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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1章 世界八(12)

    一個是他的師妹梅無許, 一個是他的未婚妻閆如萱。

    閆如萱看到墻頭的女子要跳下去擔(dān)心對方受傷,剛跳上墻頭準(zhǔn)備把人帶下來時就看到這女子跳了下去,接住的人竟然是只在小時候見過幾面的未婚夫。

    墻外的宋清寒趕緊把懷里的女子放到地上一時之間不知道先向誰解釋, 他還沒開口身邊呼啦啦圍上一圈家丁,棍棒刀劍都朝著他而來, 邊跑還邊喊。

    “這人定是妖女的同伙!把他抓了!”

    宋清寒辯駁自己根本不認(rèn)識什么妖女,順手救下一位落難的女子有什么錯, 可這群家丁像是聽不懂人話一樣瘋狂地向他涌來, 他只是在詢問了店小二有沒有最近來投宿的旅客聽到有閆家準(zhǔn)備打個招呼而已。

    不是他們死咬著一人不放,而是少爺離奇死亡他們要是不拿出一人來老爺會剝了他們的皮!鬼鬼祟祟站在府衙墻外還與妖女接頭,眼前之人就是最好的人選。

    不對普通人出手是宋家的祖訓(xùn), 宋清寒進(jìn)退維谷用輕功閃避又不能掏劍,眼看就要被亂棍打傷梅無許直接飛身加入戰(zhàn)局, 蘊(yùn)含內(nèi)力的劍光幾招下來就把家丁逼退,十多個家丁倒在地上連聲哀嚎。

    看到這場面宋清華苦笑著拱手, “多謝師妹出手相救,不然我就要出丑了。”

    “你也是時候舍棄那些無用的堅持了吧。”梅無許無奈地看著宋清寒,從小到大她見了不少對方因為一些無用的堅持吃虧的場面最后還是她給對方找回場子。

    回答她的只有對方溫柔的微笑。

    兩人莫名的自成一個世界,墻頭的閆如萱和一旁站著的女子心中了然。

    “很抱歉打擾你們互訴衷腸了。”

    兩人抬頭就見從后門走出來一位穿著月白長袍手拿折扇的翩翩公子,嘴角含笑鳳眼狹長。

    梅無許握劍的手輕微顫動著,她想仔仔細(xì)細(xì)盯著又怕冒犯對方,難不成只是一個長相相似的人?

    “師妹?”宋清寒敏銳的發(fā)現(xiàn)了梅無許的激動疑惑地問。

    “你不覺得這位公子長相十分俊美嗎?”梅無許臉上迅速浮上一抹紅暈, 慌亂間為自己的不自然找著理由。

    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笑容緩緩消失,宋清寒細(xì)細(xì)打量著面前之人只覺得皮膚白了些, 并沒有看出什么俊美。

    “小姐謬贊了。”澤歡搖了搖手里的折扇完全無視帶著敵意的宋清寒。

    “現(xiàn)在王守仁離奇死亡, 要想洗清你們身上的嫌疑只有查出真正的殺人兇手。”閆奕不知道從哪里找來一把紅色油紙傘打開給澤歡遮陽。

    又一張熟悉的臉!

    梅無許忍不住悄悄打量著兩人,五年過去了, 兩人的相貌沒有絲毫變化反而在歲月變遷下鐫刻了成熟的韻味。

    一個落魄劍客一個白衣公子,師妹的審美跨度挺大。

    宋清寒看著共打一把傘的兩人面露不解,完全沒在聽對方說些什么。

    “那么開始吧,含光閣大弟子宋清寒。”澤歡收回折扇,玉質(zhì)的扇柄在手心敲擊,一錘定音。

    聽到這人的名號之后原本質(zhì)疑的聲音消失了,“君子劍”的稱呼大家還是信服的。

    “原來您就是含光閣大弟子,相信宋大俠一定會還婉兒一個清白。”何婉滿是期待地看向宋清寒向?qū)Ψ接话荨?br />
    “姑娘不必多禮。”

    在宋清寒被女子纏著脫不開身之時梅無許一以找線索為由直接跟在兩人身后向王府走去,即使現(xiàn)在人多眼雜不能對話與兩人在一起她就能感覺到無盡的安全感。

    這讓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有容身之所,并不是無根的浮萍。

    她雖然聽不到兩人在前面說些什么,但只允許她跟在兩人身后就很開心了。

    “身后的小尾巴你準(zhǔn)備怎么安排?”閆奕舉著傘柄問。

    澤歡沉思片刻說出答案,“沒想好。”

    “嗯?”閆奕有些意外。

    這個世界以來澤歡為了給系統(tǒng)攢能量一直在刷主線海晏河清,生生讓自己成了萬民稱贊的好皇帝,而他只是偶爾幫對方滅幾個擁兵自重的武裝軍隊。

    他偏頭看了眼身后步伐輕快神色恭敬的少女覺得還是把人支開比較好,“小梅,你去門口找暗一玩。”

    “是。”梅無許下意識雙手抱拳又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抱拳,好在對方?jīng)]有在意。

    直到一口氣跑到正門口看到坐在馬車車軾上的黑衣少年她才反應(yīng)過來,閆統(tǒng)領(lǐng)或者說閆大叔讓她找暗一玩。

    玩?

    “有事?”暗一冷漠地問著。

    梅無許立刻想起了被對方單手拎起的場景,按年齡來說她還比對方大,這幾年她勤懇練武說不定能把對方單手拎起來,她躍躍欲試地在暗一面前站定提出切磋,然后見都沒掏出來就被揍了一頓。

    一女子被反手按在馬車上的畫面實在令人震驚,閆家兄妹瞪大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我想搜查馬車與這位小兄弟起了沖突。”梅無許的臉蹭在木板粘上了黑灰,看到來人立刻給暗一使眼色。

    暗一冷漠點頭。

    “就算這樣好好說就是,小一你對女子也太粗暴了。”閆晨昭語重心長地說。

    閆如萱拿出手帕給這名女子擦臉,梅無許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眼睛卻冒著亮光。

    暗一頓時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下一瞬間就聽到對方脆生生地叫了一句“小一”。

    “你們有見過閆公子他們嗎?”閆氏兄妹問。

    兩人齊刷刷搖頭。

    被四人談?wù)摰膶ο笳荛_下人光明正大的進(jìn)了王太守的書房。

    入門就見一副潑墨山水畫高懸于室,上面蓋著漆紅小印是王太守親筆所畫,書房中央擺放著華頌紅木雕花書案,筆硯文書井然有序擺放其上,案頭另一側(cè)放著綠意盎然的盆景。

    書房一眼能看到盡頭并且毫無遮掩。

    “如果是你,會把私房錢放在哪里?”澤歡用扇頭抵著下巴。

    “一定要把貪污受賄的錢與私房錢對比嗎?”閆奕無奈地看向澤歡,對方那一句他差點兒以為他還真的有私房錢,“而且我有私房錢嗎?”

    每月就是那一點月銀,買點小零嘴,出差的時候給這人帶帶禮物基本什么都沒存下來,連配劍都是在武器庫里隨便選了一把。

    這一想,他幾乎全靠澤歡養(yǎng)著,根本沒有多少家底。

    “你有沒有私房錢我怎么知道。”好像收到禮物、吃到肚子里的全成空一樣,澤歡心情愉悅地望著懸掛在墻上的山水畫,“你想要我可以把內(nèi)庫的鑰匙給你。”

    這幾年抄家的好東西全進(jìn)了他的內(nèi)庫,可以說只要閆奕同意對方就可以立刻反過來包養(yǎng)他。

    “你腦子抽了?”閆奕伸手摸了摸澤歡額頭,溫度也不燙啊。

    緊接著手背被折扇抽了一下,不疼有些癢。

    “只是給你送錢而已。”澤歡打開扇面半遮住臉只漏出靈動的眉眼。

    閆奕并不吃他這一套,并把最有可能的情況復(fù)述出來,“你確定把內(nèi)庫給我之后不會瘋狂查賬,看我每月的花銷?”

    他深深明白澤歡對他無法自拔的掌控欲,甚至他知道這還不夠,如果不是條件受限對方可能打造一個人間把他放進(jìn)去。

    “別惦記一些沒影子的事了。”閆奕拉下澤歡遮臉的扇子親了親對方漂亮的眼睛,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提出給他內(nèi)庫這件事,但現(xiàn)在這樣他就很滿意了。

    這整整一天澤歡都很反常,昨天還讓梅無許到福來客棧找他,今天卻說不知道怎么安排對方,嘴上跟他談笑,在他親過去的時候身體還有著細(xì)微的躲閃。

    就是這閃躲讓他心里的無名火都快出來了,他把糟糕的情緒掩埋在最深處,就像在火山上放了一層冰。

    澤歡被親的半瞇起眼睛沒有看到閆奕臉上一閃而過的陰沉,他埋頭在閆奕肩膀上蹭了蹭,語氣悶悶的抱怨,“只是想對你好而已。”

    “那是對我好嗎?”閆奕護(hù)著澤歡的背反問。

    澤歡仰頭無辜的眨眼,轉(zhuǎn)移話題,“再耽擱下去就沒時間找臟款了。”

    準(zhǔn)備環(huán)在澤歡腰上右手隨之放開,閆奕點頭開始四處探尋起來,對機(jī)關(guān)之類的他還算比較熟悉。

    盆栽、燈柱、書架上的書卷都是他重點檢查的對象。

    一一檢查之后他把目光放到掛在墻上的水墨畫上。

    畫卷上的修竹松林交織用猛虎隱沒在其中,留白的畫面提著詩句。

    閆奕把畫卷拿下看著潔白的墻面,敲了敲聲音悶響,墻后有暗門卻沒找到開啟機(jī)關(guān)的關(guān)鍵物件,索性直接把墻拆了。

    “轟隆”巨響下閆奕收回腳,墻面裂開一道一人通過的縫隙,里面鋪著墨色地磚,光線昏暗隱隱撒發(fā)著灰塵與腐臭夾雜著甜香的奇怪味道。

    他拿起案上的燭臺用火折子點燃充作照明,澤歡跟在閆奕身后一起走了進(jìn)去。

    一時之間只有兩人的腳步聲在回蕩,隧道昏暗,燭臺散發(fā)的光芒只夠照亮腳下,看不清的前方隱隱有水滴聲砸在地上的聲音。

    “整個世界好像只有我們兩人一樣。”澤歡注視著腳下的石板不經(jīng)意地說著。

    第142章 世界八(13)

    “告白?”閆奕回過頭, 借著昏暗的光線只能看到澤歡毛茸茸的發(fā)頂,對方低垂著腦袋看不清具體神色,他開玩笑般說出, “這句話由你說出來像既定事實一樣。”

    澤歡沒有反駁而是握住閆奕垂在身側(cè)的手,兩人并肩向隧道深處走, 不同的步調(diào)也逐漸合二為一。

    拐過彎,半人高的狂犬暴躁地低吼著, 粗壯的前肢用力一登直徑向他們撲來, 下顎大張漏出泛黃的獠牙,腥臭的口水在空中低落。

    速度太快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閆奕把澤歡往旁邊一推, 就地一滾躲過了襲擊,野獸伏在地上齜牙咆哮, 整只狗都透著不正常的癲狂,閆奕注意到狗的身后有著被撕碎的衣料與肉塊, 血腥味突然蔓延至整個鼻腔,他握緊手里的劍柄厭惡地皺起眉頭。

    喂食人肉的野獸沒有多少理智,痛了,它只知道瘋狂地咬回去,用爪子撕碎咬破敵人的咽喉。

    野獸最柔軟的腹部被利劍捅穿鮮血留了一地,即使如此它還是咆哮著從地上爬起速度分毫不減直沖閆奕面門。

    劍已經(jīng)捅了進(jìn)去,手無寸鐵的閆奕站在原地迎面迎著到眼前的血盆大口, 眼神銳利只等對方撲咬過來時掰開直接把上下顎撕了,沒想到澤歡直接飛身到野獸后背, 不離手的扇子刺入野獸大動脈, 一擊致命。

    血液從脖子噴涌而出飛濺在閆奕衣角,他還維持著胳膊向上的動作無奈地看著輕描淡寫從野獸身上下來的澤歡, 對方月白長袍沒有沾染一絲血腥,只有那價值連城的折扇徹底廢了。

    “沒理智的野獸怎么會傷了我。”閆奕掏出胸口的帕子握著澤歡的手細(xì)細(xì)擦拭著。

    微涼如玉的手指在捅穿野獸脖子時不慎沾染了血水,白皙與猩紅交織構(gòu)成精妙絕倫的藝術(shù)品。

    “我知道。”澤歡垂下眼瞼輕聲說著,他就是沒忍住,就像對方遇到危險第一時間把他推開一樣。

    即使閆奕擦的及時血液還是無可避免的在手上留下淺紅。

    “先看看里面有什么好東西。”澤歡甩了甩有些黏膩的手只想立刻洗一洗。

    兩人跨過野獸尸體來到木門前,帶著銹痕的鎖輕易被暴力破解,門內(nèi)是普通的地窖,只是這地窖裝的不是陳米與蔬菜而是一個又一個上鎖的木箱,一個個打開里面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與珠寶。

    充沛的燭火照明下拳頭大小的夜明珠、成堆的寶石朱釵明亮的晃眼。

    閆奕認(rèn)認(rèn)真真地計算白銀數(shù)量,澤歡在一旁拿著夜明珠把玩不一會兒就沒了趣味,看向一旁上鎖的匣子兩手一捏就把鎖拽了下來,打開之后滿滿當(dāng)當(dāng)珠圓玉潤的粉色珍珠映入眼簾。

    “總共六百萬兩,相當(dāng)于國庫一年一半的稅收。”閆奕站到澤歡面前低聲匯報。

    “那該五馬分尸了吧。”澤歡隨口定下王太守的結(jié)局,捏起一粒珍珠對著四周的火把仔細(xì)觀賞著,淡淡的粉色在燭火的映照下有種流光溢彩的美感,“我記得南海的上貢也只有十顆拇指大的粉珍珠。”

    “而一個小小的太守卻有一匣子。”閆奕接過話頭,看向澤歡的指尖一時不知道哪一個更好看一些,“珍珠帶上嗎?”

    “嗯。”澤歡頭也不抬拿著一只鳳釵在地上畫月亮標(biāo)志。

    闖皇宮一次再加上這一次,月亮大盜的名聲應(yīng)該大燥了。

    事情辦完兩人原路返回,在暗處呆久了光照充足的書房有些刺眼,看著面前的大洞閆奕欲蓋彌彰地把地上的山水畫又掛了回去,只是完全遮擋不住畫后面的洞口,更別說地上的碎石灰塵了。

    第一件事就是帶著人去井口邊打水給澤歡洗手。

    木桶墜入井底發(fā)出噗通的聲音又緩緩再水面沉浮,閆奕面癱著臉搖著手柄,手臂用力繃起鼓鼓的弧度然后被澤歡摸了一把,輕飄飄地力度直接癢到心里,他偏頭看著對方一本正經(jīng)的收回手,眼神卻一下又一下地往他這邊瞥著。

    真是

    閆奕加快了手速木桶很快就上來了,把木桶放在井邊,握住澤歡的手腕就往涼水里放。

    炎炎夏日里手觸碰到冰水讓澤歡舒服地喟嘆一聲,更別說手上的皮肉被輕輕按摩了,他盯著閆奕認(rèn)真又細(xì)致的動作像是要把這些印在心里牢牢記得。

    “再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就親你了。”閆奕沒有抬頭,他的雙手同樣浸沒在涼水中握住澤歡修長的手指,雙眼暗沉帶著明顯的侵略性。

    澤歡抿著嘴角把頭抵在閆奕頭頂,輕輕地撞了撞,聲音如蜜糖般輕柔,“總感覺像做夢,你不會是我臨死前做的夢吧。”

    做了八世的美夢然后醒來面對提劍要殺他的閆奕。

    閆奕不明所以,還在滴水的手直接掐上澤歡側(cè)臉,如揉面團(tuán)一般輕輕揉捏著,柔嫩的臉頰立刻染上粉意,“太陽太大中暑了?”

    不然怎么胡言亂語起來。

    風(fēng)一吹臉上的水漬越發(fā)泛著涼意,澤歡不在意地用手擦過,沒有回答對方的問話。

    道路本就會有終點,只不過這場旅途有太多美麗的風(fēng)景,太合心意,心生惶恐而已。

    “我去縣衙報案,要趕到王太守接到消息回來前把贓款查了。”閆奕給澤歡擦完手起身。

    沙沙的竹葉聲像是在送別,陽光直射在他的黑衣上,像是吸收的所有的光和熱一般,澤歡站在對方的影子下點頭,看著閆奕離開的背影煩躁地揉亂了自己的頭發(fā)。

    大門口,暗一仍然兢兢業(yè)業(yè)地守著馬車,梅無許百無聊賴地摸著烏云的毛發(fā),而烏云也不躲乖順的站在原地,馬尾時不時輕輕搖晃。

    湛藍(lán)的晴空沒有一片白云,地面像被烤化一般扭曲著,梅無許努力睜大眼睛保持清醒,思緒還是混沌起來,還好暗一把馬車停在了陰涼的樹蔭下,不然她絕不會按閆叔的命令來找暗一“玩”。

    “你還要待在這里多久。”如同能聽到對方心聲一般,暗一一開口就是趕人的話。

    按照閆氏兄妹的話,陛下讓宋清寒查案子,而作為監(jiān)視宋清寒的人卻在這里偷懶,這不是玩忽職守是什么?

    梅無許撇嘴,比她小一歲的暗一還是這么臭屁,她起身伸了個懶腰,“我這就走。”

    剛走幾步迎面就碰到了獨自一人的澤歡,她緊急停下看著暗一,對方仍然坐在車軾上不動,她猶豫著也沒跪下而是彎腰抱拳。

    白色衣角從眼前劃過她才放松呼出一口氣。

    “梅無許”

    冷淡的聲音從頭頂響起,梅無許一個激靈屏息以待,就怕一個大喘息就冒犯了陛下。

    “你喜歡上宋清寒了?”

    “是!”鏗鏘有力的話語從梅無許嘴里喊出。

    暗一看向梅無許,玩忽職守還對目標(biāo)任務(wù)產(chǎn)生感情,不合格的探子。

    最快回答完的梅無許才反應(yīng)過來陛下問她的問題,她立刻搖頭指天發(fā)誓,“不是,我,奴婢絕沒有喜歡對方!”

    “我們之間只有純粹的師兄妹情。”

    看著信誓旦旦沒有一絲扭捏的梅無許,澤歡點頭,不喜歡就好辦了。

    “成為武林盟主或者操縱武林盟主,年末帶領(lǐng)武林門派眾人抗擊異族。”

    “異族!”梅無許驚呼,“是要打仗了嗎?”

    澤歡頷首,命定劇情里朝廷昏庸,異族匈奴、鮮卑、羯、氐、羌大舉來犯,中原大地化為焦土,縱然能人輩出也無法力挽狂瀾。

    “這屆的武林盟主很可能是宋清寒。”澤歡揉了揉酸痛的后頸說出讓梅無許瞪大眼睛的話,他從馬車?yán)锬贸鲆欢哑科抗薰捱f給梅無許,“這里有蠱蟲、毒藥、短時間提升內(nèi)力的藥,隨你取用。”

    梅無許恭敬捧著一堆毒藥深吸一口氣,沉重的壓力讓她心口發(fā)悶,也就是說她可能要把這些用到師兄身上嗎?

    但如果好好跟師兄說的話,說不定對方會欣然率領(lǐng)眾門派一起保家衛(wèi)國,也是有這種可能的。

    她在心里努力說服自己,但她卻忽略了一種可能,自己成為武林盟主的可能。

    恭謹(jǐn)站在一旁的暗一想到朝堂上與男子分庭抗禮的女子,又看著神情玩味的陛下,對梅無許捏了一把冷汗。

    “奴婢遵旨。”梅無許啞聲說著,眉毛都皺成一團(tuán),一個一個地把毒藥塞進(jìn)自己衣袖、荷包。

    說完澤歡就上了馬車,簾子在兩人面前放下遮住了他威嚴(yán)的容顏。

    梅無許雀躍的來焉焉的走了。

    大廳里,一眾公子哥小姐們圍著宋清寒在聽他破案,閆晨昭和閆如萱也赫然在列。

    王守仁的尸體已經(jīng)被搬至大廳卻無人問津,青白的尸體衣裳凌亂,連衣襟都是散開的,胸口帶有明顯的抓痕,尸體口吐白沫面容猙獰看著好不嚇人。

    “男女交合之后,腎氣虛虧,又因熱或流汗,腠理開泄,而以冷水沐浴或當(dāng)風(fēng)乘涼,乃致風(fēng)邪乘虛而入,徑侵腎臟。①”宋清寒指著尸體侃侃而談,“又稱馬上風(fēng)。”

    站在一旁的何婉感受著身上刺骨的視線臉上青白交加。

    她本清清白白一姑娘,被這紈绔當(dāng)街強(qiáng)擄至王府還沒一天對方就死于這下流事兒,如今聽著他人的竊竊私語,她

    她還不如就這樣去了!

    第143章 世界八(14)

    何婉露出凄慘的微笑向著面前的紅柱就沖過去, 速度快得讓人反應(yīng)不過來。

    “何姑娘!”宋清寒拽住何婉的手腕目光沉重,“既已洗清嫌疑為何還要自尋短見?”

