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再次遇到那個混蛋
宋逐塵一言不發, 別墅中靜得可怕。
而方野則從宋逐塵懷里跳到地上,開始神經質地在地毯上低著頭焦躁地開始來回踱步,所以我被鐘漸離裝進貓咪身體里是因為我是橫死的, 那么車禍死算橫死么?
可是那天跑道上就只有我這一輛車, 那輛杜卡迪的保養卡顯示它確實都是保養合格的啊!所以說, 我用一輛合格的車在合格的跑道上出事?
這確實算死得很冤枉了……
相比方野對人始終抱有善意,宋逐塵明顯陰暗多了。視野良好的跑道, 保養得當的杜卡迪, 資質俱全的俱樂部, 明明一切都顯得如此地安全卻就是這么離奇地出了場車禍帶走了方野, 還有那片無法解釋的小金屬片,種種因素都讓他感到十分地不安。
在莊問書面前,宋逐塵勉強能保持一個基本的體面, 只不過雖然表情沒有什么起伏, 可神經質般始終互相擦搓的手指還是泄露出一絲焦躁。許可可最近在負責一樁跨省要案,雖然具體情況不能透露給宋逐塵,但從打電話給他卻始終無法接通的情況來看, 案子八成也棘手得很,對金屬片的調查也因此一直無法有什么進展。
宋逐塵的目光落在眼前的貓咪身上,很明顯,自從莊問書開始講魂器的那一刻起,這只貓咪就收起以往傲嬌又囂張的毛病, 沒去貓爬架上上竄下跳,也沒去找他的鯊魚朋友玩,而是老老實實窩在宋逐塵的懷里仰著頭認真地聽張問書講這個古老的秘術。那神情仿佛是最求知若渴的學生, 而直到他聽到橫死的那一瞬間,宋逐塵明顯感覺到懷里的貓咪身體一僵, 然后立即跳到地上,開始焦躁地來回踱步。
他絕對不是一只普通的貓,他能夠聽懂我們的談話,他到底是誰?宋逐塵眉心皺了起來。
“這貓是不是情緒上有什么問題?”莊教授奇怪地看著眼前這只來回走來走去兜圈子的貓問道,“齊巖家也有貓,沒見過哪只貓這么走路的啊,你撿它回來的時候帶它去做過身體檢查了嗎?”
“檢查過,他很健康。”宋逐塵望著眼前的暴躁小貓替他辯解,但沒有像以往那樣立刻護崽地把他抱起來,沒有打擾地毯上那只小貓的埋頭專心兜圈。
驕傲的宋家公子,炙手可熱的影帝,何曾如此袒護過其他的什么東西,莊問書心中一陣澀酸,覺得方野車禍這間事情對宋逐塵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他突然起身過來,半跪在宋逐塵面前,握住宋逐塵放在膝頭的雙手,驚訝于在如此溫暖的室內,那雙瘦削的手卻冰涼得像冷鐵一般。
“逐塵,我……”
“有些話不必再提了,”宋逐塵抽回自己的手,站起身,“時間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莊問書有些尷尬,手忙腳亂地起身站好,這已經是今天宋逐塵第二次拒絕自己,自己居然蠢得在被宋逐塵拒絕后還要去提這件事情,只是……
宋逐塵明顯瘦了很多,臉色很蒼白,明明室內這么暖和,他居然那么冷。
“咳咳咳……”宋逐塵虛握拳頭開始咳嗽起來,“走吧,一會兒雨大了不好走。”
別墅大門關上,宋逐塵發現小貓已經重新安靜地坐在落地窗前看風景,窗外的海一片墨黑,椰子樹被吹得東搖西晃,在一片世界末日般地壞天氣里,那一團毛絨絨的背影竟然顯得有些凄惶。
“咳咳咳!”沒有了外人在,宋逐塵極力保持住的那一點鎮靜自若終于崩潰,咳嗽咳得腰都直不起來,咳到地板上居然濺上星星點點的血沫。
宋逐塵漠然地看看地板上的血,抽了幾張紙擦干凈,再看一眼窗前的小貓,確認門窗全部關好,貓咪安全無憂之后,轉身上了二樓。
可是在二樓所有地方都摸遍了,居然都找不出來哪怕那么一包煙出來。
“Shit!”宋逐塵抖著手翻完最后一個衣兜后,終于忍無可忍地爆了粗口。
橫死……橫死……橫死……
莊問書說出的這兩個字如同一個魔咒,不斷地在腦中重復,潔白的被單,方野最后蒼白干凈得一塵不染的臉,白色的玫瑰,被大火吞噬的白棺,白色的雪山頂,一沓又一沓的文件,閃著白光的金屬片……宋逐塵冰涼的手伸到胸前緊緊握住頸上掛著的那只被體溫養得溫熱的鉆戒,神經質般地在房間里走著。
所以,不靈住持之前讓自己對貓咪好一點,他真的只是想讓自己對貓咪而一點而已嗎?
宋逐塵恨不得現在就沖到持冥寺問問不靈住持事實到底是什么,可是現在臺風天航班全都停了,私人航線也根本申請不了,持冥寺甚至沒有任何對外公開的聯系方式!
最后的忍耐耗盡,宋逐塵披上外套出了門,他需要煙草,萬分需要!
別墅門再一次被打開,潮濕的狂風呼啦一下猛地灌進來,吹亂了貓咪柔軟干凈的淺金色毛發,方野回頭望向大門處,卻只看到宋逐塵黑色風衣的一角迅速消失在迅速關上的門縫中。
10號風球已經登陸,狂風暴雨中,宋逐塵裹了裹身上的風衣,順著走廊朝酒店大堂走去。事實上,住別墅的客戶只需要打一個內線電話,就會有人按時將他需要的任何東西送到門口,只是宋逐塵自己想出門吹吹風,似乎出去被壞脾氣的大自然凌虐一下,會讓自己變得舒服一點。
這么差勁的天氣里,酒店走廊里甚至連服務生都很少,偶爾經過的服務生都禮貌地停下來鞠躬詢問是否需要什么服務,都被戴著口罩的宋逐塵一一搖頭拒絕。
宋逐塵不想和任何人交流,只是低著頭在走廊里走著,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前面迎面走來兩個同樣戴著口罩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人。
一個高高大大的男人把一個稍顯嬌小的少年摟在懷里,三個人擦身而過的時候,那男人低頭附在少年耳邊不知道說了句什么,就見那少年清秀漂亮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有些畏縮地帶著哭腔地求道:“求求你不要再那樣了,真的很疼……”
“你敢拒絕?”高個子男人語氣變得冷酷起來,無情地拒絕了少年的哀求,那高個子男人眉眼同樣優越,看得出來口罩之下一定是一張英俊的臉,只是不知為何透著一股子邪氣,讓人看著就覺得他不是個善茬。
這聲音……
宋逐塵扭頭看去,看見那男人的瞬間,瞳孔倏然縮緊。
是喬希!
這個混蛋!宋逐塵瞬間就明白阮竹音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痕都是怎么弄出來的了。
“竹音,”宋逐塵一把抓住阮竹音的手,“你沒事吧?”
阮竹音這才注意到自己身邊還有人,在看清楚拉住自己的人是誰以后,即便戴著口罩也完全掩飾不住他臉上的驚訝和窘迫之情,小聲囁嚅道:“逐,逐塵哥……”
“呵!逐塵哥?”旁邊男人冷笑一聲,斜著眼睛睨著宋逐塵,“叫得那么親熱,怎么,你們真有一腿?”
“沒,沒有!”阮竹音連忙擺手,慌忙否認道。
“離這個人渣遠一點!”宋逐塵沒理會喬希的話,隔著衣服抓著阮竹音的胳膊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卻不知捏到了哪里,阮竹音清麗的眉眼立刻扭曲成一團。
“嘶——”阮竹音小聲抽氣道。
宋逐塵何等敏銳,立刻開始把阮竹音的長袖衛衣袖子往上拉:“這個人渣是不是傷著你了?”
“哎哎哎?”喬希立刻嚷了起來,一把將阮竹音拽回到自己身后,“我說宋大影帝,注意點兒形象行不行?他現在是我的人,你特么動手動腳什么勁兒?”
