漾出一點笑痕,漆黑如墨的瞳仁透著幾分少年瀟灑意氣,和他平時居高臨下的倨傲截然不同。
猶豫之間,虞清雨的手指輕輕松開,只留下一句:“那……那你快些!
“謝總,沒想到這么快我們就見面了!鳖^頂若隱若現的一點朦朧淡光,映照在宋執銳面上,原本不羈肆意的少年也帶上了幾分穩重。
他的視線繞過面前的男人,遙遙定在不遠處的轎車上,單向玻璃,看不清車內任何細節。
謝柏彥逆著光,五官深邃,輪廓被光影模糊,只留下一點暗影。
“宋先生想談什么?不如直接說吧,時間不也早了,太太已經困了!
他并未特意想要宣示什么主權,仿佛是平敘家常一樣的語氣,云淡風輕,悠然自若。
宋執銳微攏西裝,神色微妙,淺淺落下一點淡笑:“謝先生大概是知道我和清雨的舊事的吧,我們十幾年一同長大的感情,故時因事分開——”
他斟酌著措辭:“先前不忍清雨跟我吃苦,不得已離開,但現在——”
但現在父親的舊事翻案,家族企業雖然破敗,但也尚有殘留,加之自己的創業公司已經走向正規,所有事情都在轉好,只剩扎在宋執銳心口的那根玫瑰刺。
宋執銳到底是從小精英教育出身的,很多話他依然赧然直白說出,吞吞吐吐,面上染上幾分荒涼。
“所以呢?”謝柏彥慢條斯理地擺弄著腕間銀色手表,幾分漫不經心地抬眸,“清雨少不更事,分不清喜歡和依賴。”
話語微頓,薄唇勾起寡淡的弧度:“幸好早回正軌!
有關虞清雨的過往,在婚前的調查資料中,他已經盡數了解,若是他真的在意,自然也不會選擇這樁聯姻。
不過,眼前確實有些在意,為不斷出現在他們生活中不安分的故人。
早回正軌?
宋執銳單薄的身形微晃,十二月的京城零下氣溫,透過單薄的西裝,寒意從四肢傳至胸腔,連呼出的氣息似乎都凝結成冰。
宋執銳勉強提起幾分氣息:“但我們確實有十幾年的感情在,若是謝總不在意的話,也不會為了不讓我出現在清雨面前,臨時把我派去外地不是嗎?”
過去的感情,是他重新開始唯一的籌碼。
“宋先生想要什么但說無妨,是想要公平競爭,還是想要給我下戰書?”謝柏彥薄涼矜傲的面容,在冰天雪地里染上著朦朧淡色,他輕笑一聲,肩頭落下的霜白映襯著他冷漠的神情。
不等宋執銳回答,他已經兀自落下答案:“抱歉,兩種我都不接受!
“我們是合法的。”
一句話已經將宋執銳所有筑起的勇氣轟然掀翻。
“我……”他面色微白,“我會等她的。”
等待向來不是一件對等的交換,落在口中的等待似乎總是很蒼白。
連他說出口的,似乎也沾染上幾分薄情。
等什么?宋執銳也不清楚,他只是覺得自己不做些什么,大概很多記憶就真的從此和他再無相關。
謝柏彥微微頷首,映著頭頂昏淡的夜燈,風骨優雅,只是單單站在那里便氣質卓然,凜然氣息默默揮灑,待察覺的時候已經被決斷的威脅感包裹。
眸底情緒晦暗不明,謝柏彥依然淡然:“等與不等,是宋先生的自由,我無權干擾。”
“但很抱歉,無論是從事實出發,還是概率學角度,宋先生應該是等不到了!毙┰S傲慢的語氣,卻帶著濃濃的確信。
在天地茫茫間,被凜然寒氣壓下,聚成不可摧的堅冰。
宋執銳瘦削的身影在寒風中戰栗,他不由扶住了一旁的柱子,深深吐息,白霧飄飄,幾分悵然在朦朧中聚起又消散。
忽然一道調笑的男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一身銀色西裝的馮黛青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他們身后,一邊鼓著掌一邊走來:“喲,這是情敵對打?”
“這種大場面居然被我撞見了?”
宋執銳視線在瞥見馮黛青時,沉凜了許多,而謝柏彥視線并未偏過去半分,他低頭看了眼冷色表盤,神色隱隱幾分不耐。
“又是為了我們虞大小姐呢?”馮黛青表情有些討嫌,夸張地笑起,“要不你倆打個賭,看看大小姐究竟選誰?”
謝柏彥清雋眉心微折,瞳光淡漠如寒冰,偏冷聲線重重落下兩個音節——
“不賭。”
宋執銳回神,緩緩搖頭,聲音中卻是不容置喙的堅決:“清雨從來都不是賭注。”
馮黛青面色一僵,干笑兩聲,在寒寂的冬夜中劃開隱于完好假面下的所有裂痕。
謝柏彥回身望了眼安靜停在身后的轎車,嗓音幽幽夾著刺骨的涼意:“我不會拿她去賭,也不需要什么二選一或者三選一來證明什么!
她只要站在那里,所有答案都不重要。
寡淡的目光在一片安寂中靜靜轉向宋執銳,謝柏彥薄唇彎起,似是游刃有余的笑。
“宋先生,喜怒憂思悲恐驚,總是要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惜!
“但是很抱歉,我不會讓出那個失去的機會!
成竹在胸,萬物盡在掌控之中。
話已至此,似乎再無其他需要言說的,謝柏彥點頭致意,轉身離開。
他不在乎身后兩個男人的面色,只是款款邁向轎車,走向等著他回家的謝太太。
精美禮裙上裹了件薄毯,虞清雨倒也坐得端莊,只是面上掛了些疲倦。
微涼的指腹輕輕捏了捏她的面頰,眉目間的寒霜還未散去:“小魚,要下來打個招呼嗎?”
虞清雨視線在三個男人身上轉了一圈,抿著唇搖搖頭,拽住他的袖子,輕聲說:“老公,我困了!
什么神仙修羅場?
還打招呼?
她還想好好活著。
車門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已經重重闔上。
逼仄的車廂,將很多細節不斷放大,比如他面上濃重的戾氣,盡管已經收斂許多,但還是被她敏銳地捕捉。
虞清雨蹬開鞋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面色冷清的男人:“你們……”
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下,她無意間觸及他淡色的眼神,很快轉了話鋒,裝作若無其事地望向窗外:“算了,我不問。反正過去時態那套理論是你說的,就算生氣你也不許耍賴。”
謝柏彥眼底情緒深沉,慢條斯理地解開領帶,絲綢的面料柔柔落下,貼著她光潔的手臂,帶來點點滲入肌理的涼意。
“我在你眼里就是這種說話不算的人!
虞清雨歪著頭去瞧他,仔細端詳著他的表情,思忱著他的話,卻不敢輕易開口。
解開襯衣最頂端的扣子,領口微微敞開,露出性感線條的鎖骨,謝柏彥抬手就將踟躇著不敢靠近的虞清雨攏進懷里。
“你若是想說便說吧,但大概我知道比你要更多一些!
“啊?”虞清雨懵了。
“那我可以問你嗎?”
關于宋家那些事情,她方才在宴會上還聽得一知半解,突然出現在她父親宴會上的宋執銳也讓她懵然。
一切都很快,破敗在眨眼間,似乎東山再起又在須臾間。
車廂內空調開得很足,謝柏彥面上皚皚寒霜漸漸散去,一點暖意逐漸暈染開來。
他懶散地靠在椅背上,余光掃向面前的容顏精致的女人:“謝太太,你確定要問現任老公關于舊情人的事情?”
“哪門子舊情人,我可是清清白白的,你可不要給我潑臟水!庇萸逵甑菚r眼睛睜圓。
虞清雨下巴輕輕磕在他的肩上,小聲嘀咕著:“謝柏彥,你如果要借此機會吃醋,說些有的沒的,我可不認的哦!
謝柏彥俊美昳麗的面容上霜雪融化,溪流逐漸帶走寒氣。手掌覆在她盤得端莊優雅的發型上,發尖刺著他的掌心,幾分酥麻。
他尾音拖得微長,漫不經心:“我好像還沒開始吃醋吧!
“你已經有那個跡象了,被我的火眼金睛及時打斷施法了!庇萸逵晟ひ羟邈觯d軟得勾人,尤其是在哄人這方面,腔調更是拿捏得格外嬌軟動聽。
她輕輕扯著他的襯衫扣子,卷翹的睫毛揚起,一道斜影投下:“要不要我把那誰的聯系方式刪掉,以表忠心啊!
現在連大名都不提了,直接用那誰代替。
他的長指慢慢向下滑,勾著她纖細脖子上的那條項鏈,溫熱的指腹不時觸著她頸側敏感跳動的脈搏。
“謝某不是那么不講道理的人,畢竟那誰都已經活在過去了是嗎?”
指甲微微刮著她柔膩皮膚,一下又一下,無法忽視的觸碰。
“那……”虞清雨縮了縮脖子,想要躲開他的手指,卻又被牢牢束在他懷里。
她琢磨不透謝柏彥的意思,試探地問:“你的意思是,我和他可以隨便聯系,你也很講道理地不在意?”
半闔的眸子倏然掀開,幽深的瞳仁里透過凌然的壓迫力,在凜冬季節猶顯幾分不馴。
輕笑跟著他的冷聲一同落下:“謝某也不是非要講道理的人!
虞清雨抿嘴偷笑,拿著自己的手機在他面前晃:“你看,你看,我已經把他的好友刪了。”
額頭貼在他的頸側,鼓震的呼吸卷著怦然的心跳,傳遞著他的在意。
“要多哄哄我的家花,不然泡在醋里,可養不好了。”虞清雨在他耳邊輕聲低語。
如愿看到他嘴角笑弧揚起,虞清雨終于松了口氣,扯著他的襯衫袖子,想要探聽八卦消息。
“哄好了嗎?現在可以講了嗎?”
謝柏彥云淡風輕地挑眉:“謝太太,想聽內幕消息,是需要有條件置換的!
他的手掌若有若無地向下滑,貼著她單薄纖瘦的身軀。
虞清雨抬眼瞥向司機,輕咳一聲,想要將那擾人的曖昧氣息揮去。
“你先說,我再決定用什么跟你換!
前陣子,宋執銳父親確實被放出來了,之前的經濟犯罪并無事實根據,家族企業卻是很難再重啟。
但由著之前提交的證據,順藤摸瓜也揪出了不少內幕消息,細枝末節指向馮家的。
馮家現在處于風雨飄搖中,宋執銳占據天然優勢,自然想要東山再起,但也需要外人的支持,虞逢澤自然是他想要拉攏的順位中最靠前的。
這也是他今日突然出現的緣由之一。
至于虞逢澤會不會同意,那也兩說。
商場似乎沒有永恒的利益關系,之前虞逢澤和馮家合作密切,現在卻是急于在這種風口上撇清關系。風光大辦的六十大壽,在某種程度上也是為了扭轉輿論風向。
轎車停在別墅車庫里,司機早已離去。
車廂內空調還開著,不斷疊加著暖風熱意,不知不覺將一點些許的曖昧彌漫整個車廂中。
虞清雨其實不太在意那些爾虞我詐的商業紛爭,她在整個復雜的事件中,只揪到了一個重點:“黛黛要是知道,肯定要傷心了!
“你猜馮黛黛知不知道?”謝柏彥沒有給出答案,只是反問。
那些對宋執銳的無私幫助與心意,只是出自朋友之間的關懷嗎?
“我不猜!
虞清雨是有所猜測的,但她不想給那個問題落下肯定的答案。
“講完了,太太也該兌現承諾了。”謝柏彥攥著她的腕子,溫熱的觸覺灼燙著她的神經,“現在,該進屋了!
這種近乎于明示的話語,虞清雨聽得清晰,面上染上紅云,小小地掙扎了下,沒什么底氣:“我不要!
難得謝柏彥順從了她的意思,眉尾揚起,低笑:“不進房間也可以——”
清潤聲線夾著幾分啞意:“那就在車里!
虞清雨杏眸微眨,還未反應過來,謝柏彥已經眼明手快地將她想要推開車門的手扯了回來。
溫暖的空調,讓呼吸也攜著熱度,揮灑在面上,只余一簇簇點燃的火苗,將所有理智吞噬殆盡。
“上次說要做瑜伽拒絕我,那這幾天瑜伽也做了,總沒有什么拒絕的理由了吧?”他的嗓音仿佛浸上了顆粒感,像是輕輕鼓震的鼓面,是她的心跳。
瑜伽哪里做了?生生從清早的瑜伽被他更改時間到下午的鍛煉。
禮裙系帶他如今解得倒也熟練,謝柏彥見她掙扎,順勢綁在她的手上。
淡黃色的輕紗薄裙,襯得她膚色如雪,白得耀眼。
“乖寶寶。”手掌輕輕揉著她的后頸,循循蠱惑著她并不堅定的理智。
虞清雨不由手指蜷緊,動彈不得,只覺眼前有水霧氤氳,將她的視線模糊,至于其余的,她也管不了。
“你換個稱呼!眮y了頻率的呼吸,余光只有車庫里沁入的一點極淡的清輝,夜色清冷,卻又被貼上來的溫度覆蓋。
薄唇貼著她的,交纏之間將所有聲息咽在唇齒間,是他一句低聲:“寶寶乖!
纖盈的身體全然不受控制,手臂抵在透涼的玻璃上,留下一點霧氣,還有喘息帶來的熱息一同印下。
昏暗的車庫,無人的車廂,悶重的氣息,將京夜也鍍上幾分暖意。
“啊……”一點壓低的嗚咽,讓所有動作戛然而止。
瀲滟水眸透過一點淚光,楚楚動人。
謝柏彥擰眉去望她潮紅的面頰,解開細節,將人抱進懷里,聲線啞得勾人:“怎么了?”
虞清雨視線迷離,被松開的手腕只是捂著唇,卻再無其他聲音。
這樣面對面的姿勢很多情意都無從遁形,還有緩緩升騰的熱。
逐漸在狹小空間充溢的熱。
謝柏彥的視線微微下落,在她頸上的項鏈,星軌形狀中心掛著一枚十三克拉的鉆石,周圍簇擁著一圈碎鉆,即便夜色昏暗,依然奪目璀璨。
眉尾一寸寸地挑起,肆意撩起的笑意,謝柏彥手指間捏著她的項鏈:“撞到你牙齒了?”
虞清雨怎么可能回答,她只是捂著唇,水光幾乎從剔透的眸子中溢出。
謝柏彥掐著她的細腰,低啞嗓音輕飄飄落下,他說:“這次不會了。”
他咬著銀鏈,一圈鉆石垂落在他下顎,映照他冷白清雋的面容,散發著幾分不羈浪蕩的氣勢。
一點閃爍的潤光在她眸底流連,又緩緩散開。
謝柏彥低頭吻她,偏涼的銀鏈在唇齒間回蕩,逐漸染上潮熱。
翌日回老宅吃飯,坐在主位的虞逢澤,終于想起關懷他們在法國受傷的事宜。
他很是溫和地看向謝柏彥:“傷勢怎么樣了?”
“已經沒什么大礙了!
“那就好,手臂上的傷也不是什么小事,還是要好好養護的!
“……”
翁婿倆氣氛極其和諧,虞清雨別過頭,不太想聽他們絮叨。
隔了這么久終于想起來關懷問候,很多事已經遲了。
虞逢澤視線微轉,瞥見虞清雨面色肅然,不由又氣血上頭,似有深意地說道:“柏彥,清雨自小被我寵得任性嬌縱,還是需要你多多包涵。她在外若是有什么禮節不得體的,你就跟我說,我來教訓她!
“就像這次,她實在是太不像話了,連累你在法國受傷,這耽誤了多少公事,簡直是太過分了!
若是虞逢澤不提,她只當這件事已經翻篇。可他還要舊事重提,她便按耐不住胸腔里燥氣。
虞清雨正欲開口反駁,卻被謝柏彥攔了下,他微微搖搖頭,止住了她的話頭。
再轉向虞逢澤時,謝柏彥是一貫的謙謙有禮,笑容溫淡,任誰都不出錯處:“出門在外意外在所難免,我們也不可能為了避免意外,就真的把自己鎖在家里。爸,您說是吧?”
見虞逢澤表情緩和了不少,他不疾不徐又補充:“其實這主要是我的責任,若是我不帶清雨出門,也不會發生這事,害得清雨受到驚嚇。”
“爸,是我沒照顧好清雨!
謝柏彥說話服帖謙卑,潤物無聲,虞逢澤也不好再揪著這件事,看著女兒一臉冷淡,也懶得再計較,很快轉了話題:“柏彥,你們結婚也小半年了,準備什么時候要孩子?”
虞清雨乍一聽這話,驀地被茶水嗆住。
不可置信地望向她的父親。
謝柏彥輕輕握了握她的手掌,安撫性地在她手背上撫過。
微笑:“不急,清雨年紀還小,正是可以沖事業的年紀!
虞逢澤頗不認可他的觀點,搖搖頭:“話不能這樣說,清雨年紀小,早點生孩子,屆時身體恢復得也快,更有時間去忙其他事情。”
眉心深折,虞清雨深呼一口氣,卻依然壓不住胸腔內翻滾的怒火。
這便是她的父親。
他的眼里只有無休止地對她的人生指手畫腳。
從職業到婚假,再到生子。
虞清雨冷笑了聲:“那照你這么說,生了一個,是不是馬上還要生第二個啊,然后沒完沒了最好生個足球隊,你就滿意了?”
“你怎么跟你爸說話呢?”虞逢澤猛地一拍桌子,橫眉冷對。
謝柏彥攬過身側女人的柳腰,溫順地安撫:“爸,其實是我最近忙于事業……”
父女倆的爭執一點即燃。
虞逢澤直接打斷謝柏彥的話:“你不要替她講話,她什么性子我在清楚不過!
“我告訴你,虞清雨,到年齡了就該做什么事!你要是不明白,那我現在就告訴你!”
一直沒說話的蘇倪忽地冷哼,她聲音不大,卻在一片嘈雜聲格外清晰:“你在諷刺誰呢?”
虞逢澤的目光轉過去,一臉漠然的蘇倪面色冷戚,眉眼間似乎結了一層寒冰:“怎么不生育已經變成滔天大罪了?那我是不是該處以極刑了?”
為了自己的舞蹈事業奉獻了所有的蘇倪,最是反感聽到這種話。
“你別插嘴。”虞逢澤大呼了幾口氣,捂著胸口,手指在空中生生別向剛剛開口的蘇倪。
蘇倪面色更冷幾分:“我想我家大業大,還是有那點生育自由的吧?如果清雨沒有,那她可以跟我走了!
虞逢澤氣得說不出話:“你別又借題發揮!
爭吵不休,似乎是虞家的日常。
父女吵完,又是夫妻吵,根本沒有虞清雨和謝柏彥插嘴的機會。
“頭疼。”虞清雨抿著嘴角,幾分委屈,靠進謝柏彥懷里,“我們可以走嗎?”