    “那又為何活著!”何婉聲音顫抖帶著哭腔,淚珠不斷從眼眶流下, 楚楚可憐的樣子分外激起男人的保護(hù)欲,“我本一介孤女承蒙宋大俠大義為我洗刷冤屈, 可這世間哪里容得下一個水性楊花勾引他人的丫鬟。”

    “與其被老爺夫人亂棍打死,還不如就這樣, 早登極樂。”

    說完甩開對方的手又就要撞柱子, 宋清寒連忙把人攔下,女子正好撞上他的胸膛。

    遠(yuǎn)遠(yuǎn)一看就像把人攬進(jìn)懷里,十分親密無間的姿勢。梅無許跨過大門低垂著腦袋走近唯一還算熟悉的閆如萱身旁, 現(xiàn)在沒心情關(guān)注師兄的桃花,腦海里只有怎么完成陛下交給她的重要任務(wù)。

    “可你不是之前還爬上墻頭要逃走嗎?”閆如萱目瞪口呆看著眼前拉拉扯扯的兩人嘴里喃喃自語, 連走到她身邊的梅無許都沒注意。

    梅無許沒聽清只好又問了一遍,“什么墻頭?”

    閆如萱一驚, 迎著對方簡單純質(zhì)的目光一些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心里只有淺淺淡淡的愛憐,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兄和別人曖昧一定很不好受吧。

    因為是打小定下婚約的關(guān)系家里與宋家時長有著書信來往,她也曾在爹娘的告知下了解了一些對方的情感經(jīng)歷。

    “我在說王家的墻頭該修繕了,低矮又沒有防護(hù)措施很容易招賊人惦記。”閆如萱笑著為自己的話找補(bǔ)。

    想起王家的墻頭梅無許贊同地點頭。

    緊接著一溜煙的捕快與官兵排著隊進(jìn)了宅院,久不出戶的王夫人也被驚動,在丫鬟的攙扶下來了會客廳, 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兒子的尸首,呼吸一滯徹底暈了過去。

    在丫鬟掐人中、敷涼帕下好不容易悠悠轉(zhuǎn)醒在縣令的話語中又暈了過去。

    簡而言之, 有人報案說發(fā)現(xiàn)了月亮大盜的蹤跡, 太守家已經(jīng)被洗劫一口了,而那大盜就在今日宴請的賓客里。

    太守, 比他大了好幾個官極,一個不好他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縣令本不打算管這事兒,可那報案之人手握龍形令牌,這下不管他信不信他都得走一趟,還得堆著笑臉恭恭敬敬的帶著人跟在對方身后。

    而一到王太守府邸,對方帶著一隊人馬就直奔書房而去,留下他和一眾根本沒搞清楚狀況的公子小姐面面相覷。

    “縣太爺是為了王公子的離奇死亡而來吧,您來晚了一步,案子已經(jīng)破了!”

    縣令樂呵呵地揣著糊涂裝明白,溫和地嘉獎著這位叫什么“君子劍”的少年英才。

    宋清寒拱手行禮,真摯地為這位何婉開脫,“王公子死于急癥與何婉姑娘并沒有關(guān)系,還望大人明察。”

    何婉、王守仁之間的糾葛縣令根本沒心情了解,他只想知道那個報案的黑衣劍客現(xiàn)在到底怎么樣,按照時間計算正好是下值時間,王太守可要回來了!

    被縣令惦記的閆奕正帶著人搬運珠寶白銀,他明確的告誡過要是手腳不干凈就把它剁了,可還是有人不聽話,冰涼的劍刃貼在一捕快的手腕,地上是散落了一地的金銀珠釵。

    捕快瞪大眼睛呼吸急促害怕的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捕快頭面露不忍向閆奕求情,“大人,念在他是初犯的情況下……繞他一命吧。”

    “規(guī)則就是規(guī)則,殺雞儆猴。”閆奕提著劍面容冷漠,他環(huán)顧一圈沒有一人愿意與他對上視線,漆黑的瞳孔如同深淵令人望而生畏。

    銀光閃過,一聲凄厲的慘叫聲響起,眾人不忍地別開眼睛,鮮紅的血液飛濺在朱釵上。

    斷了小拇指的捕快面容扭曲捂著自己的手,死死地瞪著閆奕,眼里滿是怨毒。

    “是在提醒我要把你的眼睛一起剜掉?”

    冰冷又無情的聲線讓捕快一抖立刻垂下頭去,只是渾身顫抖像是在忍耐什么。

    這下不用閆奕再強(qiáng)調(diào)滿地窖的金銀珠寶一個不差的被搬運回了府衙。

    接到消息急匆匆趕回家的王太守直接被就地逮捕入獄,以貪污受賄的罪名被判處車裂,五馬分尸的場面也確實不好看,受命監(jiān)刑的暗四都少吃了一碗米飯,他還有著帶一隊人馬將白銀押送至京城的任務(wù)。

    一起經(jīng)歷過太守家覆滅的三行人不約而同選擇一起結(jié)伴同行。

    閆氏兄妹為了回滄州,宋清寒和梅無許原本就是準(zhǔn)備到滄州與師門匯合,這次多了個醫(yī)谷弟子與孤女何婉,宋清寒怕對方再自尋短見準(zhǔn)備把人帶回宋家做一個普通丫鬟,化名為安姑娘的暗二依舊冷若冰霜對誰都淡淡的。

    自從吵吵鬧鬧的一群人碰到了一起,閆奕和澤歡耳邊就沒有個清凈的時候。

    閆晨昭每天不是在和宋清寒吵,就是要怒氣沖沖地說要讓妹妹解除婚約,梅無許看到宋清寒就不自在干脆長住在閆如萱的臥房之中,而宋清寒來找人時又總能碰到閆晨昭,兩人見面又是一頓爭執(zhí)不休。

    清晨,預(yù)訂好的樓船終于抵達(dá)了港口,巨大的船只屹立在波濤之中,船頭高聳,船帆迎風(fēng)飄揚(yáng),上面絢麗多彩的圖案在陽光下閃閃發(fā)光,數(shù)百壯漢如辛勤的工蟻從甲板上搬運著貨物,換班休息時迎著海風(fēng)從碼頭買些吃食簡單對付一頓就是常態(tài)。

    在年輕人唧唧咋咋去探索樓船之時,閆奕與澤歡已經(jīng)登上樓船扶欄而望,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望無際,大海在深藍(lán)與幽紫的交織下更加神秘,只有資深的船長才不會在海面上迷失方向。

    “我記得廉親王逃的方向就是往南。”迎著晨光吹著海風(fēng),澤歡懶散地靠在欄桿處,用手指曖昧描繪著閆奕的側(cè)臉,語調(diào)帶著粘稠的嘆息,“你說,他要是知道我跑道他的地盤,會不會興奮地手舞足蹈?”

    閆奕如海岸的礁石任由被怎么戳來戳去表情都沒絲毫變化,自然而然地接受澤歡對自己的索取。

    “說不定還會派親信來追殺。”閆奕張嘴回應(yīng)并握住澤歡摸向自己唇瓣的手,聲音沉穩(wěn)沒有絲毫異樣。

    如果忽略他不斷向澤歡靠近的身體的話。

    甲板四周無人,風(fēng)也停了下來。

    兩人越靠越近,終于澤歡腰間的玲瓏配飾撞到閆奕腰間的配劍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后腰也抵在了欄桿處。

    “你這是要以下犯上?”澤歡仰著頭,神情沒有絲毫慌亂。

    細(xì)白的手指輕輕搭在閆奕的衣襟處,把交叉的領(lǐng)口挑起又放下,不經(jīng)意間修剪圓潤的指甲劃過最致命的喉結(jié),閆奕呼吸漸漸沉重,他把手放在欄桿處悄然構(gòu)成無法掙脫的牢籠,捆住眼前之人,心里之人。

    高大的身軀把澤歡完全遮掩,閆奕平靜的眼底此刻已經(jīng)是一片滾燙。

    想要愛護(hù),想要撕碎。

    想要珍愛對方,也想要把人欺負(fù)到泣不成聲,只能無助的對他求饒。

    把人緊緊攥進(jìn)懷里是否就能稍微抑制一下快要噴涌而出的烈焰?

    “以下犯上也是陛下允許的。”閆奕微闔著眼皮這蓋住眼底見不得光的獨占欲,他把腦袋埋進(jìn)澤歡肩頸,熟悉的馨香很好的安撫了他。

    猛獸收起獠牙溫順地在飼主耳邊撒嬌輕蹭。

    低笑聲不斷從澤歡嘴里溢出,他揉了揉閆奕的后頸讓對方松開一些,溫?zé)岬暮粑苯訃姙⒃诙螅馨W,也很熱。

    突然澤歡猛地把雙臂環(huán)緊,卻把更多柔嫩的肌膚暴露了出來。

    “放開。”澤歡咬牙低呼,脖子很痛絕對滲血了。

    閆奕順從地松開嘴里的軟肉,舌尖依依不舍地從傷口處舔到耳垂。

    這一下澤歡直接拽住了閆奕后背的衣料,才沒因為腿軟整個撲倒對方身上。

    “陛下,當(dāng)心絆倒。”閆奕手也不放在欄桿上了,而是結(jié)結(jié)實實握著澤歡的腰,嘴角含笑格外滿足。

    澤歡被死死釘在閆奕懷里根本掙脫不開,也不想掙脫。

    兩人互相依偎在一起沒有說話周身卻流露著黏糊的氛圍。

    突然甲板處傳來有規(guī)律的腳步聲,閆奕回頭看到暗一正端著一碗黑漆漆的藥停在兩人三丈遠(yuǎn)。

    他知道該松手了,可抱著人的手有自己的想法。

    “閆奕,松手。”澤歡再厚的臉皮也不準(zhǔn)備在有下屬的時候和人親親我我。

    閆奕不爽地收回手,盤算著把暗一的訓(xùn)練量再翻一倍。

    不料他剛走一步就腰間就傳來一陣?yán)叮d沖沖回頭看到他腰間配劍的流蘇與澤歡身上的玉佩交織到一起成了死結(jié),他抬起澤歡的蓮花玉佩嘗試著扯了扯,死結(jié)更緊了,根本解不開。

    這兩位到底做了什么才能讓流蘇亂成這個樣子?

    腦海里劃過這個疑問的暗一迅速把這個念頭從腦海里掐滅,在想下去就是大不敬了。

    頭都沒抬的他當(dāng)然沒看到陛下脖子上的吻痕,或者說是咬痕。

    暗一面不改色地捧著暗二特制的防暈船中藥,等陛下和首領(lǐng)忙完。

    讓他沒想到的是,首領(lǐng)解流蘇的片刻功夫其他人也陸續(xù)上了甲板。

    第144章 世界八(15)

    看著陸陸續(xù)續(xù)來甲板的人, 還在解流蘇的閆奕直接把蓮花玉佩一扯掛到自己腰間,而澤歡就清清白白站在一旁。

    “閆公子出門在外還是注意些好。”宋清寒眼神躲閃指著對方的脖子,臉上浮現(xiàn)一抹紅暈。

    眾人的目光一下子向澤歡的脖子上看, 知道內(nèi)情的閆氏兄妹暗戳戳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表情沒一絲波動的侍衛(wèi)。

    暗二思忖著什么時候為陛下制作一些霜劑可緩解一二。

    “確實,下次要是被狗咬了, 我還是咬回去比較好。”澤歡瞥過一旁站得規(guī)矩的閆奕,準(zhǔn)確來說目光落在對方的脖子處。

    閆奕垂首行禮做足了聽?wèi){吩咐的姿態(tài), “公子說的是。”

    兩人之間半遮半掩又不點破的氛圍屬實讓閆如萱抓耳撓腮, 沒聽懂的宋清華和梅無許聽過就忘根本沒有細(xì)想,聽懂又看懂的閆晨昭掩面只覺得自己被污染,思想不純潔了。

    “公子暈船藥。”暗一看準(zhǔn)時機(jī)適時把正好入嘴的漆黑藥汁舉起。

    看著黑漆漆還散發(fā)著詭異味道的藥汁, 澤歡端起白碗在眾人面前把藥遞給了閆奕,神色溫柔, “喝吧,專門讓醫(yī)谷的安姑娘給你熬的藥。”

    捧著碗的閆奕看著一臉堅定就是不準(zhǔn)備喝藥的澤歡, 無奈端起一飲而盡,烏黑的藥汁沾染上淺色薄唇讓閆奕看起來有了中毒般的病弱。

    暗二看著這一幕欲言又止,陛下第一次坐船,這暈船藥是專為陛下的體質(zhì)調(diào)配的,其他人喝了可能會有一些因人而異的副作用,比如頭暈眼花惡心想吐之類的。

    樓船緩緩駛?cè)牒C妫缬锡埲牒0闵裼隆?br />
    海風(fēng)大了起來, 有經(jīng)驗的船員已經(jīng)開始拋網(wǎng),幾百米的漁網(wǎng)從船上跑下去, 這幾天里只要時不時打撈起來就有數(shù)不盡的魚肉海味, 都是加餐的機(jī)會,偶爾運氣好還會撈上來大家伙。

    樓船本就是商船, 除了運貨還兼具為客人們提供各色享樂服務(wù),就比如在房間門口徘徊的流鶯,旅途寂寞的商人并不介意與身嬌體軟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流鶯來一場你情我愿的交易。

    只是這叩門聲實在過于擾人,不過剛?cè)胍節(jié)蓺g的房門已經(jīng)被叩響了三次。

    暗含期待的流鶯本以為是個面薄的公子哥,誰曾想到出來的是個五大三粗的黑臉門神,不僅威脅人,語氣還十分兇殘。

    看著緊閉的房門流鶯只好不失落的離開。

    門內(nèi)閆奕面色陰沉直接把房門反鎖,坐在椅子上的澤歡眼神就沒離開手里的話本,聽到椅子拖動的聲音才看了眼閆奕。

    這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對方唇色發(fā)白、呼吸急促,連領(lǐng)口的衣料都染上汗?jié)n。

    發(fā)燒了?

    澤歡把手伸向閆奕額頭發(fā)現(xiàn)溫度正常,準(zhǔn)備去旁邊房間叫暗二過來手卻被握住。

    閆奕舔了舔干澀的嘴角,手心微涼的觸感說什么都不想放開,腦袋發(fā)暈但意識十分清醒。

    “暗二和我說過,只是一些副作用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那碗暈船藥?”澤歡眉頭緊鎖立刻就猜到對方在對話間隱瞞的信息。

    “不喜歡苦藥我喝了就是,這只是一次意外。”閆奕握住澤歡另一只手放在臉上降溫,虛弱卻冷峻的面容勾起令澤歡動容的微笑,“所以就別想什么自責(zé)的話了。”

    澤歡沉默著把閆奕往床上扶,看著躺平蓋好被子還握著自己手不松開的人,鴉羽般睫毛垂落,揭開被子自己躺了進(jìn)去。剛躺進(jìn)去腰間就環(huán)繞上了雙臂,把他抱得緊緊的。

    暖融融的被窩擠著兩個成年男子沒一個覺得擁擠,閆奕側(cè)躺著把臉埋進(jìn)澤歡胸口,高挺的鼻梁蹭著潔白的里衣不一會兒就把澤歡的衣領(lǐng)蹭亂,漏出精致的鎖骨。

    “頭疼……”

    溫涼的指腹剛碰到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閆奕就發(fā)出滿足的喟嘆。

    “這樣就夠了?”澤歡輕柔地揉按,語氣滿滿的憐惜。

    “在我身邊就夠了。”閆奕閉上雙眼低喃著,作為一個人被深愛著,被在意,被獨占就很幸福了。

    或許所求無度的從來都是他。

    想要澤歡長長久久地一直注視著自己,不可以改變心意,也絕不準(zhǔn)改變心意。

    體會過被深愛的滋味,他怎么可能戒掉。

    “澤歡……”愛我吧。

    “嗯。”

    還不明白為什么叫他名字澤歡剛應(yīng)聲就發(fā)現(xiàn)對方呼吸漸漸平緩,已經(jīng)陷入了沉睡。

    按著太陽穴的動作沒有停下只是力度輕了許多,他深深凝望著閆奕的面容再一次確認(rèn)自己已經(jīng)病入膏肓。

    樓船在海面上漂浮,連帶著床也有著細(xì)微的晃動。等到閆奕再次睜開眼睛已經(jīng)到了第二天中午,懷里已經(jīng)空無一人,他躺在床上盯著高處的房梁出神。

    “醒了?”

    閆奕轉(zhuǎn)頭看到身穿寢衣的澤歡坐在椅子上,陽光照在烏黑光亮的長發(fā)上給他鍍上一層光暈。

    長長的發(fā)尾垂落到對方的膝頭翻開的話本上,閆奕握住澤歡的柔順的發(fā)絲有種想哭的沖動。

    他翻身下床拿起梳子就要給澤歡束發(fā)。

    穿戴整齊頭發(fā)也梳好之后樓船也停靠到了滄州港口,港口的車馬絡(luò)繹不絕,工人照舊搬運著貨物,小販高聲的叫賣,美食與海腥味交織構(gòu)成一副極具煙火氣的市井圖。

    要說最顯眼的還得是停靠在道上的五輛馬車,馬車上印著袖珍小劍,拉車的馬也是器宇軒昂。

    一行人剛下船就有機(jī)靈的小廝在人流中游魚般穿梭,一盞茶的功夫就來到眾人身邊,邊跑邊喊著,“大少爺!”

    宋清寒只好制止小廝高調(diào)的喊人動作,“我已經(jīng)寫信說過直接與師門匯合,娘怎么還派你來了?”

    “老爺病了,夫人才讓……”小廝的話還沒說完宋清寒就已經(jīng)率先往馬車上走了。

    他連忙為大少爺?shù)挠讶祟I(lǐng)路。

    宋家是滄州有名有望的大戶人家,與武林世家閆家并列,這兩家所居住的宅院與王太守的宅邸也不差什么了。

    雕梁畫棟、丫鬟成群,穿的是錦衣玉袍綾羅綢緞,吃的是山珍海味奇珍異獸。

    待他們進(jìn)了會客廳,猛虎下山的屏風(fēng)下,身穿紫綃翠紋裙,頭戴珠釵翠環(huán)的美婦人正飲著茶水。

    “娘,爹怎么樣了?可請了大夫來看?”宋清寒急忙到母親面前站定。

    “你爹本來就沒病,不過是框你回府。”宋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盞,眼神突然凌厲起來,“你在信上說要為了一孤女悔婚?”

    一雙美目帶著無邊威視掃過跟在兒子身后的所謂“友人”。

    腰間別配劍的粉衣少女是兒子的師妹梅無許,一身白衣神情冷漠的應(yīng)該是醫(yī)谷的弟子安姑娘,雙胞胎侍女也不像,除了從小看到大的準(zhǔn)兒媳閆如萱,就只剩下扎著麻花辮的一臉畏縮站在兒子身邊的女子了。

    閆奕沉默著拉了拉頭頂?shù)亩敷覡幦“炎约旱哪樔空谧。記得他送梅無許時對方那句“奕哥”,直接差點兒把他送走。

    澤歡則是仔仔細(xì)細(xì)盯著宋夫人的面容看,與之對上視線還溫和頷首,端的是一副大家公子的做派。

    “是退婚,但不是為了何婉姑娘退婚。”宋清寒大義凌然直視著母親。

    都叫上何婉姑娘了,還說不是!

    宋夫人一手直接拍在紅木桌上,茶盞傾倒,痛心疾首,“兩家聯(lián)姻這是你們從小定下來的!你當(dāng)著閆小姐的面提出悔婚,有沒有考慮過她的感受。”

    被點名的閆如萱嘴里還咬著茶點,聞言還沒說她不介意就聽到何婉細(xì)聲細(xì)氣的開口了。

    “夫人。”何婉上前一步,極有眼力的把倒了的茶盞扶起,“奴婢沒有破壞宋公子婚姻的意思,只是想做公子的女婢來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報救命之恩在男子身邊做女婢?”宋夫人更氣了,她強(qiáng)忍著沒說出一些難聽的話,她看著宋清寒眼睛里都要噴火了。

    宋清寒先是謝過何婉的厚愛并拒絕了對方做女婢的請求,宋夫人的臉色剛好下一刻就陰沉下來。

    “為了追求至高的武學(xué),我決定不娶妻了。”

    “?”閆晨昭疑惑地看向宋清寒,他雖然嘴上說著要給妹妹退婚,那也是基于妹妹不喜歡對方的基礎(chǔ)上。

    暗一向宋清寒投出了贊許的目光,梅無許瞪大眼睛越發(fā)肯定陛下的猜測,師兄一定會是武林盟主,閆如萱咽下嘴里的云片糕沉思著自己要不要也編一個理由回去騙爹娘。

    正在看戲的閆奕腰側(cè)突然被戳了戳,回頭看到一本正經(jīng)收回手的澤歡,他湊近聽到對方壓低聲音問他怎么看。

    “少年心性都是如此。”閆奕同樣壓低聲音回復(fù)著。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宋夫人氣急的怒吼。

    “你還不如說你和小梅日久生情要娶對方為妻!”宋夫人在丫鬟的順氣下才沒被氣暈,“我怎么生了你這一個木頭腦袋。”

    “要不是你確實是宋青的孩子,還以為是奕哥的種,這不解風(fēng)情的樣子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最后一句話用微不可聞的氣聲說出,卻逃不過在場耳目聰敏之人的耳朵。

    一瞬間閆奕汗毛直立,脊背都不挨著椅子了。

    第145章 世界八(16)

    “哦?奕哥的孩子啊。”澤歡仔細(xì)打量著宋清寒的眉眼試圖找出來一些相像之處。

    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相似的地方, 視線向閆奕的下三路瞥過去似掂量又帶著涼嗖嗖的冷風(fēng)。

    閆奕直接伸手把澤歡的眼睛捂住,且不說這樣的動作有多突兀,單捂眼這個動作就很曖昧了。

    “我說的話可有什么不妥之處?”宋夫人盯著下席玩鬧的兩人沉聲開口。

    連被問審的宋清寒都頻頻回首看是怎么一回事。

    “夫人不要見怪。”澤歡拉下閆奕蓋在眼前的手目光誠懇, “我有一友人名字里有個字,與yi同音, 方才打趣了幾句。”

    “是啊,伯母不要生氣, 閆公子身邊有位叫暗一的護(hù)衛(wèi), 就是坐他身邊的那位。”閆如萱溫聲細(xì)語地說著,還專門把這位護(hù)衛(wèi)的位置給宋夫人指出來。

    閆晨昭也配合的點頭,真正的暗一面無表情的站在澤歡身邊, 梅無許敏銳察覺到什么不再說話,何婉什么都不動靜觀其變。

    閆奕捏了捏澤歡的手心又把頭頂?shù)亩敷彝鲁读顺? 只露出流暢的下顎角,整個人如一株沉默的蘑菇只想隱匿在人群中。

    可是澤歡偏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狹長的鳳眼微瞇起,冷清端方的面容帶著執(zhí)拗,“有些好奇夫人與‘奕哥’的關(guān)系,不知夫人能否為在下解惑?”