“小阮你還小,他如果打你你就直接報警知道嗎?”宋逐塵始終視站在一旁的喬希如無物。
“嘁,”喬希不耐煩道,“我說啊,宋大影帝,你擺譜也得有個限度。我喬希也不比你差多少,你少在這里擺出這副清高態度,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你要這么冰清玉潔,怎么會讓人家拍到你跟阮竹音在別墅私會的場景。”
“那完全是場誤會。”阮竹音連忙在一旁解釋道。
“誤會?這天下就沒有那么多誤會那么多巧合,包括上一次。”喬希看著宋逐塵,然后危險地瞇了瞇眼睛,“還記得上一次這樣的誤會嗎?宋,逐,塵。”
“沒有上一次。”該叮囑的叮囑了,該警告的警告了,宋逐塵攏了攏衣服就要走。
“哎,宋大影帝!”喬希望著宋逐塵的背影突然大聲喊道,“我還得感謝你呢,謝謝你給我找到這么完美的替代品,雖然沒有正品那么好吃,但味道也不錯,倒是你,嘖嘖嘖嘖……這輩子正品替代品怕是都吃不上了哈哈哈哈哈!”
宋逐塵倏然停住腳步,那道裹在潮濕咸苦的海風中的黑色背影看上去如同一把利刃,讓阮竹音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心里騰地升起一種十分不祥的預感。
果然,宋逐塵只頓了一下便立即轉過身來,黑色的長風衣在狂風中獵獵翻飛,他大步走來,直接一拳打到喬希的鼻梁上。
“啊!”站在一旁阮竹音驚聲叫了出來。
第42章 貓咪大變身
方野跳到窗臺上朝外張望, 原本只是擔心宋逐塵這傻子出門忘記帶傘,卻意外地看到了喬希這個混蛋。
然后不知道喬希到底說了什么,連本來已經離開的宋逐塵居然都忍不住轉身揍了過去。
“啪!”厚厚的隔音窗戶隔絕了室外的聲音, 而這熟悉的拳頭砸到人體的聲音卻被補全得如此完整。
一段記憶在小貓腦袋里復蘇。記憶中, 他看到宋逐塵也是這樣狠戾的一拳直接砸到喬希身上, 而自己……自己的手被宋逐塵緊緊拽住。
腦海中的場景如同接觸不良的舊電視,閃爍又模糊, 一片迷蒙中, 喬希就像現在這樣被打得狼狽不堪, 接著就是踉踉蹌蹌的腳步, 自己似乎病了,莫名其妙地跌入床上柔軟的被褥里,然后自己應該是說了些什么話, 宋逐塵臉上的表情從擔心、驚愕繼而轉為憤怒。
模糊的記憶中, 氣紅了眼的宋逐塵吻了自己,然后又是“啪”的一聲,宋逐塵被扇了一耳光。
方野低頭看了看自己粉色的肉墊, 陷入沉思,這一段記憶為什么自己之前一點印象都沒有?
宋逐塵的吻,宋逐塵哀傷又憤怒的表情,在藏區里,宋逐塵謹小慎微的照顧和沉默的處處維護, 似乎都在指向一個方野一直不愿去深思的事實——宋逐塵喜歡的人,就是自己。
可是,為什么自己一點也不記得?!年幼小貓的腦袋開始不堪重負, 開始劇烈地疼痛起來。
“呼——”一陣狂風夾雜著豐沛的水汽卷了進來,宋逐塵回來了, 他的臉很白,全身都被雨水淋濕,帶著一股自內而外的冷意,他沒有注意到窗臺上的小貓,只是扶著扶梯徑直上到了二樓,沒過一會兒就聽見臥室房門被關上的聲音。
——自從自己正式把窩筑進宋家大少爺的kingsize大床后,宋逐塵就再也沒有關過臥室的房門了。
方野頭痛欲裂之際還不忘向二樓投上十分不滿的一瞥。突然方野感覺整個身體有一種極其詭異的鼓脹感,一陣強烈的眩暈過后,方野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熟悉了二十多年又好像有些陌生的手以及胳膊和腿……
還沒來得及進入大變活人的震驚和□□的羞恥狀態,樓上傳來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
“不好,宋逐塵!”方野抓住樓梯扶手,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上二樓,刷地一下打開房門,看到宋逐塵昏倒在地,身邊散亂著打火機和零散落在地上香煙。
“逐塵!”方野一下子撲到宋逐塵面前,跪在地上確認宋逐塵的狀況,發現他呼吸還算平穩后總算松了口氣,這才想起來自己還□□,熟門熟路地趕緊去淋浴房拽了件浴袍給自己披上,然后開始抱宋逐塵,打算把他弄到床上去。
突然又想起來這位少爺的潔癖,如果醒來發現自己沒換掉臟衣服就躺床上了估計連床都得扔,就又忙里忙外地把一條干凈的床單并排鋪在自己的貓窩旁,這才去搬人。
宋逐塵的衣服都濕透了,很涼,方野又十分熟練地去衣帽間給宋逐塵找了套干凈的家居服出來給他換衣服。解開襯衣扣子,方野才發現宋逐塵已經很瘦了,之前自己還是只小貓的時候,自認為爪感很好的胸肌其實只剩下薄薄的一層,腹肌也只剩一點點線條而已,脂肪幾乎全都消失了。
“怎么這么瘦了。”方野有點兒責怪地嘟囔了句,手里卻爭分奪秒地給他換好了衣服。
好不容易把人折騰到了床上,方野坐在床邊,一邊給宋逐塵擦著還有一點點濕意的發梢,一邊開始思考目前的境況,自己莫名其妙變成人一定是因為某種愿望的應驗,而這個愿望是誰的,以及是以什么作為代價暫時還不清楚,但是考慮到自己變成人的同時宋逐塵暈倒了,方野有一種直覺這個愿望和宋逐塵脫不開關系。
“宋逐塵啊宋逐塵,你到底許了個什么愿望?”方野輕輕撫摸著宋逐塵的發梢,這么多天了,這還是方野第一次用屬于人類的手指去觸碰自己的御用貓奴。
健康的小貓幻化出來的人身畢竟和自己本來的身體不太一樣,方野感覺自己的腦子正在迅速地閃回很多記憶的碎片,陌生又熟悉,而令方野驚訝不已的是,那些陌生的記憶碎片里幾乎都有宋逐塵!
迷你版宋逐塵坐在泥土地上抱著小書包哭得梨花帶淚,迷你版宋逐塵被關在家里不能出來玩,迷你版宋逐塵成為自己在孤單的公園流浪生活中最為形影不離的伙伴,迷你版宋逐塵接過自己送給他的橙子味棒棒糖……
方野心神震蕩,原來他就是自己執拗的記憶中一直反復告誡自己的,雖然不記得但是最為在意的那個洋娃娃,原來宋逐塵就是自己朦朦朧朧之間一直尋找的走散的那個人!
可是自己不記得了,難道宋逐塵就不知道提醒一下自己嗎?!方野突然明白了在藏區時,宋逐塵那么多次的欲言又止,他的一切奇怪舉動此刻都有了解釋。
“傻子。”方野想戳一下宋逐塵的臉,手指伸出去一半就有后悔,最終只舍得輕輕碰了碰人的鼻尖。
“我都想起來了,”方野湊近宋逐塵的臉,“我還記得你強吻了我一下,怎么辦,我方野睚眥必報,你要是不醒,那我現在可就報復回來了!”
說完,一枚輕輕的吻覆蓋在床上昏睡的男人棱角分明且冰涼的薄唇上。
而昏睡在床的宋逐塵,或許是受到再次見到喬希的刺激,無意識地回放起自己和方野的,僅有的那段美好時光。
一年前……
飛機已經航行到邏些的高空上,從暮靄沉沉充滿水汽的海邊到萬里無云陽光清靜空氣干燥的高原,地貌景觀變化巨大,機艙里的乘客都在驚嘆。
一路上,宋逐塵都靜靜地看著舷窗外的景色變化,沒人能夠從他沉靜的表情中讀出任何情緒,但事實上他的血液都快沸騰起來。
這次來邏些是為了拍攝一部保護環境的公益微電影,而和他一起拍攝的則是當今的流量王者大明星方野。事實上,宋逐塵原本是沒有檔期的,,這部微電影的拍攝時間恰巧和他的另一部電影的拍攝檔期重合。公益微電影是沒有報酬的,所以在對方拍攝團隊最早接觸的時候,經紀人周澈就毫不猶豫地幫他回掉了這項工作。
不過后來宋逐塵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十分生氣,并且表示寧愿毀約賠錢那部大電影也要拍這部公益微電影,為此,宋大影帝耍大牌任意妄為的負面新聞還曾經一路沖進熱搜榜第一名。
但宋逐塵都不在意,重要的是方野,他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去靠近方野了!