謝柏彥擰著眉,低頭捂住她的耳朵。
虞清雨的低氣壓一直持續到回到自己的婚房,直到進了房間,她才開始發泄。
沙發上的抱枕被她扔了一地,謝柏彥跟在她身后撿起,又被她重新扔出。
扔累了,她坐在地毯上,托著腮,木著表情,靜靜發呆。
出嫁前的她和父親的交換條件仿佛像一個笑話,說好聯姻過后,他便再不干涉她的人生,又怎么可能呢?
信了這個交換條件的她,才是最可笑的。
不知過了多久,虞清雨垂著眉眼,幾分懨懨,干啞的聲線再次響起:“我好像一個沒有人權的玩偶一樣,到了什么年齡就一定要去做什么事情,沒有任何自己可以選擇的范圍!
聽話好像變成了她必須要去做的事,從小灌輸的那套不正是如此。
她掙扎著不想被磨平自己的棱角,卻好像根本沒有人任何作用。
回到京城,回到她父親面前,便要現出原型。
謝柏彥沒說話,只是安靜地聽她絮叨。
“我知道他在你面前打壓我,是為了讓你對我好!
“可是明明方法有那么多,為什么非要選讓我傷心的那一種!
“我真的很討厭他那套莫名其妙的言論,仿佛我就像個累贅一下,不能繼承家業就好像沒有任何利用價值一樣!
將懷里最后一個抱枕扔出,她撲進謝柏彥的懷里,甕聲甕氣:“他們都欺負我,你也欺負我!
家務事最難斷,謝柏彥沒說話,只是輕輕拍著她的肩背。
“老公……”發泄過后,虞清雨沒了力氣,嘟著唇,像只吐泡泡的小金魚。
“其實他對我也挺好的,至少他替我選了個好老公!
說到底,虞逢澤對他唯一的女兒也算得上相當不錯。
說是聯姻,他也確實為她挑了最好的人選。馮黛青也曾上門過求娶過,那年是虞馮兩家關系最好的時候。
虞逢澤雖然在外野花不斷,卻也沒搞出一個私生子
明明天天說著女兒無用,卻也公正過遺囑繼承。幾分嫌意地說著大不了虞氏之后找專業的職業經理人打理。
至少他的財產都是她的婚后保證。
大概吧,為她考慮是真的,不合爭執也是真的。
像冤家一樣。
“若是不想說話那便不說吧!陛p吻落在她的眉心,“我替你多說幾句便好!
他撐起保護傘,保護著她最后的尖銳。
虞清雨埋在他懷里,不想說話,貪戀著一時溫暖。
恍惚記起,似乎謝柏彥在外也不愛多言的。
回港的行程定在晚上,一大早司機從老宅送來了兩張門票。
“小姐,先生,夫人送了兩張門票,請您二位去紅螺寺轉轉的!
紅螺寺,京城最有名求子求姻緣的寺廟。
虞清雨放下手中的杯子,冷哼一聲:“到底是蘇姨送的,還是我爸送的?”
昨晚鬧過一通之后,看樣子她父親還惦記著生子這事呢。
謝柏彥倒是接了兩張門票,放下手中文件,神色淡漠:“今天上午也無事,不如去看看吧!
虞清雨也是第一次去紅螺寺祈福,她原本是不信這些的,但陪謝柏彥在她從小生活的城市轉轉也未嘗不可。
“天作一雙”磐石后,是被壯觀的紅色系帶簇擁的大樹,枝芽粗壯,覆上了一層雪色。
謝柏彥似乎真的有興趣,他向工作人員買了兩條系帶。
求子他們之間用不到,但之于姻緣,他確實有些想法。
“你還真的要系。”虞清雨看著他手里的兩條紅色細帶,不由眉眼彎彎。
謝柏彥手里捏著黑筆,兩行小字躍然紙上,他眉目舒然,清俊英挺,薄唇噙著一點笑:“若是靈驗,不妨一試。”
她低眸去望,并排寫在一起的名字,印在紅色的布料上——
“虞清雨,謝柏彥。”
上一次這樣靠在一起的兩個名字,好像還是他們婚禮接親時,印在婚書上的名字。
只是那時他們都沒在意也不會想到之后還會有什么情感牽扯。
忽然想到了什么,虞清雨低眉嫣然淺笑:“你知道之前魏雪喬離開之后,還要了我一個祝福嗎?”
“什么祝福?”
“她讓我祝我和你的婚姻美滿幸福!
好像,她自己的祝福還挺靈驗的。
虞清雨靜靜抬眸,望著黑色絲綢襯衫的男人,柔軟垂順地勾勒著他的身形,謝柏彥沒系領帶,卻優雅端方不減。
修長冷白的指骨捻著紅色的系帶,強烈的反差感,讓她心房鼓鼓,無言的怦然在流淌。
“等一下。”虞清雨的腳步跟了上去,“我要給它打個死結!
“這樣誰都別想分開我們。”
第54章 Chapter 54
沿著紅螺寺的臺階向上走,便是中天門。
謝柏彥和虞清雨都是經常鍛煉的人,爬山倒也輕快。
冬日綠蔭破敗,也還有□□的松柏立在寒雪之中。虞清雨套了件厚重的羽絨服,帽子和圍巾裹得嚴嚴實實,只手掌冰涼,被謝柏彥拽著塞進口袋里。
他的體溫一向溫熱,很快就把她的手焐熱。
難得的兩人時光。
“我少時在京郊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奶奶身體硬朗,喜歡天南地北到處逛,借著假期時間,帶著我來京城小住一段時日。”
虞清雨哈出一口白氣,跺了跺腳,天氣冷,地面滑,她的步子放慢了許多。
“差點忘了問,你奶奶的身體怎么樣了?”
他們的婚姻,從最開始追憶,還是因為謝柏彥的祖母身體不好,想要迫切看到子孫成家。
雖然,后來他們都清楚那是一個謊言。
“非常好,前陣子還在新西蘭潛水,這幾日叫囂著要去跳傘。”
謝柏彥也跟著她的腳步放緩了步調,側眸望向身畔,虞清雨面上暈染上一層粉白,是天寒所致。
“那奶奶還……挺好動的!庇萸逵陱澠鸫叫,天色冷凍得她臉有些僵住。
爬到一半,她便不想動了,倒不是累,實在是天氣太冷,鼻尖都凍紅了,她轉身縮在他懷里耍賴。
謝柏彥倒是隨著她,也是怕她生病,轉身便擁著她往山下走。
冬日的凜風刮到面上刺骨般疼,有他替她擋風,虞清雨緩過來不少,又想到剛剛的話題,她忽然問道:“你不生氣嗎?”
“生氣什么?”謝柏彥知道她想問的是什么,只是輕輕揉了揉她微僵的面頰,聲線依然溫潤,“她不是把你帶到我身邊,促成一樁好姻緣了嗎?”
疾風卷著雪粒而來,落在厚重的外套上,又被謝柏彥輕輕拂過。
虞清雨跳了兩步,帶著身上綴著的雪花簌簌落下。她皺了皺秀氣的鼻尖,對他這個回答頗有幾分不滿:“所以只要是她選擇的,你都會照單全收,不管那個人是不是我?”
高大寬闊的肩背遮擋了大半風雪,謝柏彥聽到這話,薄唇溢出一點清淺的笑痕。
修長指骨還帶著一點溫意,指尖抵在她飽滿豐盈的唇珠,帶著一點雪意融化的濕氣,將那點殘留的熱度緩緩柔散開。
“虞小姐印在婚姻證上另一半的謝先生,高情遠致,蕙心紈質,豁達大度……”
虞清雨忽地打斷他的話音,幾分迷茫地掀開眼皮,滿眼盡是不解:“你在說什么呢?”
這人怎么夸起自己來,這么正大光明,一點都不羞恥的。
踩過薄薄一層落雪,終于行至停車場,謝柏彥將人推進車廂里,解下厚重的羽絨服蓋在她的腿上。
眼神幽淡,聲音徐徐:“我的意思是,你老公倒也沒這么饑不擇食!
清透的眸子微眨,虞清雨嘟著唇,想要掩下嘴角蔓延的笑意,卻根本藏不住,半張臉埋在柔軟的外套中,只一雙泠泠水眸流轉著波光,視線跟著他的動作轉。
車廂內空調溫度開得很高,將外套落下的沉雪融化,化在布料上,染上一片濕痕。
不止有衣服,還有她的長靴。
謝柏彥低身脫下了她腳上的靴子,抽了張紙巾擦拭著她鞋面上的水漬。
她微涼的腳被他揣進懷里,虞清雨后知后覺地想要縮起腿,卻被他制住。
手忙腳亂地又去攔他的手:“別擦了,不礙事的。”
“天一冷,你便手腳冰涼還沒事?”偏冷的音質落下,無波無瀾,但莫名帶著幾分氣勢,讓人不覺順從。
虞清雨怔怔地收回手,只好由著他動作。
她托著腮,緊了緊身上的外衣,看著他耐心備至的模樣,陡然生出一種錯覺。
“我現在看你,活脫脫像披著袈裟的玉面菩薩。”
大概是剛剛從紅螺寺出來,虞清雨看他也鍍上了幾分仁愛普度眾生的佛光。
謝柏彥的目光緩緩偏過去,陰天光線微暗,光影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下,長睫撩起幽暗冷欲的美感,短發間還掛著未消融的雪點,如玉潤過空氣,染上屬于他的男性氣息。
虞清雨抿了抿唇瓣,無端生出一種瀆神的錯覺。
他眉尾微微垂下,壓著眼底可謂之不穩重的所有情緒,抬手扯下她身上微濕的外套,薄唇覆在耳邊:“太太今日又想玩這個角色扮演了?”
抬眸將她面上一點波瀾納入眼底,壓不住的輕挑從沁透端方的眉眼間溢出:“也不是不行!
“只是我沒什么普度眾生的理想抱負,不如都留給太太?”
虞清雨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去捂他的嘴:“謝太太受不起。”
溫熱的唇瓣貼在她的掌心,撩起升溫的曖昧氣息,分不清那是身體回溫帶來的灼燙,還是另一個人帶來的屬于他周身的氣息。
“相信我,太太受得起!睖匾獾牡β湓诙霞て鸶畹膽鹄。
果然,開了葷的男人,私底下是裝都不裝了。
窗外雪勢逐漸變大,路旁兩側樹木也被一片白色覆蓋,銀裝素裹,茫茫天地。
虞清雨安靜地靠在謝柏彥的懷里,聞著他身上熟悉的冷杉淡香,心下安寧。
靜謐之中,她腦海中忽然閃過疑問,扭頭去往身后的男人:“謝柏彥,你什么事情都隨著我的性子,這么縱容,你都不怕我恃寵而驕嗎?”
虞逢澤有些話雖然難聽,但到底還是入了她的耳,讓她也不免去懷疑,自己是不是在某些方面失了些分寸,不管是對父親,抑或是對謝柏彥。
不施粉黛的臉蛋上薄紅尚且褪去,眉心微折,似乎很是苦惱。
冷意逐漸消散,她額頭上脖子上也滲了點細汗,被他的指腹拭去,眼神低懸,漫不經心地將她身上的毯子又往上攏了攏:“你的性子,再驕又能驕到哪兒去?”
清潤的聲線輕輕落下,像窗外在空中飄然旋轉的雪花。
有他撐腰。
“隨你恃寵!
虞清雨本就自有分寸,再嬌縱也不會越過她的底線,至于其他的,根本不需要他來操心。
她思忱了幾秒,重重嘆了口氣,仰著頭去瞧他的面容,眼睫輕顫,如蜻蜓點水漾起一點波瀾。
“你對別人也這么耐心嗎?”
似乎永遠理解,永遠縱容,永遠好脾氣,永遠紳士。
刻進骨子里的教養,讓她偶爾也有些壞心思,想要撞破他的另一面,看他撕碎那道完美無瑕的假面。
謝柏彥漫不經心地掀眸,聲線依舊平靜,幾分促狹夾在其中:“聽你這話意思是,想跟我吵個架?”
沒想到,虞清雨竟然點點頭,含情水眸清澈見底,那里是滿滿的確定。
紅唇微啟,字字清晰:“小吵怡情。”
清潭深池般的眸子幽暗些許,謝柏彥微微頷首,云淡風輕地靠進柔軟的椅背中,一副悉聽尊便的模樣:“太太請講,想要怎么吵,我都配合你!
虞清雨被他的話哽住,頓了幾秒,很是不滿地搖頭:“你這樣就沒意思了!
直接熄滅她的熱情。
算了,好像和謝柏彥確實很難吵起來。
怡情難度很大,她暫時放棄挑戰。
悶悶又轉了話題:“你小時候來京郊的時候也見過這么大的雪嗎?”
“見過。”謝柏彥還是那副矜貴清冷的模樣,輕描淡寫,“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不知京城冬季氣候,手凍得又紅又癢,也是遭了些罪的!
虞清雨訝異地抬眼,瞥向他袖口下那截清健有力的手腕,還有筋絡分明的手背。
“我記得小時候有年冬天好冷,那時候我愛美,不喜歡帶什么帽子和耳捂,耳朵差點要凍掉了!毖鄄ㄎ⑥D,眼底很快閃過一點清光,小小扯了扯他的袖口,盎然笑意揚起,“喂,說不定我們以前真的見過呢?”
雖然謝柏彥很想哄她,但還是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幻想:“應該是沒機會的。”
“那會兒天太冷,我基本都躲在京郊別墅很少出門的!
面上的笑意恍然消散,虞清雨還想試圖掙扎一下:“你看起來也不像那種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人。烤驼娴脑诩依锎舻米?”
“別墅里設備齊全,健身房和書房,一應齊全,完全夠我悠閑度過我的假期時光。”謝柏彥認真地陳述事實。
卻見虞清雨面上表情落了又落,神色懨懨,沒好氣地從他懷里直身,又挪了兩下,離他遠遠的。
“你怎么這么不浪漫?”控訴的調子,“為什么非要戳破事實呢,留一點想象空間不好嗎?”
眸光橫過去,忿忿不平:“你就不懂什么叫留白的藝術嗎?”
說著說著自己倒還真的生氣了。
她別過頭,望向窗外:“我不理你了,我剛剛遭受了家庭重創,你又給我情感上的重創!
謝柏彥視線攫住她的身影,她悶悶轉過頭,只留給他一個后腦勺,脖子微微往后仰起半分,矜持又優美的弧度。
靜了幾秒,謝柏彥指骨微曲,輕輕叩在中央扶手盒上,緩緩落下一點聲響,清脆地回蕩在逼仄的車廂內。
微微一笑,他慢悠悠地說:“明白了,太太這似乎叫做遷怒于人?”
憤懣的目光很快又轉了過來,虞清雨揚著下巴,明艷逼人:“你這是在指責我嗎?”
怡情很難,小吵怡情。
好像這樣看來也不是很難。
“沒有。”謝柏彥溫潤而笑,尾音散漫地拖長,“是我應得的。”
虞清雨和謝柏彥的“小吵”持續到晚上回港,轎車穩穩停在車庫中。
剛推開車門,一個纖盈的身影就撲進了虞清雨的懷里。
虞清雨怔在原地,借著車庫昏暗的燈光,望向懷里瑟瑟發抖的女孩:“珊珊?”
“你怎么在這里?”
謝柏珊身體冷得發抖,腿上無力,幾乎站不直身體,整個人靠在虞清雨懷里,被身后謝柏彥大手扶住肩膀,才堪堪維持住平衡。
“怎么等在這里,不進屋?”謝柏彥斂著眉,接收到虞清雨擔憂的目光,微微頷首,撐起妹妹大半身體重量。
“那畢竟是你們的家,主人都不在,我怎么能先進去呢?”謝柏珊聲音都在抖,不知在車庫里等了多少,借著謝柏彥的力道,緩緩走進別墅。
雖然與兄嫂之間關系很好,但謝柏珊還是保留著該有的距離感。
進了客廳,虞清雨給她裹上厚毯,取出一個暖風扇,放在謝柏珊身邊吹,看著她凍得發紫的嘴唇不免心疼:“沒關系的,有管家在的,下次你直接進屋就好!
港城的冬季氣溫雖然不高,但下雨時依然濕冷刺骨,尤其是謝柏珊穿得又單薄,也不知等了多久,她的手掌凍得像冰塊一樣涼。
謝柏珊接過哥哥遞過來的熱水,放在掌心暖了會兒,才感覺自己有了點力氣。
開口第一句就是控訴:“嫂子,我哥欺負我!
無端被波及的謝柏彥眉尾微挑,又在虞清雨制止的目光中落了下去。
一聲似有似無地輕笑,他淡然自若地坐上沙發,眸色平靜地等著謝柏珊的后續指控。
虞清雨將暖風扇開高了一檔,隨口問:“你哥哥又和哪個大美女單獨見面了,讓你大冷天等在車庫也要給我通風報信。”
一句玩笑話,讓氣氛松快了許多。
謝柏珊鼓了鼓嘴,又吐出一口氣,轉念又嘟起唇瓣,水眸瑩瑩:“阿檀要去內地發展了,還是我哥推薦的!
嘴角扯開,她有點笑不出來:“我們要異地戀了!
“別人都是口頭反對,我哥是快刀斬斷麻,直接把人都送走了!敝x柏珊委委屈屈,“嫂子,你要給我做主啊!
虞清雨視線略過氣定神閑的謝柏彥,他正慢條斯理沏著茶,唇上覆了一層淡淡的水光,潤著嗓音,閑適悠然:“那你想我為什么要推薦他去內地發展?”
謝柏珊不想去猜,她現在滿心眼只有馬上要異地戀的焦慮與擔憂,自暴自棄地嚷:“既然他都要去內地了,謝氏的實習我也不要做了,反正你們永遠也不會認可我們,我做什么你們都覺得我在小孩過家家,從來都沒有理解尊重過我!
“那我還努力什么?還不如像以前一樣繼續擺爛!
“謝柏珊!”偏冷的聲線透出濃重的壓迫感。
一句話讓氣氛驟然冷凝。
連呼吸都不由得放輕,唯有取暖器在嗡嗡作響。
虞清雨正欲開口安撫,謝柏珊已經很快地說了句:“對不起!
聲音低卻清晰。
再望向她凍僵的面容時,眼眶已經紅透。
“對不起,哥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們好,可是我真的舍不得他!敝x柏珊斷斷續續地說,“雖然他在港城,我們也見不到幾面,可是如果之后阿檀將所有事業中心都轉到內地,那大概就真的沒什么見面機會了!
“我……我只是想談個簡單的戀愛,為什么會這么難?”
