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源世界(完)
“柳青是吧?”閆奕提劍冷笑著。
眼前之人, 儀表堂堂,眼下有著淚痣,正張口師兄閉口師兄噓寒問暖地圍在澤歡身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天衍柳青。”柳青傲立在澤歡旁平淡開口, “魔頭,你作惡多端才有了這次討伐。偏偏又犯下如此殺孽, 必不為天道所容!”
閆奕看向澤歡用眼神示意,我想教訓(xùn)對方。澤歡莞爾一笑并不打算阻止。
得到允許不會被說以大欺小之后, 閆奕清了清嗓子, 毫不掩蓋對所謂天道輪回的嗤之以鼻,“我犯下的殺孽日后自會有天雷來懲戒,關(guān)天道什么事?”
柳青被這暴言震了一震, 他像看一種神奇的物種般注視著閆奕,口中的反駁也輸了氣勢, “天道和天雷怎可分開而視之!天道輪回計算因果,再將因果通過天雷投注到萬物身上, 這是每一個修士都根植在神魂之上的定律。”
“我可不是和你論道的!遍Z奕挑眉,冷硬的面容浮上一絲戲謔。
就像農(nóng)場主的火雞假設(shè),一位農(nóng)場主每天11點給他飼養(yǎng)的火雞投喂食物,而這些火雞們中聰明的火雞將農(nóng)場主的規(guī)則視為定律,可是感恩節(jié)這一天農(nóng)場主從火雞里拎出一只火雞殺掉了。
同是規(guī)則之下,誰又能保證自己不是被飼養(yǎng)的“火雞”呢?
更何況,在凌軒閣前閣主的卜算下, 他是為救世而降下的魔頭,對方到現(xiàn)在還在祈愿他快點死了, 讓登天梯現(xiàn)身。
何其諷刺。
突然之間塵沙飄揚, 柳青敏銳察覺到周身的靈氣以不同尋常的速度飛快流逝著,垂在身側(cè)的手下意識去按住爹給他的救命法器。
不對, 不是流逝!而是被魔氣吞噬了!
靈氣可以被魔氣污染什么的他從未見過,緊接著他的視野扭曲起來,天地倒懸。
柳青瞪大雙眼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四肢如面團般被看不見的雙手拉扯、扭曲、變形,而他偏偏沒有絲毫痛感。
“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忘,一人之心,為有感悟一道,此乃天道也。①”澤歡撐著樹干慢吞吞站起來,冰涼的視線在柳青身上毫無留戀的劃過而后溫柔又堅定地望著閆奕。
他懂閆奕的憤懣,也深知自己的一切被全盤否定的痛苦。
“你這可是唯心論了。”閆奕能聽到澤歡喘氣的氣音,不由得失笑,這與劍修的遇到事提劍就上可完全不符。
都這么虛弱了還想著安慰他,真是讓他不知道說什么。
如爛泥癱軟在地上的柳青不可置信地看著狀似關(guān)系很好的兩人,那魔頭竟然伸手扶了師兄,而師兄竟然沒有一劍刺過去就算了竟然順勢依靠在了對方懷里。
澤歡背靠閆奕溫暖寬和的胸膛,面對柳青的最后一抹煩躁也散了,他懶散地瞇起狹長的鳳眼斜睨了一眼嘴角翹起的閆奕,“唯心還是唯物,天道還是輪回,在你看來這些對我重要嗎?”
閆奕不受控制地低笑出聲,胸腔震動著,漆黑的瞳孔亮的驚人,手臂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把澤歡牢牢鎖住在身旁,他垂下眼瞼,愛憐與獨占在眼底交織暈染出一片墨色,“怎么辦?想親你!
我這世間唯一的想要的寶貝。
“你們!”柳青目眥盡裂,紅血絲滿布眼球姿態(tài),扭曲的面容甚是可怖,他厲聲質(zhì)問,“是他強迫你的對不對!”
他的師兄,他那白衣不染纖塵高高在上如神祇俯視人間的師兄怎么會這個樣子!
澤歡沉思著,白皙的指尖輕撫自己唇瓣,像是在思考怎么說,“追根溯源的話應(yīng)該是我強迫對方!
“我一直想說看到你的眼睛我就有一些惡心!
閆奕看向柳青的眼睛,那里面滿是狂熱的高歌,是信仰的崩塌,還有不顧一切的怨毒,他下意識地持劍把澤歡護(hù)在身后,而澤歡也淡定而乖順的被安排著。
這一舉動深深地刺痛了柳青的心,“澤歡!不要忘了!你是我爹撿回來的!”