飛機降落在邏些機場的那一瞬間,宋逐塵身體里沸騰了一路的血液居然奇跡般地安靜下來,就好像經過長達兩個小時的臺風肆虐后,自己的心終于挪到了臺風眼中,周身狂風依然呼嘯,而心卻反而變得風平浪靜起來。
車直接開到機場附近的一座牧場,來接宋逐塵的是這部公益微電影的制作人,在車上閑話時聊到方先生正在牧場騎馬,宋逐塵腦子一熱,便不顧冒昧,要求車直接開到牧場就好。
一路舟車勞頓再加上高原反應,宋逐塵跳下那輛吉普車的時候,感覺眼前跟爆金幣似的,金光閃成一片。
金幣特效慢慢化成碎金子,就在這一片慢慢消失的璀璨里,宋逐塵扶著車門瞇起眼睛,看到遠處如血的夕陽隨著被揚起的塵土慢慢暈開,仿佛太陽上飄逸的日冕,融金紅日之中,廣闊無垠的高原上一個策馬奔馳的剪影逐漸靠近,方野像一個最為英勇無畏的游俠,再一次從天而降般地出現在宋逐塵面前。
“嗨!大影帝!”方野勒住馬,朝宋逐塵揮了揮手打招呼道,然后利落地從馬背上跳下來,滿不在乎地抓了抓為了方便騎馬而扎起來的狼尾,宋逐塵這才注意到,方野或許是找不到可以扎頭發的頭繩,就隨便去哪里扯了一條暗紅色的布條把頭發給扎起來了,或許之前扎頭發的時候沒想太多,繩結打得太實誠,現在拆頭發就變得棘手了——率性地胡作非為這一點倒是從小到大一點也沒變。
宋逐塵哂然,他看著方野低著頭瞇著一只眼睛,嘴角咬住暗紅色布條的一角,雙手使勁和那條布繩作斗爭,暗紅色在方野精致的五官上形成鮮明的對比,對從性啟蒙期就以方野為幻想對象的宋逐塵簡直就是迎面暴擊,宋逐塵感到自己的高原反應更加強烈了……身體已然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
“我來幫你吧。”宋逐塵的喉結滾了滾,有些心虛地裹了裹自己的風衣,對方野的打招呼回了這么一句奇怪的話。
高冷影帝主動要為自己服務?方野意外地挑了挑眉,隨即大方地接受了這個提議,道了謝便轉身把那個扎得亂七八糟的半長狼尾展示給宋逐塵。
四月份的邏些還沒有擺脫冬天的寒冷,但因為騎了好一會兒的馬,方野的脖頸上沁出了細汗,幾縷沒有被扎起來的半長頭發被汗粘住,在白皙的脖頸上顯現出蜿蜒的形狀。
獨屬于方野的氣息順著蒸騰的體溫撲面而來,仿佛是釋放出一種只針對宋逐塵的信息素,令他頭暈目眩,宋逐塵在衣兜里使勁蹭干掌心,小心翼翼地上手給方野解發結。
方野的頭發比自己想象的要柔軟很多,橘色的夕陽余暉給亂亂的頭發涂上一層柔光,形成一種咖啡色的獨特光澤,這種實物感填補上了宋逐塵經年想象中始終無法具象化的遺憾,宋逐塵的心在指尖觸及到方野頭發的那一瞬間圓滿了。
——而身體卻如淋了雨的春筍,某種不可言說的焦渴開始瘋漲。
宋逐塵簡直口干舌燥。
方野有些詫異,這位冷淡又高傲的影帝居然還挺賢惠,不僅耐心地幫自己理順了頭發,手腳居然還輕得可怕,一根頭發都沒給自己扯斷!佩服佩服!
“好了。”宋逐塵松了一口氣,再這么靠近下去,他對自己的自制力是真的沒有那么大的把握。
“謝了!”方野身著騎馬服,轉身朝宋逐塵瀟灑地拱了拱手道謝,扭身時,被騎馬服裹住的勁瘦但有力的腰線一覽無遺——和自己萬千次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那種焦灼的渴求更加明顯了……
“你感覺怎么樣?”
“什么?”宋逐塵有些走神。
“看你這么沉默,是不是不太舒服?”方野瞇著眼睛看了看遠處已經半沉入地面的蒼涼殘陽,突然回頭對宋逐塵笑道,“沒事兒,我前幾天剛到的時候也這樣,適應適應就沒問題了。”
“嗯。”宋逐塵點點頭,想不出來更多的話,方野精致漂亮的臉被殘陽涂上一層泛金的光芒,有一種灑脫的神性,一臉冷酷的影帝在心里把自己痛罵八百遍,覺得自己簡直笨的令人發指,像個剛剛進入青春期的小伙子,手足無措地看著自己面前的神祇。
“你是第一次來藏區嗎?”方野牽著馬和宋逐塵并排往回走。
沒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了,自己居然比記憶里那個勇敢高大的小飛俠哥哥要高一些了,宋逐塵心里莫名地有些開心。
“嗯,”宋逐塵點點頭,“一直想來一直沒有機會,這次機會難得也很有意義。”
“難怪,”方野笑道,“咱們影帝為了圓夢,陣仗弄得可不小啊!”
宋逐塵知道方野是在說自己違約攪得滿城風雨的事情,事實上,自宋逐塵這次寧愿毀約也要拍這部公益微電影后,也有不少人懷疑宋逐塵這么做是為了方野,畢竟還有什么能比浪子海王把從不下凡的高冷影帝拉下神壇更好磕的呢。
“希望沒有給你帶來什么困擾。”宋逐塵只能違心地表示歉意。
“沒事兒!”方野倒是無所謂地擺擺手,“債多了不愁,隨他們怎么說。”
可是那些債都是真的嗎?這個問題簡直差點兒脫口而出,風衣之下,宋逐塵緊緊握住手。
“對了,邏些海拔已經算低了,這兩天我們可以在邏些逛逛,等完全適應了再去巴塘自然保護區。”
“好。”宋逐塵看著方野把馬交給牧場的牧民,和人家行了個本地禮節道謝,再換了件米色的羊絨針織外套穿上,看著那件柔軟溫和質地上乘的羊絨外套,宋逐塵的心踏實下來,時間還很多,慢慢來。
邏些天黑的時間比撫海晚不少,宋逐塵在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遠處高低起伏白得耀眼的山脈,這種身在陌生的地方卻遇見自己最想親近的人的感覺十分奇妙,就仿佛是在做夢,充滿了不真實的味道。
而高原反應帶來的頭暈、胃脹和胸悶又在時刻提醒自己這不是夢。
“篤篤篤!”一陣輕快的敲門聲打斷宋逐塵的思緒。
“嗨!大影帝,吃飯了嗎?”方野靠著門廊站得歪歪斜斜,懶散地抱著臂,嘴角噙著笑意問道。
第43章 夢中2
心臟又被撞了一下, 不是很重,但還是讓他呼吸亂了陣腳,即便開始變得嚴重的高反讓自己毫無胃口, 可宋逐塵絕不會放過任何一次和方野相處的機會:“沒有, 有推薦嗎?”