說到最后,已經泣不成音。
謝柏珊當然清楚彭稚檀將事業中心轉向內地后,會比留在這里有更多機會,但分別的情緒失控,一時氣血上頭,還是沒忍住自己的脾氣。
“你不知道為什么嗎?”謝柏彥聲線清冷低沉,他雖然平時對妹妹一向管教嚴格,但還從未用這樣嚴肅的聲音對她講話,謝柏珊不由怔住,連淚水也止住了。
薄唇溢出漠然的冷聲:“因為你現在想的只是談戀愛,他卻要想著如何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身旁!
謝柏珊紅唇微張,眼底泛上幾分迷茫。
她與彭稚檀之間的身份差,并不只是謝柏珊裝模作樣在謝氏實習就可以彌補的,所有壓力都聚集彭稚檀身上,無論是旁人的譏諷,還是長輩的漠視。
眼眶潮熱褪去,只留干澀的酸脹,謝柏珊想要說些什么卻又被咽下,只喃喃道:“要是我們能像你們這樣就好了!
像虞清雨和謝柏彥這樣,沒有任何身份差異,沒有任何家庭阻攔。
虞清雨慢條斯理接過謝柏彥遞過來的茶水,輕嗅茶香,卻放在唇邊沒喝。
她懶懶掀眸望向另一側的男人,散漫地說:“像我們這樣啊?”
語氣微妙,謝柏珊的注意力很快被她奇怪的語氣吸引過去,她瞧了眼面色冷淡的謝柏彥,小聲在虞清雨耳邊問道:“你們吵架了?”
虞清雨沒正面回答,只托著腮,漫不經心地晃著茶水。
“太好了!敝x柏珊一拍大腿,胡亂抹去面頰上的淚水,聲音還帶著點哭腔,“我終于有正當理由可以聲討我哥了。”
——
謝柏彥早上走得很急,只匆忙和她說了幾句話就前去公司。
虞清雨緩了緩神,也沒睡什么回籠覺了,努力回想著他早上和她說了些什么,記不清楚,索性直接起床去做瑜伽。
又是個陰雨天,光線有些暗,虞清雨安靜地坐在書房里翻譯著稿件,鏡框里折射著一點電腦屏幕映照的藍光。
忽地,那道藍光消失。
吹著暖氣的中央空調也跟著停止了工作。
虞清雨摘下眼鏡,撩起水眸看了看窗外陰天,起身去按了下書房吊燈的開關,沒有任何反應。
似乎是停電了。
她揉了揉眉心,正想下樓去喊聞琳,卻又停住了腳步。
小吵怡情,本也只是怡情,鬧久了便沒意思了。
斜靠著書柜,她拿出手機給通訊錄上最常聯系的那個人撥去了電話。
忙音只響了兩秒,便是謝先生溫潤如溪的聲線。
“bb,請講。”
她似乎可以想象到謝柏彥一臉正經對她喊“bb”的模樣,忍不住抿嘴笑,輕咳一聲,還是秉著平直的音調,紅唇溢出幾個音節:“停電了。”
謝柏彥淡聲道:“聞琳在嗎?找她去和物業溝通一下……”
他忽然停住,一聲輕緩的笑音透過聽筒彌漫在她耳畔:“bb,我現在就回去!
回家的車子謝柏彥開得很快,踩著一路泥濘,疾馳歸家。
剛停下車子,周斯岑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我的哥,你開會開一半,人哪兒去了?”
“有事!敝x柏彥透過后視鏡,檢查了遍著裝,攏了攏西裝,推開車門。
周斯岑倒吸一口涼氣:“有什么事比開會還重要?”
留他和會上一眾高管面面相覷。
“自然有比開會更重要的事情,等你成家了就知道了。”謝柏彥慢悠悠地說,“會議你自己也可以主持,我就不給你錦上添花了!
周斯岑不可置信:“錦上添花?”
真的很勸導他一句別再繼續他那勞什子國語學習了,原先清冷自持工作至上的謝總不知什么時候似乎變了許多。
還沒等他繼續質問,聽筒里已經傳來謝柏彥云淡風輕的聲音,似是噙著笑。
“我太太喊我,掛了!
第55章 Chapter 55
“謝柏彥?”一片漆暗中,輕軟的女聲幽然落下。
客廳里只有一道手機屏幕散出的光影,那道光影在她視線里微晃,模糊地映照著一個頎長清俊的人影。
“在。”是他低沉的回應。
虞清雨看不清晰,只靠著手電筒里一點亮光摸索著下樓。
“你別動——”謝柏彥的聲音還未落下,一聲驚叫已經交疊而起。
看不清路,虞清雨剛收回手機,就踩空了最后一級臺階。
“!”壓低了一點音量,似乎也沒太害怕,只是下意識地反應驚叫。
然后毫無意外地摔進謝柏彥懷里。
輕輕呼了口氣,虞清雨抬手就攬住身前男人的脖子,埋在他的頸窩里,無言的靜謐在蔓延。
“沒有電還要跑下來?”虞清雨身形纖瘦,被他輕易抱進懷里。
視線逐漸適應眼前的暗色,謝柏彥將人放到沙發上,剛想起身,環在他頸子上的胳膊還未松開,就勢被虞清雨拉著一起坐進沙發里。
虞清雨揪著他的領帶,明眸瞥起,俏生生地望過去:“你這是怪我咯?”
尾音微挑,說不清的繾綣意味。
謝柏彥哪里敢說怪她,在一片暗昧中就著微弱的手機光線,只是檢查著剛剛的摔倒是否給她留下了什么擦傷。
認真檢查過后,他才稍稍放了心。從茶幾下拿出一支蠟燭,昏黃的火光,照亮半寸空間。
“聞琳去找物業檢修了,先在這里坐一會兒吧。”
虞清雨是典型的北方人,不習慣南方的陰冷天,在家的時候空調一直沒停過,這會兒停電了,空調也斷了,不由攏了攏身上棉絨的家居服,又往謝柏彥懷里縮了縮。
“一回來就質問我,謝總現在對太太的態度極差。”手指間繞著他的領帶一圈圈縮緊,“果然,男人都是這樣,得到了就不值得珍惜。”
剛一回家,就接收到謝太太赤/裸/裸的質問。
謝柏彥握住她微涼的手心,燭火閃爍,斜斜映照著一點光影落在她精雕玉琢的五官上,影影綽綽間,秋水瑩潤。
他眸光微暗,輕輕搓揉著她的手指,低笑間微闔眼皮:“我哪里敢,一言不合,太太就要和我小吵一架,然后開始冷暴力!
瓷白柔膩的皮膚映著一層柔光,光暈在她精致的輪廓后散開。
虞清雨秀氣得眉尖一擰,搡了搡他的肩膀,對他的措辭很是不滿:“我哪里冷暴力你了?”
“你昨晚都沒理我!逼届o無波的音調在幽邃中揚起波瀾。
跳躍的燭光撩著一點裊裊黑煙,定格在他清雋淡漠的面容上,虞清雨眨了眨眼,靜聽著耳畔怦然的心跳聲。
虞清雨輕哼一聲:“那不是為了哄珊珊,還不是你做的好事!
還沒開始異地戀,已經在她家哭了大半宿,還不是她那位好哥哥種下的因。
謝柏彥并不想和她對謝柏珊的事情爭執,輕巧地轉了話題。
“那你早上也沒理我!
眉心折起,含情眸中水光瀲滟,瑩潤的瞳孔中倒映著變幻的光影,聽著他刻意壓低的聲音,虞清雨不由被扯進他營造的氛圍中。
朦朦朧朧間她的聲音也不由放輕:“你是不是忘了你最親愛的謝太太有起床氣了?”
歪了歪頭,虞清雨忽然感覺有點怪,明明是自己占理,還在質問中,忽然好像就被謝柏彥掌控了節奏?
大勢已去,除了耍賴之外,虞清雨找不到任何可以重新掌回主動權的破綻,悻悻聳了聳肩。
懶得再去計較,窩在謝柏彥懷里暖和得舒服,她忽然記起些其他事情:“你今天早上和我說什么了?”
早上他走的時候,她還未完全清醒,只聽了大概,再回想的時候已經記不清了。
這會兒再想起來去問,可當事人并不配合,他接收到虞清雨輕柔望過來的一眼,水波流轉,似是帶著脈脈深情。
朦朧燭火勾勒出來的暗昧,安靜之中滋養的繾綣旖旎在他落下的笑音中化為了具象。
“老公和你說的話你都不記得,還說不是冷暴力?”
低涼磁性的聲線徐徐落下,在空蕩昏暗的客廳里不斷回蕩放大。窗外的天壓得極低,明明還未到夜晚,卻已經將天光全部遮掩。
透過模糊的一點微光,明暗交織的光影下,面前男人的五官更加深邃嶙峋,虞清雨一時忘記開口,不知道是他的話噎住,還是被美色迷了神。
“你……就得寸進尺吧,再這樣下去馬上要演變成大吵了!
謝柏彥適可而止地停了話頭,重新回到虞清雨問的那個問題,他俯身靠近她的耳畔,清冷如水的調子漫著柔情:“我說,怡情也不一定非要吵架!
“晚上回來帶你另辟蹊徑。”
哪種另辟蹊徑?
虞清雨茫然地睜大眼睛,直直望著面前的男人,這樣安靜的氛圍,單獨的相處空間,一支安然燃燒的蠟燭,也給陰雨天染上了幾分朦朧浪漫的氛圍。
呼吸逐漸升溫,牽引著逐漸怦然的悸動,在緊貼的距離中逐漸傳遞給另一個人。
聲線低回,鼓震著她的耳膜:“謝太太,你心不靜!
陰冷潮濕的冬日,她最不喜歡的天氣,而她又在暗昧之中,這般坐在他懷里,虞清雨怎么可能會心靜?
明媚柔光掃過去,披著平靜的假面,卻仿佛在水面上灑下魚鉤,直直未彎成形狀的鉤子。
愿者上鉤。
總有人愿意咬住她的鉤子,在搖晃的燭火中,貼著她的呼吸:“這是病,得治!
唯一治療方案,是他不斷落下的吻。
淺嘗輒止的淺吻,強勢肆意的深吻,迷亂的情意在明暗閃爍中蔓延。
交纏的身影落在墻面上,被一道燭火逐漸放大,光影疊加又各自散開,影子晃動間,帶出幾分浪漫的色彩。
虞清雨第一次意識到為什么那些愛情故事里離不開燭光晚餐,借著暗色而肆意妄為的糾纏。
還有人比她更快意識到這點,溫熱的手掌嵌入她的毛衣下,在纖盈的曲線上留下簌簌電流,擾亂她并不清醒的神智。
“怡情嗎?”他的低聲吞咽在唇間間,帶著灼熱的觸碰。
浮光在瞳孔中流轉,幾分沉溺隱于其中,又在長睫抖動間淪陷。
“停電了!钡戆憔砺N的睫毛掀起一點漣漪,她試圖去捉他的手指,聲線都在顫,斷斷續續,字不成句,“那就說明……我們的愛情拉閘了……”
“所以,你不要……”
話音慢吞吞地含在口中,還未落下,閃耀璀璨的吊燈忽然亮了。
玻璃流蘇折射著明亮的光線,將所有昏暗驅散。
虞清雨閉了閉眼,手掌擋在面前,勉強遮住刺目的光線,卻被他強硬地扯開。
眼皮試探性地掀起,模糊又清晰的風雅俊面,瞳色深邃,像幽寂的深海,蓄著滔天的波濤。
薄唇輕扯,溢出一點悠然笑痕,在她的目光中,逐漸轉濃。
“沒關系,現在又重現光明了!
腳上的拖鞋已然落下,虞清雨試圖去撿自己的拖鞋,卻被謝柏彥錮住行動。
深刻地讓謝太太領略所謂另辟蹊徑的怡情。
春節在忙碌中到來。
虞清雨第一次在謝家過年,難免緊張,提前許久準備了新年禮物,卻還是不免擔心。
除夕夜住在謝家老宅,虞清雨整理著床鋪,還不忘去追問剛剛出差歸來的謝柏彥:“我們真的不需要早起去拜年嗎?”
往年,在虞家是需要守歲的,天光亮起的時候,便要起身去給長輩拜年。
謝柏彥揉著眉心,掩下幾分疲憊,按著她的肩膀坐下:“沒什么需要拜訪的親戚,只需要睡到自然醒之后,我們一起吃頓飯就可以了。”
虞清雨聽著就忍不住皺起眉:“真的可以嗎?”
“我第一年嫁進你家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挺好的,你陪我睡到自然醒就可以了!
抬手將空調調到虞清雨一貫適宜的溫度,她冬季總是手腳冰冷,極其懼寒,空調溫度開得高,有時謝柏彥都嫌熱,她才覺出一點暖意。
虞清雨心下惴惴,坐在床上就覺得無事可做,視線只追著他的身影,看著他為她點燃安神熏香。
她是有些認床的,換個陌生的環境總是睡不好。
“你不是從來都不睡懶覺的嗎?”嘟了嘟嘴,虞清雨站起身,抱住他的勁瘦,面頰貼在他的肩側,屬于他身上清淡的冷香鉆入肌理,平復了許多她的焦躁。
謝柏彥轉過身,拿起她的睡裙,推著她進浴室:“陪太太就不一定了!
年底謝氏公務繁忙,謝柏彥連軸轉出了快一個月的差,除夕當晚才見到最近只在視頻通信時才能看到臉的謝太太,不免親熱,卻被推三阻四各種拒絕。
“你別動手動腳!庇萸逵晖妻x柏彥不讓他跟進浴室,“這可是老宅。”
她可不想給他的家人留下什么輕浮的形象。
“都是我家。”散漫輕笑。
虞清雨望了望古色古香的建筑裝潢,總還是擔心隔音效果不佳,嚴詞拒絕:“不可以。”
“回家再說!鼻屏搜他懶散的表情,又補充一句,“回我們的家!
大年初一,虞清雨起了個大早,順便叫醒一貫作息嚴苛的謝柏彥。
還沒到他慣常起床的時間,謝柏彥躺在床上看著虞清雨坐在梳妝臺前仔細化妝。
“我們家真的不需要起這么早的!
“那也不行,起碼基本的禮節尊重要有的!庇萸逵旰苁菆猿帧
原本是不太在意的,但現在她是想要好好經營這段婚姻的。
下樓的時候其實也不早了,謝夫人早就起了,見他們下樓要張羅著吃早飯。
虞清雨甜甜送了祝福,坐在餐桌前的時候,才發現桌面上都是餃子。
扯了扯身旁的謝柏珊,她小聲問:“你們過年也吃餃子嗎?”
謝柏珊搖頭,怕她尷尬,也壓低聲音和她解釋:“嫂子,這可是我媽特意讓廚房給你包的餃子。就怕你吃不習慣,特意從京城請了大廚師過來!
虞清雨訝異地抬眸,望向還在忙碌的謝夫人,后者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眼神,不忘問她餃子好吃嗎?
她彎起嘴角,溫溫點頭,心下一片柔軟。
確實如謝柏彥所說,他家的春節并沒有什么特殊活動。
只是今年奶奶回國,有幾個姐妹前來拜訪。
奶奶緊緊握著虞清雨的手,笑容越來越慈愛:“果然是漂亮,還是我的眼光好!
虞清雨只是溫婉低笑,這種夸贊的話她也不好回,難免顯得自戀。
謝奶奶的好姐妹也跟著感嘆:“小姑娘簡直和柏彥天作之合,兩個人長得都好,生出來的孩子肯定也好看!
這話虞清雨最近聽得也多了,只是笑笑含糊過去,也不太在意。
沒想到謝奶奶卻搖搖頭,替她說話:“說什么呢,在小姑娘面前說這話多不好啊。”
“清雨年紀還小,臉皮薄,不像柏彥,沒臉沒皮的!
為了給謝太太解圍,無端被波及謝柏彥摸了摸鼻子,只將那道纖細的人影攬回懷里。
謝奶奶的目光似有似無地繞過兩個人,兩個人舉止間的親昵不是裝出來的,她放了心,望向虞清雨的視線越來越柔和:“放心,奶奶不催生,你的身體是自己的,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
是為她撐腰。
謝柏珊“哇”一聲,連連感嘆:“奶奶,你可真是緊跟時代潮流啊。真羨慕我嫂子有這么深明大義的奶奶呢!
“我難道不是你奶奶?”謝奶奶被逗得笑意疊起。
謝柏珊嘿嘿傻笑,將這個敏感的生子話題略過。
虞清雨肩背挺得筆直,坐了一天幾乎臉都要笑僵了,卻也有人不斷作亂,干擾著她的優雅儀態。
大手輕輕揉在她僵硬的腰窩,謝柏彥問:“一直挺著背累不累?”
虞清雨確實腰酸,又不想在長輩面前失態,只眼風橫過去,幾分警告。
謝柏彥散漫輕笑,低聲落在耳畔:“看到了嗎?你現在在我家的家庭地位比我高多了!
“那你別欺負我!焙腰被他揉得發燙,虞清雨咬著音量小聲嘟囔著,“不然下次吵完架,我就回來告狀呢!
晚上回家,虞清雨才有空閑給虞逢澤打過去電話。雖然之前鬧得有些不愉快,但畢竟是春節這樣的重要節日。
新的一年,新的開始。
她站在陽臺上,望著窗外不斷燃起的煙火,聲音不覺放得很輕:“爸,新年快樂。”
虞逢澤那邊背景音嘈雜,大概是還在老宅,聲音舒緩又僵持,微妙的語氣,帶著一點尷尬。
“你還知道打電話回來?”
“那掛了。”虞清雨輕描淡寫,卻沒動作,只等著他的下文。
虞逢澤果然氣極,低啐了句:“死丫頭!
“呸呸呸,春節怎么能說這個字呢?”蘇倪搶過他的電話,聲音溫柔,“清雨,別聽你爸的,他這幾天在家就等著你的電話呢!
“有的人啊,就爭這口氣呢!
虞清雨不禁莞爾笑起,她也熟悉她父親的脾氣,不愿多去計較,只說:“蘇姨,新年快樂!
算是略過這一篇。
蘇倪寒暄了幾句,忽而笑起來:“清雨,你爸說前陣子剛見過,你第一年剛嫁去謝家,初三就不要往回跑了,多陪陪你的公公婆婆,也多陪陪柏彥。”
“嗯……”虞清雨莫名眼眶發脹,似乎有些什么東西急于從那兒之中宣泄出來。
可又被強忍著,她努力睜大眼睛,望著天角不斷燃起又落幕的煙火,白霧籠罩維港,酸澀情緒在她心頭慢慢流淌著。
虞逢澤的聲音擠過話筒,留下他不放心的叮囑:“記得嘴甜一點……”
“知道了……”虞清雨低低應了一聲。
電話掛斷,她在陽臺上站了許久,記憶里京城熱鬧喧嚷的鬧市和港島霓虹閃耀的繁華,畫面緩緩交融。
一件外套輕輕攏在她的肩上。
溫熱的大手揉著她的發頂,將所有安全感聚攏:“怎么了?想回去了嗎?”
側目,就是他溫雅端方的面容,一如既往的如玉清潤:“我去申請航空調度,明天陪你回去,好嗎?”