“所以我就要容忍你惡心的視線?并感恩戴德?”澤歡淡淡地反問,他確實是被柳青他爹撿回天衍宗,以普通外門弟子的身份通過宗門考核一步一步成為世人敬仰的仙尊。
柳青的表情空白了片刻,“可是之前我們都這么過來了,你為什么……”
“因為之前我不在意,現(xiàn)在有人在意。”澤歡
這個“有人”明顯指的是一臉笑得春華綻放的閆奕,他笑得如二傻子般連按著柳青的魔氣都松開了。
柳青還沒掏出逃命法器就被腦海里巨大的疼痛攝住了心魂。
他痛苦地哀嚎出聲,在地上不顧形象的打滾亂爬,凄厲的聲線驚起一片飛鳥逃離這殘敗的林間。
閆奕與澤歡面面相覷都不明白。
009抖了抖身上流動的代碼字符串,昂首挺胸地出現(xiàn)。
【這是因為我在清除對方身上的能量,他吸收了被銷毀的殘破系統(tǒng),得到反派能量的執(zhí)念讓他向小世界的同位體發(fā)出情感共鳴。】
【這才導(dǎo)致很多個小世界我才發(fā)現(xiàn)不了有外來者,他根本沒有本體進(jìn)入!】
想起對方出現(xiàn)了好幾個小世界,而他作為精英系統(tǒng)竟然一點都沒發(fā)覺,009連忙找補視圖推鍋,絕不是因為它太菜了。
話說的再多它的兩位宿主也只是冷漠地點了點頭,然后就在柳青的痛苦哀嚎聲下開始計劃去哪里度蜜月。
009周身的光芒閃的更快了,只覺得熟悉的無力感遍布全身,代碼的運行都有些卡殼,它實在忍不住憋了好幾個世界的怨氣在此刻全部發(fā)泄了出來,當(dāng)然它還謹(jǐn)記著閆奕宿主的武力威脅只敢拐彎抹角地提出抗議。
【兩位宿主你們沒有什么話要對勞苦功高、不辭辛苦、兢兢業(yè)業(yè)為你們牽紅線的我說嗎?】
“說你多次故障,就一個定位功能有點用?”看著越發(fā)閃亮的五彩斑斕地白光,近乎刺眼的光線讓閆奕瞇起眼睛,對方坑他失憶做任務(wù)的事他永遠(yuǎn)不會忘。
【我還是有點用的!】
009據(jù)理力爭,絞盡腦汁想著自己的用處列舉了一堆,像做攝像頭監(jiān)視澤歡宿主、努力提醒宿主任務(wù)進(jìn)度各種各樣能說的都說了個遍。
閆奕目光柔和地看著上蹦下跳的光團,語氣無奈又帶著笑,“牽紅線簽的挺準(zhǔn)!
“我都有些好奇在其他時間線里,閆奕和澤歡是不是也是因為你才在一起的?”澤歡若有所思。
009慢慢地也不蹦跶了,它立刻掏出之前任務(wù)的行動記錄復(fù)盤起來,看完一遍之后它放下心來,它可不是什么不正經(jīng)的紅娘系統(tǒng)。
【那個世界的任務(wù)很簡單只是收集情報!
兩人一統(tǒng)在閑聊間,柳青已經(jīng)昏迷了過去,不知不覺回收殘破系統(tǒng)能量的進(jìn)度條也接近滿值。
再怎么不舍也還是到了離別的時候,009嘆了口氣,平板無波的機械音透著滿滿的失落。
【閆奕宿主、澤歡宿主,衷心地祝愿你們永遠(yuǎn)在一起!
【嘀——隸屬時空管理局旗下編號Z-009號系統(tǒng)即將啟動脫離程序!
“時空管理局嗎?”澤歡捏了捏009的光團身體,捏了個空,他如找到有意思的目標(biāo)般目光灼灼。
閆奕也以同樣的目光凝望著虛空。
云山霧繞之間他看到了洋洋灑灑的白色花瓣落下,如雪似風(fēng)。
而他緊握著澤歡的手恍惚間重獲新生——
“聽說了嗎?那位叛逃了!”
“哪位?”
“天衍宗那位!還打傷了宗主之子和那魔頭廝混去了!”
“不能吧!一位仙尊一個魔頭怎么可能有染?這不讓天下人恥笑嗎?”
“我跟你說……”
多寶閣琳瑯滿目的架子之后,隱匿在其中的兩修士躲在其中竊竊私語。
起初馬庸才還能裝作看不到聽不到,甚至還有余力拉一下他身邊的紅衣小姑娘。
可隨著那兩修士聊天的內(nèi)容越來越勁爆,他也不禁懷疑起這則緋聞的真實性了。
“江玲,你怎么看?”馬庸才一幅青山潑墨長衫手里還拿著跟毛筆裝作仔細(xì)端詳?shù)臉幼,不見日光的皮膚蒼白的要命。
一旁的紅衣小姑娘不屑的冷笑一聲,不過豆蔻年華聲音卻是千嬌百媚的成熟音調(diào),十分怪異,“尊主才不會跟那正道修士攪和在一起!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是尊主唯一的緋聞對象不爽了?”馬庸才用毛筆末端指著江玲的肩膀敲了敲,笑瞇瞇地補充道,“還有,能不能換張和你聲音匹配的臉,我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老娘就喜歡用小姑娘的臉怎么了!”江玲氣急敗壞,“你這死嘮鬼死了這么多年還是不會說話!”