“那行, 我帶你去個好地方!”方野笑得更開心了,松開手臂走過來, 抬手幫宋逐塵攏了攏衣領, “這里溫差大, 晚上很冷, 一定要注意保暖,在高原感冒是很危險的。”
那雙漂亮的手稍觸即離,宋逐塵垂眼看看自己被攏緊的衣領, 用手覆蓋住剛才被捏過的痕跡, 認認真真地把風衣扣子扣好,然后抬腳大步朝已經走得有點兒遠了的方野追去。
邏些是老城,各種蜿蜒的小路很多, 方野似乎天生就很能夠適應這種探秘般的城市結構,帶著宋逐塵在各種窄街暗巷中探險一般鉆進鉆出,然后停在一扇古舊的木門前。木門雖然破舊,但看得出來年頭久遠,兩扇門頁上都繪制著極其精美的紋路, 只是因為時光磋磨而變得黯淡。
“宋大影帝,介意冒個險嗎?”方野一只手放在門板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問道。
白晝已經收起它最后的羽翼飛走, 將暗未暗的天色中,站在高處的方野的臉也變得模糊不清, 但就是這似笑非笑的笑容,卻完美地和二十年前那個叫小飛俠的小男孩重合在一起。
“不介意。”宋逐塵朝著方野仰頭,回答得很鄭重。
“那就好,可能會有些嗆。”方野朝宋逐塵眨了眨眼睛,然后推開門。
喧嘩聲如海潮一般,迅速將他倆淹沒,坐在里面的全都是本地藏民,穿著暖和寬大的藏袍講著他們完全聽不懂的語言,每個人面前的食物都很簡單,幾乎都是一碗面食外加一個小玻璃杯,自制煙葉特有的辛辣煙霧緩慢升騰,在不算明亮的燈光和鼎沸的人聲之間結成一層淡淡的藍灰色霧氣,仿佛一道結界,把這里和真實的世界隔開,讓宋逐塵產生一種錯覺,是自己和方野誤入了一個奇妙世界,身邊獨特的服飾和聽不懂的話都是背景,這里是獨屬于他倆的世外桃源。
方野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朝一臉疑惑的宋逐塵解釋道:“這煙味兒,我每次都得深呼吸幾次才能脫敏。”
說著,方野拉著宋逐塵找了一個空桌坐了下來,然后熟稔地放了一個一塊錢和一個五毛錢的硬幣在桌上,宋逐塵看著桌上的硬幣,滿眼問號地望向方野,而方野只是挑挑眉笑了笑沒說話。沒多久一個穿著藏袍梳著麻花辮的姑娘提著只老式錫制水壺走過來,拿起桌上的硬幣笑吟吟地望著方野,方野抿著嘴笑著伸出食指和中指向姑娘比了一個“二”,那姑娘點點頭離開。
“他們不會說漢語,我也不會說藏語,所以比劃是最簡單的方式。”方野等那女孩離開后解釋道。
“那錢?”
“這里的奶茶七毛一杯,你只需要把錢放在桌上,倒奶茶的姑娘看到桌上的錢就知道你要喝奶茶了,會自己過來給你倒的,”方野看看四周,敲了敲桌子說道,“這里有一種青稞拌面,味道還不錯,我去買兩碗過來,你吃辣嗎?”
吃辣嗎……宋逐塵的心細細地疼了一下,就仿佛被一根細到看不見的針,輕輕地扎了一下,不致命,甚至都不礙事,但卻又疼痛難忍。當年的小飛俠哥哥在遞給小塵塵人生中的第一根辣條的時候也客氣地問過自己這句話,然后從來沒有吃到過辣味的自己就被那根辣條嗆得鼻涕眼淚狂流,嚇得小飛俠哥哥手忙腳亂地用衣服不停地給他擦臉。
那些年幼時期的和小飛俠哥哥的回憶,仿佛是一顆一顆漂亮的珍珠,被自己小心翼翼地珍藏在玻璃罐里,時時欣賞,不敢觸碰。
“吃的。”宋逐塵仰頭看著方野微笑道。回到宋家以后,他也曾經自己偷偷地買過一次辣條,撕開包裝就聞到一股濃重的油辣味,他珍而重之地從袋子里拈出一根沾滿紅色辣椒末的黃色條狀物,塞進嘴里,然后又一次被辣得眼淚直流,宋逐塵再也沒有吃過辣的東西。
方野起身去不遠處的柜臺那點餐,而宋逐塵的視線也一直緊緊跟著方野,看著他手足舞蹈地比劃著點餐,柜臺上的光線打在他的臉上,四周顯得更加黯淡了,倒是顯得他格外地光彩奪目,宋逐塵對自己好氣又好笑,這二十年的濾鏡可不是一般的厚了。
突然,兩個玻璃杯從天而降,放在他面前的桌上,那個拿著錫制水壺的姑娘去而復返,擺上玻璃杯后就給他們添上奶茶,濃濃的茶香中,姑娘笑意盈盈地望著宋逐塵,用十分不熟練的漢語說道:“你很好看。”
“謝謝,你也很好看。”宋逐塵大方應下。
“這個,給你。”那姑娘變魔術一般從兜里掏出一大把糖放在桌上。
“謝謝。”宋逐塵再次笑道。
“聊什么吶?”方野不知道什么時候走了回來,那藏族姑娘看到方野,立刻小鳥一般羞澀地跑開了。
“啊,”方野看了看桌上的小山堆一樣的糖果,“影帝不愧是影帝,到哪都那么受歡迎。”
“那你呢,”宋逐塵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在糖果堆里挑挑揀揀,然后裝作不經意地拿起一根橙子味的棒棒糖遞給方野,“大明星方野難道還有不受歡迎的時候?”
方野看了一眼那根杵在自己面前的橙黃色的棒棒糖笑道:“換個口味吧,我對橙子味過敏。”
雖然只是一個玩笑話,但方野看到那根棒棒糖時眼底閃過的一絲不喜歡,還是被全身裝滿小飛俠哥哥敏感雷達的宋逐塵捕捉到了。
“你不喜歡橙子味道?”宋逐塵問道,記憶中的小飛俠哥哥可是最喜歡橙子味棒棒糖的,兩個沒什么零花錢的小家伙一旦攢到可以買糖吃的錢,小飛俠哥哥總是會選橙子味的棒棒糖。
“不喜歡,”方野毫不作偽地做了個鬼臉,鼻翼微微皺起,是一種非常俏皮的漂亮,“總覺得橙子味道帶著一股很不祥的兆頭。”
“不祥的兆頭?”宋逐塵捕捉到了這個奇怪的形容詞。
“我也說不清,或許就是天生不喜歡吧,就想有人不喜歡香菜,有人不喜歡奶酪一樣,沒有什么理由的。”方野聳了聳肩。
“理解,”宋逐塵有些失望但也不再勉強,點點頭道,“你挑自己喜歡的就好,我吃橙子味。”
“哈哈,那還得謝謝大影帝割愛了。”方野真的很認真地在那一堆糖里挑挑揀揀起來,最終選了顆白桃味道的硬糖,剝了糖紙扔進嘴里。
“和你商量個事兒成嗎?”宋逐塵看著方野,硬糖把方野削薄的臉頰頂出一個鼓包,人為地制造出了一團弧度優美的嬰兒肥,那可愛俏皮的樣子和記憶中的小飛俠哥哥合二為一,宋逐塵用了畢生力氣才將將忍住現在就把方野抱住的沖動。
“嗯?”
一陣桃子的香氣飄了過來,甜蜜又清新,和方野的氣息交纏在一起,再添上一絲身邊縈繞的煙草辛辣,變幻成一種欲拒還迎的懵懂無知的勾引——可始作俑者卻對此一無所知。
宋逐塵覺得渴,端起玻璃杯把奶茶一飲而盡。
“以后可以不叫我大影帝嗎?”宋逐塵請求得很認真。
“嚯!”方野笑了,“看你豪飲奶茶的樣子,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話呢,成啊,你想我叫你什么?”
叫什么……
宋逐塵停住了。
事實上,在無數次的針對方野的午夜幻想里,自己倒是挺順口地叫方野“哥哥”,至于方野叫自己什么……說實話,什么樣的都有,正常的下流的甜蜜的不堪入耳的……不過,反正無論叫什么都不是現在能夠建議方野叫出口的。
“哎?冒昧一下,”趁著宋逐塵愣神,方野突然一臉好奇道,“你有小名嗎?”
“啊?”
“不說也沒關系,我問著玩呢!”方野打哈哈道,方野這么想一出來一出慣了的,倒是宋逐塵,宋家大少爺的小名怎么可能輕易告訴別人。
“塵塵。”
“哈?”
宋逐塵緊緊盯著方野的眼睛,慢慢地吐詞清楚地說道:“我的小名叫塵塵。”
“塵塵,挺可愛啊,那我可以叫你這個名字嗎?”方野笑得一臉坦蕩,只不過他笑得越是無知無覺一臉真誠,宋逐塵心就越失落。
“你喜歡就好。”宋逐塵淺淡的眼眸明暗不定看不出來情緒,心一點一點沉入海底,他再也不喜歡橙子味的棒棒糖,他也不記得有一個叫塵塵的小男孩,兒時的記憶仿佛是只屬于自己一個人的錯覺,和眼前的方野毫不相干。
怎么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么?
青稞拌面裹著一層厚厚的辣椒粉,宋逐塵失去味覺一般面不改色心不跳大口大口吃下肚,看得方野嘖嘖稱奇,拱手對他敬了聲“壯士”然后趕緊從兜里掏出幾個硬幣放在桌面上,等著那姑娘再過來續奶茶。
“沒想到你還真的挺能吃辣的。”方野一臉敬意。
“小時候很怕辣,但現在不會了。”自剛剛宋逐塵發現方野根本不記得小時候的那段時光的時候就不會了。
“哦,這樣,我還以為豪門大少爺都會非常注重養生呢。”
“我也不是什么豪門大少爺,小時候我和我母親在城南過過一段很孤獨的日子。”宋逐塵不再抱有希望,反而語調平淡地說起本該兩個人都記得的往事。
“哦?倒是沒有人提過這段。”方野突然看向宋逐塵,“別誤會,你從小到大的個人信息我想不看到都很難。”
“沒關系,你……”宋逐塵頓了頓,還是決定問出口“聽說你沒有什么親人?”