虞清雨只是搖頭,望著光暈絢爛的港城風光,長舒一口氣,嬌軟的聲音低低回旋,是只有兩個人才能聽清的氣聲。
“你要是對我不好,真的對不起我背井離鄉來到港島和你結婚!
謝太太思家,有些委屈上了。
埋在他懷里,甕聲甕氣:“你下次再欺負我,我也不去告狀了,我直接回家,不和你過了。”
謝柏彥的視線遙遙望著透明玻璃上倒映出的兩道影子,并肩靠近,又緩緩交疊歸于一個。
偏冷的聲音也染上了幾分柔情:“bb,我這種家庭地位哪敢欺負你!
抬手撩起她的黑緞般的長發,垂眼間眸光微閃。
他的手指修長,發絲纏在指間,柔順地挽起,又被他從口袋中拿出的發簪固定住。
虞清雨怔怔地望向玻璃中映襯出的人影,模糊不太清晰,卻依然可見她發間系著的那支顏色鮮明的發簪。
透亮的冰種紅玉雕刻而成的發簪,潤著清泠瑩光。
“這是?”杏眸溢出一點水色。
薄唇貼著她的面頰,他透過面前那扇玻璃窗,對上了她的視線:“是你的新年禮物!
纏在她發間的和田紅玉發簪,赤如雞冠,顏色均勻,清透灼目。
色重卻不失靈動,精巧絕倫的雕刻工藝將一只流光錦鯉刻在發簪上。
心跳鼓鼓,虞清雨不由抬手去觸,幾分不可置信:“不會是你祖上流傳下來的傳家寶吧?”
市面上向來流轉著玉上掛紅,價值連城的俗語,更何況是這般沁透了色澤的紅,水種剔透。
“自然不是,隨便從藏品庫里挑了塊石頭。”也就他會把這種貴重珍惜料子這般隨意地提及。
見她不信,謝柏彥沉了半分面色,握住她懸在空中的手指,薄唇染上一點笑痕:“好吧,料子其實是奶奶之前拍賣下來的,讓我送給你的。”
謝夫人婚禮時送了她一只帝王綠鐲子,謝奶奶不甘于后,也掏出了壓箱底的玉石。
“只是毛坯料未免有些失了心意,我便請匠人給你做了支發簪!
“剩下的料子順便做了個同心鎖!北环旁谒氖中睦铮沾染著幾分屬于他的溫度。
發簪,同心鎖,定情信物。
虞清雨眼睫輕眨,幾分濕意流轉,指尖在玉簪后的錦鯉雕刻上細細摩挲。
壓著著情緒,化到嘴邊也只剩一點淡音:“好看的!
“我很喜歡!
謝柏彥的目光流連在她春意盎然的面上,指尖捻起一點濕潤:“bb,別哭,送你禮物也不是為了讓你哭的!
輕易地調轉了話題:“我的新年禮物呢?謝太太。”
虞清雨在他懷里蹭掉眼角一點淚光,吸了吸鼻子:“在保險柜里呢。”
推了推面前的男人,埋著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臉:“你自己去拿。”
謝柏彥笑著應了,把空間留給她去舒緩。
抬手擦去眼角淚痕,虞清雨不禁抬手又去碰了碰那只紅玉發簪,顏色鮮艷得耀眼。
定情信物,想到這個詞就忍不住地嘴角翹起。
虞清雨眉眼也跟著揚起又猛地怔住。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紅唇微張,一句“完了”還念在唇間間,就已經抬起步子,跑去書房。
那里裝著她的保險柜,還有保險柜里的……
可惜已經來不及,謝柏彥打開柜子,慢條斯理拿出那里藏著的一條黑色項圈。
悠然轉頭,望著站在門口氣喘吁吁的女人。聲音低回,染著促狹的興味:“謝太太,解釋一下,這是什么?”
虞清雨向后退了半步,吞吞吐吐間,面上覆上一層灼色。
她咬著唇:“如果我說是choker,你信嗎?”
第56章 Chapter 56
“這種東西為什么要鎖起來?”修長骨節扣在黑色項圈上,沉淡的嗓音里繞著點笑,踩著昏黃的燈光,他緩緩靠近,“好生浪費!
書房的房門在她身后被闔上,再抬眼,那抹高挑俊美的人影已經立在她的身前,斜影投下,將她的身影全部籠住。
虞清雨的視線幾乎不敢向下垂,也不敢落在他手上拿著的東西。
她抿抿唇,干干地解釋:“不是我買的,是黛黛送給我的生日禮物!
首要問題,先撇清責任。
“那她眼光還不錯!彼⑽⒏┥恚瑪D壓著彼此之間的距離,低沉的聲線落下,絲絲縷縷地繞著耳畔,帶著她慌亂的神智出逃。
謝柏彥轉身,讓開半寸空間,望向還敞開著的保險柜,輕笑道:“其實和珊珊的禮物搭配起來似乎也不錯。”
虞清雨控制著自己的視線,只定格在他的襯衫領口,寸寸不離。
視線勉強可以穩住,但思緒卻已經飄走,生日時,珊珊送的那件單薄的姑且可以稱之為吊帶的黑色面料,在她腦海里已經和謝柏彥手中的項圈搭配在一起。
靡麗,誘惑。
不忍多想。
“我勸你適可而止!闭菩牡衷谒厍,試圖隔開一點距離。
塊壘分明的肌理輪廓感受得格外清晰,偏偏他還靠近,似乎想要將那手感傳遞地更加徹底。
虞清雨復又慌張地想要收回手掌,想退卻被攬住腰身。
也無退路,只有被束縛在他懷里不斷靠近交纏的呼吸,一點點攀上溫度。
腳步凌亂錯落,推搡之間,灼熱的喘息和交疊的人影,錯開又糾纏,最后緩緩歸于一個。
第一次躺在書房的沙發上,虞清雨沒想到會是以這種方式。
溫熱手指在她光潔纖細的頸子上細細摩挲,留下他的指溫,清冷的聲線帶著潮濕的氣息,仿佛被拖入一片溪流,流水潺潺,卻有枝蔓纏住他的呼吸,陷入春水沼澤。
“進了狼窩,不留下點什么,就惦記著就這樣出去?”尾音拖長,溫淡中又夾了些意味不明的調子。
再配上那個放在她頸側的黑色頸圈,仿佛她已經身處狼窩,即將被嚙食殆盡。
虞清雨眨了眨眼,微微扭臉,避開他落下的細吻。
唇瓣翕合,像只吐著泡泡的小金魚,帶著潮熱的水汽擺著魚尾,可憐又可愛:“謝柏彥,你拿著這個東西我怕!
余光瞥過他的神色:“我們可以商量一下,先丟到一邊嗎?”
漆黑的曈底晦暗不明,一片濃色之中溢出一點笑,薄唇勾起,輕吻淺嘗,咬著她的耳垂,吐出一個寡淡的單音節:“怕?”
“那給你拿著,好嗎?”
虞清雨懵怔地看著莫名遞到她手里的項圈,無所適從。
指尖微微蜷緊,握在皮質的料子上,仿佛被灼燙又猛地松開手。
“你、你、你、你又欺負我。”顫聲中又帶著一點泣音。
面頰潤上一片潮紅,在深深淺淺的啄吻下,她已經卸去所有抵抗,軟成一池春水。
似笑非笑,謝柏彥拽著她的手指握緊那條項圈:“bb,你可以欺負回來!
低涼好聽的聲音繞著她的耳膜,無孔無入鉆進身體,鼓噪著靈魂深處一同悸動。
頃刻間,她被他提著腰坐起,一聲嗚咽咬在他的堅硬的肩上。
似是蠱惑,似是誘導:“我們小魚欺負回來!
他勾起黏在她頸側的濕發,重新繞在她發間的那支和田紅玉簪釵上,慵懶的音調將她薄弱的防線徹底摧殘。
虞清雨軟綿綿地伏在他肩上,卻有不斷流連在薄背上的長指燃起簇簇火苗。
大有她不欺負回來,他便一直作亂的架勢在。
眼眶潮紅,呼吸漸重,溢出的聲線甜得發膩。
交互的喘息撲在面上,綿綿一片彌漫開來,簇擁出燎高的火焰。
薄汗潤著細指,勉強提起的半分力道,捏著黑色的頸圈,動作極其緩慢地將它推到謝柏彥清健的頸子前。
冷白與黑色,顏色鮮明,灼燙著她的視線。
手指一抖,還有他惡劣的反復廝磨,咬著她的唇瓣,將一點含糊的嬌聲咽下。
頸側繃起的筋絡,滾動的喉結在頸圈下起伏,再向下是他嶙峋的鎖骨,帶著濃重的侵略性。
虞清雨閉了閉眼,神智在短暫的空白后清明了一瞬。
透亮的眸子沁著水色,還有微紅的眼眶,像是被欺負徹底的模樣,楚楚動人。
那點水光還未從眸底消散,她已經捏著那條項圈往下。
向下,向下。
動作很快地繞在他的手腕處,勉強纏了兩圈,系上了鎖扣。
系在頸間是滿滿的濃□□惑,但系在手腕上就不一定了。
虞清雨吸了吸鼻子,紅霞從面頰逐漸蔓延到而后,水濛濛的眸子凝著一點嬌縱,橫著勾起的音調,指尖在他胸膛上戳了又戳。
“讓你欺負我!毖畚层紤械靥穑斑不是被我綁在這里,這下動不了吧。”
傲嬌的調子,卻透著幾分綿軟的啞意。
幾分挑釁,瓷白的皮膚在他視線中搖晃,還有揚起的脆弱弧線,像是在溪水邊堪折的蘆葦,無一不吸引著他的目光,將那簇火焰推至更高。
虞清雨一時得意忘形,剛剛掌握了主動權,卻沒急著收付失地,只不斷溺著他的呼吸,脈搏跳動在她的頸側,俱是他的心動沉淪。
等到撩了人想跑的時候,才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謝柏彥眼尾挑起戲謔的笑意,幽邃深邃的目光在她的視線里寸寸裂開。
跟著裂開的,還有纏在他手腕上的頸圈。
皮質的料子,在他清健的手腕間看上去似乎易碎得可憐。
虞清雨唇瓣微張,眼睜睜看著謝柏彥笑容不羈,淡然自若地將頸圈掙斷。
剛剛想起要逃離的身子,被他剛剛釋放自由的大手牢牢壓下,貼合的衣物摩擦出細微的聲音,將很多充盈再度卷回。
聲線仿佛碾過沙礫,帶著濃重的啞意,其中糾纏著一句她的泣音,若有若無地落下。
“躲躲藏藏不是乖bb哦!
瀲滟水光在眸底暈染開來,雨打清荷,帶著戰栗的悸動,哭腔夾在輕軟的聲線中:“我的發簪。”
紅潤的玉色纏在松散的發間,半落不落。
鮮艷的顏色,映著她桃花滿目的明麗面容。
“不會碎的!睊炝它c笑,溫溫地滲入她的身體,融進骨血。
光影閃爍,碎在眸底。
謝柏彥難得在家度過了一個完整的春節假期,只可惜,剛剛收假,他便要出差。
清晨,虞清雨躺在床上,懶懶地看著他收拾行李。
踏著曦光,他緩步走到窗前,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見她眼底流連的不舍,默默低笑。
“虞小姐,麻煩照顧好我的謝太太,有事記得讓她和她的謝先生說,還有——”
指尖點在她精巧的鼻尖上:“記得讓她想我!
眉眼清雋的男人,斯文端方,浸透著玉質的音色,服帖又順耳,即便是有起床氣的謝太太,這會兒半點脾氣也沒了。
她莞爾笑起:“好的,謝先生,已經轉發給你的謝太太了!
“不過她問,這次怎么不帶著你的小魚bb一起出差了?”
“麻煩虞小姐告知太太!敝x柏彥輕輕捏了捏她的臉頰,“舟車勞頓,不忍太太受苦!
嘴角噙著淡笑:“更何況,我的太太也很忙,她還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要做,怎么好讓她一直跟著我忙碌呢!
窗簾未掀開,室內一片昏暗,虞清雨定睛望去,撫著她面頰的手指骨節分明,干凈修長,處處彰顯著優雅矜貴的氣質。
閑閑抬眸,對上他深邃的黑眸:“謝太太說,她很忙,說不定沒時間想你哦!
停在她下顎處的手指微微蜷緊,揚起一點弧度,明眸直直望進他幽邃的眼底,那里繾綣著幾分溫情,霧氣彌漫,將她籠罩。
“沒關系,自然是太太的事情最重要。”若有若無地摩挲著她光潔的皮膚,“謝太太留點夢里的時間想她的謝先生也可以!
笑意演繹,虞清雨眉眼彎彎,柔軟的唇瓣蹭過他的掌心:“不用謝太太回答了,虞小姐替她同意了!
到底還是舍不得,聽說這次大概要出去半個月,虞清雨的面色落了幾分,輕輕環住他的勁腰。
想說些什么,到底還是沒說。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也很奇怪,大概幾個月前,謝柏彥天南地北到處出差的時候,她還巴不得他永遠都不回來。
可是這會兒,又希望他永遠不要走。
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虞清雨只感覺這會兒戀愛腦上頭。
年初的總是忙碌的,不止謝柏彥,虞清雨也有些忙。
Melina的譯本已經交稿,在等編輯審閱,基金會年初各種會議層出,她雖然只是名義上的負責人,但不出席到底是不太好。
原本也應該很忙碌的謝柏珊最近在罷工的邊緣反復橫跳,踩著下班時間她就沖進了虞清雨的辦公室。
“嫂子,你今晚不陪我,我就要一個人回家哭唧唧了。”
見她面色凝重,并無作假,虞清雨只好放下公事,陪她出去吃飯。
前車之鑒在先,謝柏珊也不敢帶她去什么太離譜的場所,轉了一圈,最后選了間大排檔。
“雖然門店有些小,但也是幾十年的老字號了。”謝柏珊怕她嫌棄,解釋了句。
虞清雨倒是無所謂,她也不是什么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小姐,往常路邊攤也吃過不少。
“其實這家店,還是阿檀之前帶我來的。”哀哀嘆了口氣,“結果現在就能我自己來了。”
謝柏珊:“感覺現在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虞清雨低頭用熱水燙著碗筷,漫不經心地回:“那你和他在一起之前是怎么生活的,只不過是回到最開始的狀態而已!
“最開始的狀態!敝x柏珊垂了垂眼,“那就好好上我的學,也不需要每日去謝氏報道,身心俱疲。”
“安心做我擺爛的大小姐!
虞清雨聽到這話蹙了蹙眉:“雖然我們都清楚你確實是為了彭稚檀才去謝氏實習的,但也不一定是他走了,你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那去做還有什么意義呢,反正他現在也不在我身邊,我就算掙得了所有人的認可好像也沒什么用!敝x柏珊悶悶喝下一杯酒。
虞清雨連忙去擋:“你別喝這么快,今天就我們兩個人,若是出什么意外,我沒辦法跟你哥交代!
說著心下真的不太放心,拿出手機給聞琳發了條消息。
謝柏珊是真的一肚子苦水,絮絮叨叨了許久,又哭又鬧說個沒完。
虞清雨默默嘆了口氣:“其實認可的過程也是一個積累的過程,很多事情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你不可能說讓他們認可就認可,也不可能認可了一半先暫停,等他回來,你再去爭取剩下一半認可!
她原本覺得自己不該對謝柏珊說這些的,似乎過了界。謝柏珊性格確實如謝柏彥所說那般天真,但好像若是她不提,大概也不會有其他人跟她說這些。
謝柏珊聽了她的話,果然懵怔了許久,面上閃過幾分茫然,恍惚意識到這大概才是父母哥哥或者其他家人反對的根本原因。
嘟了嘟唇,謝柏珊忽然幾分委屈上頭,踉踉蹌蹌地起身:“我去趟兒衛生間。”
想尋個安靜的地方清醒一下。
衛生間就在他們桌子背后幾步遠,虞清雨便沒陪著她,只是視線追著她的身影。低頭喝水一眨眼的功夫,謝柏珊身影就消失了。
心下一驚,虞清雨連忙去尋她的身影:“珊珊!”
正是餐廳人潮擁擠的時候,她探頭四處尋著,卻被人影擋著看不清晰。
“嫂子……”微弱的聲音,被不遠處高大遒勁的男人擋在身后,虞清雨看不仔細。
聽到聲音,男人向后望了望,輕易捕捉到虞清雨的身影,手里還攥著謝柏珊的手腕:“喲,一個還帶著另一個呢?”
隔著幾步遠,卻被服務生推車當擋住,虞清雨眉宇間繞著幾分擔憂:“我替她向您道歉好嗎,不知她剛剛頂撞了您什么,總之很對不起,能先松開她嗎?”
謝柏珊酒意上頭,聽到虞清雨這般禮貌地請求,更是煩躁,她胡亂揮著手臂:“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勸你現在趕緊放開我,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男人揚眉邪笑:“怎么了?剛剛不是你往我懷里鉆的嗎?”
謝柏珊咬牙,只覺得頭腦昏沉:“我只是不小心撞到了!”
虞清雨剛從人群中擠出來,試圖想要上前護著酒醉的謝柏珊,卻被男人推了一把:“少來多管小爺的閑事。”
身形微晃,踉蹌了幾步,忽地被一只手攙扶。
熟悉的薄荷香,虞清雨沒回頭已經知曉身后的男人。
上前一步,橫擋在她的身前,宋執銳凜然冷聲:“放手!”
攥著謝柏珊的男人幾分不耐:“今天多管閑事的人,還真的多!
推推搡搡,裝模作樣揮出的拳頭,不止是恐嚇挑釁,還有試圖橫掃過來的腿。
所有不安分止于卻被宋執銳扯住的手臂,向下掰折的弧度,還有撕心裂肺的驚叫。
一切都很混亂。
直到坐在警察局里,所有紛擾才終于平息。
宋執銳捂了捂自己紅腫的嘴角,望向和他隔了三個座位遠的虞清雨,心平氣和的語氣:“你的謝先生呢?”
唇瓣微扯,牽引著疼痛的傷口,宋執銳齜牙咧嘴地痛呼一聲。
虞清雨不好置之不理,畢竟宋執銳是為了她和珊珊出頭的,輕輕嘆氣,她遠遠遞出一張方巾。
淡紫色的方巾垂在宋執銳面前,上面還印了一個錦鯉戲水的形狀。
是被印上虞清雨名字的方巾,還繚繞著幾分百合清香。
他不由怔住,愣了幾秒沒接。
記不清上一次過這只方巾是什么時候,總之很久很久,久到他默然想起很多過往,宋執銳一時沒回過神。
虞清雨摸不清他的意思,見他不接,便悻悻收了手,只說:“他出差去了,我們有各自的工作,也不可能時時綁在一起!
我們。
虞清雨和謝柏彥。
聽在宋執銳耳中,刺痛又心酸。
久久沒聽到回音,虞清雨望過去,上下掃著他的身形,掂量著宋執銳是否受傷嚴重,問道:“你沒事吧?”