    他被投放在皇城那時的他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冷宮皇子,連溫飽都無法解決又怎么可能知道遠(yuǎn)在滄州的閆奕情報。

    隨著記憶逐漸解封他才知曉了009留下的只言片語,主線、劇情、閆奕的身份與最重要的信息——009的能量收集齊了,而這將是他和閆奕所一起度過的最后一個世界。

    “也是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了, 難得有年輕人對這些感興趣。”宋夫人搖頭,發(fā)髻上的珠釵隨之輕晃, 她看著兒子和閆如萱目光懷念。

    “其實, 你們倆的婚約可以說是我的私心。”

    她出身名門也是受盡寵愛的云歌山莊大小姐,驟然聽到家里要為她定娃娃親, 懷揣著去滄州揍一頓她那未婚夫的想法,她直接離家出走。

    一路上也順利來到了滄州閆家,只是饑寒交迫的樣子被當(dāng)成乞兒,還被她那未婚夫一個肉包子收買了,覺得有一個這樣的未婚夫還不錯。

    她與他時常書信來往,可是突然有一天她興沖沖拆開對方的書信時,收到了退婚文書。

    對方說他有了心悅的對象,一個時常出現(xiàn)在他夢里的人,他要離開滄州去找情郎。

    一時之間她竟不知道未婚夫是斷袖讓她驚訝,還是對方退婚更讓她憤怒,她惡劣地詛咒對方,天下之大永遠(yuǎn)也找不到你的情郎。

    她再沒有收到回信,只得到消息對方離開了滄州,年少揚(yáng)名,成了武林盟主然后沒了消息,有傳言說對方死于魔教圍剿,也有人說對方厭倦了江湖歸隱了。

    而這些都與她無關(guān)了,她嫁給了宋青,為了她上比武擂臺,沒有武功差點兒被打死的書生,還是她拿著鞭子把人救了下來,然后有了兒子。

    既然她無法和那驚才艷艷的少年郎成親,最起碼她的兒子也得和閆家姑娘成親。

    說這話時她的目光凝望在帶著斗笠的怪人身上,好似透過他在看另一個人。

    沉默著聽完一份無疾而終的情感戲劇,澤歡手支著下顎,內(nèi)心如被螞蟻啃噬,眼里含著薄冰笑容卻溫雅可人,聲音飄在半空,“真是幸運,你已經(jīng)結(jié)婚生子,還過得很幸福。”

    差一點點,閆奕就娶她人為妻,要是記憶沒有解封是不是就這樣留在滄州娶妻生子?沒有他一分一毫的事。

    到時候他算什么?

    輕飄飄的話語沒有一絲情緒泄露只讓人以為他在恭賀,只有閆奕,深沉的目光透過斗笠注視著竭力維持體面的澤歡。

    寬大溫暖的手掌貼上不自覺緊繃著青筋暴起的手背,緊緊握住。

    “我不知道當(dāng)時的我為什么會接受家里定下的婚約,或許是被環(huán)境同化。”

    連言語都蒼白了起來。

    “可是只需要一個契機(jī),我就會向你飛奔而去。”

    要是沒有契機(jī)呢?就這樣成為你生命中的過客?看你婚姻美滿,兒孫滿堂?

    強(qiáng)烈的不甘與憤怒近乎把澤歡沖垮,這一刻他明白了,把009送來的另一個自己的想法。

    千千萬萬條時間線里,陪伴在閆奕身邊的必須只有他。

    他也明白糾結(jié)這些已經(jīng)發(fā)生,未來絕不會發(fā)生的事毫無意義,可他就是陷入這怪圈里怎么也逃不出去。

    眼見著澤歡的臉色越來越差閆奕生怕氣出病來,立場調(diào)換一下,如果在上個世界澤歡失憶的時候認(rèn)了別人做主人,一想到這個可能性,閆奕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深吸一口氣平復(fù)著內(nèi)心翻涌的殺意,當(dāng)著眾人的面解下斗笠。

    劍眉星目,刀削斧鑿的冷峻面孔是宋夫人絕不會認(rèn)錯的容顏。

    “奕哥。”

    “宋夫人。”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還怪有默契的,澤歡陰惻惻地看著閆奕,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小廝飛快跑遠(yuǎn)。

    閆奕舉起兩人交握的手,目光坦誠,“我的情郎。”

    被舉著手的澤歡感受著強(qiáng)烈的八卦視線,嘴角的弧度連變都沒變一下。

    “雖然我在追剿魔道之時被暗算失憶了,但因禍得福正好被公子撿了回去成了他的護(hù)衛(wèi),然后日久生情。”

    聽到魔道這個字眼一直垂著頭的何婉快速瞥了一眼閆奕把對方的面容徹底記住。

    澤歡反應(yīng)片刻與之十指相扣,“沒錯,宋夫人,閆奕是我的。”

    “奕哥這個稱呼再叫就不合適了。”

    甜蜜如糖的尾音泛著誰也無法忽視的殺意,宋清寒條件反射地戒備起來,緊盯著澤歡。

    宋夫人也不是吃素的,眼皮連動都沒動安然自若地飲了一杯菊花茶,清熱下火,“奕哥,哦,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大名了。”

    “你怎么確定閆奕少年時思慕的情郎是你?說不定是別人也可能是春夢了無痕跡。”

    “而你只不過是趁人之危,等到他想起了一切要離開你可怎么辦?以他的武功想走誰也攔不住。”

    “夫人說的有理,但這是我跟他兩個人的事,就不勞夫人費心了。”聽到這樣的挑釁澤歡沒有動怒,相反,他對宋夫人干脆利落的改口還挺滿意的。

    閆奕看著澤歡神采飛揚(yáng)的樣子眼里也閃過笑意,就像看著自己親手嬌養(yǎng)的玫瑰在燦陽下綻放一般,眼角眉梢蘊(yùn)含的情意完全展露無遺。

    “我心悅公子,也絕不是薄情寡義之輩,找回了記憶是如此,旅途結(jié)束也是如此。”

    他在此刻突然明白了澤歡一直以來反復(fù)的原因,而澤歡也明了了閆奕此時的承諾,他沒有說什么只是稍稍握緊了兩人交握的手。

    心中隱隱的不安在此刻被人一點一絲的抹平,又在上面撒下甜蜜的糖霜,一圈圈泛著漣漪。

    “倒是我多管閑事了。”宋夫人垂下眼睫毛不去看兩人你濃我依的場景。

    閆奕……上屆武林盟主,一把青鋒劍單挑數(shù)十門派的少年天才,可以說力挫天下英雄豪杰,眾望所歸的武林前輩。

    “也就是說一路上我稱兄道弟的人按輩分來說,我應(yīng)該叫叔伯?”宋清寒自言自語,看著閆奕這張與他爹明顯不在一個年齡層的臉,一口閆叔怎么也叫不出口。

    短短一炷香時間里他接收到了太多消息,包括不限于父母輩的曖昧三角,他爹年輕時竟然這么虎,怪不得把他送去含光閣學(xué)武。

    想到甲板上他還讓閆公子注意形象,他真的……

    “叔伯”這個字眼無形的讓閆如萱受到嚴(yán)重暴擊,如果說對宋清寒還只是普通長輩,那對她來說就是真正具有血緣意義上的長輩。

    而她居然還想嫁給她的伯父,他爹的大哥。

    當(dāng)初閆大伯不知所蹤他爹臨危受命成了閆家家主,她年幼時爹爹經(jīng)常念叨著她大伯的光輝事跡,他們閆家的小輩基本都以對方為目標(biāo),為榜樣。

    而她,這個不孝女竟然在心里懷疑閆大伯是魔教中人,在被救后,還起了嫁給大伯的心思,還好及時打住了。

    顯然她的二哥也想起了這件事。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閆公子你親口說他叫暗一吧。”閆晨昭幽幽地說著,眼神都透著幽怨。

    澤歡在閆奕喂到嘴邊的云片糕上咬了一口,靠在椅背上姿態(tài)懶散卻也有著難言的貴氣,他像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行走江湖當(dāng)然要多幾個心眼兒,下一次別被人騙了。”

    閆晨昭想到那可惡的福威鏢局,憋屈地點頭,又看向動作自然給人端茶倒水的閆奕閆大伯。

    就算兩人兩情相悅也不能捏著失憶之人的賣身契奴役對方,他還沒開口試探他同輩的幾人就開始恭敬向閆奕行禮了。

    “閆叔。”

    “閆大伯。”

    “閆伯。”

    閆奕面無表情地看著梅無許、宋清寒、閆氏兄妹,只覺得自己平白無故年紀(jì)增長了十年。

    就算禮數(shù)再周到他也沒有禮物給這群小輩們發(fā),好在一穿著青衫留著山羊胡的男人解了他的圍。

    “那個閆奕來找夫人你了!”

    怒氣沖沖仿佛要把他碎尸萬段的怒音響起。

    閆奕意識到這個男人不是來解他圍的,而是來把他當(dāng)情敵找場子的。

    第146章 世界八(17)

    “爹, 你怎么來了?”宋清寒趕緊扶住情緒起伏巨大的老爹,拍對方直接一激動暈過去。

    “怎么我還不能來了?”宋青揮開兒子的手堅持要自己走,在情敵面前不能落了下風(fēng), “要不是清平機(jī)靈我還被懵到鼓里!”

    跑出去給老爺報告的小廝在夫人凌厲的眼神下縮了縮腦袋,低垂著腦袋不敢說話。

    “閆奕是吧, 讓我看看長什么樣被燕娘記掛了這么多年。”宋青挺直了身子背手踱步,視線從一張臉一張臉的劃過。

    首先排除穿著護(hù)衛(wèi)衣服的兩人, 眼熟的閆家二子也忽略,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端著茶盞竟向他笑,挑釁他的白衣青年。

    眉眼如畫,淵清玉契的清俊人物。

    宋青遲疑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第一次想要剃掉自己引以為傲的山羊胡,自己年輕時也是顏丹鬢綠的少年。

    “閆公子。”千言萬語只化為一句稱呼。

    氣勢很好只是朝向錯了人, 澤歡抬首看著面前氣勢洶洶的宋青,對方是真把他當(dāng)閆奕了。

    “有什么事嗎?”澤歡放下茶盞。

    真正的閆奕坐在一旁喝茶吃點心聽著兩人牛頭不對馬嘴的談話, 一炷香過去了,在場這么多人愣是沒有一個人提出異議,就連一心向著老爺?shù)那迤揭苍诜蛉说耐匾暰下閉嘴不談。

    閆奕聽著兩人從往事談到近幾年江湖大事,再談到朝廷的改革,最后以最近武林大會在即青年才俊莫名被神秘人廢的實事收尾。

    在澤歡口干時閆奕適時在空了的茶盞里添上溫度正好的新茶。

    “你這護(hù)衛(wèi)還挺貼心的。”宋青抿了抿有些干澀的嘴角由衷地說道。

    被澤歡斜視一眼的閆奕面無表情地張口,“謬贊了。”

    一場風(fēng)波無聲消解。

    等眾人提出道別,何婉也被下人帶下去后, 會客廳里只剩下宋家三人,宋青還在滔滔不絕地講述閆公子的博聞強(qiáng)識, 沉默的氣氛在兩母子之間蔓延。

    “爹……”宋清寒剛開口就被他娘擰了把胳膊。

    宋青疑惑地看向面容扭曲的兒子。

    宋清寒快速換了個話題, “那些被廢的是不是大門派的精銳弟子?”

    “對。”宋青摸著自己的胡須面容凝重,“也有傳言說是魔教之人干的好事。”

    “他們的目的應(yīng)該是渾水摸魚。”

    “擾亂武林盟主的選拔, 或者推出一個魔教控制的傀儡,為傀儡掃清障礙。”

    閆家馬車?yán)餄蓺g一錘定音。

    閆氏兄妹瞪大眼睛,他們的大伯補(bǔ)充說道,“而宋清寒就是他們選中的傀儡之一。”

    “什么?!”梅無許驚叫一聲,她和師兄每日相處完全可以確定師兄到目前為止還是正常的,沒有被操控。

    閆晨昭也不可置信,“宋兄看起來神思清明沒有混沌的感覺啊。”

    駕車的馬不知道踩了什么馬車一陣顛簸,馬車內(nèi)的人也是東倒西歪,閆奕攬住澤歡的腰把人固定在軟墊上,看著兄妹兩人和梅無許摔成一團(tuán)。

    暴脾氣的閆晨昭已經(jīng)掀開簾子看是怎么回事了。

    沒想到剛掀開就看到一張他爹的黑臉,再一看周圍,人流如治的鬧市街頭。

    他爹當(dāng)街?jǐn)r馬車啊。

    “讓開,你大伯回來了,你這臭小子不先把人往家里帶反而往宋家?guī)В俊?br />
    中氣十足的怒吼傳到馬車?yán)铮Z奕知道是他的便宜弟弟找來了。

    從宋家出來時閆氏兄妹就邀請他去閆家小住,說什么他從小到大的院子都沒動過,練武場和他收集的劍譜武器也都在,他準(zhǔn)備把梅無許送到客棧再說,沒想到對方直接路上堵人來了。

    “大哥!”

    激動的聲音傳來一張黝黑的國字臉出現(xiàn)在眼前,閆奕懷里還靠著澤歡,他仔仔細(xì)細(xì)地盯著這張臉沒有喚起絲毫記憶。

    冷漠的眼神深深刺激了他,他三步并兩步踏上馬車,頃刻間馬車變得逼狹起來。

    “大哥,我是懷仁啊,你不記得了嗎?”閆懷仁虎目含淚直直盯著閆奕,連對方抱著一男人都無視掉了,“小時候你還把我放在樹上呢。”

    “閆懷仁?沒有印象。”閆奕思考一會還是不覺得熟悉。

    “沒關(guān)系,回家住住說不定就想起來了。”閆懷仁欣慰的看著完好無損的閆奕,又看向?qū)Ψ綉牙锏哪腥松裆┯玻僭趺凑f找個男人是不是辱沒閆家門楣了,“這位是?”

    這種審視的目光對澤歡造不成絲毫影響,反而對閆奕造成了較大的影響,漆黑的瞳孔猶如深淵凝視著閆懷仁,聲音泛著冷意,“再露出這種眼神,我就給你剜掉。”

    凌冽的殺氣引得三人不由得噤聲。

    “別嚇到小輩。”澤歡繼續(xù)舒舒服服地靠在閆奕懷里,不輕不重地拍了拍自己腰側(cè)的手。

    而后鳳眼掃過閆懷仁放在閆氏兄妹上不動了,“你們告訴你爹閆奕失憶了?”

    閆如萱與閆晨昭對視一眼齊刷刷地?fù)u頭。

    “我注意到了大哥陌生的眼神才有此一問。”閆懷仁皮笑肉不笑,對這人更加不滿,“難不成這位公子是懷疑我閆懷仁會害我的親大哥嗎?”

    話里話外都在說著他和閆奕的血緣關(guān)系輪不到一個外人來質(zhì)疑。

    “這樣啊。”澤歡掰開禁錮自己的雙臂,好像剛才只是隨口一問般輕描淡寫轉(zhuǎn)移了話題,“在弟弟面前要維持大哥的威嚴(yán),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

    閆奕陰沉的目光立刻看向閆懷仁,不情不愿的松開手。

    “公子不懷疑他要害我,我反而開始懷疑了。”閆奕的語氣平板無波身上所散發(fā)的氣勢卻讓人難以喘氣。

    沉重的壓迫感讓閆懷仁額頭滲出一滴冷汗,他嘴角掛著勉強(qiáng)的微笑,“大哥,說笑了。”

    沉寂的氣息彌漫在馬車內(nèi),閆如萱心里隱隱不安悄悄地看了她爹一眼,對方面容微妙的變化卻讓她更惴惴不安了。

    “閆叔和公子不用送我去客棧了,我看到了師姐她們。”梅無許拉開窗簾指著街邊買香包手帕的一行人,她不準(zhǔn)備參與到這種家事里去,當(dāng)場就告辭離開。

    “小心別被盯上。”閆奕點頭提醒了一句。

    梅無許明白是說小心被魔教的神秘人盯上廢了武功,可她又不是奪冠的熱門選手,應(yīng)該不會專門盯上她吧。

    她留給大家一個背影就拿著配劍和小包袱下了閆家馬車,向一群藍(lán)色弟子服的少年少女跑去。

    “原來是含光閣的弟子,怪不得看起來一表人才。”閆懷仁笑著打破凝重的氛圍再次邀請閆奕回閆家。

    閆奕看起來沒有反應(yīng)他又把目光看向與大哥關(guān)系不菲的青年身上,“當(dāng)然,如果這位公子愿意也可以來閆家小住。”

    “我想住閆奕從小長大的院子。”澤歡垂目整理著自己的衣擺。

    “這……”閆懷仁看向大哥,沒從對方的冰塊臉上看出什么,“如果大哥同意的話。”

    閆奕頷首并牽住澤歡的指尖不放。

    馬車開始向閆家行駛,平穩(wěn)的馬車?yán)锶螒{閆懷仁怎樣追憶往昔閆奕都是一張冷漠臉,如同對牛彈琴一般,漸漸的他談話的性致也淡了下來。

    馬車停在閆宅大門前,得到消息早早等在門口的閆夫人翹首以盼見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兒子女兒歸家。

    看有客人在她沒開始數(shù)落而是安排客人,調(diào)配侍從一言一行皆是賢妻良母的典范。

    問候之后,閆奕、澤歡、閆懷仁三人跨過朱紅大門,穿過碧珠長廊就到了據(jù)說是閆奕從小住到大的地方,黑色牌匾上用金漆寫著“鹿鳴軒”幾個大字。

    字跡飄逸灑脫不羈,自有一種無畏的少年之氣。

    “這字跡有些眼熟。”閆奕打量著牌匾若有所思。

    正在鑒賞的澤歡笑著打趣,“我看著也有些眼熟。”

    “這正是大哥十歲時提筆所書。”閆懷仁看向牌匾目光悠遠(yuǎn)。

    推開緊閉的門,一遮天蔽日的槐樹映入眼簾,碧綠的陰影下,開米色的纖小花朵層層疊疊堆積在庭院,風(fēng)一吹又是一片槐花雨,輕輕淺淺的香氣格外伊人。

    多年無人踏足的院落終究是等來了他的主人。

    閆奕向著槐樹下的秋千走去,閆懷遠(yuǎn)本想跟在身后卻被澤歡擋了去路,他眼睜睜看著紅木大門在他眼前閉合。

    “把弟弟關(guān)在門外你不會生氣吧。”澤歡站到坐在秋千上的閆奕面前,手上的新折扇悄悄抵在對方胸口。

    蟬鳴聲越發(fā)清晰,清而不燥的微風(fēng)垂落一捧槐花,洋洋灑灑落到澤歡肩頭、發(fā)梢。

    甜而不膩的香氣更深沉了。

    閆奕握住扇子的頭部,沉靜的目光注視著眉眼柔和的澤歡,低壓的輕笑不受控制地從喉嚨里溢出,“如果生氣了呢?陛下要怎么做。”

    “怎么做啊……”澤歡低頭看著他的閆奕,抵在胸口的扇子緩緩上移,劃過喉結(jié)停留在下巴處。

    玉石的扇柄堅硬帶著涼意,緩慢蹭過脖子的力度就像細(xì)小的電流游過閆奕全身。

    他順著微弱的力度抬起頭,隱忍的表情完全被澤歡收入眼底。

    澤歡彎下腰,通透的琥珀色眼眸染上細(xì)碎的流光又被陰影覆蓋。

    近在咫尺的呼吸、胸中狂跳的心臟都在叫囂著親上去,可對方偏偏停下了。

    “接吻的時候要閉眼。”