“嗯,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方野挑著碗里吃剩的幾根面條玩,方野雖然不嬌氣,但如果可能的話,他對食物還是有些挑剔,宋逐塵看著那幾根不斷地被挑起又放下還被擺出各種奇奇怪怪形狀的面條想,這一點倒是從小到大一直沒變過。
“從來都沒有離開過福利院嗎?”宋逐塵緊追不舍。
“離開過的。”方野挑著面條說道,因為太辣,方野的精致秀氣的鼻尖沁出了細汗,嘴唇也被辣的紅潤飽滿,昏黃的光線成了最好的燈光師,讓此刻的方野美艷得不可方物。
“是嗎!”宋逐塵眼睛亮了。
“嗯,被人收養過一段時間,不過跟收養家里合不來就又回福利院了,然后就一直在福利院長大。”
宋逐塵:……
所以那一段在公園里流浪的日子又算什么,他怎么能夠完全不記得了呢?
“但是你被收養之前沒有離開過福利院嗎?哪怕是一兩個月這種。”
“沒有啊,福利院管理的這么嚴格,我怎么可能跑的出去?”方野有些莫名其妙,“我看上去那么像喜歡往外跑的野孩子嗎?”
第44章 夢中3:少年心思
可你分明就是!
兩人從餐廳出來以后, 天空已經墨藍一片,高原空氣純凈,就連夜深以后的天空也是透著亮的深藍, 點綴著繁星, 仿佛在藍絲絨上撒了一把碎鉆。
“你有沒有覺得高原的天空比城市里的要好看很多。”方野仰著頭望著天, 一臉陶醉。
宋逐塵把手默默從衣兜里伸出來時刻準備著,眼前這位只顧著仰望星空完全不顧腳下路況的大明星恐怕被絆倒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的。
“如果每天都可以在這樣美麗的夜空下睡著該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哎!”方野朝星空揮了揮手, 聲情并茂地表達了自己對頭頂這片華麗藍絲絨的喜愛之情。
“我聽說宋衛家的臥室就做成了玻璃穹頂。”宋逐塵接話, 宋衛是一個非常有名氣的制作人, 做出了好幾款爆劇, 能力上毫無挑剔,但私生活就難以評價,他喜歡男人, 而且玩得花樣百出, 畢竟制片人權力那么大,誰也不會傻到拒絕美人們的主動示好。
“呵,宋衛那個垃圾。”方野嗤之以鼻。
“怎么了?”宋逐塵皺了皺眉, 在他收集的全部有關方野的緋聞中,宋衛的名字并沒有出現在那個長長的清單上。
“他喜歡男人。”方野皺了皺眉,宋衛黏膩的眼神,濕滑的企圖捉住自己的手,每次想起來都會讓他感到反胃。
“你討厭同性戀?”一直仔細觀察方野表情變化的宋逐塵突然想到一個極其關鍵的問題, 如果小飛俠哥哥根本不能接受自己,那該怎么辦?
“雖然我尊重每個人的性向,但是我不喜歡同性戀。”方野的臉上已經開始露出一絲厭惡, 那個噩夢般的雷雨夜,那些不懷好意的覬覦的眼神, 那一杯杯送過來的味道詭異的酒,都讓他由衷地感到惡心。
“為什么?”宋逐塵裝若無事地問著,放在身側的手卻開始發抖,這些年來,他只顧著自己一心一意地愛著那個想象中的人,卻忘記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如果方野根本不能接受男人該怎么辦。
“因為他們只有欲望。”方野的臉冷了下來。
怎么可能!宋逐塵的內心在嘶吼。
一陣夜風吹來,幾片枯葉落在方野的發間,宋逐塵凝神望著那幾片枯葉,卻連伸手幫他把枯葉摘掉的勇氣都沒有。
“或許是你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愛情呢?”宋逐塵試圖反駁。
“或許吧。”方野聳聳肩。
夜已經很深了,高原上的溫差很大,明明白天溫熱如夏,夜晚卻寒冷得如同隆冬,白天喧鬧的八廓街上已經沒有了行人,昏黃的路燈下,只剩下苦行的朝圣者伏地跪拜的聲音。
“既然來到這里了,你知道離這里不遠的五狼峰嗎?”沉默許久后,宋逐塵突然問道。
“嗯,好像和一位將軍有關。”方野點頭。
“五狼峰是一處要隘,易守難攻,但是在祝朝的時候,有一位將軍第一次攻打下來那里,所以從祝朝開始,我們的版圖也就第一次擴大到了這里。”
“啊我知道!寧風眠將軍對吧?祝朝第一猛將,戰功赫赫!”
“嗯,”宋逐塵點點頭,“他和他的男夫人一生鶼鰈情深,二人最后同日而死,同棺而眠,我想這或許可以說明同性之間也是可能存在純凈且長久的愛情的。”
“有愛情當然最好,但是有沒有都和我沒有關系。”方野對于這個話題始終興致缺缺。
宋逐塵不再勉強,只是沉默地陪方野走著,即便最終得不到方野,能夠護佑他一生或許也是個不錯的結局。
夜風在耳邊呼嘯,方野鼻尖耳尖都被凍得有點兒紅,細膩的羊絨外套雖然保暖但并不擋風,宋逐塵脫下風衣遞給方野:“介意嗎?在高原不能感冒的。”
倒是不介意,方野看了一眼宋逐塵,發現這小子風衣里面居然還穿著大衣,于是很不客氣地接過那件擋風的風衣穿上:“謝了。”
隨著暖意一起包裹上來的還有獨屬于宋逐塵的味道,說不出來具體是什么味道,但聞著讓人感覺很安心很舒適,宋逐塵比方野高半個頭,骨頭架子也比這位大明星要大一號,風衣穿在方野身上稍微顯得有些大,倒是把這位身高一米八二的大明星襯得嬌小依人。
路燈把兩個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宋逐塵看著地面上自己和方野的影子,他比方野高,大大的身體完全可以把方野整個人籠罩住,方野穿著自己的風衣,袖子大到在影子上都看不到他的手,可能因為還不算熟,兩個人的影子始終隔著社交距離,從來沒有重合的時候。
“晚安,逐塵。”宋逐塵的房間先到,方野和他道別道,方野沒有再叫他大影帝,同時也沒有真的失了分寸地叫他小名,逐塵,這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稱謂,娛樂圈里為了顯得不太生分但又其實真的不熟的人都會選擇這么叫他,毫不特別。
“晚安,方野。”宋逐塵已經放棄試探。
他們只是普通的,還不熟悉的,沒有任何前緣的同事而已。
在邏些逗留了兩日,方野和宋逐塵便和大部隊一起朝巴塘駛去,隨著海拔的不斷升高,窗外的風景也漸漸從豐沛的草場過渡到一片皚皚的覆雪苔原,間或有雪兔和其他不知名的小動物從車旁蹦跳地跑開,悠忽一下便鉆進雪洞再尋不見。
每次見到小動物方野都會很開心,大呼小叫地拉著宋逐塵一起拍照。是的,即便兩人都帶著助理和自己的工作人員,都有自己的房車,但方野還是耐不住寂寞地沒事就拉著宋逐塵在自己車上呆著聊天。
他們在車上講了很多話,方野性格本來就開朗,又大喇喇地沒什么心眼,即便祝南在一旁眼睛都快眨抽筋了也攔不住方野熱情地把自己的生平介紹了個一溜夠,宋逐塵用心聽著,腦子里一刻不停地把方野說的話儲存起來,再具象化地一點一點填充進自己和方野之間丟失的那么多年時光里,他真的很想現在就問方野為什么不記得,可又怕被“剛認識”的方野當成瘋子。
“說來也奇怪,你說我這性格吧,其實挺不適合混娛樂圈的。”方野一手托腮,滿臉茫然。
宋逐塵無言地把沏好的茶推到方野面前,方野這個口無遮攔的個性,倒確實和他緋聞滿天的狀態非常地搭。
“但這兩年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別地順風順水,甚至連拍我的狗仔都少了很多,要不是銀行流水依然能打,我都要懷疑我過氣了。”方野趴在桌上吹起茶杯上裊裊的霧氣起來,濃密的睫毛很快就被茶氣蒸得濕漉漉的,本地磚茶很香,宋逐塵靜靜欣賞,好像和小飛俠哥哥在一起的每一個片段,都充斥著各種香氣,橙子香,面包香,白桃香還有茶香,即便現實苦澀,卻因為這些迷人的氣味而變得也沒有那么地難以忍耐起來。
“你是命里帶紅。”宋逐塵一邊說著一邊又拿過來一碟風干牦牛肉干遞給方野,這句話算是宋逐塵學到的唯一一句特別娛樂圈的話,用在這里也是因為宋逐塵心虛,事實上方野命里帶不帶紅不知道,但是宋逐塵回國后第一件事就是用錢直接把方野圍進了一個隱形的鐵桶——這件事絕對不能讓方野知道!