宋執銳并不是這般少話的人。
“沒什么大事。”宋執銳低垂著眉眼,忽然又換了說辭,“可能也算有事吧,我的襯衫被劃破了!
他的襯衫在撕扯中被表帶劃了道口子,扣子也被扯掉了幾顆,看上去很是狼狽。
“你——”虞清雨面上劃過幾分為難,不想和他過分牽扯,但也不想相互虧欠,“那我轉錢給你吧,就當賠償你的襯衫錢!
這當然不是宋執銳想要聽到的答案,一抹苦笑浮上嘴角。
“清雨,你是不是忘了你已經把我拉黑了。”
虞清雨紅唇微張,忽然被他提起這件事,似乎有些尷尬,不知該如何回話。
宋執銳偏過頭去望他,他們中間隔了三個座位,刻意避嫌的距離,心頭涌上幾分苦澀。
從親密無間的青梅竹馬,到現在需要隔著距離才能說上一句話,不由唏噓。
“聽說,前陣子你們去法國,他為你擋刀受傷了。”
明明說起也是心酸,他卻依然要說,在那道傷口上不斷撒著鹽。
痛,然后更痛。
“你從小心腸就軟,馮黛青討你嫌,可是你從樹上掉下來,他為了去接你骨折了,你便不忍心推開他!币暰悠悠,其中暗藏著幾分只有他知道的期待。
“大概這次也是一樣的吧?”
虞清雨擰眉,他們相處十數年的情誼,她很快明白他的意思。
換了認真的神情,虞清雨直起肩背:“這次不是……”
她和謝柏彥之間當然不只是心軟。
可宋執銳想聽的并不是這些,他不想聽那句話這樣落下,苦笑著打斷:“可是你怎么就對我這么狠心呢?”
清俊的面容上染上幾分惆悵,濃云籠下,幾分陰郁。
“明明你從樹上掉下來的時候,我也去接你了,是因為沒接到你嗎,所以你只對我這樣狠心?”
只是一次,他們便徹底分開。
他好像總是差了些時機,虞清雨從樹上掉落也突然,那時他隔著幾十米遠,飛奔過來也趕不及。
而現在似乎也是。
一切終結在那個雨夜。
許多回憶不斷在記憶里閃現,明明她腿摔斷打石膏的每一天,他都彎起腰,背著她下樓。
他們那時最好,可是散得也最快。
指尖捻在嘴角的傷口處,壓得很痛,痛得清醒。
他清眸上覆上一層水霧:“那這次,你可以心軟一點嗎?”
“宋執銳,你別這樣,我——”虞清雨忽然不知道該說什么,怔怔看著他紅透的眼圈。
他指尖上沾滿了血跡,嘴角扯起,還是原本那個不羈的弧度,可很多事情好像已經不一樣了。
“還是因為我沒像他那樣受傷?”他問。
虞清雨是不愿意再回想謝柏彥受傷的那個畫面的。
垂下眼簾,一聲嘆息,她別無他說,只有一句:“你別太偏執!
她平靜無波的語氣讓他心緒染上幾分慌亂,還有荒涼。
宋執銳放下手,指尖劃過襯衫,留下斑駁的痕跡,聲音很輕,輕到幾乎聽不清:“就真的不準備再跟我見面了?”
虞清雨皺著眉,似乎很是糾結,指尖攥著手機,緩緩收緊,骨節處隱隱發白。
“清雨,你皺起眉頭不好看,像個小老太太一樣。”是句玩笑話,但虞清雨笑不出來。
她松開手機,站起身,迎著門外一點涼風,傳過她清軟的聲線:“宋執銳,你別做傻事了。”
那已經是她的態度。
可也有人固執地選擇不聽。
“再苦再難都熬過來了,我怎么會現在做傻事呢。”宋執銳也起身,跟了兩步,卻停在禮貌距離之外,“我只是想把失去的找回來而已!
虞清雨沒有回頭,身后細碎的聲音她聽得清晰,但并不想將許多事情挑得那么直白。
“其實你東山再起,我是為你高興的,今天你可以將頤園佳景那套別墅再買回來,也可以把之前抵押欠款的藝術品贖回,但人走散了就真的散了。”
在那個雨夜,或者更早的時候,他獨自一個人離開的時候。
他們就已經散了。
她說:“我以為在你發現我拉黑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
“我很在乎謝柏彥的感受,就當是未雨綢繆吧,雖然他現在沒說什么,那也只是因為他的修養并不允許他說這些,但并不意味著我可以繼續這樣做!
大概謝柏彥真的是最了解他的人,他縱容她,寵溺她,卻也知道她心中那道界限分明,不會逾距,不會越界。
恃寵,卻也只對他一個人嬌縱。
一片靜謐,只有疾風吹過玻璃窗,落下鼓震的低聲。
良久良久,一道淡聲落下:“清雨,有些傷人了,我也不過只是想要你賠我一件襯衫而已!
想笑,卻笑不太出來:“謝氏總裁太太,連個襯衫都不愿意賠嗎?”
做完筆錄回來的謝柏珊,遙遙望著兩個人,敏銳地察覺到氣氛不對。
酒意消散了許久,她連忙跑過去,擠進兩個人之間。
“宋先生是吧,你救的人是我,哦不對不對,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敝x柏珊微笑,“襯衫當然應該由我賠。”
“走走走,我帶您去重新買一件襯衫。”
宋執銳沒動,卻望向身前沒有轉身的虞清雨。
“真的不一起嗎?”幾分隱隱的哀求滲入其中,聲線低了又低。
可惜,那道背影紋絲未動。
她望著亮起的手機屏幕,不覺間呼了口氣,聲線也染上了幾分輕快:“抱歉,我就不去了。
“我老公給我打電話了。
第57章 Chapter 57
虞清雨自然不可能單獨留謝柏珊和宋執銳單獨見面,車子停在商場前,姍姍來遲的聞琳陪著謝柏珊一同去給宋執銳買襯衫。
車窗開了一條小縫,涼風從中透過,撩起她的長發,帶走噪雜留下的迷亂。
揉了揉額角,掩下眉間一抹煩躁,虞清雨半闔著眉眼,只當沒有看到從商場出來的宋執銳探過來的那一眼。
有些故事過去了就該深埋在土里,再翻出來也只是擾人。
謝柏珊儀態端莊地和宋執銳揮手告別的,大概是酒意余溫,讓她很是上頭,莫名地興奮。
坐進車里,她笑盈盈挽上虞清雨的胳膊,長舒一口氣:“嫂子,我搞定了,已經把我的救命恩人打發走了!
一副求夸獎的模樣。
虞清雨沒看她,也沒看那道久久立在轎車旁的那道高挑瘦削的身影。
轎車啟動,直到遠離那片鬧市街區,虞清雨才掀開眼皮,對前排的聞琳說:“先送小姐回去!
聞琳應了聲,將隔板升起。
逼仄的空間里,謝柏珊忽然覺得這氛圍有些怪異,尤其是虞清雨的面色并不好看。平時只見著她笑盈盈的,第一次見她板著臉,莫名給謝柏珊一種錯覺。
似乎有些像她的哥哥。
“嫂子,你生氣了嗎?”謝柏珊小心翼翼地問。
也談不上生氣,但確實心情也沒多好,虞清雨靠在窗邊,玻璃的涼意透過皮膚,帶給她一點清醒。
低喟一聲,幾分疲倦:“珊珊,你有沒有覺得我每次和你出門都沒什么好事?”
細數之下,確實沒什么好事。
第一次去酒吧,不回憶也罷。這一次在大排檔,謝柏珊又差點被調/戲。
顯然謝柏珊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五官都緊緊皺在一起,晃著她的胳膊,討好的語氣:“我錯了,嫂子,你可千萬別告訴我哥,不然我又要倒霉了!
“你也不舍得這么活潑開朗的我,就這樣被困在失去自然的房間里關禁閉吧!蔽,謝柏珊瞧著虞清雨木然的表情,更覺不好,又嘆一口氣,試探著說,“要是這樣的話,我就干脆直接在家躺著好了,正好也不要再去焦慮那些東西了!
虞清雨聞言不由皺眉,謝柏珊這種性格,很難有人不喜歡,想讓她開心,卻也為她的以后擔憂。
只是其中分寸并不好掌控。
思忱許多,虞清雨方才開口說道:“珊珊,你現在做什么,學什么其實都是為了你自己!
“就算月亮不亮,太陽也要照常亮!
語氣有些重。
“……”謝柏珊默默坐直了身體,收起了嬉皮笑臉。
虞清雨雖然心情不好,但依然耐著性子與她講:“原本我總覺得好像沒什么立場和你說這些,可是又不想見你被這些束住手腳!
說是同樣以那套名媛的禮儀教導長大的,但虞清雨和謝柏珊性格差異很大,大概是家庭背景的原因。謝柏珊在無盡寵愛中長大,有人為她頂起了一片天,她根本不需要顧及那么多紛擾是非,天真又單純,可愛又執著,即便是虞清雨也不忍她受什么委屈。
“沒有的,你是我嫂子,當然有立場的說的!敝x柏珊低下頭,聲音中帶著幾分歉意,“我曉得你是為我好的,我沒有想就這樣放棄,我只是看你……”
她悄悄瞥了一眼虞清雨的表情,才又說道:“我只是怕你生氣,想抄近路讓你別不高興了,沒想到……”沒想到適得其反。
“可是,我是真的把你當成一家人的!
不然也不會看到宋執銳糾纏著虞清雨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沖上去隔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謝柏珊可以受傷,可以被欺負,但她的嫂子得好好的。
想到這個,謝柏珊不禁又撩起眼皮,眼波流轉:“嫂子,你就不想聽我剛剛和那位宋先生說了什么嗎?”
轎車停在謝家老宅前。
眸光掃過謝柏珊的臉,虞清雨沒什么表情地垂下眼皮:“不太想聽。”
話鋒一轉,清冷的聲線落下:“要不你想象一下,你哥哥知道你出事會是什么反應?”
“想象就算了,我還是回家吧!敝x柏珊干笑兩聲,推開車門。
關鍵時候,還是得搬出謝柏彥,一聽到他的人名,謝柏珊就飛快地溜走。
回家的時候,聞琳替謝柏珊解釋了幾句:“其實小姐沒有和那位宋先生說什么的,宋先生問她您過得好嗎?小姐便天花亂墜講了很多您的優秀事跡,借以證明那個‘好’字,其他的小姐都沒講!
謝柏珊的教養,也不容許她去講其他的。
“嗯。”虞清雨應了一聲便沒再回音。
好與不好,其實也很難用言語上的文字去證明,所以她不想在宋執銳面前過多提及。
但來自謝柏珊的善意,她也同樣接收到了。
剛回家,虞清雨就鉆進了臥室,房門扣緊,幾乎沒猶豫就給謝柏彥撥去了電話。
似乎像是在等著她的來電,忙音只響了一秒謝柏彥便接通了電話。清淺均勻的呼吸聲透過聽筒,傳入她的耳腔,像是等待被敲響的鼓面,虞清雨心緒便被擊潰得軟如春水。
輕軟的嗓音纏纏繞繞,溢著漫漫柔情:“老公,你什么時候回來?”
好像迫切地想要聽到他的聲音,迫切地想要和他說話。
但又不想談及今天發生的事情。
在那安靜的幾秒鐘,后知后覺的發現忽而躍上她的腦海,那似乎是——
想他。
三分鐘前,聞森剛和謝柏彥匯報過太太小姐今晚的事情,眼看著謝總氣壓驟然低沉,眉心深折流連著清冷的冷清,凌然的威脅力壓下來,和謝柏彥共事許久的聞森也不敢說話。
可三分鐘后,謝柏彥周身冷戚,在聽到虞清雨聲音時那一秒倏然散去。
指節輕叩桌面,一聲悶響后是他清潤的聲線:“大概還要三四天的樣子!
謝柏彥這趟出差行程緊湊,已經不斷壓縮休息時間,每日工作至深夜,只為盡早回港。
“哦!闭б宦犨要三四天,虞清雨也不免有些失望,勉強提起半分精神,她很是直白地表達了她剛剛的發現,“謝太太她想你了!
聲音被壓得很低,帶著一點啞聲,好像還有若有若無的幽怨,聽在謝柏彥耳中,不免眉心疊得更深。
眼波流轉,秋水剪瞳閃著瀲滟的芳華,虞清雨忍不住又嘆一口氣:“老公,要不我去找你吧。”
“我的稿件也交了,基金會還有陳澄在,我現在想去找你。”
明明是想和他解釋的,謝柏珊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傭人管家或是司機,不可能不和他匯報的。
不想等他問,也不想讓他在千里之外為她擔心。
可是當電話接通,她便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似乎只有那些想念在蔓延。
“小魚。”他忽然輕聲喚她,溫情彌漫音質,帶來柔軟的情意。
虞清雨眼皮一跳,心下莫名酸澀,感覺眼眶也在發燙,她抱著枕頭,將臉埋在一片柔軟之中。
聲音模糊,聽不清晰:“算了,你不要說了,我知道你知道,但我沒有……”
“小魚。”他又喚她的名字,打斷了她沒有邏輯的胡言亂語。
謝柏彥抬手讓一旁的聞森先行離開,空蕩的辦公室只留他一個人,明明只是一通電話,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卻有種魔力在一瞬間將他所有的低氣壓全部揮散。
謝柏彥沒有他表現得那么大方,但他也有私心,不想在虞清雨面前暴露自己惡劣的另一面。
摘下鏡框,他輕輕揉著眉心,將那里的褶皺撫平。
舒緩的低聲順著電流傳過,脈脈深情:“小魚,我不知道你是不相信我,還是太相信我!
“不是。”虞清雨卻否認,和信任無關,只有想念,“是太想你了!
“真的想你了。”聲音渺渺,只有一點余音。
直白的情意。
清冽的嗓音略低幾分,謝柏彥噙著笑音:“我也想你了。”
虞清雨猜,可能是因為在乎,所以總是憂心忡忡。
于他,于她,都是。
似乎是知曉她的擔心,高樓霓虹,映襯著他的孤清的人影,謝柏彥低眸間盡是浮世繁華,美則美矣,卻不及家中那只可愛小魚。
“我盡快忙完回來陪你,好嗎?”
比謝柏彥回港更快到來的是一則關于他的風月軼事。
虞清雨翻看手機的時候,正巧推送過來的一條消息,正是關于那位她出差許久的老公。
瞳孔微震,她定定在那張照片上看了許久,看到眼睛都發酸,漲得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奪眶而出。
也還有親戚朋友不斷詢問著她什么情況,謝柏珊的電話來得很急,聲音里明顯的擔憂。
“嫂子,那個你沒事吧?”
“嗯……現在很多港媒都是看圖說話的,你別信,我哥雖然總是欺負我,但他不會做那種出格的事情的!
虞清雨只是含糊應了一句,再度看向熱搜上的那張照片,眸光幾乎無法錯開。
那是來自港媒拍到兩張照片。
謝柏彥名下港城獨一輛的跑車,還有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和站在車邊的當紅女明星,遙遙相望。
下一張,就是他們車內接吻照。
虞清雨不知道看了多久那張照片,手機震動不停,卻也沒有理會。
思緒繁雜,她一時不知道要從哪里去糾其源頭。
然后是急促的腳步聲,還有不停的敲門聲。
臥室的門鎖被她擰緊,虞清雨怔怔望著被扭動卻無果的門把手,神色木然,很多情緒想要宣泄,卻遍尋不到一個出口。
兜兜轉轉,又回到蓄著水霧的眼眶里,帶著那里紅透的顏色越來越深。
“小魚,開門好嗎?”是謝柏彥的聲音。
她甚至可以想象到他周身風塵仆仆的模樣,連嗓音里也帶著一點疲憊。
虞清雨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隔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她不帶任何情緒地說:“我沒事,我知道不是你,我只是想自己靜一會兒!
“嗯,我只是想自己靜一會兒。”
似乎是肯定自己的話。
扶著墻壁,身形微晃,踉蹌了幾步,虞清雨恍惚坐在床邊。
依然是緊緊定在那扇房門上的視線。
眼睛里那層霧氣慢慢散去,只留一片干澀。
謝柏彥:“小魚——”
“我知道的,我會澄清,我也會配合,我也相信!庇萸逵昊卦捇氐煤芸欤瑥穆曇衾锫牪怀鋈魏味四,還是那句話,“我只是想靜靜!
真的,只想靜靜。
虞清雨必不可免地想起小時候那些跟在她父親身邊的女人,不同的美麗,但相同的笑容,對著她父親那種嬌艷柔情的笑容。
就像剛剛那張照片里的那個當紅女明星一樣的笑容。
甚至于,虞逢澤和蘇倪結婚后,他身邊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也不曾斷過。
他說會對她的生母矢志不渝,他也曾對蘇倪許下海誓山盟,可好像說什么永遠不影響他去做什么。
那她呢?
那她的婚姻呢?
虞清雨恍然有些迷茫了。
同樣是家族聯姻,她相信謝柏彥的人品,他有自己的底線不會去做那些事情,連那張照片也有端倪可循。
盯了近乎一個小時照片,虞清雨也從中找尋到了許多跡象。
其實發型也有差異,甚至那張照片里的男人鼻子挺起的弧度和謝柏彥也不一樣,又或者他的領帶不是他慣常系得那種方式……
但是為什么會心痛呢?
明明是信任的,又為什么會難過呢?
虞清雨眨了眨眼,眼球卻干涸得發痛,似乎連閉眼也變得很難很難。
沉吟了幾秒,謝柏彥沒有逼她,聲音放得溫潤,只是問:“兩個小時,可以嗎?”
兩個小時靜靜可以嗎?
臥室里的人沒有回聲。
坐進書房,謝柏彥解下領帶,幾分戾氣隱沒在面下,溫雅端方的面孔幾乎裂開,聲線也掛上了冷意:“解釋一下,怎么回事?”
聞森頭也不敢抬,磕磕絆絆地回應:“上次您說的那份重要文件,陳秘書在辦公室沒找到,我就跟他說了車鑰匙的位置,讓他去您車里找!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還帶了女朋友一起!
聞森也覺得這樁緋聞很是無語,無論是身形面貌陳秘書都和謝總有很大差異,但港媒刻意只放了兩張看不出男方面容的照片,一樁重磅新聞便這樣被炮制出來。
又是熱搜,又是登報,輿論攻勢火熱,甚至讓他不免想到可能是商業對家故意買的黑熱搜。
謝柏彥揉了揉眉心,勉強壓了半分燥氣:“澄清發了嗎?”
聞森忙不迭說:“已經發聲明了,謝總,您看——”
“看什么?”謝柏彥低頭查看著車庫監控,眉宇間籠上積重暗云,隱隱幾分危險感蔓延開。
聞森不由又低下了了頭,舔了舔唇,干干問道:“要收購嗎?”