    溫柔帶著誘哄的聲音傳入耳膜,閆奕順從地閉上雙眼。

    第147章 世界八(18)

    閆奕聞到了清淺的槐花香氣, 香甜又醉人,然后眉間觸碰到一片柔軟。

    等了許久也沒有等到心念的吻,濃密的睫毛顫動, 他看到澤歡指尖捻著一朵潔白的槐花在向他笑。

    斑駁的光影落在澤歡精致的面容上,恍若如夢。

    “詐騙?”閆奕撫摸著眉心, 抬眼望著澤歡,只一個詞語就表述了自己的委屈, 滿心的期待卻是一場落空。

    澤歡失笑著摸了摸閆奕的側(cè)臉主動親了上去, 溫?zé)岬拇桨晗噘N、啄吻,互相追逐著快樂。

    他胳膊撐在閆奕肩頭垂首閉眼,牙冠被撬開, 口腔里多了一強(qiáng)勢的軟舌,在被進(jìn)攻下連呼吸也無法被自己掌握。

    不知不覺間整個人被按住, 連推開的力氣都沒有了。

    “閆奕……夠了。”澤歡趁著換氣的空隙討?zhàn)垺?br />
    還沒飽腹的野獸怎么可能放過到嘴邊的美味,澤歡話還沒說完就又被咬住了唇瓣肆意輕薄起來。

    不離手的折扇也從空中掉落, 砸在地上激起一片飛花。

    低喃的嗚咽驚擾了藏在樹上的夏蟬,蟬鳴聲更大了。

    被閆家管事帶走的暗衛(wèi)們正神游天外的聽著對方一句又一句的囑咐,說每日能拿的份例多少,幾時幾刻下人們不得在外走動,護(hù)衛(wèi)不得入后院驚擾了女眷等等。

    對方絮絮叨叨了一個時辰才說完,末了還感慨一句之前服侍大少爺?shù)娜艘呀?jīng)走的所剩無幾了,只剩他這個老頭子, 世事難料之類的。

    看著管事落寞的背影三個暗衛(wèi)眼里沒有絲毫波瀾,暗一轉(zhuǎn)身就往對方說的鹿鳴軒走去, 暗九暗十跟在他身后。

    沿路的丫鬟婆子注意到三人與眾不同的衣料時都遠(yuǎn)遠(yuǎn)避開。

    三人到了鹿鳴軒, 木門大開,院內(nèi)幾十丈高的槐樹郁郁蔥蔥是個隱匿的好地方, 槐樹下有凌亂的腳印昭示著有人來過。

    進(jìn)了房門就看到陛下坐在高坐翻看著一本刀譜,首領(lǐng)在一旁舞刀,橫砍側(cè)劈舞得極具觀賞性。

    暗九和暗十自發(fā)的去收拾臥房,暗一留在原地如隱形人一般,他環(huán)顧四周試圖找到一些安全隱患。

    “暗一,你有任務(wù)了。”

    暗一收回視線恭敬地單膝下跪。

    福來客棧分店,與師姐們匯合的梅無許抱著一大堆的小食甜糕回了門派駐點卻發(fā)現(xiàn)沒空房間了,她只好隨便進(jìn)了一家眼熟的客棧。

    “客人打尖兒還是住店?我們福來客棧可是百年老字號,熱水全天供應(yīng)。”

    站在柜臺聽著熟悉的話語,梅無許掏出師姐給的錢袋子大氣的要了一間上房。

    “好嘞,這就給客官安排上。”

    聽著賬房先生噼里啪啦的打算盤聲,梅無許抱著包裹百無聊賴地看著樓梯上上下下的人。一面紗遮面的女子抱著琵琶緩步從她身邊經(jīng)過,留下清新怡人的花香,對方烏發(fā)只用一木簪挽起,蓮步輕移間瀑布般的發(fā)絲晃動。

    梅無許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是什么花香。

    拿了鑰匙的店小二笑容滿面地在前面引路,不一會兒她就把這人拋之腦后。

    坐了一早上的船又換乘馬車,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門被反鎖,大大小小的包袱在桌上凌亂的堆成一片,粉衣少女已經(jīng)撲在床榻上睡著了。

    這一睡不知天昏地暗,也就不知道在她房門口,送她上樓的店小二已經(jīng)把她的身份信息賣了出去。

    “梅無許,看錢袋子上的暗紋應(yīng)該是含光閣的弟子,這情報十兩不多吧。”

    “五兩。”嘶啞的男聲這樣說著。

    第二天,神清氣爽的梅無許下樓吃了招牌小餛飩心滿意足地準(zhǔn)備去找?guī)熜郑蛱炫R走前說好今天一起去找?guī)煾浮?br />
    宋府門口,高大威猛的石獅子佇立在兩側(cè)。

    宋清寒帶著何婉面容尷尬地與梅無許對視,何婉一襲水綠長裙頭梳雙平髻怯生生地站在宋清寒身后,倒像是梅無許才是那個外人。

    “師妹,何婉姑娘初來乍到?jīng)]有生活用品,我們順路帶她去西市可好?”宋清寒溫柔地注視著梅無許,料定善良的師妹不會拒絕。

    梅無許可有可無點頭,怪異地看了何婉一眼又一眼,想起昨天馬車上閆叔說的師兄就是他們選中的傀儡之一的話,那最有可能操縱傀儡的人不就是這個無依無靠的孤女嗎?

    “梅姑娘如果不愿意,我可以自己去的。”何婉聲音溫婉只是眼里帶著深深的憂慮。

    一時之間梅無許立刻就感受到師兄不贊成的視線,她感到一陣牙酸,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西市位于朱雀大道西邊,不少胡商都在那里扎根,有趣的新玩意兒與極低的價格就能買到一堆好東西,只是一點,珍品與贗品對半開。

    看著熙熙攘攘的商販梅無許愣是想不通什么生活用品要在這里買,她落在兩人身后,看兩人經(jīng)過布料攤位、香包攤位、停在了瓷器攤位上。

    “宋家是連丫鬟的碗都用不起了嗎?”梅無許彎腰看著鑲嵌著寶石顯得富麗堂皇的金碗認(rèn)真的詢問著。

    宋清寒也看向何婉,何婉白嫩的臉上飛速掛上一抹紅暈,“這是給宋公子的禮物,感謝宋公子收留小女。”

    “因囊中羞澀才央求宋公子帶我來西市,看能不能……”

    后面的話沒說完兩人就已經(jīng)明白了她的意思,宋清寒一臉感動,梅無許看著滿地的金碗、玉碗、彩釉碗決定也給陛下、閆叔和唯一熟悉的暗一一人挑一個。

    大胡子的胡商說著蹩腳的官話把一地的碗吹得天花亂墜,梅無許蹲下來好不容易挑出了三個。

    白玉無瑕的玉碗給陛下,珠圍翠繞的彩釉碗給閆叔,最樸實無華的金碗給暗一。

    就在她掏出銀錢準(zhǔn)備收荷包之時她被一小孩撞了,手里的荷包也不翼而飛,來不急跟師兄說一聲她就追著那小孩跑遠(yuǎn)了。

    “宋公子,我們不去追梅姑娘嗎?”何婉手捧著茶托緊張地看向一溜煙就消失在人群中的梅無許。

    “以師妹的武功對付一個小孩子不會有危險的。”宋清寒拿起與之配套的茶杯又問了老板的價格。

    何婉張了張嘴到底還是沒說什么。

    橫沖直撞的小孩對西市的道路及其熟悉,如游魚入海般自在,梅無許只能看到對方靈活的背影。

    眼看小孩就要鉆進(jìn)巷子里,她顧不得周遭來往的行人,運氣一招“飛鷹踏雪”直沖半空,隨機(jī)踏著商販的板車借力。

    你追我逃之間,小孩直接往暗巷里鉆,巷子最末端卻是一面高墻,無路可逃了。

    “把我錢袋還來,我就不抓你見官!”梅無許喘著氣慢慢逼近小孩,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小孩雖然穿的簡陋面容卻十分白皙,根本不像一個搶人錢財?shù)暮⒆印?br />
    帶著含光閣暗紋的錢袋被扔到梅無許腳下,她警惕地盯著小孩還是伸手撿了。

    “所以說名門正派的弟子都被家里慣傻了。”

    嘖嘖稱奇的男聲帶著嗤笑從梅無許身后傳來。

    第148章 世界八(19)

    梅無許回頭看到了一張奇丑無比的臉, 老年斑與大痦子出現(xiàn)在,臉邊的皮甚至在翹起,一眼就能看出對方是專門弄得一張丑臉。

    “不知這位……”梅無許停頓片刻略過了稱為, “有什么事嗎?”

    “當(dāng)然是廢了你!”覆面男人冷笑道。

    隨即旋身攻了上去,身法飄逸如風(fēng)眨眼間就到了梅無許眼前, 她運起輕功向后仰倒才險之又險躲過了對方掌心藏著的短刃。

    還沒來得及喘氣短刃隨著破空聲疾速向梅無許面門刺來,她連忙提劍抵擋。

    劍身與短刃相撞發(fā)出刺耳的轟鳴聲, 同時也在她的霜華劍上留下淺淡的劃痕。

    這短刃竟有千鈞之勢!

    梅無許提起內(nèi)力, 氣沉丹田把身體重量向腳后跟撤,突然,對方同樣開始發(fā)力, 就這瞬間她意識到了,武器拼不過, 內(nèi)力也拼不過。

    握著劍柄的手一陣,劍也隨之掉落在地上。

    對方陰惻惻的笑容下梅無許深深看了一眼地上的劍, 這配劍是他師父給她的說是她娘的第一把劍。

    劍很珍貴,但她的命更珍貴。

    藏頭露臉的神秘人是吧,這個梁子結(jié)大了!

    梅無許飛到半空踩著小孩的肩膀就要翻墻逃走。

    覆面男人腳踩著霜華劍還沒大聲嘲笑只見了對方衣裙的下擺在他眼底綻放,看清她去的方向后他嘴角上揚(yáng)露出幸災(zāi)樂禍的笑。

    剛踩在小孩肩膀腳腕就傳來一陣劇痛,鮮血從腳后跟流下,隨后梅無許就被扔到了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孩童手上的牛耳尖刀, 他白嫩的臉上甚至還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

    “你不會以為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吧?”孩童蹲下身來,小巧玲瓏的牛耳尖刀末端帶著往上翹的弧度。

    “讓我看看, 是先挑斷你的手筋呢, 還是打斷你的脊梁骨。”

    “哈哈,獵物的求饒聲。”孩童瞳孔不自然地渙散著好似已經(jīng)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

    梅無許忍著痛環(huán)顧四周想找一個逃生的契機(jī), 隨后她的目光就對上一雙冷淡又無機(jī)質(zhì)的眼睛,心里繃起的弦悄然地松了松。

    緊緊這一瞬息的停頓也被覆面男人察覺,他抬頭看到了蹲在墻頭一身黑衣的人,“你是誰?怎么出現(xiàn)的!”

    他剛才明明還沒察覺到任何氣息,要不是他眼睛看到了,他的感官依舊會告訴他這里沒有除梅無許以外的外人。

    只見蹲在墻頭的黑衣少年向下投擲了什么,覆面男人突然感覺到脖子有一絲涼意他伸手摸了摸看到一手的鮮血,他瞪大眼睛毫無預(yù)兆地倒在地上砸起一地灰塵。

    孩童尖利刺耳的笑聲突然消失,正在探覆面男人鼻息的梅無許轉(zhuǎn)頭就看見暗一拎著孩童的后衣領(lǐng),如丟尸體一般丟到了她眼前。

    她仔細(xì)一看發(fā)現(xiàn)孩童胸口還有微弱的起伏,又看了看已經(jīng)死得透透的覆面男人,“不殺孩童?暗衛(wèi)還有這好心嗎?”

    回答她的是暗一手扛著一個冷漠離去的背影。

    梅無許氣沖沖地剁了剁腳,不料卻讓右腳傷上加傷,刺痛傳來她深呼一口氣,以霜華劍為拐,一深一淺地往賣金碗的攤位走去。

    宋清寒和何婉還在討論這個飛鳥銜枝更吉祥還是花開富貴更有福氣,他余光瞥見向這里一瘸一拐的師妹,他立刻上前一步就要扶,溫和的臉?biāo)查g冷了下來,“師妹,沒事嗎?”

    “追太急,崴到了。”梅無許不想讓師兄擔(dān)心,更何況現(xiàn)在說了也沒有何婉和魔教中人勾結(jié)的證據(jù),師兄也不會相信。

    她晃了晃藍(lán)底白紋的錢袋子,笑得很開心。

    “師姐還是那么寵你,她的銀錢只會給你。”宋清寒無奈搖頭,“腳崴了就別走了,師兄背你先去醫(yī)館看看吧。”

    梅無許接過胡商手里包裝好的三個碗,聞言直接拒絕,她還想去閆家看看陛下和閆叔為什么要暗一帶那兩人離開,順便感謝一下暗一的救命之恩。

    “師兄你和何婉姑娘好好玩,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轉(zhuǎn)頭就跑,受傷的右腳沒有絲毫影響她的速度。

    宋清寒下意識想追,剛邁出一步袖口傳來微弱的拉力,他一愣神的功夫師妹已經(jīng)沒影了。

    閆家,鹿鳴軒。

    晨曦透過支開的窗戶照在柳葉瓶上,柳葉瓶瓶口細(xì)長,斂腹臥足,娟秀典雅如亭亭玉立的美人。潔白的白鴿在窗檐上咕咕叫著,沒有人搭理,它歪著頭,黑豆般的小眼睛眨了眨直徑飛進(jìn)了進(jìn)去。

    可是圓滾滾的身材讓它有一些偏航,降落的地點不是涂漆的桌面而是桌上的柳葉瓶。

    千鈞一發(fā)之際,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握住了白鴿。

    閆奕虛握住胖鴿子取下上面的紙條,隨手把桌上的桂花糕掰碎了放到鴿子身邊,白鴿吃得頭也不抬。

    “我就說這群信鴿怎么越來越圓了,原來是暗衛(wèi)首領(lǐng)做的好事。”澤歡身穿單薄中衣隨意靠在墻上。

    白色中也卻連帶子也沒有系上,露出大片白生生的胸膛,上面還有幾道清晰的牙印,如瀑布般的黑發(fā)凌亂披散在肩頭,走動間把雪中紅梅遮蓋地若隱若現(xiàn)。

    “圓一點兒多可愛。”閆奕點了點白鴿的腦袋,白鴿嫌打擾它進(jìn)食直接背過了身去。

    他裝作沒看到澤歡眼底的笑意,指著被廚房送來的早食,“該用膳了,陛下。”

    兩碗白粥、五道小菜與一碟白切雞。

    “暗九暗十去買情報,早上只好委屈陛下了。”閆奕一本正經(jīng)地站起來給澤歡布菜。

    澤歡用玉簪將自己的長發(fā)挽起,帶著朦朧睡意的鳳眼完全不顧別人的死活輕佻地掃過閆奕的下半身,“是在年幼的床上更有感覺嗎?”

    這一句打得閆奕措手不及,他低咳一聲,耳根浮上紅暈,他知道是他昨晚孟浪了。

    一些幼年的美好記憶沒有印象反倒裝了一腦子的蘭花吐露。

    吃飽喝足再在梳妝臺上磨蹭一會兒時間就到了響午,暗九暗十精心制作的午飯剛擺滿,院子大門就被敲響。

    正巧,提溜著兩人的暗一也從墻頭跳進(jìn)了院子。

    一個面具都帶爛了的青年尸體,一個還有呼吸的孩童。

    在閆奕的示意下暗一揭開面具下,露出一張平平無奇十分普通的臉。

    暗一、暗九、暗十卻立刻反應(yīng)過來,與這張臉六分相似的人。

    “老管事。”

    三人齊聲說著。

    此時,院外敲門聲還在響著。

    第149章 世界八(20)

    “什么老管事?”閆奕看向三人。

    暗一上前一步解釋著。

    之前他們曾被老管事帶下去學(xué)習(xí)閆家規(guī)矩, 對方絮絮叨叨了一個時辰多,現(xiàn)在看著這具尸體面具下的臉,與對方的臉像了六分, 只是更加年輕。

    “曾經(jīng)服侍過我的老管事和與之六分相似還藏頭露尾的魔教中人。”閆奕拿著筷子加了一塊外酥里嫩的紅燒排骨,仔細(xì)看著排骨外面一層紅亮的外衣。

    “看來閆家確實藏著不少秘密。”澤歡接過話頭, 并把閆奕筷子上的排骨放到自己碗里,滋甘味美, 酥而不爛。

    正在此時與覆面男人并排躺一起的孩童醒了, 即使他裝著昏迷的樣子但醒來有意識的一瞬間急促呼吸騙不了人。

    而在場之人都以澤歡和閆奕為中心,他倆不在意,一個假寐的孩童也不會有人在意。

    同時院外的拍門聲越發(fā)急促, 澤歡咽下嘴里的碧梗米指了指院門,暗一得到示意立刻去開門。

    暗九暗十穿著淺綠色衣裙恭敬地站在桌子的一左一右, 臉上掛著甜美的假笑。

    閆懷仁帶著捧著托盤的小廝,跨過門檻大步走著, 把暗一都甩在了身后,邊走邊喊著,“大哥,我早上來了一次,你屋里的下人說你沒起,到了午膳時間,說什么也要一起。”

    “這是你小時候用到的第一把配劍, 我把它從倉庫里翻出來了。”

    揭開紅布露出一把小孩子玩的輕劍,只不過劍柄上鑲嵌著不規(guī)則寶石瑪瑙看著五顏六色的, 奪人眼球。

    他不動聲色地環(huán)顧四周, 赫然發(fā)現(xiàn)被打理好的院子真是像極了父親還在的時候,就連這么多年無人照料的槐樹都郁郁蔥蔥。

    而后一眼就看到大門正對面的主座上的人是那個跟大哥不清不楚的小白臉, 這是把別人家當(dāng)自己住家了,成什么樣子。

    他坐在圓木凳上垂眸掩飾面上的不喜,不料這一低頭就看到兩張面無表情如死尸的臉,心頭一跳,小的不提,大的這張他熟的不能熟,赫然就是老管事兒子的臉。

    “大哥,這兩人是?”閆懷仁抬頭想看閆奕的神情,視線卻被拿碗筷茶盞擺放的雙胞胎侍女擋住。

    “這兩人偷溜進(jìn)院子里,大的被我一不小心打死了。”閆奕冷淡地說著,漫不經(jīng)心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姿態(tài)讓閆懷仁說不出話來,“不過小一他們說這個人和服侍過我的老管家長得很相似,你認(rèn)識嗎?”

    閆懷仁握著銀筷的手僵硬了一瞬,這種情況就不能說他不認(rèn)識了,對方是失憶不是變成傻子,他只好如實相告,“老管家有一兒子多年前出門闖蕩,這具尸體許是對方的兒子。”

    “多年前是幾年前?讓老管事來對峙。”澤歡不客氣的頤指氣役。

    囂張的氣焰讓閆懷仁氣急,“這是我閆家的事,你一個兔兒爺有什么資格指使我!”

    澤歡狹長的鳳眼閃過一道危險的光芒,被指著罵賣屁股他屬實是第一次遇見,他還沒摸上桌前的扇子閆奕就已經(jīng)先一步拿起在托盤上的輕劍抵在閆懷仁脖子上。

    “叫老管事來對峙,明白?”閆奕的手很穩(wěn)但此刻也可以不那么穩(wěn),一抹紅線出現(xiàn)在閆懷仁的側(cè)頸。

    不帶一絲殺意卻讓閆懷仁冷汗直冒,寒涼的兵刃瞬間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以他的反應(yīng)速度根本躲不過去,他驚愕地意識到對方的武功更進(jìn)了一步,他眼里閃過忌憚。

    “老管事年紀(jì)大了,記憶也有些混沌,讓他在管事之位養(yǎng)老也是念在舊情上。”閆懷仁推拒著,一整桌席面飯是沒吃上一口,全費勁心思隱瞞這個隱瞞那個了,“再說讓一位老人面對喪子之痛,要是出了什么意外……”

    “小九小十去請醫(yī)谷的安姑娘來,,以免老人出現(xiàn)什么萬一。”澤歡展開折扇上下煽動著,好整以暇地看著閆懷仁陰沉下臉來。

    從進(jìn)門起就不敢大聲說話的小廝在老爺?shù)拿钕铝⒖膛艹鋈フ依瞎苁拢稻虐凳痪o不慢地跟在他身后,確保對方不會對證人暗自下黑手。

    院內(nèi)只剩下四人,站在一旁無所事事的暗一和坐在圓桌氣氛尷尬的三人。

    暗九和暗十走了閆奕自發(fā)接替了她們給澤歡布菜的任務(wù),喜清甜又愛菜的原汁原味,辛辣可以吃又不喜歡過辣。

    手一動架在閆懷仁脖子上的劍也隨之放了下來。

    “我們見過閆晨昭和閆如萱怎么沒見大公子?”澤歡一口菜一口飯均勻搭配,狀似隨口一問。

    “衡兒身子弱不能外出見風(fēng)。”閆懷仁苦笑著搖頭,一副恨不得替愛子受過的心,“每次他乖巧地待在屋子我就心如刀割。”

    他說話時注意著閆奕的表情,發(fā)現(xiàn)對方對侄子一點關(guān)注都沒有,聽到侄子過得不好連表情都沒變,實在冷血無情。

    兩人沒說幾句老管事和安姑娘就一起到了。老管事頭發(fā)花白,身穿藏藍(lán)色短打,那雙深陷的,渾濁的眼睛看著閆奕露出溫和的微光,“大少爺,您長大了好多。”

    “你老了好多。”閆奕認(rèn)真注視著老管事不由得說出這句話。

    聽到后閆懷仁面容扭曲了一瞬,他壓下不平的心緒,“大哥,你恢復(fù)記憶了?”