車順著蜿蜒的盤山路上上下下,海拔越來越高,方野開始覺得困了起來,語速漸漸變慢思維也開始遲鈍,一直懨懨地看著窗外發呆。
宋逐塵起身繞過桌子,從沙發上拿過一床小羊絨毯蓋在方野身上,“睡會兒吧,到羊湖了我叫你。”宋逐塵說道。
這句話從宋逐塵的口中說出,仿佛有別樣的魔力,從來入睡困難的方野還沒來得及掙扎,就直接靠著椅背沉沉睡去。
宋逐塵坐回到方野的對面,在裊裊的茶香水汽中靜靜地看方野。高原澄凈的陽光透過干凈的車窗玻璃,灑在方野的臉上,甚至都可以看到臉上細密柔軟的茸毛,卷翹的睫毛上仿佛鋪了一層金色的金粉,就連黑發上都閃著金光,宋逐塵在這一刻,似乎聽到時光流動的聲音,他的時間和方野的時間終于重合在了一起,宋逐塵感覺安心極了,甚至覺得哪怕就在這一刻死去,也是圓滿的。
車快爬到山峰峰頂的時候,靠在車窗上的方野醒了,眼神現在順著低垂的眼簾茫然地聚著焦,然后整個人就猛地彈了起來:“我靠!”
車窗外就是萬丈深淵,而淵底那些翻倒生銹拉都拉不上來的破敗車輛,無一不在證明著山路兇險。
“這段路有些嚇人,你不要往下看。”宋逐塵放下手里的書溫聲道。
“不看不代表著危險就不存在啊。”方野剛一醒就看到這么刺激的場景,簡直要抓狂。
“這是去巴塘的必經之路,避免不了的,”宋逐塵把書翻了一頁,“還不如找點兒事情做,分散一下注意力。”
“分散注意力啊……”方野百無聊賴地到處看了看,突然趴在桌上兩眼放光地望著宋逐塵,宋逐塵穿著米色的襯衣,外面套著溫柔的栗色毛衣外套,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溫和柔軟的書卷氣,和平日里冷硬影帝的形象完全不同,“大影……逐塵這么帥,女朋友應該很多吧?”
“我沒有女朋友。”宋逐塵很認真地搖搖頭。
“沒有?”方野意外地挑了挑眉,“那總有曖昧對象吧?”
“也沒有。”宋逐塵依然耐心地否定。
“那……至少有喜歡的人吧?”方野仍不死心。
這是個好問題,一個小魔鬼從宋逐塵的腦子里冒出來開始蠱惑。
“吱——”
還沒等宋逐塵想好怎么回答,車卻停了下來。
房車前門被打開,祝南的大嗓門響起來:“到山頂啦,可以看到羊湖啦,野哥逐塵哥下來活動活動啦!”
“嘿,羊湖!”方野二話不說就往外竄,剛才的那個話題就這樣被留在了車里。
宋逐塵有些無奈地搖搖頭,收拾好手邊的書,拿起方野的圍巾,朝車外跟著走去。也是萬幸車停了,剛才有那么一瞬間,自己真的有說出一切的沖動,還好羊湖到了。
高原的氣溫本來就比海邊低很多,現在還在山頂,宋逐塵在凜冽的風里看到跑在前面的方野立刻把自己縮緊了,這家伙,明明是他告訴自己在高原一定不能感冒的,結果每次忘記多穿衣服的反而總是他自己。宋逐塵捏緊手里的圍巾快步朝方野的方向走去。
“汪!”一聲雄渾的烈犬嚎叫聲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如同野獸般的巨大身影躥了出來,是一只巨大的藏獒。
“啊!”方野被嚇了一跳,立刻朝遠處跑去,可這是山頂!稍有不慎就有跌落的危險。
第45章 貓咪滿腦袋的問號
宋逐塵立刻拔腿朝方野沖過去, 一把把方野整個人都包在自己懷里,用背抵擋住身后的獒犬,不住安撫道:“沒事的沒事的。”
藏獒的聲音并沒有靠近, 它的脖子上有鐵鏈不會跑遠, 宋逐塵聽到狗主人在用他們聽不懂的藏語呵斥著狗, 祝南和李念也立刻跟著跑了過來。
“謝謝塵哥!”高原氧氣稀薄,祝南跑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 我家野哥本來就怕狗, 剛才那一聲吼能把我野哥魂都嚇走, 幸虧塵哥你反應快啊!”方野看來是真的被嚇壞了,根本無暇去反駁自己的小助理的話,嘴唇咬得青白, 整個人還緊緊揪著宋逐塵的衣服。
宋逐塵低頭看了看依然一臉驚恐的方野, 懷抱里的人還在發抖,抬頭問祝南:“他為什么這么怕狗?被咬過嗎?”
“不知道,”祝南搖搖頭, “就是怕,看到約克夏這種小狗都會怕。”
宋逐塵皺起眉。
狗主人過來道歉,雖然并沒有帶狗過來,方野還沒從極端恐懼中緩過來,依然條件反射一般地使勁抱緊了宋逐塵。
“沒事的, 狗狗沒有來,”宋逐塵輕輕撫著方野的背脊,“藏獒很聰明很乖的, 主人說不可以它就不會叫也不會追的。”
宋逐塵讓大家都散開不要圍過來,任由反野緊緊抱著自己, 再細心地給方野戴好圍巾,一邊和他輕聲說這話一邊帶著他往石欄桿附近走去:“你看,羊湖。”
方野總算抬眼了,碧綠的狹長湖泊靜靜臥在褐黃的群山之間,仿若鑲嵌完美的碧玉,沒有一絲瑕疵,沒有一處人工的痕跡,在陽光下閃爍著如同圣光般的光芒。
“真美!”方野輕聲嘆道。
“之后還會有很多這么美的景色。”宋逐塵沒有問他為什么怕狗,以前小飛俠哥哥住的那座小公園里就有很多流浪狗,小飛俠哥哥那時候就很嚴肅地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去公園里的某幾處地方,那是流浪狗的地盤,它們很兇,會咬人的,自己也只是睜大眼睛使勁點頭應諾下來,把小飛俠哥哥的話認真記住。回想一下方野剛才的反應,宋逐塵突然后知后覺地想到,方野那時候也不過是個比自己只大幾個月的孩子,他是怎么知道走到公園的哪里會被咬的,他一定是被咬過威脅過,才會這么怕狗。
所以記憶消失了,可是害怕的本能卻深深刻在了骨髓里。
思及此處,身處5000米海拔的宋逐塵,心卻重重地沉到了海底。
——
“嗚嗚汪汪!嗷嗚嗚嗚——”一陣群狗大合唱的來電鈴聲掀翻宋逐塵的天靈蓋,把宋逐塵從昏睡狀態直接給電醒了。
有狗叫!方野怕狗!
“小飛俠!”宋逐塵猛地坐起來。
“啊,塵哥,你醒啦!”李念摁掉電話,開心地跑了過來。
虛驚一場,宋逐塵緩過神,同時出現的狗叫讓夢境與現實之間的界限變得模糊,宋逐塵輕輕撫著自己干燥的嘴唇,總覺得剛才昏睡的時候,似乎有人吻了自己,明明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可是感覺卻又那么強烈。
“塵哥,想喝水嗎?”李念看自家老大不停摸嘴唇,連忙問道。
“小飛俠在哪?”
“在貓窩里睡覺呢,”李念端過來一杯水,“要把它抱上來嗎?”
“不用,讓他好好睡覺,還有,你把你那鈴聲給換了。”
“啊?換成啥?”