這話嗔怒與嬌柔共存激靈得馬庸才一陣頭皮發(fā)麻,他是徹底服了這個女人了,名字、外貌、聲線都可能是假的,誰也不清楚對方的真實相貌。
身為左護(hù)法他怎么就得和一合歡宗的妖女搭伙兒。
也許是他的腹誹都寫在了臉上,江玲悠悠地說道,“因為我是右護(hù)法……”
她話還沒說完突然噤聲。
馬庸才感應(yīng)到了什么立刻關(guān)門趕客,剛還討論的熱火朝天的兩客人皺著眉頭試圖講道理卻被一巴掌拍出了店門口。
他們罵罵咧咧地走后兩人長舒一口氣,恭恭敬敬地站在客廳里。
不一會兒,烏木雕花沉香椅上多了兩人,一黑一白的打扮分外和諧。
白衣灑脫磊落手持一柄無鋒劍,讓馬庸才夢回他第一次見尊主之時。
黑衣冷冽如淵只隨手握了柄折扇,冷淡的視線掃過江玲,江玲立刻渾身一僵。
她曾經(jīng)給尊主進(jìn)獻(xiàn)過合歡宗密寶,雙修秘籍,兩人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靈肉交織狀態(tài),只要不是瞎子就不會懷疑兩人的關(guān)系。
而她恰好不是瞎子,還是個記憶力非常好的敏銳的女人。
過去在終焉之界她和這仙尊冷嘲熱諷的畫面突然清晰了起來,包括尊主還與對方狠狠干了一架。
天要亡我!
江玲嘴角抽搐著不敢直視對方的眼睛。
澤歡盯著垂頭不語的江玲不說話。澤歡不說話閆奕也不說話,尊主不發(fā)話馬庸才就更不會說話了。
沉默在四人之間蔓延。
最后江玲實在忍不住開口,剛說完一個字就被尊主打斷。
“她好看嗎?你看這么久?”閆奕一身溫和的白衣硬是被他穿出了陰惻惻的寒意。
江玲和馬庸才放輕了呼吸,更不敢說話了。
“別鬧。”澤歡用折扇安撫般拍了拍閆奕的手心,調(diào)情似得一觸即分。
閆奕拽住折扇的另一端情緒立刻平穩(wěn)起來,看向江玲的目光都不帶殺意了。
江玲長舒一口氣開始努力活躍氣氛,好在馬庸才還算配合,氣氛漸漸熱絡(luò)了起來。
看著兩人身上的衣服她不禁問出了聲,“尊主,您和您這位為什么互換了衣服?”
閆奕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眼里冰山悄然融化,眉眼含笑,語氣不乏驕傲與自豪,無可奈何地說著,“誰讓澤歡喜歡呢?”
江玲面無表情,一向都是她被愛情滋潤,沒想到她認(rèn)為一輩子都注定孤獨的尊主竟然能秀起恩愛來。
“只是想體驗一下閆奕做魔頭的感覺,看看我適不適合。”澤歡溫和地開口,看向這個閆奕的緋聞對象眼里也沒了絲毫敵意。
聽到這句話江玲和馬庸才齊齊看向尊主,這人可是說了類似于要謀朝篡位的話,而他們英明神武、實力強大的尊主如同被灌了迷魂湯藥一般,完全沒感覺有什么不對。
這難道是正道派來的美人計?
兩人之間的虛虛實實他們看不清楚,但不妨礙他們面對澤歡時謹(jǐn)慎的態(tài)度。
隨著時間的推移,漸漸地兩人也不再糾結(jié)對方是不是奸細(xì)了,實在是對方每天拉著尊主吃喝玩樂的,魔界世代累計的資產(chǎn)都快被坐吃山空吃完了。
江玲和馬庸才不得不為了養(yǎng)活兩位主子瘋狂的斂財,什么養(yǎng)顏秘方,什么生龍活虎丹能賺錢的產(chǎn)業(yè)他們都有涉足,也在修真界處處留下了魔界的影子。
而今天他們?nèi)粘U覂芍髯訁R報的時候發(fā)現(xiàn)兩人留下的仙鶴傳音。
說是,他們破碎虛空去別的世界度蜜月了。
等他們回來要看到煥然一新的魔界,就比照仙山蓬萊的樣式建造好就行。
江玲捧著紙仙鶴目光呆滯,馬庸才也一懵,腦海里回想起草木花香靈氣滿溢的瓊樓玉宇。
尊上是否記得他們魔界到處都是焦炭紅月,根本不會有仙植靈株可以長成!
“嗚啊!我已經(jīng)幾十年沒碰過男人了!我不管!老娘要休假!”江玲說完飛速把紙仙鶴往馬庸才手上一放,瞬間化作黑霧消失無蹤。
留下馬庸才佇立在寬敞大氣的宮殿里無錯地算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