    “沒。”回答玩便宜弟弟后,閆奕面向老管事溫和詢問,“你有一個兒子?。”

    “是,老奴有個兒子名李大,幸得老爺賞識讓他做了大少爺?shù)臅黄饘W(xué)了一招半式。他還說要掙錢接老奴出府榮養(yǎng)呢。”老管事想到他唯一的兒子,眉頭的溝壑都舒展了,“這么一算已經(jīng)十年過去了。”

    澤歡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扇柄,傷人事件最早開始與兩個月前,如果李大真的如李管事說的純孝,本人就在滄州不可能一直以來躲避老父親不見,可對方說的清清楚楚十年沒見兒子了。

    “我并不打算向您詢問他的消息,您能平安就很好了。”李管事笑了起來,橘子皮般皺皺巴巴的臉上流淌著慈祥的親和力。

    被藏在飯桌地下的尸體要不要拿出來成了問題,拿了是傷害一位老人的心,不拿對方或許會懷揣著希望在閆家一直等著兒子來接。

    也或許老李管事早就意識到了他的兒子遭遇了不測,才不敢向閆奕尋找一個答案。

    “我很好。”閆奕認(rèn)真地回答,讓安姑娘把人帶走,現(xiàn)在只剩下一個問題,李大為什么會成為魔教中人。

    而這個原因,或許和他失憶的關(guān)鍵節(jié)點有關(guān)。

    閆奕看向問出他是否恢復(fù)記憶后就不發(fā)一言的閆懷仁淡定地開始吃飯。

    這一頓午飯只有澤歡和閆奕吃的盡興,閆懷仁全程食不下咽。

    閆懷仁一行人離開后,眾人把目光放在不知什么睜開眼睛,深陷虎穴卻無所顧忌盯著他們看的小孩子。

    “放棄吧,我不會告訴你們?nèi)魏蜗ⅰ!毙『牡厣献饋恚啄鄣哪樕狭粝虏簧倩遥拔淞执髸旌缶鸵_始了。”

    第150章 世界八(21)

    滄州早市熱鬧非凡, 有經(jīng)驗的小販早已在廣場外側(cè)占了好地方,遠(yuǎn)遠(yuǎn)望去廣場上立著兩根高桿,上面錦旗紅綢四散而開, 場地中間擺放著巨大的擂臺,擂臺兩側(cè)擺滿了武器架。

    刀槍劍戟, 斧鉞鉤叉,閑棍槊棒, 鞭锏錘抓①等無所不有。

    武林大會當(dāng)天閆家門口就聚集了一眾人馬, 前有宋家四人后有前來送信的暗八,暗八一身粗布麻衣的跑堂打扮與綾羅綢緞的宋家人格格不入,就連丫鬟何婉的打扮也比不上。

    一盞茶的功夫梅無許也來了, 純色繡衫羅裙腰間一把配劍,發(fā)絲只用同色絲帶緊束, 她看著宋家馬車心里緊張至極。

    三天前她來給陛下、閆叔和暗一送碗,陛下意外的好說話還建議她試試做盟主, 如果她贏了就不用給師兄下藥。當(dāng)天她就找?guī)煾翟谖淞执髸蠄罅怂拿郑@件事她沒告訴師兄。

    說起來她進(jìn)閆家的時候還看到了怒氣沖沖的閆家家主,她跟對方拜禮對方還冷哼了一聲。

    正當(dāng)她胡思亂想之時緊閉的烏漆大門開了,從里面走出了兩人,一清雅一冷肅。

    澤歡一身水墨衣衫腰間束著長穗絳,上面系著羊脂白玉,手拿墨色折扇。閆奕終于換下了黑袍短打, 身穿玄色闊袖蟒紋袍,腰間被玉帶緊束勾勒緊實的腰腹。

    兩人并肩而立仿佛閆家大門都輝煌起來。

    “閆奕真生了副好相貌。”宋夫人揭開窗簾就被晃了一眼, 不禁贊嘆道。

    “多謝宋夫人的稱贊。”澤歡笑瞇瞇的回復(fù), 手卻誠實地勾上閆奕的腰帶把人往他身后拉。

    高大的男人也順從躲在他身后,冷漠的表情都柔和下來, 這一幅姿態(tài)惹得宋夫人沒好氣地瞪了眼還搞不清楚狀況和澤歡寒暄的宋青。

    “閆公子折扇這幅墨寶可是居安居士的遺作?”宋青下了馬車直奔對方而去,宋清寒也向梅無許走去。

    澤歡翻看著扇面上的印章確實寫了這幾個字樣,臨走前他讓暗十在庫房拿了好幾把。

    此時一直低眉順目的暗八找到機(jī)會把信交給了閆奕,閆奕拆開信件快速瀏覽起來。

    加急從京城到滄州的信件上面只寫著一件事,廉親王給暗七下藥,成功了,然后以皇室唯一血脈跳了出來收攏了一大批黨羽,然后被以沈雁回為首的女官們宰了,他的黨羽下詔獄的下詔獄,砍頭的砍頭。

    本該轟轟烈烈的謀反就這樣悄無聲息的結(jié)束了,只有唯一受傷的暗七還在太醫(yī)院的努力下被吊著命。

    閆奕招呼著暗八讓他去西齋找暗二并即刻啟程回京治療暗七。

    【海晏升平完成度90%。】

    澤歡平穩(wěn)的語調(diào)沒有絲毫變化只有握著折扇的手用力過猛,扇柄的象牙玉裂了道縫,然后他的手就被閆奕握住。

    溫暖寬大的掌心附在泛白的指尖,不一會兒微涼的手就布滿暖意,牽著的兩手被寬大的衣袍遮掩也能感受到兩人親昵的氛圍。

    看著兩人黏糊起來,宋青極有眼色地提出告辭上了馬車,他和夫人的目的就是把兒子送到閆府。

    “大哥,久等了。”

    兩人轉(zhuǎn)頭看到帶著兩子一女的閆懷仁,這也是他們第一次見到閆家大公子閆晨衡。

    對方一襲青色長衫松松垮垮籠在身上,頭發(fā)用木簪挽起,面容蒼白唇色烏青看著有些陰郁。

    身材瘦削的樣子與旁邊傻笑著招手的閆晨昭形成巨大差異。

    “這就是你說的衡兒?”閆奕看著身有宿疾的閆晨衡,“有讓安姑娘看過嗎?”

    “大伯不必掛懷,只是心脈先天羸弱。”閆晨衡定定的看著閆奕,語氣平淡,“早年遇到過一游醫(yī)告訴了我治病的方法,我很快就能和普通人一樣能跑能跳了。”

    閆奕點頭沒說什么,一行人浩浩蕩蕩往舉辦武林大會的地點走去。

    場館的搭建和地皮還有武林人士的吃食都是閆家負(fù)責(zé),主辦方帶孩子做主位來見見世面沒什么大不了的,但帶著倆丫鬟的公子哥力壓群雄坐在上面就不合適了。

    響鑼一敲,昭示著有大人物要發(fā)言語了,臺下小門派放低了聲音看著氣勢驚人的上任武林盟主,對方以內(nèi)力傳音大半廣場的人也能聽到。

    認(rèn)識的不認(rèn)識的都在議論紛紛。

    閆奕以前武林盟主的身份說完開場詞坐回主位,周圍都是赫赫有名的門派掌門,含光閣、全真教、少林、峨眉、清月,叫的上名字的大派都齊了。

    在此之前還發(fā)生了一小插曲,他和澤歡一起坐主位時少林的戒章大師跳出來說什么于理不合,話還沒說對方就被澤歡一扇子扇暈,現(xiàn)在還癱在椅子上,頭上的戒疤格外清晰。

    “第一局含光閣梅無許對少林方玉。”

    聽到唱詞,宋清寒立刻轉(zhuǎn)頭看向梅無許,梅無許悄悄往師父身后躲了躲。

    “好了清寒,我知道你是怕小梅受傷。”梅常在摸著胡須高深莫測地說著,“江湖兒女怎么能怕,讓她出去闖一闖又有什么。”

    梅無許連連點頭,引得師姐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

    “師妹,你是不是還在生氣之前我?guī)Ш瓮駴]有把你送回客棧?”宋清寒像看一個無理取鬧的孩童般看著梅無許,語氣溫柔,“我這次已經(jīng)讓她回去,不要同她計較了。”

    提到何婉這個名字梅無許才反應(yīng)過來,她把對方可能是魔教中人的的事還沒給師兄說過,“師兄我是想試試自己的幾斤幾兩才拜托師父讓我參賽的,真不是為了你和何婉姑娘。”

    要是吃了內(nèi)力提升的要還贏不了就只能先以情理說服師兄,說服不了就得下藥了。

    眼看兩人還在爭論不休而少林的方玉已經(jīng)上了擂臺,閆奕直接叫了宋清寒的名字,“宋清寒,梅無許該離開了。”

    一語雙關(guān),即是提醒對方耽誤了大家時間也是對梅無許未來的預(yù)告,三天前她來送碗時就明確提出事情結(jié)束后想跟他和澤歡走的想法,暗一還直接把暗衛(wèi)的身份令牌給了對方。

    宋清寒沉默著讓開了位置,梅無許一個小輕功縱身一躍精準(zhǔn)落到擂臺上,對面的方玉穿著武僧衣服,脖帶念珠,手握木棍,表情平和。

    高大與嬌小對立眾人不由得為她捏一把汗。

    “在下,含光閣梅無許。”梅無許笑著抽出霜華劍挽了個劍花。

    “施主,貧僧方玉,有禮了。”方玉認(rèn)真行禮,眼里沒有一絲輕視,手腕轉(zhuǎn)動木棍對著眼前之人。

    方玉身姿矯健,招式凌厲,木棍武得虎虎生風(fēng),猶如猛虎出籠氣勢駭人,梅無許手持長劍,衣角翩飛,劍光閃爍之間盡是凌厲的劍意。

    二人你來我往分毫不讓。

    剛還在可惜這含光閣的女俠第一場就要敗給少林大弟子的人不說話了。

    臺上的閆奕面露贊許,他側(cè)頭與澤歡耳語,“小姑娘這幾年認(rèn)真學(xué)武了。”

    澤歡側(cè)頭打開折扇,用扇面遮擋了各種窺探的視線,精致冷清的眉眼如被注入活泉閃著細(xì)碎的亮光,語氣調(diào)侃,“她本就天資聰穎,不然怎么會被天命選為女主角之一呢,倒是你,怎么還帶入了老父親的角色?”

    “許是‘閆叔’被叫慣了。”閆奕盯著澤歡的側(cè)臉移不開視線,他用眼睛臨摹著對方的每一寸肌膚,明明眼前人就在這里心里還滿是躁動。

    “咳。”澤歡注意到閆奕的侵略的眼神低咳一聲,示意對方收斂一點兒。

    閆奕看了眼遮擋人視線的扇子,快速在澤歡側(cè)臉親了一下,蜻蜓點水般一吻卻讓澤歡心跳驟停。

    這么嚴(yán)肅的場合閆奕在干什么!

    “大伯,怎么沒看到小一。”

    閆晨昭突然的大聲問話讓兩人同時一震,閆奕擺出冰塊兒臉面無表情地坐直,仿佛剛才偷親的人并不是他,“他去出任務(wù)了。”

    一般涉及到任務(wù)那就是機(jī)密,閆晨昭點頭不再追問。

    澤歡低頭端起桌前的茶盞就喝,溫?zé)岬牟杷攵嵌嗌倬徑饬四樕系臒岫取?br />
    “配套的茶點也是滄州的特色,閆公子可以多試試。”閆晨衡輕聲細(xì)語地說著,“大伯也是,茶水是上好的九曲紅梅,有平心靜氣的功效。”

    閆奕看著眼前色澤紅亮的茶湯,確實不負(fù)九曲紅的稱贊,他端起茶盞輕嗅緊接著聽到了場外此起彼伏的驚呼。

    “豁!”

    “這女俠著實劍法高超!”

    他抬眼一看,擂臺上梅無許手中握劍只有衣角沾了些許灰塵,而對面的少林弟子胸口布料碎了一地,露出白皙又健碩的胸膛,坦胸漏乳,黑色念珠在此時被劍氣震斷,一顆一顆地從身上散落。

    “抱歉啊,方玉大師!”梅無許連忙道歉,眼睛都不知道該盯哪里看,“我想著你手無寸鐵而我拿著利劍想收一下力道,沒想到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沒關(guān)系,皮囊本是身外之物,施主不必介懷。”方玉面容沉靜語氣也是淡淡的,“經(jīng)過剛才一番比試,是貧僧輸了。”

    說完他開始一片一片地?fù)炖夼_上的布料和念珠,梅無許楞楞點頭開始一起和對方撿東西,馬上擂臺上就整潔如初,兩人一前一后往大廳走去各自回了自己門派之處。

    “第二場,全真李自成對鐵砂派王震。”

    一場又一場的比武過去,到宋清寒時已經(jīng)來到了正午午飯之時,看客們從早晨的興致勃勃到現(xiàn)在興致已經(jīng)不高,處于對少年英雄的敬意大家還是站著沒動。

    然后在一炷香的時間里“君子劍”宋清寒就把對誰從擂臺上打了下來,歡呼聲震天響。

    午飯是閆家準(zhǔn)備的,除了一些有名的掌門吃的是酒樓跑腿的送來精致吃食,其余上百人吃的都是大鍋飯。

    下午的比賽才有看頭,第一場就是含光閣內(nèi)部之間的斗爭,可謂是賺足了眼球。

    擂臺上,身穿同樣弟子服的兩人并肩而立周遭氣息格外凝重,燥熱的風(fēng)吹動兩人衣擺,梅無許率先拔劍,寒光肆意的劍光刺痛了宋清寒的眼。

    “難道我們真的要彼此刀劍相向嗎?”宋清寒眉頭緊皺,他不愿意對師妹拔刀,在他心里師妹一直是依賴他的小女孩,“我知道你心思單純沒有做武力盟主的想法,不如直接認(rèn)輸吧。”

    “我們比試一下再談輸贏。”梅無許認(rèn)真地回復(fù)著,專心調(diào)用身體的內(nèi)力,與師兄對戰(zhàn)不全力以赴會輸?shù)煤軕K。

    “師妹我知道你不喜我和何婉接觸,但你不能用這種方式逼我遠(yuǎn)離對方。”宋清寒眉頭皺得更深了。

    “”梅無許第一次覺得自己聽不懂師兄說的話,她也沒有這想法啊,突然電光火石間想起來陛下曾經(jīng)問過她是否喜歡師兄,師兄他不會也這么想吧?應(yīng)該不至于。

    梅無許干笑著問了一句,“師兄你覺得我對你是什么樣的情感?”

    臺下的看客立馬精神了,火熱的視線不停地往兩人身上掃。

    “當(dāng)然是心悅我了。”宋清寒?dāng)蒯斀罔F地說著。

    梅無許臉上表情一垮,嚴(yán)肅地?fù)u頭,“你搞錯了師兄,我對你并沒有男女之情,只有師兄妹的感情。”

    “不可能,我理解你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表露小女兒的心思。”宋清寒笑著搖頭,并一一列舉起來,“從小就喜歡粘著我,我下山你也要偷跑下來,看到我和誰關(guān)系親密就要把對方的資料原原本本的查出來。”

    那是因為我的任務(wù)是監(jiān)視你!

    梅無許瞪大雙眼又不能把這話說明白,內(nèi)心憋屈至極。

    在上面都能看到對方快炸了的表情,再加上聽到宋清寒這話,澤歡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回去后還是對小梅好一點兒吧。”

    閆奕笑著點頭,兩人開始商討要把她放在哪個位置,女官、將軍、暗衛(wèi)、探子,最后決定讓對方自己選。

    突然下面又傳來了一陣讓人雞皮疙瘩直冒的話。

    “師妹,不,小梅。”宋清寒深切地說著,“這樣,我答應(yīng)你和何婉姑娘保持距離,你就別鬧了。”

    “我實在不忍心傷你。”

    “我鬧?還不忍心傷我!?”梅無許徹底氣炸了,以為自己心悅對方就算了,之后私底下解釋清楚就行,可這看低她、輕視她的態(tài)度實在讓她無法忍受。

    她現(xiàn)在只想好好地把腦子有問題的宋清寒狠狠揍一頓,她摸遍全身終于在腰間的衣帶里找到內(nèi)力提升的藥,陛下給的只此一顆。

    本來她打算憑借自己實力贏得武林盟主,現(xiàn)在她只想把宋清寒揍得生活不能自理。

    “師妹你在吃什么?”宋清寒疑惑地問著。

    梅無許沒有回答,在憤怒與藥效的作用下她好像進(jìn)入了無我的境界,腦海里的思緒十分清晰,世界在她眼前都慢了下來。

    霜華劍發(fā)出悅耳的爭鳴,她持劍直指對方,身法如同詭魅悄無聲息就來到了宋清寒面前,宋清寒不得已提劍格擋,意外發(fā)現(xiàn)師妹的力道這么大,并且那身法又是怎么回事。

    兩劍相撞發(fā)出火花,宋清寒向后撤去,大張大合的劈刺之間滿是掙扎。

    “那身法是暗一教的吧。”澤歡飲下一口九曲紅,只覺得唇齒留香。

    “還有李如意的掌法。”閆奕看著擂臺上的場面,宋清寒好不容易把梅無許霜華劍打飛又被對方的掌法逼得節(jié)節(jié)敗退,“我記得名字好像是‘化骨柔’。”

    名為“畫骨柔”的掌法能把內(nèi)勁直接打入身體內(nèi)部永遠(yuǎn)無法化解,每月中旬還會復(fù)發(fā)折磨的人恨不得剜骨療傷。

    就在宋清寒要被逼下擂臺之時,天邊飛來漫天紅綢,紅綢上繡著金色圣火印。

    眾人把目光放到紅綢來源之處,四個大漢穿著清涼抬著軟嬌,軟嬌里躺著一皮膚雪白的女子,對方懷里抱著琵琶,蒙著面紗,瀑布般的黑發(fā)隨意披散。

    熟悉而清冽的香味兒撲鼻,梅無許晃晃開始昏沉的腦袋只能聽到臺下有人在大聲喊著什么,再之后就沒有意識了。

    “是魔教!”

    “魔教攻打過來了!”

    坐在大廳的幾位紛紛起身卻發(fā)現(xiàn)他們動不了了。

    閆奕和澤歡面無表情地看向唯一或者說唯二能自由活動的兩人,閆懷仁和閆晨衡。

    “大哥,那就知道嗎?你這種眼神跟你要離開家時看我的眼神一模一樣。”閆懷仁大笑著,拔出配劍來到兩人面前,“什么絕世無雙、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還不是要為我兒做嫁衣!”

    “只要你把所有內(nèi)力傳給衡兒,再自斷經(jīng)脈我就饒了你和你的姘頭,怎么樣?”

    說著他把劍架到澤歡的脖子上,一如三天前閆奕把劍架在他脖子上一樣。

    第151章 世界源(1)

    “爹!你怎么可以這么做!”閆晨昭大吼, 這讓他怎么相信,他一直尊敬的父親竟然是一個小人。

    閆如萱苦笑著閉上眼睛不愿意再看,她內(nèi)心的猜測還是成了真, 大伯失憶恐怕就是父親做的手腳。

    “閆懷仁!你這老匹夫!”梅常在直接破口大罵,旁邊的掌門也你一言我一語討伐起來, 大廳瞬間入菜市場一般吵鬧。

    閆晨衡面色陰沉,他平等地憎恨著每一個武功高強(qiáng)的人, 摸著腰間的匕首還沒動作就看見他爹給每個人點了啞穴, 他站到閆奕面前拱手道謝,雙眼真摯,“衡兒就在此先謝過大伯了。”

    閆奕沒管在他面前的便宜侄子而是緊盯著離澤歡的脖子只有一公分的劍刃, 語氣微沉,“閆懷仁, 你和魔教勾結(jié),不要閆家的百年清名了?”

    聽到這話閆懷仁轉(zhuǎn)身寬大的衣袍在空中劃過凌厲的弧度, 語氣的嗤笑和不屑完全不準(zhǔn)備遮掩,“閆家?清名?你這樣的人永遠(yuǎn)也不會懂。”

    他是庶子,從小就知道閆奕這個含著金鑰匙出生的嫡子會是閆家的家主,他小心翼翼扮演著濡慕對方的跟屁蟲,只為不被眼高手低的奴才欺辱,在接觸中他也不是沒有心生觸動,他都已經(jīng)做好一輩子當(dāng)大哥好弟弟和好下屬的準(zhǔn)備。

    可是, 對方為了一個狗屁心上人逃家了。

    干干凈凈。

    他被當(dāng)繼承人培養(yǎng),接觸到了從未有過的權(quán)利, 后來聽說對方闖出了武林盟主的稱號, 那老不死竟然打算讓我給大哥讓位。他怎么可能讓大哥活著回來,他只是在李大的家書里填了幾行字, 附帶一個藥包和幾塊金條,那蠢貨就背叛了。

    至此大哥失蹤十年,他也坐穩(wěn)了閆家家主之位。

    他打從心底里就不認(rèn)為閆家是屬于他的,又怎么會在意閆家的名聲。

    “這閆家本該是大哥你的。”閆懷仁聲音帶著嘆息,“可惜,你不負(fù)責(zé)任跑了。”

    閆奕靠在椅背上聽著閆懷仁剖析內(nèi)心,漆黑的瞳仁直視著對方,“責(zé)任與權(quán)利是相輔相成的,你既然獲得了權(quán)利就要承擔(dān)相應(yīng)的責(zé)任。”

    “到這個地步還要說教?”