“換成什么都行,只要不是狗叫。”
“哦……”李念撓了撓后腦勺,不知道自己精挑細選的鈴聲又怎么得罪自己家的這位祖宗了。
“你怎么在這里?”
“管家打電話給我的,塵哥你在入住的時候填的緊急情況聯系人是我的號碼啊,我靠塵哥你不知道,你可把大家給嚇慘了!”李念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
“管家?打電話給你?”宋逐塵眉心緊皺,他記得自己全身濕透的回來,然后徑直上了二樓想抽煙,然后……不記得了。
但是怎么樣,自己也決不會沒事給管家打電話。
“管家說接到一號別墅客人連著打來的三個電話,都是接通以后一句話不說就掛斷,管家擔心出事,就趕緊給我打電話,然后我給你打電話又死活打不通,于是我和管家帶著保安和醫生趕緊趕過來了。”李念老老實實地交代著全部情況。
三個電話……可是別墅里明明只有自己和小飛俠。
“說來也奇怪,我們進屋后發現塵哥你崽床上躺得好好的,不像是打了電話沒力氣說話的樣子啊……”李念撓撓頭,“那電話難道是貓打的?”
“貓怎么打電話?”宋逐塵嘴里幫小飛俠撇開關系,心臟卻開始洶涌地狂跳起來,“你說我在床上躺得好好的?”
“是啊!塵哥你在床上躺著昏迷不醒啊!”李念說到這里,聲調都拔高了不少,“可把我們給嚇死了!不過后來醫生給你檢查了身體,初步判斷是著涼加低血糖導致暈倒了,需要我把這事兒匯報給秦醫生嗎?”
“不要說,也不要和劇組那邊說。對了,我身上的衣服是誰換的?”宋逐塵拈了拈自己的衣角,新換的衣服不是自己常穿的家居服,反而是日常出門穿的襯衣休閑褲,甚至看款式還是宋逐塵自己平時不太會穿的那種,華麗又繁復,非常的……不宋逐塵。
“我不知道……當時太慌亂了,可能醫生給你換的?”李念揣著手,為自己的失職感到心虛。
莫名被換的衣服,和莫名打到管家那里的無聲電話……宋逐塵朝房門角落看了一眼,卻沒有看到熟悉的小毛團身影。
“我沒事了,你回去吧,記得換鈴聲。”
“好,我去給你把衣服洗了吧。”李念邊說著就打開宋逐塵的衣帽間,然后震驚地呆在原地。
“怎么了?”
“老……老大,你的貓是在衣帽間里做窩了嗎?”李念難以置信地拈起一件全球獨家定制禮服的袖子,“這你都能忍?!”
“他很干凈的,每天都洗澡。”宋逐塵走過來,把衣服袖子從李念手里奪走,“你不是要洗衣服去嗎?”
“不是……”老大你忘了你以前是個和人握手后都要來找我要消毒濕巾擦手的潔癖(事兒批)了嗎?!
把李念趕走后,宋逐塵下樓去看貓,平時天天要么在貓爬架上上躥下跳顯擺自己能干,要么和鯊魚標本瘋狂較勁的小貓,此刻居然老老實實地趴貓窩里睡覺?
宋逐塵蹲在貓窩前,看著蓬松的淺金色毛發隨著小貓的呼吸而輕微起伏,不知道為什么就是執拗地看出了一點它在做賊心虛的心理活動來。
“電話是你打的嗎?”宋逐塵看著背對自己睡得正香的貓咪輕聲問道。
另一個更加瘋狂的問題,宋逐塵沒敢問出口,他怕自己一旦說出來,這個世界就真的瘋狂了。
——我的衣服是你換的嗎?
“怎么辦,你把我的衣帽間蹭得都是毛該怎么賠我呢?”
整只貓毫無波動,甚至還打起了小呼嚕。
宋逐塵半蹲在貓窩前看了小飛俠很久,伸出手指想去點點它的小鼻子,卻最終還是舍不得吵它睡覺,只得起身去冰箱里拿冰水喝。臺風過境風雨初歇,明明只是昏睡了一小會兒,時間卻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再想起喬希的挑釁,都已經不再憤怒,他內心歸于平靜,不愿再與人渣有半分牽扯。
換個角度,喬希說的是事實,他是實實在在地失去了方野,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方野了。方野的車禍他一定要查清楚,有人一定要為方野的死付出代價!
宋逐塵沉默地捏緊手里的礦泉水瓶,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赤腳踩上的地毯上還有其他人類留下的新鮮腳印。
——
因為臺風,謝導臨時調換了拍攝順序,宋逐塵有棚內戲要拍,考慮到天氣不好,又不想打擾小飛俠睡覺,這次出門沒有帶貓,不過走之前還是給貓食碗添滿了它愛吃的零食和礦泉水。
宋逐塵不知道的是,這只有心機的小貓全程假睡,在宋逐塵問電話是誰打的時候簡直心臟跳到要報警。莫名其妙變成人然后好不容易把宋逐塵折騰到床上后,方野才有時間去照照鏡子,而鏡子中的那位青年分明就是自己,甚至連額角的紅色小胎記都分毫不差,不過頭頂上的貓耳朵和身后的貓尾巴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野:?這似乎和鐘大騙子說的不太一樣?
方野輕輕摸了摸自己那枚小胎記,這確確實實就是自己的樣子,而且似乎是因為由初長成的小貓變回,感覺自己好像還更年輕了?而且……方野看著鏡子里自己露出來的胸膛心中一驚,迅速扒開本就是胡亂穿在身上的浴袍,那個丑陋的傷疤居然不見了?!
這都是怎么回事?
還沒等方野想明白,突然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又一下子被埋進一堆衣服里,方野從一堆雪白的毛巾布料中奮力掙扎出來開始原地發愣。
喵喵喵?大變活人還有灰姑娘許愿的時效限制?
他無法理解,但鐘騙子可以,可是鐘騙子現在聯系不上……方野突然想到之前莊問書提到的那個道士。
方野計劃得很好,打電話讓醫生來確認宋逐塵的健康狀況,然后趁宋逐塵出門拍戲的時候裝睡,姓宋的肯定不會打擾自己睡覺,然后自己再跑出去!
我可真是個小天才!
于是,別墅大門被關上的那一瞬間,一直假睡的方野的心率簡直跑到了一百八十碼,他迅速跑到書房,一秒點開電腦然后熟練地輸入密碼,開始查詢莊問書說的長懷觀的位置,然后意外地發現居然也不是很遠。
持冥寺離宋逐塵家不遠,長懷觀就在辛園的隔壁,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我命不該絕天助我也啊!
方小貓當機立斷,收拾收拾自己趕緊出門。
第46章 貓咪不知道自己的小馬甲變透明了
長懷觀是明城最有名的道觀, 歷史悠久,香火繁盛,坐落在明城風景最好的海邊小山上, 和財大氣粗的辛園酒店毗鄰而居, 共享最美的山海之景。
一道觀一酒店互為映襯, 慕名而來的游客住在辛園,出門就可以去長懷觀許許愿, 倒是非常地兩不誤, 也十分符合道教大隱隱于市的先進精神狀態。
——這也極大的方便了方野。
此刻, 有一只漂亮的藍金小貓在還是濕漉漉的地面上全速前進, 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脖子上掛著的昂貴珠寶,還特意出門前給自己費老鼻子勁兒的戴了一個黑色小領結。
“啪!”為了躲避車輛,小貓一爪踏進小水洼里, 漂亮的毛發瞬間被泥水沾濕, 等跑到長懷觀中,貓咪已經再一次變成一枚合格的小煤球,只不過和之前在持冥寺時候的瘦瘦小小不同, 如今的煤球是真的圓圓滾滾——足以證明豪橫之家的伙食水平之高。
臺風剛過,道觀里沒什么游客,天決明正在內殿里焚香煮茶享受難得的清靜,突然聽見一陣窸窣的聲音,道長詫異那條天天定點過來偷食的黃鼠狼老友今日怎么莫名提前了午餐時間, 正欲出門給它弄點兒吃的,卻在跨出門檻時發現地上癱著一只黑不溜秋的貓,全身上下除了吐出來的舌頭是粉色的, 其他地方全都黑灰一片。
“嘖,真臟!”道長嘴里嫌棄, 手上倒是不含糊,道袍一裹就把小貓給包著抱起來回了屋。
茶已經煮沸,滿屋都是正山小種的清香,天決明拿了條干凈帕子,蓋住小貓一陣揉搓,那貓居然根本都不掙扎任由他搓。
哎?居然有如此通人性的貓?該不會是傻子貓吧?天決明展開毛巾,眼前出現一只坐姿優美,毛發蓬亂,眼神怨念的小胖貓。
“你沒事吧?”天決明拍了拍貓咪的腦袋。
“喵~”方野看著天決明喵了一聲,忍住直接用人聲的沖動,打算試探一下這位清霄道長,畢竟他看上去比鐘漸離還年輕……
天決明看著貓咪的眼睛,表情從原本的輕松慢慢變得凝重最后震驚地脫口而出:“你是只魂器!”