扯開襯衣最頂端的扣子,露出一截清健的肩頸線條,矜傲又不馴。
謝柏彥冷光瞥過:“我干脆把港城所有媒體都收購得了?”
“……”聞森不敢再說話。
“陳秘書調崗吧,他該是不適合在秘書辦繼續工作了。”謝柏彥冷靜開口,“至于其他的,起訴澄清吧,注意輿論風向,不要波及到太太!
“好的,謝總!
謝柏彥低眉,打開和虞清雨的聊天框,很快給她發了剛剛回港的機票,照片的時間他正在飛機上,還有車庫里監控的視頻。
澄清自然要及時。
他今日剛結束工作,想著昨晚一口一個想他的謝太太,推了慶功會便馬不停蹄地趕回港城。
沒想到迎接他的是莫名其妙的緋聞,還有對他緊閉的房門。
若是按照虞清雨的性子,大概是會直白的質問,或是嬌縱的斥責,或者調笑他馭下無能。
任誰看,也知道那張照片是假的。
總之,不該是這種反應。
謝柏彥眉心微折,沉眸思考。
手機震動,是虞清雨回復的微信。
簡簡單單一個字。
Yu:【哦!
大概是沒事了吧,可謝柏彥坐在書桌前不禁燥意又起。
兩個小時后,還是那扇臥室房門,依舊是緊閉不開,甚至虞清雨信息也不回了。
幽邃的眼眸蓄著濃色,謝柏彥眉目冷漠清冷,靜靜散著幾分冷意。
聲音卻極其沉靜。
沉靜地落下指令:“把門卸了。”
聞森:“。俊
他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謝柏彥漠然轉頭,在和聞森視線相撞的那一秒,絲絲寒意透過皮膚,是他倨傲薄涼的聲調。
“把門卸了。”
別墅的隔音效果極好,或者也可能虞清雨發呆得太入迷。
臥室的那扇房門忽地被拆下,涓涓涼意從緩步靠近的男人身上默默散發。
杏眸圓瞠,虞清雨的目光靜靜落在他清冷的面容,無波無瀾,無形間散發的氣息卻無一不說著洶涌。
原以為會是責問,或是解釋,可在卸門之后,卻是一片安靜。
卸門的工人,傭人還有聞森早已退下。
二樓,只有他們兩個人。
相望相對。
謝柏彥無聲陪著她,時間在彼此靜望著悠然滑走。
良久良久,他才上前,揉了揉她的發頂,大掌散著絲絲熱氣,將她紊亂的心虛驟然撫平。
“哭了?”她的眼眶還泛著紅,像只可憐無辜的小兔子。
虞清雨別開臉,嘴硬:“沒有,最近眼睛發炎了。”
無奈地笑了聲,謝柏彥輕輕嘆口氣:“那不是我!
虞清雨脖子揚起脆弱的弧度,執拗地僵持著:“我知道不是你!
眼波微轉,陰陽怪氣:“你如果要做也不可能被拍到!
謝柏彥挑了挑眉,聽到這話不由笑起:“我剛結束工作,就立刻回港想給你個驚喜,F在驚喜沒了,就只剩下解釋了!
“我知道,我相信你,你不要解釋!辈恢涝谵种什么氣,虞清雨心下酸澀,說出的話也帶著些硬氣。
或者是……
“要解釋的。”他手指向下,停在她柔膩的面頰上,輕輕揉捏著,“不然我哪里會知道我的bb在家里偷偷抹眼淚!
“有的時候鴨嘴獸也可以軟化一點的!
“我才不是鴨嘴獸。”虞清雨像個氣鼓鼓的小金魚,卻被他捏著臉頰吐出哽著的那口氣。
不滿地嘟起唇,虞清雨正要發作,可謝柏彥的吻已經追了過來。
細碎的聲音含在貼緊的唇上:“bb,不是鴨嘴獸,那你哭什么?”
虞清雨不想說話,半闔著眼,也不抵抗也不配合,只由著他覆上來的溫熱逐漸將她籠罩。
“不說?”謝柏彥別過她的下顎,溫熱的呼吸吐在她的面上,熟悉的冷杉香將她包圍。
“那就親到你愿意開口。”
虞清雨下意識瞥了一眼被卸掉的房門,仰著面,唇瓣上一片酥麻,是他不斷落下的吻。
交纏的氣息驅走許多焦躁,虞清雨手掌不覺間已經抱上面前的男人。
吐息交互,將距離帶來的心慌與不安吞噬。
胸口壓著那些壞情緒,不知什么時候已然消弭。
虞清雨忍不住余光又瞥向那扇房門,小聲嘟囔著,語氣已經松軟許多:“你把門卸了,晚上怎么睡覺?”
唇瓣微微抬起半寸,清雋的面容懸在她眼前。
謝柏彥噙著一抹淡然自若的笑意:“太太鬧夠脾氣了,腦子里就只想著這點睡覺的事?”
第58章 Chapter 58
虞清雨視線轉向別處,不想搭理他。
可不斷落下的輕吻卻帶著她的理智出逃,在耳畔,在鼻尖,然后似有似無地咬著她的唇瓣,帶著輕喘聲從喉間溢出。
她的目光不太堅定地又挪了回來,滾動的喉結,沾著水光的唇瓣,還有那扇被卸了的門。
空蕩的走廊,寂靜的氣氛將彼此的呼吸聲都放得很大,那種無從遮掩的不安全感讓她擔驚受怕,概不配合謝柏彥的動作,手掌撐在他胸前,勉強隔開一點空間。
“我才沒想這些。”指腹輕輕抹去唇角的晶瑩,虞清雨又覺得幾分氣惱,被他這般說的,好像她多惦記著這事一樣,水潤的眼波橫過去,“你清高,那你晚上不要和我睡!
仿佛真的如他在外的那般清冷禁欲一樣。
謝柏彥視線幽淡,仿佛被深池寒冰沁潤過的瞳色,在暖息之間不斷融化,只留下皚皚霧色,朦朧又清透,浮沉之間,看不清晰。
溫熱的大手掌在她身后,嗓音低沉裹著濃重的顆粒感:“我以為太太是想要把我掃地出門的,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今天還能進門!
說話間,灼熱的呼吸撲在她的頸側,帶起層層疊疊的熱度。
虞清雨微微后仰,想要避開他的吐息,卻被搶強硬地壓住,退無可退,卻也僵持著不肯松口:“謝柏彥,你現在不要跟我說話,我也不想跟你說話!
顯然是還有火氣殘留,并未散去。
謝柏彥倒也由著她,只是漫不經心順著她微亂的長發,聲音放得很輕,如溪悅耳:“不想說話,那現在還需要靜靜嗎?”
“沒關系,我陪你一起靜!
虞清雨僵持的肩背像是突然被擊潰,卸了所有力氣,她的下顎抵在他的鎖骨上,骨骼相撞,微疼卻并不想動。
窗外風雨飄搖,屋內卻一片靜謐。
她輕輕搖搖頭:“不要了!
“我只是想你了。”說出心里話似乎也沒有那么難。
思念將很多情緒刻意放大,無論是不安,擔慮,又或者是無措與惶然。
有人從分別后的想念和不耐來判別感情,也有人在磨難蹉跎中感知情意。
前者讓她認清,后者讓她加重。
至少虞清雨似乎從來沒有想過要和跟謝柏彥分開。
手機微震,虞清雨隨意掃了一眼,是宋執銳的新手機號,原先的那個被拉黑后,今日出事他又用這個號碼給她發了許多消息。
無一例外地都沒有被回復過。
謝柏彥的視線跟著瞥了過去,眉尾微揚,聲線里帶了點意味深長:“還聯系呢?”
昨夜的事情,早有人和他匯報過,虞清雨處理得足夠好,似乎沒有什么需要他再去擔心的。
虞清雨本沒有想要搭理宋執銳,但被他這樣一說,索性拿起手機,打開那個未回復過的短信界面,在他眼前晃了又晃,故意說:“人家畢竟也是擔心我!
“哦?”清冷的尾音微微挑起,依然是矜淡自若的微笑,謝柏彥漫不經心地說,“那太太該回復一句的,免得宋先生太擔心!
輕而易舉地講話題重新拋給虞清雨。
只是壓在她肩上的力道卻重了幾分。
虞清雨眼波微閃,把手機隨手扔一邊,話語帶刺,語氣不覺抬高幾分:“你和別的女人緋聞都傳得那么難聽,我還不能有點自己的空間?”
謝柏彥不怕她說出來興師問罪,卻只怕她悶在心里不說。
捏著她柔弱無骨的掌心,似有似無的力道壓下去,又在眨眼間松開,循環往復,牽動著她的心緒。
直到她的手掌漸漸熱起來了,謝柏彥才說:“是誰給你心里的明鏡蒙上了一層黑紙,不會還是這位擔心你的宋先生吧?”
聽著有些奇怪,但被他認真的語氣說出口,仿佛將那微妙的口吻帶著一點調侃,虞清雨忍不住牽了牽嘴角,很快又落下。
輕哼,總結:“你的國語,真的學歪了。”
“以后絕對不讓你教寶寶。”虞清雨鼓了鼓唇,“一個你尚且還能忍,如果變成兩個的話,我怕我真的控制不住想要把你們兩個都趕出家門。”
“寶寶?”謝柏彥敏銳地捉住她話里的重點詞。
俊美出塵的面容上,隱約的笑意揚起,漆眸牢牢鎖在她臉上,將一點閃爍的赧意納入眼簾,嘴角弧度又抬起幾分,勾人心魄的曲線。
虞清雨咬了下舌尖,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想躲,卻被他遒勁有力的手臂攔住,清健的手腕向下延伸出優雅的線條,筋絡微鼓,一點紅痣落在手腕內側,顏色瑰麗。
“我是說如果,假設你懂嗎?”她拍開謝柏彥落在她眼尾紅痣上的手,端著嬌蠻的調子,“你別想混淆視聽,你犯了這么大的事情,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無端已經被判處定論的謝柏彥低眸輕笑,嗓音里染著點薄。骸安蝗缣扰袀緩刑,讓我勞動換取減刑!
“哪種勞動啊……”話還沒說完,虞清雨已經回過神,意識到他話里的深意,瞬間紅暈漫上面頰,熱度很快繚繞上耳廓。
她不由又望向那扇被他剛剛卸了的房門。
“門都被你卸了,還想著勞動呢!
身側男人站起身,長身玉立,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骨感勁瘦的線條隱約露出,透著幾分傲然矜持。
冷白腕骨懸在她眼前,還有牽過她不知多少次的大手。
視線微微抬起,是他一張沉靜凜冽的清俊面,薄唇溢出清冷聲線:“你的謝先生想要畏罪潛逃,還想帶上他私藏的珍寶一起,可以嗎?”
虞清雨望進他深不見底的眼睛中,不由被他帶進預設的情境中:“什么珍寶?”
“當然是絕世珍寶!泵嫔闲意逐漸聚起,修長的手指在她的額頭上輕點,留下一點屬于他的溫度,“我的bb。”
一切都很快,也來不及她去細想。
被塞進車子里的時候,虞清雨還有些茫然,清泠水眸眨了又眨:“這是……這是要做什么?”
“當然是私奔!钡坏穆暰輕飄飄落下。
虞清雨愣愣地望向前路,陡然升起的悸動漸漸壯大,鼓震著她的心房。
她以為愛情是一瞬間的心動,然后是細水長流的相處,可這套理論似乎又被謝柏彥打破。
大概將所有持續的心動串聯起來,那便是她的愛情。
她抿了抿唇,語氣漸漸松弛,又想起今天那樁離譜的新聞:“澄清了嗎?”
“自然。”謝柏彥余光透過后視鏡去望虞清雨的表情,“煩請謝太太抽出一點空閑時間,去熱搜上審查一下謝氏公關能力!
想要笑,卻又壓下翹起的一點弧度,脖頸扭向窗外:“我才不要看,我一點都不在乎!
虞清雨悄悄怕瞥一眼謝柏彥,又補了一句:“我也不是鴨嘴獸!
有關她的所有指控,一概不承認。
九龍塘的那間婚房,虞清雨來港近一年,卻一次都沒有來過。
她身邊很多朋友喜歡追求刺激的新鮮感,被物質繁華迷了眼的生活總需要新東西去帶來一點活力,但虞清雨似乎喜歡的東西一直很固定。
虞清雨好像并不太喜歡追求新鮮事物,但謝柏彥在,她好像也愿意去敞開心扉一次。
別墅的裝潢布置都是按照虞清雨喜歡的風格,中古精致風,尤其客廳里齊頂三層樓的魚缸,更是美輪美奐。
白砂之上是一座紅色珊瑚礁,悠然坐落在魚缸底部,背后貼著的明亮的燈帶給透明的玻璃魚缸映上一點淡光,各類顏色的觀賞魚在其中暢游自在。
聽說這棟別墅早在他們婚禮時就已經重新裝修過一次,可是后來卻又被謝柏彥再次重新裝修,與她京城那棟別墅里風格類似,卻也填了許多有關他的氣息。
屬于謝柏彥和虞清雨的婚房。
“謝柏彥!痹S多情緒一同涌上,恍然不知如何反應,虞清雨忽然回身抱住跟在他身后的男人,“你會不會覺得我陰晴不定,脾氣好壞?”
明明清楚那不是他的問題,卻也控制不住蔓延的神思。
覆在她肩胛處輕輕拍著的大手,已經給出了答案。
波光粼粼的水光映襯著他們交疊的背影,影影綽綽,卻又流暢清晰。
“你家,哦不是,你爸……”虞清雨忽然覺得這樣不太禮貌,可又忍不住想要去探尋除她記憶之外的另一種可能,“你媽媽也經歷過很多媒體造謠,輿論狂歡的事情嗎?”
虞清雨吞吞吐吐猶豫不決,謝柏彥敏銳地察覺到了些許異樣。
在她的那份背景調查中,有關虞逢澤的一段輕描淡寫帶過的敘述,和她的問題結合在一起,謝柏彥恍然明白了什么。
下顎抵在她的發頂,冰川融化,低沉好聽的聲音卷著那些如水沁涼的清潤緩緩落下:“大概也有,但可能沒有你這么多吧。”
眉心微折,謝柏彥努力思索著記憶里有關的那些片段:“她剛嫁進謝家的時候,大概也算得上是萬眾矚目,想看熱鬧的人很多,追著探求私生活的大概也有,但那時候畢竟通訊并不發達,不會像現在這樣鬧得沸沸揚揚!
“不過有一點,那個時候的港媒遠比現在更尖銳!
措辭大膽且難聽,哪怕是無關的事情,看圖說話,也要往私生活上扯。
虞清雨大概可以想象到那個情景,很不巧,有關謝家的事情,她也曾經在謝柏彥調查背景中看到過。
同樣是家族聯姻的謝夫人,溫婉大方,又心思堅韌,八面玲瓏,內內外外都打點得很好。
在她不了解的時候,虞清雨也曾以為他們大概也像她與謝柏彥那時一樣的表面夫妻。
可熟悉之后,才發現謝夫人面上的柔情甜蜜是掩不住的。
“那你爸媽……”虞清雨思忱著該如何用詞,咬著唇,幾分猶豫,“他們之間感情好嗎?”
謝柏彥微微俯身,低涼磁性的聲音晃晃悠悠,將許多明晰帶來。
“小魚,我知道你要問什么!毙揲L的指骨纏著她柔順的發絲,一圈一圈的烏黑繞在冷白之間,鮮明的色澤,帶著鮮明的情意,“他們感情很好,幾十年沒有任何齟齬,也沒有你擔心的第三者出現!
虞清雨眸光一閃,心念又起。
“當然如果這些能讓你心安的話,我可以舉出很多我家的例子,媽媽,奶奶,太奶奶又或者旁系的什么親屬!敝x柏彥的目光一瞬不瞬,沒有錯過她任何細微的表情。
“但你聽到這些,真的會安心嗎?”
虞清雨也不知道,她心緒紊亂成結,試圖去解開那個結,卻又不知道從何下手。
恍恍惚惚,她環在他腰上的手臂繞得更緊:“你說,會不會這種東西也會通過家庭傳承?”
又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想要尋個安心,可那似乎也不是她想要的安心。
面頰埋在他的胸口,她重重地呼一口氣:“我也不知道,我很亂,大概靜想很久也解決不了的那種亂!
明明不相信那些地久天長,可好像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已經將那個詞列為她的人生計劃中。
矛盾又迷亂。
半晌,她忽地掀開眼皮,下巴靠在他的胸前,只一雙水眸望著他,那里糾結又清透的神思毫無損質地傳遞給他。
“如果非要說什么的話,我不畏懼去賭一個以后,我也不是輸不起的人,可是我還是會難過!
在乎現在,也在乎以后。
“那就不賭!鼻鍧櫟穆曇敉高^耳膜,鼓震著她的心房。
砰砰心跳后,是從腳底升起的一陣酥麻,讓她不自覺的蜷緊手指,腦海中不斷回響的聲音,被他幽然落下的另一句覆蓋。
“小魚,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真實的,可以握得住!
尾音念得很輕,卻帶著洶涌的海潮,將那些所謂的糾結一并卷走。
解不開的,想不通的,隨著潮汐往復消逝。
只留他落在耳畔的聲音:“你不需要搏,我們之間也沒有任何不確定因素!
眼眶再度酸脹,卻又很快被撫平,虞清雨伏在他肩上,鼻尖嗅著他身上的淡然氣味。
憑空生出感慨,有些人似乎真的有那種魔力,只是聽著他的聲音就會莫名心安。
哪怕走進死胡同,也有個那個人牽著她走回正軌。
只是幾句話,就將所有缺口都補滿安全感。
“擺放在魚缸底部的珊瑚你看到了嗎?”謝柏彥輕輕揉捏著她的耳垂,將溫存繼續流連。
虞清雨的目光不由轉了過去,魚缸底層顏色鮮艷的紅珊瑚,隨著水波微微搖曳著,簇擁著幾乎鋪滿下層空間。
“好看嗎?”他問。
虞清雨點頭:“好看的,也很貴!
這樣完整形狀的珊瑚,即便是用作魚缸裝飾作用,也同樣價格不菲。
謝柏彥想說的自然不是價格,他帶著她走近那座齊頂魚缸。掌骨覆在玻璃魚缸上,水汽留下一個明晰的掌痕。
“可你也從來不是那些珊瑚,你是游蕩在其中的小魚!泵造F被掀開,豁然清明慢慢浮上。
虞清雨擰著眉手掌不由覆在那道掌痕前,潮濕沾上她的手心,帶著怦然的悸動。
“三層也不是你的極限,只是魚缸的極限!
不會束縛在魚缸中,依然自由,依然肆意,依然灑脫。
謝柏彥沉眸微定,淡聲落下:“小魚怎么會難過,如果它真的有,那也一定是魚缸的責任!
吸了吸鼻子,虞清雨忍住酸澀的熱意,轉身撲進他的懷里,甕聲甕氣:“說得天花亂墜的,好像我真的有你夸得那么好一樣!