    “不是說教。”

    閆懷仁看著脖子上架劍還敢插話的人。

    “閆奕就是這種人,能力越大責(zé)任越大,在成為廢人時不用逼迫就自動放棄榮耀。”澤歡凝視著虛空像是在看另一個人的影子,那個成為廢人的道子閆奕,也是在那個時候?qū)Ψ骄攘说乩卫锏乃钕聛砗笏分鴮Ψ降淖阚E活成了他的樣子,濟(jì)世救人,風(fēng)光霽月。

    然后發(fā)現(xiàn)對方入了魔。

    “那你是喜歡那時候的我,還是現(xiàn)在的我。”閆奕聽明白了澤歡在念著誰,聲音低沉又溫柔,目光卻一片冰冷。

    澤歡慢半拍回神與閆奕對視,“怎么說的我好像有個白月光一樣?”

    “如果他和我一起站在你面前你選誰?”

    看著當(dāng)他的面就開始打情罵俏的兩人,閆懷仁抵著澤歡脖子的劍再往前送了一寸,鮮紅的血液立刻流了出來。

    “別想著拖延時間,現(xiàn)在就給我兒續(xù)心脈,不然你姘頭就危險了。”閆懷仁冷笑著開口。

    看著澤歡脖子上的血跡,閆奕眼里不帶任何情緒的盯了閆懷仁半天,末了輕巧點頭。

    他看著閆晨衡把他擺成五心朝天的姿勢與他掌對掌。

    要內(nèi)力是吧。

    閆奕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殺意,奔騰的內(nèi)力一瞬間順著兩人手掌開始傳遞。

    如果說閆晨衡的經(jīng)脈是流淌的小溪流,那閆奕傳過來的內(nèi)力就是奔流不止的滔滔江河,而溪流又怎么承受得住,最壞的結(jié)果經(jīng)脈寸寸斷裂,氣絕而亡。

    看著兒子皮膚漲得通紅,臉色也扭曲起來,閆懷仁大喊,“你要是敢亂來我……”

    剛踏步而入的紫衣女子也被這場面驚了一下,面紗之下美目顧盼。

    “如月尊者!快救救我兒子!!”閆懷仁像是看到了希望。

    跟在如月身后的暗一一眼就看到了陛下脖子上的劍,他放下手里拎著的小孩兒,小孩兒狠狠瞪了還在地上的閆奕一眼噠噠噠跑向紫衣女子。暗一腰間的配劍剛出鞘就看到陛下側(cè)了側(cè)腦袋,雙手捏住劍刃,精鐵而鑄就的兵刃就這樣寸寸斷裂。

    話說,陛下原來有武功的嗎?

    暗一沉默地走到陛下身邊站定,那為什么之前遇到刺殺的時候馬上就躲進(jìn)首領(lǐng)懷里。

    “不可能!你已經(jīng)吃了內(nèi)力盡失還不能動的藥!”閆懷仁馬上去檢查,明明只有閆奕面前的茶可以使用內(nèi)力。

    “當(dāng)然是提前吃了解藥。”澤歡拍了拍身上的劍塊兒不在意地說著,走到盤膝而坐的閆奕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腦袋,“還要和你侄子握手到什么時候,”

    內(nèi)力再傳下去這大侄子就要沒了,如果在這個時候終止還能留下一條命。

    閆奕利落地從地上起身,失去了支撐的閆晨衡不甘地倒在地上,目眥盡裂卻怎么也使喚不了自己的身體。

    “亂說什么,我還沒找你算賬。”閆奕擰著眉盯著澤歡脖子上的血跡,掌心扶住白皙的側(cè)頸,另一只手拿出絲絹輕輕擦拭著,語氣夾雜著不爽,“提的什么主意,都受傷了。”

    魔教本來的計劃只是扶持個傀儡盟主上位,再在圍剿魔教時殺了給魔教立威,可當(dāng)他們的少主被敵人抓住還帶來談判之時,之前所有的計劃都泡了湯,而這個敵人還是皇帝,天知道對方拿出龍形令牌的時候如月有多迷茫,也就導(dǎo)致了如今這個局面,魔教迫于皇權(quán)和利誘被朝廷征用。

    如月抱緊自己的寶貝兒子,看著皇帝被一男子訓(xùn)嘴上還掛著柔和的笑容。

    “只是小傷,別生氣了。”澤歡握住閆奕的寬大衣袍扯了扯,上面的祥云暗紋被扯得變了形,他又用指腹慢慢撫平。

    閆懷仁哆嗦地指著如月懷里的孩子,這張臉?biāo)谠鹤永镆娺^,本來以為是李大的兒子一起潛入閆府時被閆奕殺了,沒想到和魔教有關(guān)系。

    這一刻他全明白了,他從一開始就中了他們的計謀,“你們廢這么多心思難道只是為了揭露我?”

    閆奕和澤歡兩人同時以一種奇特的目光看向閆懷仁,“你想多了。”

    “當(dāng)然是為了在大部分武林人士都會聚集在一起的大會上,說服你們與魔教聯(lián)手……”澤歡運起內(nèi)力將聲音送到每個人耳邊,話還沒說完就聽到了從下面?zhèn)鱽淼囊宦曈忠宦暤芈曈懼櫫R。

    “魔教?不可能!”

    “我們與魔教勢不兩立!”

    大廳內(nèi)的名門正派的掌門也瞪著眼睛搖頭,完全不同意和魔教扯上一點關(guān)系。還能說話的閆晨昭和閆如萱把嘴緊閉觀望著事態(tài)發(fā)展。

    閆奕聽著大片討伐的聲浪面容難看,里面甚至已經(jīng)有了侮辱澤歡的言論。

    “諸位俠義志士,難不成比魔教還不懂國家興亡,匹夫有責(zé)的道理?”澤歡站在樓梯上,金色光暈照在他的臉上如神祇降臨,他語氣高昂表情卻十足的淡漠,民眾、責(zé)任什么的他都不在意,走正道還是走邪道對他來說都沒差。

    只是有個笨蛋希望天下和平。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現(xiàn)在國家需要你們,抗擊異族是中原兒女應(yīng)盡的義務(wù),不分什么正邪兩道!”

    這一下暴動的武林人士不說話了。

    話說道這個地步已經(jīng)有不少聰明人意識到這個人來自哪方勢力。

    “敢問您的真實身份?”宋清寒在擂臺上維持著盤腿而坐的姿勢,早在藥物發(fā)作之時他就試圖用內(nèi)力沖破桎梏卻沒想到嘗試到現(xiàn)在也不行,他身旁還有昏睡的梅無許。

    宋清寒仰望著沐浴陽光的閆公子,心里有了個荒誕的想法,片刻后又把這個想法拋之腦后。

    畢竟怎么可能是那位。

    “等事件結(jié)束后就知道了。”澤歡毫無留戀轉(zhuǎn)身進(jìn)了大廳。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安排伏擊的人手和轉(zhuǎn)移兵力,現(xiàn)在不管正道還是魔教在此時就只是好用的兵。

    自那次武林大會后,閆家徹底落寞,閆懷仁被下獄財產(chǎn)全部充公,閆夫人帶著兩兒一女回了江南娘家。宋清寒還是當(dāng)上了武林盟主只是何婉回了魔教,搖身一變成了魔教圣女,師妹也跟著那兩人離開,剛開始他還傷春悲秋后來帶著大家奔赴戰(zhàn)場之后就沒心情想東想西了。

    閆奕穿回暗衛(wèi)首領(lǐng)的黑衣帶上銀面處理了不少蠢蠢欲動的探子,暗七已經(jīng)生龍活虎地被安排了新任務(wù),梅無許被安排到沈雁回身邊做護(hù)衛(wèi),即是保護(hù)又是學(xué)習(xí)。

    一個月后,異族大舉來犯,邊關(guān)來的奏折一籮筐一籮筐地往朝廷送。

    好在之前抄家的了不少金銀,國庫富裕籌備軍需不成問題。

    終于在七月初七這日,朝廷決定出軍,揮師北上。

    晴空萬里的城樓頂上,大臣與皇帝親自為大將軍踐行,五十萬大軍排列整齊立在城門之外,旌旗飄飛帶著無上威視。

    “臣,必為陛下帶來勝利。”閆奕身穿盔甲單膝下跪,冷俊又棱角分明的臉上帶著灼灼其華的熾熱。

    在眾多大臣的注視下澤歡身穿明黃龍袍扶住了對方,雙眼對視之間脈脈流動著只有彼此心知肚明的情誼,“朕相信你。”

    “陛下,保重。”轉(zhuǎn)身臨走前閆奕低聲說道,之后大步離去,黑色披風(fēng)獵獵作響。

    沈雁回和李如意立在皇帝身側(cè)注視著大軍,從城樓上望下去只能看到綠豆大的人影翻身上馬,而他們的陛下就這樣看著。

    一場戰(zhàn)事最快可以持續(xù)多久,之前的史書上沒有記載,而今的史書上有了。

    從京城趕赴邊塞行軍千里就走了大半個月的時間,更有借調(diào)沿途軍隊的時間到了主戰(zhàn)場已經(jīng)一個月了。

    而這場戰(zhàn)役打完就只用了三個月。

    大軍凱旋而歸之時也已到了年末,城墻上早早掛上了紅燈籠,鞭炮噼里啪啦地響著。

    白雪紛紛揚(yáng)揚(yáng)灑落在天地,城樓上久久佇立這一身披紅色鎏金大氅的男子,雪落在他冷清的眉眼襯得他整個人如冰砌出來的玉人。

    突然他凝視著城下不動了,冰凍的死水被注入鮮活的生機(jī),嘴角上揚(yáng),如吃到糖果的孩童。

    騎著烏云甩開軍隊的閆奕迫不及待地奔赴而來。

    【海晏升平完成100%,宿主閆奕,宿主澤歡任務(wù)完成。】

    009平淡的機(jī)械音在兩人腦海里響起,隨后天旋地轉(zhuǎn)。

    ——

    山巒被攔腰折斷,到處都是破敗與毫無生機(jī)的殘破景象,烏發(fā)雪服的青年靜靜躺在樹下,只有平穩(wěn)的呼吸昭示著青年還活著,腰腹間不斷地往外留著血液,外面滲出的血液染紅了白袍。

    澤歡是被腹部的疼痛喚醒的,他沒有睜眼,默默調(diào)動僅剩的靈力放大自己的感知。

    可是,沒有。

    沒有閆奕的氣息。

    草木的清香與血腥味兒交織構(gòu)成讓他作嘔的味道。

    所以,是夢?還是跑了?

    纖長的睫毛顫動,陰翳與混沌在眼底交匯,構(gòu)成漆黑如深淵的寒涼愛意。

    第152章 世界源(2)

    鮮血從腹部滲出好像帶走了身體的溫度, 澤歡仰望著虛空,陽光透過斑駁的樹影映照在他毫無血色的臉上。

    風(fēng)溫柔地拂過澤歡的側(cè)臉,他如石像靜默無言。

    他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閆奕正坐在他身旁, 焦急地伸手觸碰他的臉頰,腹部, 一次次卻只能從中而過。

    “009!”閆奕陰沉地注視著漂浮在空中的系統(tǒng),身上黑紅的魔紋翻滾如靈活的游蛇快速占據(jù)他半邊臉, 一邊詭魅扭曲一邊俊美無儔。

    【因為未知能量干擾在投放投放時產(chǎn)生了深度的等離子效應(yīng)。簡單來說, 卡bug了。】

    明明是平穩(wěn)的機(jī)械音卻還是讓人感受到009的驚慌,009掃描到閆奕宿主快要到峰值的憤怒,代碼都不穩(wěn)起來了。

    入魔buff的加持下閆奕宿主可是什么都能吞, 它的小命就在對方一念之間。

    【我,清除一下緩存再重新投放, 就可以了,只是可能會帶來微妙的影響。】

    “那就清。”比起什么微妙的影響閆奕更在意澤歡,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醒來之后沒看到他時澤歡會多么不安。

    【嘀,清除緩存中……】

    系統(tǒng)的聲音剛響起閆奕就直挺挺地昏迷了過去,意外的是這一砸切切實實砸到了澤歡。

    本就受傷的身體被這一砸直接吐出血來,蒼白的嘴角被染紅澤歡臉上卻帶著心滿意足的笑容,隨后也昏迷了。

    一晃神的功夫,再次睜眼閆奕就發(fā)現(xiàn)自己換了個地點,磚瓦蓋成的農(nóng)家院子, 裊裊炊煙從屋子里升起。

    清風(fēng)、空氣中傳來米粥的香氣都十分真實,閆奕能感受到周身微薄的靈氣, 證明世界沒有換, 掐了最基礎(chǔ)的清風(fēng)決之后卻無事發(fā)生,甚至樹頂飄散的枯黃落葉直直穿過了他的身體。

    而百尺之內(nèi)唯一的活物在屋子里。

    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孩站在灶臺旁用鐵勺翻攪著鍋里的粥, 他不過七八歲的年紀(jì),身高還沒灶頭高就踩著木凳開始做飯了。

    閆奕注視著不到他大腿的小孩,皮膚蠟黃瘦骨嶙峋,攪拌的動作十分笨拙讓人擔(dān)心會不會跌進(jìn)鍋里。

    等待鍋里白粥開始冒泡,小孩蹲下拿著燒火棍扒拉柴火,煙熏火燎間被嗆了正著,透亮的眼睛泛起水潤的濕意。

    一瞬間的既視感讓閆奕怔愣,他伸出手隔著距離描繪著對方上揚(yáng)的眼尾,好像在哪里見過。

    “二巧!飯做好了嗎?”

    門外傳來女子的叫聲,二巧不顧還燙手的瓷碗捧著就端到女子面前。

    女子身穿過時的錦繡羅衣,臉上濃妝艷抹,頭上也是珠釵環(huán)繞,只是指甲上的受損的蔻丹昭示著她的落魄。

    看著平平無奇的一碗白粥女子嘴角撇了一下,毫不猶豫揮手打落,“我是你娘,你就拿這些東西糊弄我呢!”

    “讓你去貴人那跪著說幾句吉祥話怎么了!拿的賞錢都夠一周的花銷了,我辛辛苦苦把你從樓里帶出來,你為我磕個頭都不愿意,白眼狼!”

    說完狠狠唾棄一眼低頭不語的孩子扭頭就走。

    “娘……”二巧看著女子的背影叫了一聲,女子停頓片刻還是提著裙擺走了,小孩面無表情地攥緊被燙紅的手,以痛止痛,像是習(xí)慣了。

    他知道娘只是心里不痛快,其實還是喜歡自己的,不然跑出來就不會帶上他這個拖油瓶。

    安慰完自己二巧拿起掃帚把撒了的白粥掃到角落,夜間也許會有野貓來吃。

    月上梢頭,躺在床上一直聽著門口動靜的二巧耳朵動了動,兩道凌亂的腳步一前一后的在門口踏步,然后推開了另一扇門。

    “鳳蓮,你的手好滑,比家里的母老虎香多了。”

    “李郎,你壞!”

    墻如紙薄,另一個房間男女葷話,顛龍倒鳳的聲音原原本本傳到這個房間,閆奕看著床鋪里睜著眼睛的小孩沉默著,白天他什么都試過了對方完全無法接受他的信息。

    他只能以旁觀者的視角觀看著,還不能離開太遠(yuǎn),否則會被自動傳送到這個孩子身邊,或許等到009清完緩存這場意外就會結(jié)束。

    第二天一早,二巧開始燒火做飯,鳳蓮依舊不吃,只在坐在凳子上看著自己新染的蔻丹。

    二巧捧著碗吃得飛速。

    鳳蓮?fù)傻哪樠凵窨駸岷孟窨吹搅四俏欢骺偷挠白樱R上,馬上她就能擺脫這窮苦又低賤的生活。

    一個出身低微的煙花女子懷上了修士的孩子,還順利出生了,她打聽過那家人子嗣艱難,只有一兒子,只要她兒子監(jiān)測出有靈根,她就能成仙人的妾室!

    而今天就是門派選人,免費給孩童測靈根的日子,也是她精心挑選的地方,離澤府近。

    等兩人到了村口,衣袂飄飄的仙人正擺著法陣,只見金光一閃磨盤大的地面亮起細(xì)致的紋路,圍在周邊的百姓接連發(fā)出驚嘆。

    “真仙家手段啊!”

    抱劍的小童神色倨傲,輕輕開口聲音卻傳出老遠(yuǎn),“我們清風(fēng)派選外門弟子可是很嚴(yán)格的,三靈根以下者不要,品行不端者不要,口拙木訥者不要!”

    話音剛落不少帶著孩子前來的父母已經(jīng)開始退縮了,鳳蓮卻與眾不同直接拉著二巧第一個走向法陣。

    閉眼的老者抬起眼皮掃了掃,法陣很快在上空浮現(xiàn)出字體的虛影。

    “水火雙靈根。”老者低聲念出,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竟然真出了一天才,可惜是兩相克靈根。

    二巧看著頭頂?shù)淖舟E漸漸消散,然后感覺被風(fēng)一推自己就離開了法陣范圍。

    老者摸著胡須看向這個孩童,心里盤算著怎么把人帶回去。

    “二巧真是娘的寶貝。”鳳蓮驚喜地抱緊她的寶貝兒子,她終于能擺脫這讓人作嘔的生活了。

    閆奕站在二巧身后眉頭緊鎖,明明一副母慈子孝的畫面他卻隱隱覺得不對。老者記錄好名字、籍貫、年齡與靈根后還沒開始介紹就發(fā)現(xiàn)這對母子已經(jīng)離開了。

    二巧正暈乎乎被娘抱緊進(jìn)懷里坐馬車,這是他第一次坐馬車,搖搖晃晃地很有意思,半途娘叫停了馬車,他看著娘掏出全部積蓄給他買了好看的衣服。

    “娘,我們?nèi)ツ睦铮俊倍蓳Q上新衣掀開窗簾看著外面人流,發(fā)現(xiàn)這條道路十分陌生。

    “我們?nèi)ミ^好日子。”

    鳳蓮笑得很開心,是二巧從未見過的輕松笑容。

    馬車在澤府偏門停了下來,然后二巧像精心打扮過的貨物被推到一管事的面前,他看著娘涂著口脂的嘴張張合合,管事的表情也隨著變了又變。

    他明白了,這個家里有他的親生父親。

    緊接著他又走了同一邊流程,只是這一次多了一個取血的步驟。

    二巧和鳳蓮被安排在明客廳,路過的仆人婢女往返之間時不時投來怪異的視線,鳳蓮神色躲閃不自在極了,二巧冷漠地坐在椅子上,心懷警惕。

    隨后一身穿鴉青緙絲云紋玉錦長袍,頭戴金冠的青年男子走了出來,他衣衫華貴眉眼帶笑,看到鳳蓮與二巧就是一頓詢問,直接認(rèn)了二巧這個兒子,鳳蓮也收入房中。

    二巧總覺得對方的笑不達(dá)眼底,透著冷意。

    但他有了新的名字——澤歡。

    第153章 世界源(3)

    他們被安排進(jìn)在大宅子生活有溫暖的被褥, 上好的吃食,還有供他使用的下人,說不上好與不好, 但娘很開心。

    只是他有些惦念前些日子測靈根時那位老者說的,他有成仙之資。

    澤歡站在屋檐下仰望著蔚藍(lán)的天空, 他和娘已經(jīng)在羅玉閣住了一個多月,如果對方是因為資質(zhì)才認(rèn)下他, 那么為什么沒有其他安排了?

    這個問題閆奕也在思考, 從踏入這間雕梁畫棟的宅院時他就想起來了,他曾來過,這個澤家被他屠了滿門, 然后在地牢里隨手救了一孩子。

    隨手救人之事在入魔之前他做過太多,更何況那是在他那個狀態(tài), 小孩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結(jié)合澤歡曾說漏嘴的話。

    那個會瞪人咬人的狼崽子原來是澤歡?

    閆奕站在幼年澤歡面前, 七歲的孩童還不到他大腿,想起他當(dāng)時在地牢里看到的凄慘場景,再看看臉上還掛著嬰兒肥的澤歡。

    一瞬間恐怖的威視蔓延而開卻無法對現(xiàn)世造成任何影響。

    澤歡依舊仰望著天空,突然他那只見過一面的父親派人來找他,說是給他介紹家人。

    路過走廊穿過唐苑最后在主院的書房停了下來,仆人恭敬地推開門立在一旁,澤歡看著里面樂呵呵哄著小孩兒吃糕點的父親看向仆人, “父親和兄長是什么靈根?”