她自然好。
好到謝柏彥有時也控制不住的吃醋。
尤其是在這時候還要添亂的人。
馮黛青的消息不合時宜地發過來,即便沒點開,只在屏幕上謝柏彥也看得一清二楚。
【小公主的城堡還在嗎?】
【走出一個坍塌的玻璃城堡,或許還有下一個更好的。】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等你。】
“自然好!敝x柏彥似笑非笑,“你看這不是又來一個小公主的護衛軍?”
虞清雨懶得看馮黛青的消息,小聲嘟囔著:“什么護衛軍,你說得好難聽!
“煩煩煩!毖鄄ㄎ⑥D,虞清雨索性打開微信,毫不留情地將那人拉黑,“早就想把他拉黑了!
早就不心軟了,也沒必要為無所謂的人心軟。
“你到底是多少人的小公主?”抬起她的下巴,幽邃的瞳底布滿意味不明的神色。
虞清雨把手機丟到一邊,掀開眼皮,漫不經心:“小公主的話,暫且不論,但如果是白月光的話,那可能就很多了!
追她的人向來很多。
見他面色微冷,她轉而又舒然一笑,吐出胸口所有濁氣。
“請放心,小公主的城堡我不太想住!滨谄鹉_尖,輕軟的聲線在他耳畔繞過,“只想住在謝先生為我精心裝修好的婚房!
第59章 Chapter 59
手機里冒出各種消息,有關心的,有探聽八卦的,也有揣著微妙的心思想要看熱鬧的,虞清雨懶得去看,也不想回,索性直接關機。
虞清雨站在魚缸前,靜靜看著魚缸里的小魚許久,自由地搖擺著魚尾,咕嚕吐著泡泡。
情緒上頭的時候,每每看著她的魚缸,那些悠然自在總會為她帶來心平氣和。
玻璃魚缸中倒映著謝柏彥的身影,大概是這趟回得匆忙,還有些公事并未處理好。他正帶著耳機,從容說著法語,卷翹的小舌音,從他口中吐出也帶著沉靜的顆粒感,低涼好聽。
虞清雨耐心地等他電話掛斷,才問道:“我們今晚要在這里住嗎?”
揉了揉眉眼,謝柏彥沉眸掩去幾分疲憊,再抬頭時已經還是那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太太不是說家里門都卸了,還怎么睡覺?”溫溫一笑,“那似乎也只能換棟房子睡了!
虞清雨被他這話一噎,想起別墅臥室里大敞著的空間,還有那扇被卸了的門,抿了抿唇:“你這人……多少有點……”
也找不到什么合適的形容詞,總之,卸門多少也不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對話被虞清雨強行終止,她在婚房里四處巡視著,忽地停在餐廳后整面墻的酒架上,上面擺放著皆是收藏級紅酒。
虞清雨隨意拿出一瓶,不由揚眉,怪不得上次在法國的時候,他隨便拿出來的紅酒也是百萬收藏級的,原來是家底豐厚。
她回身,望向跟在她身后的男人,眼波微轉:“謝柏彥,你都沒有應酬的嗎?”
“嗯?”矜冷清雋的男人眼皮微掀,似是不明白她的用意。
虞清雨踮起腳尖,撐著桌面,從酒架上拿出一瓶酒,輕輕晃著手中的酒瓶,語速放得很慢:“你那么多應酬,應該酒量很好的吧?”
“不如我們喝點酒吧!
這種時候似乎最適合不過借著酒意微醺,將所有事情掀過。
明眸期待著凝著他俊美的面容,見他只是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虞清雨忽地想起他們那日在法國達成的協議約定。
聳了聳肩,下顎微揚:“現在不在法國,也有你在身邊,還是在家里,那我總可以喝的吧?”
視線里那抹高挑清俊的身影終于動了下,謝柏彥接過她手里的紅酒瓶,輕飄飄地落下幾個字——
“小酌怡情!
虞清雨扯了扯嘴角,她現在聽不得怡情這兩個字,總會忍不住地會想到謝柏彥說的那句話。
“怡情也不一定非要吵架!
可以在餐桌前,也可以在床上,還有其他地點也同樣可以。
虞清雨懶懶坐在餐桌前,抬眸就是立在身前的男人頎長的身影,筋絡分明的手臂吸引著她的視線,漫不經心地打開紅酒木塞,清健的腕子斜拿著醒酒瓶,深紅色的液體漫上玻璃瓶壁,粘連著一點水痕。
一舉一動,皆是賞心悅目。
“太太應該酒品很好的吧,應該不會發酒瘋的吧?”黑眸徐徐轉到她的面上,捕捉到她一閃而過的迷戀,就這樣呆呆看著他而漫上面頰的一絲情意。
虞清雨皺著眉:“我當然——”
忽然又咽下剩余的半句話,她彎起紅唇,頗有幾分矜持:“就算發酒瘋又怎么樣了?”
悠然呼了口氣,虞清雨攤了攤手:“外面各種有的沒的消息,都已經把我當成豪門棄婦了,甚至都給我點上蠟燭了,我還不能喝點小酒,找個慰藉嗎?”
“不然做個謝太太,也太慘了吧。”配合著她微微向下落的眼尾,似乎染上幾分楚楚可憐的意味。
“虞清雨!逼届o的聲線隱隱沉下去幾分。
虞清雨從善如流,接過他遞過來的紅酒杯,醇厚酒香輕嗅在鼻尖,瞥過他清冷的神情,微抿一口酒液,莞爾一笑:“好好好,我不說,不能戳到謝總的痛處!
打開關機許久的手機:“那還是讓我來審查一下謝氏集團的公關部門的能力吧!
方才的那兩張照片的熱搜已經被替換下去,轉而是替換上去謝氏集團的聲明,辟謠謝總本人與照片中女子之間的關系,還覆上一張嚴肅的律師函表明態度。
不過評論區就熱鬧了許多,剛剛還在發律師函的小編,又在評論區留言。
“小聲說一句,就算是看圖說話,我們親愛的港媒著急也要看清楚了再發報。我們謝總還在飛機上呢,就被套了個莫名其妙的緋聞,給太太精心準備的驚喜‘啪’就這么沒了。(我不說,反正榴蓮搓衣板不是我買的)”
虞清雨壓了壓翹起的唇角,還是沒壓住,索性也不壓了,紅酒帶來的醺然上頭,聲音也慢悠悠地染上幾分慵懶:“請問他說的榴蓮和搓衣板呢?”
笑瞇瞇:“怎么還不送來啊,再不送來謝總今天可能就進不了門了!
“哦?”謝柏彥倒是淡然自若,薄唇微抿酒意,水光潤澤,“那太太款式大小有要求嗎?”
“若是如果沒有的話我就自由發揮了,至于姿勢——”
尾音緩緩拖長,意味深長:“我也自由發揮了。”
“不正經!庇萸逵晷彼谎,唇角漫上笑意,拿著已經空了的酒杯便想續杯。
謝柏彥見她紅暈已然漫上面頰,說話模糊,顯然已經有些醉了。明明酒量不好,還要叫囂著和他一較高低。他搖頭,將她的杯子接過來,很是嚴肅拒絕她的紅酒邀約。
虞清雨不滿地站起身,想要去奪他手中的杯子,踉蹌兩步一時沒站穩驀地坐在他的腿上,目光倏然頓在某處,停了許久。
微紅的眼皮緩緩抬起,不可置信的調子:“等一下,這個石雕?”
她抬起手想要去拿放在酒架最下排的石雕,又瑟瑟縮回了手,怕將那精雕玉琢的東西碰壞。
是原本擺放在京城婚房前的那兩只石雕,卻被馮黛青踢碎了一只。
后來她就將碎片收納帶回了港城,大概是放在儲物間里,現在卻出現了這里。
完好無損。
“你什么時候拿走的?”虞清雨怔怔地望著他,轉念又覺得不對,“是你找人修復的?”
她后來也問過很多人,可惜并沒有遇到什么可以修復的匠人,便只能作罷。
“原來為我制作兩只石雕那個老師已經收山不再對外了,我也四處找人打聽過,國內該是很難有人可以修復這件石雕的。”
謝柏彥攥著她的手腕,輕而易舉地將人重新攬入懷里:“確實,碎得太厲害了,沒有修復空間了。”
云淡風輕的語氣:“我把碎片拼湊起來,勉強比照著將圖形拓印下來,找老師重做的!
虞清雨說碎了一只就從成雙入對變成形單影只,寓意不好,所以謝柏彥就找人重新雕刻,再從形單影只變成成雙入對。
至于雕刻老師,他同樣打聽了許久,溫熱的掌心覆在她微紅的面頰上:“不是你那位已經收山的非遺老師,是那位老師的老師。”
確實花費了不少功夫,但若是謝太太滿意,那似乎都值得。
“那——”虞清雨茫然地眨了眨眼,“是不是……好吧!
她將所有疑問都咽回,似乎那些背后的故事也沒那么重要,他輕描淡寫地略過,她也蜻蜓點水地帶過。
至少她真的很享受謝柏彥帶給她的驚喜。
虞清雨勾著他的脖子,額頭相抵,呼吸間一點暢然酒意蔓延。
“我們搬家吧,搬到這里來住,我好喜歡這里!
眼底流連的盡是認真:“就現在搬。”
謝柏彥輕輕拂過她的黑發:“小魚,你醉了。”
“我沒醉。”腰肢軟進他的懷里,眼眸倦倦地落下,“我真的沒醉。”
“你知道嗎?我以前很討厭搬家的?傆X得收拾東西去一個新的地方,開始新的適應過程,好生麻煩,可是我真的好喜歡這里!
她環顧四周,似乎每一寸每一處都在她的喜好之上。
“上次搬家到港城,我全程都袖手旁觀的!
那個時候虞清雨覺得對什么都無所謂,婚姻不是自己想要的,更是沒有把那個陌生的地方當做是自己的家。
現在似乎不一樣。
“這次我想自己搬。”撐起眼皮,撥開迷蒙的水氣后盡是執拗的堅持。
“現在就搬!
喝了酒鬧起脾氣的虞清雨誰來攔不住,謝柏彥也格外縱容她。
只是在出門的時候,他護著她的頭:“喝醉吹風,容易受涼。”
虞清雨埋在他懷里,由著他抱起自己:“行吧,你一會兒不許耽誤我搬家。”
動作像是放慢的電影,遲鈍中帶著幾分呆滯。
只在車上睡了一會兒,再回到半山別墅的時候,虞清雨又有了精神,親自指導著聞琳收拾東西。
這個時間搬家?
聞琳幾分疑惑,下意識先望向站在虞清雨身后的謝柏彥,后者對她微微點頭,默認了虞清雨的舉動。
時間確實不早了,虞清雨也沒太折騰,只是讓聞琳先收拾好簡易的生活用品,剩下的等明天再搬。這次她倒是積極,幾乎所有行李都要自己來,聞琳跟在她身邊幾乎沒動過手。
額角泌上一層細汗,不知是酒意上頭,還是勞累辛苦。
只聽門鈴響起,虞清雨放下手頭東西,小聲嘟囔著:“誰啊,這個時候還來敲門?”
趿拉著拖鞋,虞清雨身形微晃,踉蹌著步子去開門。
映入眼簾的是一束新鮮明麗的香水百合,還有那束花之后倨傲清朗的男人,他微微提著一點笑,神態卻略帶著幾分不安。
“你?”虞清雨有點茫然,堪堪扶著門框,幾分疑惑,開口的第一句卻是,“你怎么會到這里?”
她所居住的別墅區,門衛審查嚴格,沒有問過戶主,又怎么會輕易將人送進來。
沒想到虞清雨的第一句竟是這個,宋執銳的笑意垮了些,勉強抬起幾分弧度:“我……我買下了最后排的那間別墅!
最后排的那件別墅,聽說采光不好,故而價格并不如其他戶那么高昂離譜。
“哦。”她簡單應了句,轉而又嫣然明媚笑起,襯著她面上的紅霞,格外柔旖多姿,“好不巧啊,我們要搬走了!
宋執銳的身形在她視線里很明顯地晃了一瞬,送出的那束花,哪怕在她手邊,虞清雨也沒有一點要接的意圖。
“清雨,你別必要為了我——”
“沒有為了你。”雖然酒意上頭,但她思路依然清晰,甚至是大膽,將很多從前她記惦著面子沒說出的話也一并說出,“真的不是為了你,我們也不至于為了你辛苦勞累去搬個家!
宋執銳這個名字,早就已經不在她的人生規劃中,更不會讓他打亂她的人生規劃。
懸在她視線中的那束白花垂然落下,幾絲苦笑漫上:“所以,我真的沒有機會了嗎?”
在看到謝柏彥的桃色新聞時,一瞬間的狂喜將他湮滅,宋執銳以為他的機會終于來了,鼓足了勇氣,精心打扮了一番敲響了那個已經印在他腦海中的地址。
等到了卻是打碎他所有幻想的決絕。
虞清雨面露難色,扶著門框的手軟綿綿的幾乎握不。骸氨,我和我老公的生活挺和諧的!
一雙大手從身后攬過她的腰肢,接過她軟若無骨的身形,纖腰薄背安然靠進男人懷里。
謝柏彥聲音慵懶,輕笑了聲:“老婆,這事還是別和外人說了!
他很少叫她老婆,更很少在外人面前與她親昵,尤其是說的還是這種曖昧的話。
這事?
還能是什么事。
虞清雨臉頰紅透,深深埋進他的懷里,被他周身清冽的氣息包圍。
她沒看到身后拳頭攥緊,唇色發白的宋執銳,更沒看到含笑回視,矜然自若的謝柏彥。
“清雨……”宋執銳嗓音干涸,透著幾分無措。
虞清雨沒回頭,深深吐了口氣,撲在謝柏彥的胸前,揚起頭望向他,眼里分明閃著拒絕。
想讓他幫忙拒絕的意思。
不知是謝柏彥理解錯了,還是故意為之,他低頭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聲線溫潤如玉,一貫的端方優雅:“要給你們一點空間聊聊嗎?”
虞清雨茫然地眨眨眼,看著他將身上的西裝解下,披在她肩上,臂彎微微環緊。
“五分鐘。”深邃的眸子覆上幾分濃色,“還要收拾東西搬家呢,我等你。”
虞清雨低著頭,有些猶豫,她攏了攏肩上外套,其實還沒想好要和宋執銳談什么。
正準備腳步邁出家門,卻又被身后的男人攬住了腰,低聲壓在她的耳畔,是只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隱隱幾分威脅:“也就五分鐘!
她怔怔回頭瞧他,混亂的神智接受效率很慢,半晌才回過神,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其實虞清雨很久沒有和宋執銳這樣敞開心扉地交談,起初是宋執銳單方面的消失,后來虞清雨也不愿多談,顧忌著他的尊嚴。
再后來,虞清雨覺得似乎也沒什么和他再聊的必要了。
站在庭院里,春風卷著未歇的涼意,迅速幾卷全身。
她聽著宋執銳說著過去幾年他的經歷遭遇,心下卻一片平靜,沒有任何波瀾。
“我離開后有病過一場,那個時候已經沒有什么經濟條件,只能在擁擠的病房,一個人簽字,一個人做手術。破產搬家其實我都沒關系,但那次孤零零一個人還要糾結著醫療費的時候,我好像真的垮了。所有的負面情緒,突如起來地將我打敗。你很好,好到我不敢輕易靠近,這樣的我,怎么可能再把你一同拖下水?”
話畢,宋執銳仔細地端詳著她的表情,停頓了片刻,忽然曬然一笑,幾分自嘲:“我剛剛在想,如果我跟你說這些的時候,你眼里但凡有一絲情意在,我都不會再放手了。”
“但你好像除了傷懷之后,沒有其他情緒了!笔稚系那束香水百合猝然落在了地面上,被塵土沾染上污點,“清雨,是不是我們真的錯過了?”
虞清雨只是看著安靜地躺在地面上的鮮花,長長嘆了口氣,攏緊身上的外套,那里還留有屬于謝柏彥的淡淡冷香。
“該怎么說呢?”她其實并不想再反反復復回憶這一段故事,除了庸人自擾外,似乎沒有其他用處。
“其實原因我都知道,甚至所有人都知道,為我好,為大家好,這是你做出的選擇,我無從指摘!庇萸逵晏а,眸底晶瑩清透,還蘊著幾分漠然,“但是,或許,有沒有可能,我不想被選擇呢!
“為什么偏偏要你兀自做出選擇,一個人走過這條路之后,再回過頭告訴我那條路太黑了一個人走不下去,然后再來問我去選擇另一條路呢?”
“你有問過我的想法嗎?”
“或者,那時候的我,愿意呢?”
宋執銳唇瓣囁嚅,顫抖中聲音極輕,輕得幾乎聽不見:“那你還愿意嗎?”
像是疾馳的溪水,他握不住,也攔不住,只能靜靜看著從他身邊流淌而過。
她很認真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已經不愿意了!
“你上次問我對謝柏彥是不是因為心軟,我想要回答卻被你打斷,這次我想給你一個肯定的答案——不是!
“我愛上他了!
溫婉又堅韌,確信又明晰。
扯開嘴角,一點笑意彌漫,虞清雨恍然意識到自己好像還沒有對謝柏彥當面說過愛。
她好像總是吝嗇與對身邊的人說那個字,明明所有行動已經證明所有,卻拗著勁從沒有說過一句。
宋執銳默然垂下眼,定定望著被泥土沾染的潔白花瓣,蒼涼開口:“清雨,你說你喜歡香水百合,我從搬離別墅的時候自己便種下了一株!
“我想等到它開了,我就去找你。”眼眶濕潤,一點淚痕很快閃過,落在花瓣中,很快消失,“可是我好像太晚了,它的花期到了,我們的花期已經結束了!
風似乎越來越涼了,吹散酒意,帶著很多清明重回。
這大概是他們最后一次見面了吧。
虞清雨聳了聳肩,呼出一口氣:“或許我們從來都沒有什么花期吧!
“我們不是在那個雨夜分開的,或者在更早之前你單方面斷絕關系逃離一切的時候,又或者在曖昧滋生,而我們都不愿意開口的時候!
那個雨夜是她設定的最后一次機會,可惜也就停在那個雨夜了。
這大概也是她最后一次回憶那段故事:“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足以讓我放下過去十幾年的情意!
執念不是一朝一夕放下的,她也曾經焦慮過,躊躇過,甚至自我懷疑過,但又在彼此刻意的維持的曖昧中自我修復,循環往復。
青梅竹馬的曖昧,但也就只是停在曖昧了。
或者他們都沒有什么錯,只是彼此太驕傲,都不愿輕易低下頭。
可后來,也有人教會她,低頭不是不驕傲,只是太愛她。
“就到這里吧,宋執銳。”她彎起嘴角,是明快輕盈的笑容,真心的祝福,“這片別墅區環境不錯,聽說風水很好,很旺財運,祝你東山再起,一切順利!