    一瞬間仆人的臉色蒼白起來,額頭也冒著虛汗訥訥不敢言。

    澤歡明白了必然是在他之下。

    他一個外人夾在中間, 這場見面恐怕來著不善。

    再怎么成熟現(xiàn)在的澤歡還只是一個孩子, 閆奕看著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幼時澤歡,寬大的掌心放在對方頭頂安撫地拍了拍。

    澤歡邁開腿, 已經(jīng)萬分謹(jǐn)慎地在腦海里演練要是一會兒被敲打要怎能糊弄過去。

    剛出現(xiàn)那對父子紛紛看了過來,他的插入就像一個休止符硬生生打擾了兩人的天倫之樂。

    “這是你哥哥澤承逸。”澤云山向懷里的兒子指著澤歡解釋,“這是你的弟弟。”

    “你們兩人是互相扶持的兄弟。”

    癡肥的孩童眼里滿是惡意,他伸手抱住自己父親的手耀武揚(yáng)威地瞪著澤歡,澤云山拿出手帕擦了擦兒子嘴邊的點心渣。

    “逸兒身體不好,需要至親之人的血做藥引。”

    澤歡心里猛得一跳,還沒學(xué)會遮掩的臉上滿是抗拒,天上掉餡餅的事果然不會落在他身上。

    “怎么,你不愿意?”

    澤歡垂著頭,沒錯,他不愿意,他生在世間唯一屬于自己的只有這身體和娘,所以,他只能咬牙咽下這份屈辱。

    “我……愿意。”

    “歡兒,不用害怕只取一小碗血,很快就結(jié)束了。”澤云山滿意地點頭,話剛說完就有女婢端來托盤。

    成年男子一拳大的金碗與一鋒利的小刀放在潔白柔軟的絲綢之上,女婢看著乖巧伸出手來的孩童握著小刀的手幾乎拿不穩(wěn)。

    寒涼的刀刃在白嫩如藕節(jié)的胳膊上劃過,刀刃薄如蟬翼劃在柔軟的手臂內(nèi)側(cè)先是一涼,然后是微微的刺痛,最后變?yōu)槿缁馃话愕淖茻帷?br />
    澤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血液從身體里流出,閆奕知道小崽子記仇了。

    取完血后澤云山開始假惺惺地關(guān)懷備至起來,衣食住行無微不至的問了個遍,澤歡也一一道來做足了孺慕父親的孩童。

    “我能問一下再此之前哥哥的藥引是誰嗎?”澤歡面帶微笑近乎乖巧地套著信息。

    剛?cè)⊥暌煌胙耗樀鞍椎南窦垼^承了沐城名妓的相貌看著十分惹人憐愛。

    “是逸兒的母親,你也應(yīng)該尊稱她一聲夫人。”

    澤歡再次低下頭隱下嘴角諷刺的弧度,既然要尊重夫人那為什么不取你自己的血。

    回到羅玉閣,鳳蓮立刻趕了過來,一股腦的問著澤云山的事,問完不等回答又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的思念,罵男人薄情。

    澤歡摸著自己干裂的唇瓣,他親愛的娘親沒有發(fā)現(xiàn)嗎?還是說發(fā)現(xiàn)了卻不在意。

    意思到這點之后澤歡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起來,就好像失去了賴以生存的空氣,他如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可憐的,哀戚的,祈求著生他哺育他的娘親的回應(yīng)。

    “娘,爹讓我為哥哥放血。”

    “乖孩子,忍忍,忍忍就過去了。”鳳蓮怔了怔,隨即輕柔地?fù)崦鴿蓺g的頭頂。

    可回應(yīng)跌入了谷底。

    放血有一就有二,剛開始還隔一個月一次,后來變得半個月一次,再到現(xiàn)在近乎三天一次。

    再精心的照顧都趕不上澤歡消瘦的速度,很快,進(jìn)入澤府養(yǎng)出來的嬰兒肥沒有了,兩頰凹陷眼睛顯得又深又大,上好的羅衣穿在身上也是空蕩蕩的。

    這天又有人來請了,來的是一個頭發(fā)花白的嬤嬤,往日帶路的仆人站在對方身后。

    穿過熟悉的花園小道,鵝暖石硌得腳背生疼。

    剛踏入房門澤歡就意識到不對勁,沒有澤云山,主事的是一位美艷的少婦和一老頭。

    老頭伸手掐算著,看澤歡的眼神越發(fā)奇怪,驚嘆中夾雜著憐憫,“沒錯,果然是天陰圣體。”

    瞬間,一屋子的人看著他的眼神像是在看案板上的熟肉,恨不得人人分食了他,狂熱的垂涎讓澤歡不寒而栗。

    閆奕望著這一張張披人皮的惡鬼氣的破口大罵。

    “自從換了藥引,逸兒都能感受到靈氣了,可惡那澤云山竟然想獨吞能提升資質(zhì)的良藥!要不是游魚機(jī)靈我還不知道一月一次的藥變成了三天一次。”美婦人氣勢洶洶往桌上一拍,堅硬的紅木桌子直接散架了,“有了這畜生的血,我兒必能洗去凡髓,換成仙骨!”

    木屑崩到澤歡衣服上他看著近在眼前的房門,無力感把他完全淹沒。

    “要到仙骨這程度得用全身的血啊,再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老頭搖頭試圖勸說著。

    “爹!逸兒是你親外孫啊!你忍心看著他有登天梯的機(jī)會而生生錯過嗎?!”

    尖利的女聲在耳邊炸開,無形的威壓在美婦人身上散發(fā),那是切切實實屬于修士的威壓。

    澤歡的胃里翻涌著,想吐又吐不出來,昏迷前他聽到那老頭假惺惺的補(bǔ)充了最后一句。

    “只有新鮮的血液才有用。”

    即使沒有意識瘦小的孩童也不自覺抽搐著。

    今天被送回羅玉閣的是一具尸體,興沖沖讓兒子看她新衣服的鳳蓮看到地上蒙著白布的澤歡一下子癱軟在地,她瞪著游魚立刻起身就要去找澤云山。

    游魚不緊不慢地掏出一瓶丹藥遞給鳳蓮,“夫人賞你的青春永駐丹。”

    意思是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那我兒子就這樣不明不白死了嗎!”鳳蓮歇斯底里地大喊著,搶過游魚手里的丹藥瓶就往地上摔。

    白色瓷瓶裂開露出一粒通體白粉的藥丸,瓶子破裂的一瞬間藥香彌漫,令人聞之精神一震。

    “澤云山……對,澤云山!”鳳蓮慌不擇路地往外跑著,連兒子的身體都沒想著看一眼。

    游魚望著對方的背影嗤笑一聲,把珍貴的丹藥撿起來用手帕放到澤歡的身體旁,自言自語地說著,“你信不信到最后她還是會吃了這丹藥,下輩子投個好胎吧,父不親娘不愛,太苦了。”

    垂落在身側(cè)的手不自覺顫抖著,這是一雙拿劍的手,此時卻抖地不成樣子,閆奕雙眼微紅盯著澤歡小小的身子蒙上白布的樣子,連呼吸都困難起來。

    他知道后續(xù),澤歡不會死,可等待對方的是永不見天日的地牢,如被豢養(yǎng)的畜生一般被隨意取血。

    一盞茶過后,鳳蓮回來了,她連羅玉閣大門都沒出去成功,門口有夫人的人,大廳里只剩下她和澤歡,她失魂落魄地揭開白布,第一眼就對上了澤歡無神的眼睛,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而旁邊是放在潔白手帕上的珍貴丹藥。

    她顫巍巍地伸出手把澤歡的眼睛合上,看著面色青白如同沉睡的澤歡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指腹放在對方鼻下。

    沒有鼻息。

    真的死了,她相依為命了七年的兒子。

    鳳蓮渾渾噩噩地走出大廳直挺挺地往床上一躺,盯著天花板腦海里不斷浮現(xiàn)著澤歡的一幕幕,紅樓懷孕時她給媽媽上交的大半身價,出生時恨不得掐死對方的陣痛,她脾氣不好時笨拙討好的笑容……

    這一夜,很漫長,漫長到鳳蓮以為白天不會到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jìn)床幃,鳳蓮睜開紅腫熱痛的眼睛,就聽到一稚嫩的童聲。

    “娘,我們逃吧。”

    鳳蓮下意識往被子里躲,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著出現(xiàn)在她床頭的人,相貌、衣服都沒變切切實實地是澤歡。

    冰涼的小手握住了鳳蓮的手指,她想都沒想直接甩開,她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眼看著對方越來越近,嗓子里只能發(fā)出哧哧的聲響。

    “娘,夫人要殺我,不逃的話我們遲早會死的。”澤歡認(rèn)真地與他娘分析利弊,“我們可以去清風(fēng)派,我會努力修行養(yǎng)你。”

    澤歡又一次握住娘的手指,像小時候那樣,清脆的響聲傳來,他愣愣地看著自己被打紅的手背。

    “死而復(fù)生,你就是個怪物!”

    “沒有,娘,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睡了一覺。”澤歡意識到他嚇到了娘無措地解釋到。

    鳳蓮不說話直直地盯著澤歡許久,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她的兒子已經(jīng)死了,她親自驗過,忽而她的臉上綻開了一道弧度,“好,晚上我們一起跑,就像逃出紅樓那樣。”

    澤歡眼里閃爍著驚喜的光,像討食成功的小狗,閆奕看著心里只有無盡的苦悶。

    窗邊的夜黑的看不清前路,細(xì)碎的柳條垂落在半空,清風(fēng)拂過,柳條輕柔地?fù)u擺像是送別臨別的旅人。

    澤歡帶著鳳蓮穿梭在澤府,出府的路線他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只要翻過前面這一道低矮的墻體,他和娘就可以自由了。

    可是,事與愿違。

    一步之遙的時候他往墻頭跑,可他的手腕被娘攥住,然后他們被抓住了,十多個人押送著他們。

    地牢門口,澤歡緊緊地攥著娘的衣裙思考著怎么保全兩人。

    “蓮娘。”

    鳳蓮驚喜地看過去,澤歡皺著眉雙眼滿是陰沉。

    “娘……”

    “別拉我,我不是你娘!”

    看著又一次被甩開的手澤歡明白了全部,鳳蓮拼盡全力奔向她想要的自由,落在原地的澤歡被推入深淵。

    澤歡眼前的光被門縫吞噬只留下一地黑暗,他緊緊攥著被扯下的衣料,衣料是上好的絲綢涼涼的很滑。

    搖曳的燭火試圖親吻孩童濕漉漉的眼角,縮成一團(tuán)的孩子像無神的石像。

    娘答應(yīng)了和他一起離開澤府,可是卻背叛了,他唯一的親人不要他了,是他不夠聽話嗎?還是說他本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物。

    混沌侵染了純稚,卑劣助長了陰暗。

    “澤歡,我在。”

    無人的角落里發(fā)出無聲的低語,無人聽到。

    第154章 世界源(4)

    數(shù)百年前, 瀾滄閆氏舉全族之力封印魔龍昀天,拯救蒼生而名滿天下。

    滄瀾大陸的小孩兒從小聽著父母祖輩說著閆氏的好,對那自出生起就帶著祖先遺像的閆氏幼子實屬好奇的緊。

    對方肯定吃的是滿是靈力的奇珍花草, 穿的是百年一吐絲的毓貞羅織。能拿劍就就有名師指點,能戲水就有溫泉玩樂, 玩具多的數(shù)不勝數(shù)。

    爹娘寵愛,捧在手里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

    然而實際上, 被神化的閆氏幼子閆奕被認(rèn)為是不詳之子,出生時魔紋纏身,母親也靈力潰散而亡, 長老一句“魔龍之孽,必以德教化”奠定了閆奕被馴養(yǎng)的一生。

    食飲不可過, 避免生出口欲;居處不易鬧,避免生出樂;傷無辜者不可輕饒;他人求助者不可不管;不可淫樂;不可暴戾恣睢;不可輕視人命;不可為亡者歌。

    從能拿劍之時就有白衣飄飄之人教導(dǎo)閆奕除魔, 第一次把劍捅進(jìn)黑兔子的身體閆奕問為什么,白袍人報告長老此子對魔物有憐憫之心。

    許許多多的白袍人圍在閆奕身邊向他扔了一地黑兔子,暴躁發(fā)狂的魔物被迫或主動撞到閆奕手中的劍上,鮮血染紅了稚嫩的手心,從此他不再問為什么。

    平靜地遠(yuǎn)離人群,日日以劍譜為伴,練劍、被評估心性、練劍、被評估心性、練劍、被評估心性, 依次循環(huán)往復(fù),直到閆氏需要他的劍去獵殺肆意妄為的魔物、去打敗上門挑釁的客人。

    身高不過五尺劍的孩童以絕無僅有的強(qiáng)大實力讓唱衰滄瀾閆氏之人銘記, 滄瀾閆氏的尊嚴(yán)不可撼動。

    閆氏硬生生把一個孩童養(yǎng)成了高臺上端坐的泥像, 還是有求必應(yīng)的神佛泥像。

    巨大的古樹下,年僅八歲的孩童手握比自己還高的配劍重復(fù)的做著劈砍刺的動作, 潔白的花瓣洋洋灑灑地飄落,落在閆奕頭頂、肩膀。

    “滄瀾閆氏……我記住了。”花瓣從澤歡身體里穿過零落到泥土上,他站在古樹下注視著幼年的閆奕,對方手短腿短精致可愛如一白玉團(tuán)子,眼神卻古板無波仿佛什么都無法引起對方的關(guān)注。

    他看著小小的閆奕,連頓熱飯都不吃,清心丹和辟谷丹輪著來,整天板著張冷臉,每日兩點一線,小院、外出除魔。

    現(xiàn)在的閆奕已經(jīng)長成少年不單單是滄瀾閆氏的“兵器”,還是凌軒閣閣主的親傳弟子,被譽(yù)為“道子”。

    道教佛教之爭已經(jīng)千年,在凌軒閣閣主算出天命之時搶先一步把閆奕拐進(jìn)了凌軒閣,“道子”這個稱謂就牢牢焊死在了閆奕身上。

    凌軒閣在整個修真界都有著特殊的地位,第一任閣主飛升之時曾留下有關(guān)封印魔龍的只言片語,百年前閆氏就是因此才在蒼生大劫之時從三流末家一躍成為鼎盛的名家。

    占卜、看天命、算卦才是凌軒閣的本職,道子備受宗門的信賴,除魔衛(wèi)道、濟(jì)世救人不在話下,但就是不會本職。

    與閆奕勾肩搭背,暗送秋波的男修女修多得數(shù)不勝數(shù),而閆奕對此從頭到尾只有一個表情,冷漠。但對困難者有求必應(yīng)的名聲早早傳了出去,即使操心的師傅囑咐的再緊,閆奕還是會被騙去靈石與功法。

    連帶著整個師門都開始擔(dān)憂起來,師兄弟姐妹們約好了,大師兄出任務(wù)時身邊必須有一個助手,就怕他們?nèi)藥浻謫渭兊拇髱熜直或_了,哪怕閆奕是實力最為強(qiáng)大,還擅長越級挑戰(zhàn)的劍修。

    澤歡猶如背后靈一般,閆奕走那里他跟那里,看著閆奕冷硬的表情漸漸變得柔和,把他的師門真正放在心上,開始在師弟師妹的糾纏下嘗試飲酒、吃美食、參加廟會……

    人世間的美好有人帶你看過,這也很好,比起冰封著自己的閆奕,澤歡更喜歡鮮活的,有人性,能感到快樂的閆奕。

    只是有些遺憾,這些美好不是由他帶領(lǐng)對方一一感受。

    萬千燈火下澤歡注視著閆奕,閆奕看著如團(tuán)雀般嘰嘰喳喳的師弟師妹,冷峻的側(cè)臉帶著放松的笑容,引得不少娘子偷看,荷包、手帕不要錢般往他身上扔著。

    如果事情一直這樣發(fā)展下去,閆奕或許會在這一任閣主飛升之后接任凌軒閣成為新閣主,歷史上唯一一個劍修閣主,繼續(xù)他那拯救黎明蒼生的宏偉夢想。

    可是情況直轉(zhuǎn)向下。

    一次秘境里,閆奕為護(hù)師弟安全逃離拼著透支生命的代價強(qiáng)行沖破元嬰屏障,借著呼嘯而至的天雷,單挑活了千年的化神修士。

    經(jīng)脈被震碎,靈根被拔出,鮮血染紅了大地,天之驕子徹徹底底淪為了廢人,而那化神修士魂飛魄散的干干凈凈。

    一個廢人如何做得了一閣三宗十二派里凌軒閣的“道子”?

    回到凌軒閣,閆奕不忍讓師傅為難,主動請求師傅卸下“道子”的稱謂,師傅拒絕了,還以全閣之力尋找能讓閆奕回復(fù)的辦法。

    第一次感受到手無縛雞之力的閆奕只能躺在床鋪上,吃飯喝水都得有人照顧,師弟師妹們還經(jīng)常來看望他,說些閣里發(fā)生的新鮮事。

    什么付清覺得御劍飛行很瀟灑偷偷跑去后山練習(xí)結(jié)果把腿摔斷了,什么最小的師妹愛上了一個凡人抓耳撓腮地想著怎么跟師傅交代。

    “還有,還有,凌軒閣來了個天才小師弟!”賈文珠眼睛放光贊嘆不已,“先天神骨,冰系單靈根,雖然來自下位的敕建大陸耽擱了些許時間,但入閣短短半個月已經(jīng)連跳三級了!”

    一旁的安沖直接上前捂住賈文珠口無遮攔的嘴,在成這樣的大師兄面前吹噓新來的小師弟,這不是剜大師兄的心嗎?

    閆奕靠在床頭,烏發(fā)垂落在胸前,漆黑的瞳孔沉靜地看著打鬧的師弟師妹,聲音平淡帶著溫和的笑意,“不礙事,我對這位小師弟也很感興趣,他的名字是?”

    “澤承逸,今年才九歲呢!”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閆奕?我看不過是個廢人啊。”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安沖皺著眉頭盯著不請自來的小豆丁聲音都透著厭煩,“這兒是新開的弟子能來的地方嗎?!”

    聲吼如雷炸在澤承逸耳邊,從小到大從沒有人敢這樣吼他,沒換血時是這樣,換血后所有人恨不得把他寵到天上去,他瞪著眼睛大叫,“你敢吼我!我要讓師尊狠狠懲罰你,打你鞭子!”

    “我?guī)熥鹂墒敲顟?yīng)真人王理仙!”

    空氣死一般寂靜,妙應(yīng)真人正是凌軒閣的閣主,閆奕的師傅。

    第155章 世界源(5)

    “師傅怎么會收了你?”賈文珠一改之前推崇的姿態(tài), 在澤承逸罵自己尊敬的大師兄是廢人之時她就恨不得把之前的夸贊投進(jìn)狗肚子里去。

    “不可能師傅收徒最看中品性,怎么可能收下你這個毫無憐憫之心的孩子。”

    澤承逸下巴一抬神情倨傲,鼻孔對人的姿態(tài)實在不討喜, 安沖擰著眉,要不是有門規(guī)束縛他直接會開始揍人。

    “我可是神骨!師傅說我生下來就是來救世的!”澤承逸從胸口掏出妙應(yīng)仙人的弟子令牌大大方方地給這三人展示一番。

    八卦盤的令牌下墜雙喜結(jié), 可抵擋元嬰修士三次全力攻擊,是名副其實的弟子令牌。

    “即使如此, 那就應(yīng)嚴(yán)加約束自己來承擔(dān)自己的責(zé)任。”閆奕沉聲說道, 摸向腰間那里有一塊兒一模一樣的令牌。

    這老掉牙的話讓澤承逸嗤笑一聲,沒有說話眉眼流露出的不屑與自得讓他面團(tuán)般的臉染上刻薄的印記。

    這由神血滋養(yǎng)而出的神骨本該屬于澤歡,生來就是來救世的這句批語也本該屬于澤歡。

    澤歡坐在閆奕床邊愛憐地親吻著閆奕的發(fā)梢, 沒想到他那蠢兄長和閆奕竟然有這么一段淵源。

    要是出現(xiàn)在這里的是他,他會成為閆奕的師弟, 會日日陪伴在對方身邊,絕不會讓他的愛人在臥床養(yǎng)病之時暴露魔紋, 眾叛親離。

    不過,一起和大師兄被門派追殺浪跡天涯也不錯。

    想著想著他看向澤承逸的眼里已經(jīng)布滿陰森的殺意,只可惜他不能更改既定的過去,不然,他就親手把澤承逸宰了,再把小時候的自己從地牢里撈出來丟到這時候的閆奕身邊。

    這時候的閆奕很好騙也容易心軟,會把他養(yǎng)起來吧。

    在安沖和賈文珠聯(lián)手下把澤承逸敢了出去, 臨走前對方的叫囂簡直讓兩人怒不可遏,兩人你一眼我一語的寬慰著病弱需要保護(hù)的大師兄。

    躺在被窩的閆奕并沒有師弟師妹們擔(dān)心地那樣被氣得氣血翻涌, 只是有些不理解師傅為什么會收下澤承逸, 這個孩子打個照面就會明白此子性惡,與凌軒閣的收徒標(biāo)準(zhǔn)不相符合。

    難不成只是因為一句救世的批言?就像當(dāng)初因為自己是天命而收下他一樣?

    閆奕望著窗邊, 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潔白花瓣被風(fēng)吹得飄落四散,又零落成泥,不知為何他心里隱隱不安。

    在閆氏他是“魔龍之孽”,那么在師傅眼中他是閆奕還是“天命”?

    在山谷里養(yǎng)病的日子十分平淡,閆奕如植物人平躺在床上,前天師傅剛請來蓬萊的修士把他經(jīng)脈接好,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亂動,要等三天的恢復(fù)期之后才可以嘗試下床走動。

    閆奕閉著眼嘗試凝聚靈氣,功法運轉(zhuǎn)了一個周天只凝聚了一縷清煙的靈氣,與之前心隨意動就能調(diào)用龐大的靈氣完全不同,就好像身體在排斥靈氣一般。

    難不成是因為沒有了靈根?

    “廢人!廢人!”

    孩童尖利的嗓音十分刺耳,閆奕閉上眼睛嘆氣,這叫澤承逸的小孩很吵。

    自從他那次說教了一番之后,對方有事沒事都會來嘲諷他幾句,以此來獲取滿足感。

    緊閉的門被踹開,澤承逸一身白色弟子服,頭上插得玉簪都是三品靈寶,他環(huán)顧一圈嫌棄地拉了張椅子坐下,癡肥的臉上掛著滿滿的惡意,“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好像我家里養(yǎng)的畜生。”

    閆奕掀起眼皮冷漠地瞥過這個九歲的孩童,“得魚而忘荃,得意而忘言。蛇蛇碩言,出自口矣。①”

    先是罵對方得意忘形,后面又罵言語淺薄虛偽。

    澤承逸沒聽懂,但不妨礙他知道這躺床上的癱子在罵他,在家里在師門誰不是捧著他,五官變形瞪著眼掐起五行控火術(shù)就往閆奕臉上扔。

    蹴鞠大的火球憑空出現(xiàn)舔舐著空氣,灼熱的溫度上升,就算火球近在咫尺閆奕表情都沒動一下,在碰上他臉上肌膚之時如撞上無形的屏障,火球頃刻間消散了。

    澤承逸猙獰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顯得十分滑稽,他大喊著,“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是廢人了才對!”

    閆奕躺在床上眼底滿是的漠視,他看澤承逸就像看一只螻蟻、一個螞蚱,他實在沒什么好說的。禁制、法器、陣法,他修養(yǎng)的山谷里這些多的是。

    這是澤承逸第一次吃癟,他狠狠瞪著閆奕把門摔得震天響,在心底發(fā)誓一定要把這癱子趕出凌軒閣,他才是閣主唯一的親傳弟子。

    或許真有上天眷顧,他還真誤打誤撞與閆奕有仇之人搭上了線,他們給閆奕下藥,澤承逸負(fù)責(zé)叫閣主來親眼見證閆奕入魔瞬間,不怕閣主不把他逐出師門。

    三日后,山谷。

    閆奕看著玉瓶里的辟谷丹與清心丹目光復(fù)雜,想不明白怎么會有蠢貨給統(tǒng)一發(fā)放的丹藥里下藥,還是這種沾染了濃烈魔氣的藥。

    在他的眼里丹藥上糾纏的魔氣如黑夜里的星火散發(fā)著濃烈的氣味,他把丹藥倒出來準(zhǔn)備仔細(xì)辨別,那上面纏繞的魔氣卻順著指尖鉆進(jìn)他的身體。

    如魚入大海好似他的身體天生就是容納魔氣的容器。

    閆奕垂目,濃密的睫毛剪影落在眼下與高挺的鼻梁構(gòu)成完美的畫卷,此刻他的丹田活了過來一樣,渴望著被魔氣填滿。

    “師傅!就是他,我親眼看到了,他身上有魔紋!”澤承逸大聲呼喊著,眼里的算計成功的得意遮都遮不住。

    “大師兄你一直在騙我們嗎?!”安沖緊握著法器低吼著。

    “魔鱗!魔龍!大師兄你怎么會是魔龍昀天的轉(zhuǎn)世!”賈文珠靠近師傅顫抖的聲音夾雜著哭腔。

    閆奕抬頭目光直視著他的師傅,火焰般的黑色魔紋侵染了他全身,此刻他一點沒有執(zhí)劍為天下先的浩然正氣,三歲小兒看一眼就會嚇哭。

    王理仙目光一如往常地溫和,下手卻干脆利落打斷他請蓬萊修士辛辛苦苦接好的經(jīng)脈,“閆奕,我們師徒情分已盡,這是你的天命。”

    “我曾耗費百年壽命向天道問卦,登天梯何在,天道答,魔頭降世以氣化形。”

    “可是魔龍昀天已經(jīng)被封印了,又談何降世?直到玉鼎散人閆不盡向我求卦,問是否處死一位無辜的嬰兒。”

    “封印魔龍的滄瀾閆氏的老祖問我這個問題,我就知道我等的魔頭降世了。”

    即使沒人能聽見澤歡還是撫過閆奕的額頭,指著仙風(fēng)道骨的王理仙,在對方耳邊低語,“你的師傅一直在期待你入魔,他根本不打算為你主持公道。”

    閆奕咬牙強(qiáng)忍著經(jīng)脈再次斷裂的痛苦,冷汗不停地從他額角滑落,他已經(jīng)聽不清師傅在說些什么了。

    劇烈的疼痛中他第一次意識到了,他是一個人。

    想要有人看到自己,想要有人拽著自己,想要有人義無反顧地打破世俗觀念獨獨屬于自己。

    可是都沒有。

    爹無視他,師弟師妹們恐懼憎惡他,師傅念著救世,他是惡的一方就必須被根除,哪怕他真真切切地從未踏錯一步,從未傷害無辜,也從未有過毀天滅地的念頭。

    突然一直以來堅持的保護(hù)弱小、濟(jì)世匡時的信念頹然崩塌。

    同時,胸口一陣鉆心的劇痛,一柄漆黑的六尺劍從閆奕心臟穿過,這柄劍名叫“沉淵”,是師傅在他成人禮那天所贈。

    閆奕撫摸著胸口流出來的鮮紅血液,不受控制地低笑著,原來他的血液是紅色的,不是魔頭般的黑色。

    他這一生沒有造過一場殺孽,臨死前不如帶一人走吧。

    染血的手指向竊笑地澤承逸,下一秒對方脖子上出現(xiàn)一道血痕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隨后黑暗追趕到了閆奕眼前,他看著窗外的落花怔愣地,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被風(fēng)吹過的潔白花瓣是這樣的美麗。

    澤歡看著閆奕的身體漸漸涼透被草席一卷扔進(jìn)亂葬崗里,他仰望著頭頂黃橙橙的圓月,只覺得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

    寂靜的后山上風(fēng)聲呼呼作響如同鬼哭,黑暗里窸窸窣窣傳來影影綽綽的抓撓聲,烏鴉嘎嘎地亂叫著。

    黝黑的陰暗地里突兀地伸出一個胳膊。

    “沉淵”沉冤。

    第156章 世界源(6)

    聽到召令漆黑的沉淵從胸膛飛出落在滿是泥土的手心, 只是這次催動它的不是靈氣而是魔氣。

    劍刃如切豆腐般輕而易舉將草席劃破,閆奕盤腿坐在不知道哪具腐爛的身體上,身上的白袍被血跡與污泥沾染再不復(fù)潔白。

    他仰望著高懸在夜幕上的圓月, 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正在被魔氣一點點修復(fù)、改造。如果想快速回到巔峰的狀態(tài)他應(yīng)該穿過下位大陸去往魔界,可他聞著腐臭賞著月色奇異的并不覺得迫切。

    他成了世間最無拘無束之人卻也失去了一直以來的目標(biāo)。

    澤歡正彎著腰仔細(xì)觀察著被閆奕隨手一放的沉淵, 就是這把劍捅穿了他的腰腹讓他差點兒喪命,也是這把劍陪著閆奕在魔界殺出一條血路成為歷史上第二個一統(tǒng)魔界的魔尊。

    靜默無聲的閆奕被認(rèn)定為無害的枝丫, 短短一刻鐘時間烏鴉就踩在了閆奕的腦袋上發(fā)出粗啞喧鬧的嘎嘎聲, 很快就吸引了一大堆同伴過來。

    這一盛況很快也吸引了一青年的注意,他連拜帶叩地痛哭流涕撲到閆奕腳邊懺悔,“兒子不孝, 未能奉養(yǎng)您老!今就帶著大師送您老回鄉(xiāng)!”

    烏鴉沙啞地叫著,青年頭也不敢抬也就不知道他拜錯了人。

    “回哪里去?”閆奕平淡地問著。

    “當(dāng)然是回敕建大洲的沅陵。”青年下意識回到, 說完之后他立刻發(fā)現(xiàn)了不對,他爹的聲音沒這么年輕。

    他氣得渾身哆嗦, 大聲叫罵著,“你有病啊!亂葬崗冒充死人,晦氣死了!”

    同時一聲拉長了尾音的奇特腔調(diào)響起,“馬庸才你爹的尸首在這兒呢。”

    馬庸才狠狠踹了一下對方隨意放的長腿,閆奕收得快,他踩了個空還差點兒絆了個馬趴。

    看著青年頭也不回的背影閆奕兩指并攏,沉淵心隨意動刺入青年的身體用整劍出來, 馬庸才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快速地向遠(yuǎn)方走去。

    半盞茶后他又跑到閆奕面前跪下唱念做打與之前一模一樣。

    這個青年是個幽魂。

    閆奕看著青年第三次跪下來磕頭哭喊實在是吵鬧得讓人不得安寧,于是他給快要消散的幽魂一縷魔氣喚醒了對方的意識。

    彈了彈衣袖上的灰塵拎著沉淵轉(zhuǎn)身離開, 他記得澤承逸說過他家養(yǎng)著一個跟他很像的“畜生”。

    澤歡視線纏繞在馬庸才身上, 他知道這個鬼修,閆奕手下一左一右兩大護(hù)法之一, 原來兩人是這么認(rèn)識的。

    澤府,地牢。

    九歲孩童靜靜躺在圓臺之上,骨頭與皮肉似乎只有幾根線相連,唇色發(fā)青雙眼無神地望著壁上的燭火,燭火長明不滅被稱“人魚燭”。

    或許他還得感謝澤家的恩賜沒有剝奪他接觸光明的權(quán)利。

    澤歡看著貫穿自己琵琶骨的鎖鏈眼底滿是嘲諷,他聽著一滴一滴水滴落在水面的聲音,隨著水位上升聲音也逐漸不同。

    淡淡的血腥味兒彌漫在他鼻腔,澤歡慢半拍地眨了眨眼睛,漆黑一片的閃過類似期待的光芒。

    今天來取血的游魚晚了。

    不論對方是因為什么晚了,都不妨礙澤歡真誠地祝福澤府的每一個人不得好死。

    或許是他誠信的祈愿感動了上蒼,他真的等到了實現(xiàn)他心愿的神。

    地牢的石門被打開,陽光、微風(fēng)與花香迅速填滿澤歡整個心房,他蜷縮在冰冷的圓臺上,即使眼睛被刺得生疼他也不愿意錯失這感觸溫暖的機(jī)會。

    一連串的頭顱被串到劍上,上面有澤歡所熟悉的人也有他不熟悉的人,笑聲不斷從喉嚨里溢出,直到最后他才意識到這干啞難聽的聲音是他發(fā)出來的。

    “咳咳咳。”澤歡咳得撕心裂肺,干嘔得近乎把胃吐出來,他望著踏光而來的“神”,烏發(fā)雪膚,眉眼冷漠,整個人透露著冰雪堆砌而出的漠然。

    他第一次深切的明白什么是自慚形穢。

    珠玉在側(cè),覺我形穢①。

    “澤家的秘密就是一個小鬼?”閆奕隨手把深淵上的腦袋一甩,圓滾滾的腦袋一個個滾落到澤歡面前。

    澤歡顫抖著閉上眼睛引頸受戮,等待自己的命運,他能感受到冰涼的劍刃停留在側(cè)頸時的冷意,也能感受到對方居高臨下的審視。

    “這么期待死亡,我反而不想如你的愿了。”

    對方低沉的嗓音在澤歡耳邊炸開,他睜開眼睛,已經(jīng)瘦的脫相的孩童好看不到那里去,但唯獨那雙圓溜溜的眼睛執(zhí)拗著追問著一個答案,“為什么救我?”

    “只是突然想做一個恣意妄為的人而已。”閆奕迅速地砍斷對方身上的鎖鏈,唯有他胸前的琵琶骨鎖鏈很難去除,上面被下了禁咒。

    而恰巧,這個禁咒的破解方式他知道,第一種溫和地用靈氣慢慢滋養(yǎng),第二種粗暴地直接抹除上一任主人的神識,只不過第二種被下禁咒之人會十分痛苦。

    閆奕摸向黑玄鎖鏈,魔氣一點一點從手心涌出侵染霸道成習(xí)慣般,把貫穿對琵琶骨的神識變成自己的東西。

    澤歡面容扭曲如厲鬼般可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著,眼淚糊了滿臉,琵琶骨之處更是有火鉗燒烤一般,恍惚間他嗅到了微妙的燒焦味道。

    他雙手不斷亂抓不知如何直接拽住了閆奕的褲腿。

    衣袍被瘦削的手拉住了,閆奕皺著眉頭用腳尖把陷入昏迷的孩童踢遠(yuǎn)了些。

    “咳,當(dāng)時只是條件反射。”閆奕撓著后腦勺不忍直視一臉嫌棄樣子的過去自己。

    自從閆奕踏入地牢,小澤歡的背后靈與少年閆奕的背后靈順利會師以來,閆奕就一直維持著要死了的生無可戀。

    黑歷史完完整整暴露在對方眼下的事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承受。

    他知道過去已經(jīng)發(fā)生無可挽回,能珍惜把握的只有現(xiàn)在和不遠(yuǎn)的未來,但不可避免,還是會為了減少澤歡的痛苦而思索著方法。

    兩人同時伸出手觸碰對方的身體,不可思議的是兩人碰到的不是虛空,而是真實的本體,溫度、氣味就是對方本人。

    澤歡手按在閆奕心臟處,閆奕輕撫著澤歡的肩胛骨眼露疼惜。

    “你要看嗎?”澤歡反手按住閆奕的手,狹長的鳳眼瞇起帶起一地波瀾。

    第157章 世界源(7)

    “在這里?”閆奕看著黑漆漆的地牢, 燭臺明滅間少年時的他正準(zhǔn)備把澤歡扔下獨自離開。

    這么個分離的場面怎么也不適合寬衣解帶吧。

    澤歡笑著搖頭,他只是口頭一說,把手放在閆奕的寬大的掌心, 看著迷茫掙扎著站起來的自己,目光復(fù)雜難言, 像是在追憶,也像是在看剛出殼的幼鳥。

    幼年的澤歡忍著痛跌跌撞撞的向前面的人跑去, 鐵鏈還掛在身體里, 跑起來叮叮作響,價值千金的天陰圣血不要錢的從傷口往外流淌。

    “你叫什么名字?”他動了動嘴唇,自以為用了很大的聲音實際上只發(fā)出了氣音。

    閆奕聽到了, 頭也沒回地往外走,白袍在他腳下翻滾出花來, 對他而言只是隨手救了一只小貓,貓兒咪咪叫著求收留, 他卻并不打算收留。

    感受到對方越靠越近他沒有停下,一個孩子能帶來多大的危險。

    下一秒,手腕的刺痛傳來,這小孩兒直接叼著他的手腕不松口,閆奕眉頭緊皺著,胳膊一揮澤歡瘦小的身體就在癱軟到地上,如提線崩掉的木偶滾了幾圈狠狠撞到墻上砸起一片灰塵。

    “太狼狽了……”澤歡輕嘆出聲, 看著自己受傷臉上沒一絲動容,比起弱小的自己他對少年閆奕的表情更加感興趣。

    理智與感情相互對抗, 保護(hù)弱小與恣意妄為相互拉扯的青澀魔頭閆奕可不多見。現(xiàn)在的閆奕已經(jīng)有了一套自己的行為準(zhǔn)則, 保護(hù)他愿意保護(hù)的。

    就如同此刻,沒有去可憐又柔弱的年幼自己身邊而是直接把自己抱進(jìn)懷里。

    鼻尖抵著閆奕側(cè)頸, 溫暖的體溫不斷傳遞過來,澤歡舒服地毛孔都張開了。

    這是獨獨屬于他的閆奕。

    “抱歉。”

    澤歡抬頭,干燥而溫暖的手指撫摸上他的面頰把上面的發(fā)絲輕輕地別再腦后,他看到閆奕眼底濃烈自責(zé)。

    “最初遇到的時候沒認(rèn)出你。”閆奕臉上露出一抹苦笑,越是深愛越是后知后覺,自己曾經(jīng)的漠視對澤歡而言是多么的難以忍受。

    澤歡雙臂環(huán)住閆奕的脖子,纖長的睫毛垂落,語氣里的眷戀無法隱藏,“如果說戀愛是一場盛大的一廂情愿,那么即使一無所有我還是會拼盡所有想要獨占你。”

    “絞盡腦汁的思索著手段心機(jī),忍耐著嫉妒惡意的啃食,并為此甘之如飴。”

    閆奕瞪大眼睛不知所措地看著笑容甜蜜的澤歡,深切的情緒在他心里激蕩,身上的魔紋也如沸騰的蒸汽在他身上涌動,昭示他不平靜的內(nèi)心。

    【嘀,緩存清除成功,系統(tǒng)重啟中。】

    兩人眼前的景色漸漸變成褪色的劣質(zhì)油畫,依稀見閆奕看到了澤歡略帶柔軟與羞赫的笑容,他看癡了。

    下一秒他就看到澤歡白袍染血,唇色青白的躺在樹下,甚至鮮血還在流。

    而這都是他造成的,想扇自己一巴掌。

    閆奕閉上眼睛摸遍全身都沒找到能救命的丹藥,他把目光放到倒在地上修士身上的儲物袋里。

    突然,貼心的009從虛空抽出一上好的外傷丹藥,潔白無瑕的玉瓶裝著蘊(yùn)含著玄妙丹紋的金丹。

    【免費萬壽雪膚丹,治療外傷,無痛、無疤的首選,閆奕宿主、澤歡宿主請給個五星好評哦,親。】

    閆奕拿起玉瓶直接往手掌里倒,圓滾滾的金丹靈氣逼人捧到澤歡嘴邊。

    澤歡伸出舌尖勾住,往里一收金丹就咽下肚,溫?zé)岬呐飨蜓沟拇髠谟咳ィЧ⒏鸵娪埃吭陂Z奕懷里還有余力調(diào)侃,“009的語言倒是很別致。”

    【因為我升級了,下載語音包時我專門選了客服體,據(jù)系統(tǒng)們留評說使用了這個宿主做任務(wù)都激動壞了。】

    009的光芒更加閃亮了。

    “你是要改行做客服嗎?”閆奕望向009,手掌卻不自在的蜷緊又放松,好像這樣就能緩解掌心濕濡的異樣感。

    【都是為了給下任宿主提供更貼心的服務(wù)。】

    “下任宿主也就意味著……拯救反派的任務(wù)完成了?”閆奕伸手抓住光團(tuán),把系統(tǒng)放到澤歡面前。

    澤歡用手掌攏住009,這團(tuán)散發(fā)著亮光的無形之物,也是它給了他接近閆奕的絕佳計劃,“在此之前襲擊我的能量有下落了嗎?”

    閆奕面色一沉,襲擊澤歡的能量與那個陰魂不散名叫柳青的人脫不了關(guān)系,如果讓他抓到……

    【經(jīng)檢測,攜帶異常能量之人正在每秒4公里的速度向這里靠攏。】

    兩人同時看向天際,燦爛輝煌的火燒云浸染天邊,玫紅的瑰麗與落日的橙光由淺到深的交織著。

    中有一坐著飛舟,同樣一襲白衣,烏發(fā)僅被一玉簪挽起。

    “師兄!”

    隨著對方的傳音,閆奕緩緩轉(zhuǎn)頭看向已經(jīng)從他懷里起來的澤歡,慢慢地重復(fù)了一邊對方喊的稱謂,“師兄?”

    “我沒告訴你嗎?”澤歡背靠樹干,幾縷青絲順著肩膀滑落,即使衣衫破舊也不掩其風(fēng)華,眼里滿是無辜,“柳青,是我的師弟。”

    “你說過嗎?”閆奕皺著眉頭反問,暗戀他戀人的情敵是對方的師弟這件事,他完全不知情。

    “沒有嗎?”澤歡仰頭,淺色琉璃狀的瞳孔倒映著閆奕的影子,原本的冷清被一層暖意取代。

    裝乖的樣子實在讓人招架不住。

    閆奕屈指敲了敲澤歡腦門,輕瞪了對方一眼,“下不為例,關(guān)于你的事兒我都要知道。”

    這親昵的場面在趕來的柳青眼底就是驚悚了。

    魔頭閆奕向師兄伸出手,表情兇殘到下一秒就要拍碎他師兄的腦袋。

    “住手!”

    柳青大喊,從袖口掏出一青魚洪鐘,小巧玲瓏的洪鐘在空中立刻變得如巨石般大,泛著金色梵文向閆奕狠狠砸去。

    轟鳴聲震蕩,余波在腦海里響徹,閆奕眼神泛著寒光,心隨意動,手握沉淵輕輕一刺。

    青魚洪鐘如紙糊的一般被輕易撕碎,沖天劍氣之下柳青面色發(fā)白,本命法器被毀造成的反噬讓他很不好受。

    可是師兄還處在危機(jī)之中,他絕不能后退!

    柳青面容一肅,襯得閆奕好像是什么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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