她只給他留下了一個單薄背影,還有遙遙一個揮手。
灑脫,隨性。
一如往昔。
只把他一個人留在過去。
房門在身后闔上,虞清雨還未轉身就已經被男人攬入懷里,熟悉的味道入鼻,帶著溫熱包圍的氣息。
壓低的聲音在她耳畔低響:“超過五分鐘了,謝太太!
虞清雨仰著頸子望他,眼底積蓄著瀲滟笑意:“那怎么辦呢?”
“不然晚上還你五分鐘?”調笑的語氣。
箍在細腰上手緊了幾分,謝柏彥沁著涼意的聲線徐徐繞在她耳尖,鼓震著她的耳膜:“那只加五分鐘可能不太夠。”
第60章 Chapter 60
當夜,到底還是沒搬家。
從主臥換到次臥,謝柏彥動作格外慢條斯理,可落下來的吻卻越來越重。
次臥的裝潢和主臥差距很大,跌跌撞撞,碰倒了衣架,又踢翻了矮凳,咣當一片。
伴著一點細碎的聲響,是襯衫扣子落地的聲音。
他的,還有她的。
鼻尖相抵,是灼熱的呼吸。
謝柏彥視線微微下垂,定在她紅霞鋪滿的面頰上,映在她瓷白的膚色上,仿佛雪地里一束海棠,富麗明艷。
染著霞色的眼皮輕顫,搖曳生姿。
交纏的鼻息很輕,卻在靜謐的房間中不斷放大,壓過一切聲音。
撥亂一池春水,虞清雨攥在他肩頭的指骨被他捏在手心,蜷緊的弧度被他一點點打開,汗濕的溫度沾染上他的氣息,向下覆在他的襯衫上。
溝壑分明,線條極好的肌理貼在她掌心。
升溫,灼燙,讓氣息在交互間漫上屬于另一個人的味道。
謝柏彥低頭淺啄她的唇角,清潤的聲線染上幾分啞意:“bb,好乖!
像是蜻蜓點水,薄薄的翅羽沾染水痕,仿佛沉重地無力睜開,只余光略過他的面色,一閃而過的動情,與他清冷矜傲的面上格格不入。
呼吸亂了套,連聲音也打著顫。
淺淺錯開半寸距離,偷得片刻喘息,虞清雨抬眸望向他,水波瀲滟溢著清光,皓齒輕咬濕潤唇瓣,緩緩聚起一點神思。
她不安地扭動了些,聲音中充溢著嬌氣,軟軟擦過他的喉結,那里在她的視線中明顯地滾動了一瞬:“你的腰帶硌到我了!
謝柏彥的動作一頓,嗓音也卷上了幾分沙啞,繾綣繞上她的耳尖:“喜歡腰帶?”
將她倏然縮緊的瞳孔微震納入眼簾,眸色幽深,唇角掛上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指尖潮濕帶著一點水光,在她迷蒙的目光中,扯下領帶,柔順的面料劃過她的皮膚,透過綢緞料子后,是他興味盎然的眼神:“我以為你更喜歡領帶的。”
虞清雨卷翹的睫尖顫了下,似乎喉間所有水意也被心底的那團火燃盡,燒得她頭腦也同樣失了所有神思。
慌亂的拒絕在他眼里仿佛放慢的動作,被他輕易地捉回懷里。
眼底一片霧色,她張嘴就去咬抵過來的唇,牙齒淺淺留下一點印痕,便想抽離,卻被他準備地攫取紅潤的唇瓣,將那份旖旎繼續糾纏。
領帶和腰帶都懸在她面前,指尖似是帶著電流摩挲在纖薄的蝴蝶骨之上,翕合的肩胛骨震著一點顫動,似是催促著她做出選擇。
酒意和熱度一齊上頭,將她迷亂的神智攪得一塌糊涂。
在迷蒙中,虞清雨勉強提起一絲理智,抬手就將床邊兩件東西全都拂下床。
揚著頭,矜持又驕傲的曲線:“都不要,不然你連五分鐘也沒有!
只是聲音輕軟,沒什么力道。
低低的笑音灑下,撲在她的頸上,將紅暈逐漸向下暈染。
顯然她也意識到這句威力不太夠,手掌撐著他的胸膛,嬌哼一聲:“我要在上面。”
謝柏彥由著她的動作,將她所有輕喘吐息吻住,眸光緊緊灼在她霧蒙蒙的眸子,那里的迷離逐漸沾染到他的眼中,染上更濃的色澤,壓在曈底,俱是晦暗不明的欲色。
聲線中染上濃重啞意,像是滾過沙礫的磁性:“喝了點酒,怎么感覺你底氣更足了些!
虞清雨掀開薄紅眼皮,橫過去一眼。
她哪里有什么底氣,剛撐起的半分氣勢,在她昂揚下了戰術后似乎變得更弱了些,全然不受她掌控。
腳軟了,手也軟了,只剩嘴還硬著:“我可是一家之主!
“當然有底氣呢!
聲音斷斷續續,提起一口氣要蓄力許久也勉強可以說完一句話。
虞清雨清晰地看見他眸底的暗色在她話音落下的時候更深了些,仿佛深不見底的黑洞,隱隱的危險感,卻誘人勘探一二,剛剛靠近幾步,就已經被緊緊吸入其中。
隱隱幾分不好的預感,虞清雨泠泠水潤的眸子輕眨:“你……不會想著以后每天都要灌醉我吧?”
揉了揉她微燙的面頰,指尖順著柔膩的皮膚向下,落在她的微鼓的唇珠上,輕輕捻磨過一點水光,很溫柔的力度:“那倒也沒什么必要,貪杯對身體不好!
聲線緩緩壓低,將那句話壓在貼緊的唇齒間,“我可以犧牲一點我的體驗,更何況可以換新的了!
只有兩個人可以聽清的聲音。
虞清雨扣在他肩上的指尖越來越緊,一點薄汗滲過紅透的面頰,是迷亂的情亂。
“什么新的?”
謝柏彥捏著她的下巴,悠然轉向床頭那只抽屜。
不是次臥的那只,而是——
主臥的那只抽屜。
一抽屜的方盒。
虞清雨因酒意和過度勞動,睡到了日上三竿才悠然蘇醒。
伸了個懶腰,她是沒想到會在臥室里還能看到謝柏彥的身影。
他就坐在沙發前,膝蓋上放著電腦,帶著藍牙耳機,一邊聽著視頻會議匯報,一邊輕輕敲著鍵盤,不時視線望向床上的她。
一心二用。
揉了揉眼睛,虞清雨問:“你怎么不去上班?”
謝柏彥從容不迫地結束會議,關閉電腦,放在一側,緩步靠近,指尖帶去她眼角的一點印痕,溫聲回:“自然是要陪太太搬家!
“去我們的婚房!
虞清雨一愣,想起昨晚自己喝多鬧著要搬家的事情。
任性又嬌蠻。
他倒也由著她。
“我累!庇萸逵甏怪,半闔著眼,不想動。
“你要賠償!毖燮ぬ鸢敕,懶洋洋瞧了眼他的表情。
“罰你給我做一天的苦力!弊旖菭科鹨稽c笑意,虞清雨眼尾也跟著揚起,那里臥著的一顆紅痣,透過奪目鮮艷的色澤。
“My pleasure,Princess.”
謝柏彥嘴角噙著一點溫淡笑意,抵過窗外煦暖冬陽。
如他所說,謝柏彥也確實沒有讓她動過手。
虞清雨坐在沙發上,晃悠著纖細小腿,漫不經心地咬著三明治,酒后沒什么胃口,她只想吃點清淡的。
看著昨晚的罪魁禍首,在她的指揮下忙得團團轉,虞清雨心里的郁氣終于散了。
腳尖踩在他的膝蓋上,虞清雨垂首望著正在整理衣物的謝柏彥,忽然問:“那件事情影響大嗎?”
昨天的那樁緋聞儼然成了一場網絡狂歡,只單單兩張照片也被各種引領了各種角度的討論熱潮。
聽說今日謝氏的股價還降了些。
謝柏彥沒想到她還在擔心這些,只是低頭將拖鞋套在她的腳上。
輕描淡寫地略過這一篇:“放心,但凡行得正坐得端,自然沒什么影響!
他自創業起至今,大風大浪也算見過許多,各類輿論攻勢也遇到過,昨天的事對他來說自然無足輕重。
“那位女明星呢?”虞清雨看著熱搜上已經偏離的嘲諷不由皺起眉,已經演變成人身攻擊,“其實我覺得她也是突來橫禍!
像是必須尋找一個出口去宣泄情緒一般,昨日的澄清剛一發出,攻擊對象就從謝柏彥虞清雨,又轉換到了那位女明星身上。
而照片里的另一位陳秘書,卻因為不露面沒名氣直接在整個事件中隱身了。
偏淡色的唇溢出一聲輕笑,謝柏彥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云淡風輕的調子:“太太關心的倒也多,怎么不關心一下你的先生,為了搬你珍惜又脆弱的古畫被刮傷的手。”
虞清雨眸光一閃,先落在他微紅的手背上,再三流連,才裝作震驚地做出表情,很是夸張地提高音量:“那我的畫沒事吧?”
手背被青色筋絡淺淺浮現,刻意繃起的力道,又在她的視線中默默隱下。
揪著她的心。
果然,下一秒,虞清雨就裝不下去了,捧起他的手,眼睛在那紅腫的傷患處根本移不開:“給你呼呼!
又不放心,勉強撐起搖搖欲墜走一步晃三步的腿,想要去給他拿醫藥箱,剛邁開兩步,就被謝柏彥長臂一攬,勾回了懷里。
虞清雨眼波蕩起漣漪,握著他的手不讓他繼續收拾。
眼睫微垂,她其實也沒想那么復雜:“還不是因為我被罵得多了,所以看到其他女生被罵,避免不了的感同身受!
驀地又想起什么,虞清雨彎唇笑起:“不過,我算是熬出頭了,只是她們還要繼續在這其中掙扎!
掌心貼在她纖直的后頸處,謝柏彥有一搭沒一搭地揉捏著她的軟肉:“講講,你怎么就算是熬出頭了?”
虞清雨視線挪向他一張清雋淡漠面,端著是不漏聲色的矜然。
她抿了抿唇,故作驚訝:“外界不是盛傳我老公已經收購了整個港媒圈嗎?”
現在對待謝柏彥,虞清雨的真與假很明顯,是生怕他看不出來的那種裝模作樣。
謝柏彥掀眸,薄唇弧度清淺,語氣很是平靜:“謝太太,小道消息還是少看點!
大概算是他們夫妻獨有的情趣。
雖然他確實收購了不少。
揉了揉她的發頂,謝柏彥自然不會拒絕虞清雨所有的要求:“我來安排,放心吧!
剛剛搬進九龍塘的婚房,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虞清雨就被一通電話緊急叫走。
“我要回京城一趟。”
難得的周末休閑時間,原本謝柏彥說要帶她去騎馬,計劃卻突然被擱淺。
他望著她微亂的腳步,眼明手快地撈住她被地毯絆住的身形,耐心地問:“怎么了?”
虞清雨去衣帽間隨手拿了個行李箱,慌亂地收拾著行李,眉尖擰得很緊:“蘇姨排練的時候腿受傷了,剛剛做了檢查,可能情況不太好,大概要做個手術。”
舞蹈演員最重要的就是一雙腿,虞清雨曾經看過蘇倪腿上布滿的陳年老傷,貼著橫橫豎豎的肌肉貼。平時蘇倪只是云淡風輕地略過那些傷,可大大小小手術也做過不少。就像是在陳舊的零件上不斷修復,誰也不知道修復的盡頭是怎樣。
如今乍一聽蘇倪腿部受傷,虞清雨也忍不住的焦急。
“別急,我來安排航班,送你回去!敝x柏彥捏了捏她的掌心,清潤的嗓音卷著所有安心而來。
虞清雨想說自己也可以,可是卻在他溫和的目光下靜靜舒緩了幾分燥意,默默點了頭。
謝柏彥確實安排得很好,剛下飛機就有車輛帶她前往醫院。
短短一小時內組建起的骨科專家會診小組,正對蘇倪的傷勢進行的會議討論。
蘇倪的傷腿高高吊起,看著風塵仆仆的虞清雨,不禁失笑:“你來就來,怎么還帶了這么大的陣仗一起來?”
虞清雨也沒想到謝柏彥將所有事情安排得這么精細,蘇家和虞家在京城這么多年的名望,安排一個資深專家的骨科手術綽綽有余,但他想得遠比她們更周到。
臨行前,虞清雨和他念叨了不止一遍蘇倪腿傷的嚴重性。
他也記在了心里。
低眸斂下眸間神色,虞清雨故作輕松地笑笑:“這不是你的女婿想要盡孝嗎?就用著吧,至少先養好腿傷!
蘇倪搖搖頭,嘆口氣:“他啊,也是縱著你!
眼下自然是蘇倪的傷勢更重要,虞清雨翻閱著坐在床尾的病例本,越看眉心越是緊鎖,再望向她高高腫起的腳踝,更是擔憂。
“怎么會這么嚴重?”遠比蘇倪電話里說的要嚴重得多。
蘇倪卻只是笑容淡淡:“在我這兒,沒有報廢職業生涯得大概都不算嚴重!
她說得很是輕松,但落在虞清雨耳中卻并沒有那么輕松。
怕她焦心,虞清雨也不忍再提蘇倪的傷勢,環顧四周,也只有剛剛陪蘇倪來醫院的一個舞團工作人員,見她過來,這會兒已經回團了。
不由蹙起眉尖:“我爸呢?你受傷這么嚴重的事情,他都不來嗎?”
虞逢澤每次都拿那些所謂的應酬說事,又是高爾夫,又是茶室,又是馬場,總歸什么都比家庭要重要得多。
蘇倪顯然已經不在乎虞逢澤的那些所謂的應酬活動:“管他做什么,我也不是沒有他就不行!
“要是等他來簽字做手術,大概我這只腿都要廢了!币稽c譏諷映溢在輕笑中。
說到虞逢澤,兩個人俱沉默了下來。
謝柏彥的電話來得很及時,虞清雨尋了個安靜的地方接通,所有焦慮在聽到他聲音的瞬間已然煙消云散。
他聲音中透著滿滿的安心感:“bb,別擔心,我已經讓聞森過去陪你一起處理手術事宜。”
頂級專家會診安排了,還派了他的特助一同前來,虞清雨有時候覺得他把自己當成小孩子一般,明明自己是可以獨立處理這些事宜,可這種時候又很享受他的這種用心。
是用心,也是在乎。
知曉她一個人也可以,但又不忍心讓她一個人去操心那些紛雜。
“老公……”虞清雨的聲線有些顫,很快被疾風吹散。
好像這種時候格外想聽到他的聲音。
只是這樣單單聽到他的聲音就足夠了。
聲音里隱隱約約的一點脆弱被他捕捉到了,謝柏彥靜了片刻,忽道:“bb,我來陪你吧!
虞清雨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便拒絕了:“不要,你安心忙你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處理好這些!
知曉他為她擔心,但又不忍心將所有重擔都推脫到他一個人身上。
春風還帶著些未散的涼意,拂過她的長發,虞清雨忽地想起那句“愛”,到現在還是沒有對他說出口。
似乎只是這般想著,也讓她面紅。
遲疑中聽筒里傳過他問的一句:“小魚,怎么了?”
“謝柏彥,我……”
她吞吞吐吐,正想開口卻忽地被醫生打斷。
“病人家屬在嗎?”
虞清雨急忙收線:“老公我先掛了,醫生找我,晚點聊!
術前手術家人談話,虞清雨聽了近一個小時,走出醫生辦公室的時候臉色隱隱幾分發白。
蘇倪見狀忍不住笑:“又沒什么大事,就是做個手術而已,看你愁眉苦臉的。”
可虞清雨擔心得也不止是手術,還有術后漫長的恢復期,醫生說術后繼續跳舞的幾率不大,但又不忍心將話說死,只說也需要看病人自己的堅忍意志吧。
只將可能□□給了人定勝天。
虞清雨默默嘆了口氣:“可是復健期也很漫長痛苦,而且你期待這么久的巡演,也沒辦法再參加了!
甚至之后可能也再不會有那個機會了。
“受傷,復健,訓練,對舞蹈演員來說都是家常便飯!碧K倪看了眼自己的傷腿,其實她比誰都清楚自己的傷勢,視線微垂,語氣放得很輕,“其實像我這個年紀的同期演員,很多早就已經開始當指導老師了。”
“至于什么舞團首席,巡演女主角,A角B角,在我現在這個年齡,已經不會再去去計較什么排序名號成就!碧K倪的視線悠然轉向窗外,枝頭鳥雀輕啼,生機盎然,“舞蹈對我現在的意義也不是我在臺上多么亮眼輝煌,大概更多的是傳承吧,讓更多人在臺上亮眼輝煌!
虞清雨抿抿唇,沒有說話。
蘇倪性子溫和,淡泊名利,成名之初一直有人置喙她是靠家庭靠關系,但總會有時間來證明她的初心。
虞清雨回家的時候已經深夜,車子停在京城別墅前。
她蹲下身,低低望著家門口剩下的孤零零的那只石雕,心下莫名幾分惆悵。
旁邊的那間別墅已經空了,上次她說不想和馮黛青做鄰居,也不知道謝柏彥用了什么法子,馮黛青竟然真的從她隔壁搬走了。
她說的話,有理的無理的,他似乎都放在了心上。
再望向那只躺在她大門前的石雕,虞清雨托著腮,思緒靜靜蔓延。
怎么辦,好像有些想港城的那只石雕了。
躲進被窩里,虞清雨拿著手機,在謝柏彥的對話框里躊躇了許久,終于發出一個字。
Yu:【喵?】
下一秒,謝柏彥的電話已經撥了過來。
“小魚的叫聲是喵嗎?”溫潤如溪的聲音中夾了一點笑意,只一句話便將她所有疲憊全然掃去。
她翻了個身,忍不住地唇角勾起:“小魚怎么叫我不知道,不過現在喵喵叫,是為了勾我的貓呢!
很巧,她的貓被她勾住了。
謝柏彥站在落地窗前,望向正北方向,淅淅瀝瀝的雨滴打濕玻璃窗戶,蜿蜒的痕跡順著向下流淌,聚成銀光閃閃的水洼。
港島今夜雨景很美,只是少了一起欣賞的人。
薄唇輕啟,一如既往地如玉般清潤溫和,他說:“小魚,今晚港島有雨!
聽筒緊貼著耳廓,將那綿綿震動的嗓音毫無損質地鼓震著她的耳膜,聲音似乎也帶著電流,綿綿躍進她的心尖。
虞清雨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電話那端沙啞的嗓音仿佛還回響在她的耳中,心跳驟然加快。
她的聲音也染上幾分。骸霸趺戳?”
低涼好聽的聲音淡而清晰:“連它都知道我在想你!
雨聲爛漫,都是我在說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