“喵?”方野歪歪腦袋,假裝聽不懂。
“呵,還裝聽不懂,”天決明一臉凝重,“你是只魂器,自然是應該知道你能寄生貓身內是因為你是冤死之人。”
“冤死?!”方野終于開口了,“我是冤死的?!”
“把你制作成魂器的那位沒有和你說過嗎?”天決明有些詫異,“只有被謀殺的冤死之人,魂魄又恰巧在特定的時間內被捕捉到才能被放入生靈體內制作成魂器存活,你簡直就是一個完美的例子。”
“那我——”方野正欲問及自己突然變成人的事情,就又立刻被天決明打斷想說的話。
“小貓,你不要問我你的事情也不要告訴我你是誰,魂器之術是禁術,我明白該如何施術也知道如何辨認,但禁術就是禁術,千百年來只有那人能做能用,你的所有因緣只能由給你施術的那人來解,今日你特意來,我也只能告訴你這么多,抱歉。”天決明拱手施禮抱歉道。
“那人,你說的那人到底是誰?”方野問道。
“他是行走在冥界和人間的不死神明,也是術士之人中的禁忌,我不知道他現在姓甚名誰身在何方,”天決明再次抱歉道,“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比我清楚的。”
我去,鐘騙子名頭這么大的嗎……方野暗自思忖,那之前朝他擺臉色還嫌棄他買的貓糧不夠檔次是不是多少有些不識抬舉?
可他為什么不告訴我我是被人殺死的?
回到別墅的時候,宋逐塵還在拍戲,方野走到客廳里,看著一地的貓玩具和墻上那面巨大的貓爬架,又開始思考剛才清霄道長說的話。
我是被人殺害的所以才能被做成魂器,所以這才是當初和鐘漸離去富豪家只能擺下引魂陣而不能將富豪的女兒納入到魂器之中的真正原因。
所以那場原本自認倒霉的車禍根本就是有人故意為之,到底是誰那么恨我?
鐘漸離明明知道這事兒為什么不告訴我?
宋逐塵為什么會第一時間出現在我的車禍現場?
我為什么會突然變成人幾分鐘?
宋逐塵的身體為什么變得這么差?
謎團越來越多,方野在盛怒中也越來越煩躁,就好像有什么真相呼之欲出,就差那么一點點,就一點點!
方野焦躁地跳上偏廳里的三角鋼琴,一邊想一邊踩著琴鍵,希望籍此能夠讓自己冷靜下來,彈鋼琴是自己消除情緒的好辦法,每當心情激蕩無法自控的時候,彈琴就像一把強制梳通理順情緒的梳子,會讓自己冷靜下來。
這是一首沒有名目的曲子,旋律悲傷而婉轉,不為任何人所知,上一次彈奏還是在邏些的酒店里。
他無意識地踩著這首其實還沒有經過打磨成形的曲子,心情隨著音樂慢慢冷靜下來,卻不知道門外剛剛下戲到家的人卻如遭雷擊,呆立在門外,連門都不敢開。
這首曲子!這是方野自己創作的曲子,是只彈奏過一次卻不小心被他聽到的曲子!
當初在藏區的時候,方野和宋逐塵在邏些的酒店聽到他們共同結識的藏族小朋友嘉木,因為在暴風雪中去救心愛的小羊羔而不幸永眠于皚皚白雪之中,無法排解內心悲痛的方野一個人凌晨久久坐在酒店空無一人的行政酒廊的鋼琴前,而宋逐塵則瘋了一般地到處尋找一聲不吭就消失了的方野,直到有服務生說那位很好看的方先生正在行政酒廊。
當宋逐塵氣喘吁吁地趕到酒廊時,恰巧看到枯坐在鋼琴前的方野,黯淡的酒廊里只有方野一人,一只射燈的光將穿著白襯衣的瘦削的方野和黑色的三角鋼琴籠罩在內。他仿佛是降臨人間的天使,宋逐塵屏住呼吸站在暗處不敢驚擾,直到一段旋律從方野的指尖流淌出來,哀傷又婉轉,讓人心碎。
直到最后宋逐塵也沒有從陰暗的酒廊角落走出來,只是默默地守護著方野,陪他彈琴,喝酒,再默默地目送他回到自己的房間。
關于方野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神圣的,那段旋律被宋逐塵深深印刻在腦海里。后來宋逐塵也找業內專業的老師詢問過,被告知這不是哪首名曲片段而是一段原創,所以,這是獨屬于方野的旋律!
宋逐塵呆立在門外許久,直到旋律停止,直到整個別墅又重新回歸于寂靜無聲,宋逐塵這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而被緊緊捏住的房門卡甚至已經刺破掌心嵌入血肉之中。
別墅里不會有別人,只有那只瞌睡小貓,所以一切猜想都是事實,他的預感成了真,方野真的就住在那只小貓咪的身體里!
不靈住持那句“對貓好一點”果然另有深意!
可是方野為什么不告訴我!方野為什么不讓我知道他是這只貓!
不行,不能讓方野看到自己這個樣子,宋逐塵腦中如同刮起颶風,摧枯拉朽,理智被刮得片瓦不留,他手忙腳亂地擦干凈臉,打開門沖了進去。
正在偷偷用宋逐塵水杯喝水的小貓被抓了個現行,眼瞧著鏟屎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朝這邊沖過來,嚇得“喵嗚”一聲坐在了桌上。
然后下一秒,方野就看到宋大影帝就這么簡單明了地直接“咕咚”一下,雙膝跪在了自己面前。
“喵!”【我說,還沒到過年,不必行此大禮!】
話還沒說完,自己就被宋逐塵一把撈住再緊緊抱進懷里,耳邊傳來一陣悶笑,又開始聽到這位向來沉穩高冷的大影帝的抽泣,聽到他很想停止哭泣但根本做不到的徒勞無功的努力,聽到他的哭聲中傳達出來的巨大驚喜和強烈悲傷。
方野沒有掙扎,任憑頸邊的毛發被宋逐塵的眼淚打濕成一片,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滿身泥污完全臟得不成貓樣,又瞬間石化。
這是沒出戲?該,該不會下一秒出戲了就被這潔癖給扔出去了吧!
可是宋逐塵完全不在意這些,他把臉深深埋進滿是泥污的貓毛里,使勁嗅聞,試圖從貓咪身上聞到屬于方野的氣息。
宋逐塵慢慢松開那個恨不得把方野揉進自己血肉里去的懷抱,把小貓舉在自己面前,原本想立刻拆穿這只小壞貓的身份,卻又想到以方野這種天大地大面子最大的個性,現在拆穿他,估計這只好面子的小笨貓以后都不能愉快地在自己面前撒潑打滾了。
“壞家伙。”宋逐塵紅著眼,端看了眼前的小貓很久,才用濃濃的鼻音做出評價。
方野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宋逐塵望向自己的泛紅的眼睛就這樣漫起了彌天大霧,濃烈得讓他產生一種被宋逐塵看穿的錯覺。
可是,他已經盡力隱藏了,宋逐塵也沒再提電話的事情,而自己的情緒也已經努力地通過彈琴而自我消化掉了。
可他為什么要說自己是壞家伙?
“壞家伙,今天偷跑出去玩了吧?”宋逐塵拈了拈小貓身上黏糊糊的臟毛問道。
原來如此,方野震驚地看到宋·列文虎克·逐塵的表情又恢復到以往地冷靜疏離,不由得又一次感慨影帝不愧是影帝。
“是該好好洗個澡了。”宋逐塵不由分說地抱起小貓走上樓,走進主臥的那間浴室,卻不是向往常一樣把貓咪放進淺淺的洗手池里。
——而是直接打開了浴池的水龍頭。
哎?救命!這是要淹死我嗎?!
第47章 貓咪聽不懂暗示
方野絕望地望著漸漸被水充滿的浴缸, 后悔自己居然色令智昏地把自己真正的初吻給了眼前這個預備謀殺犯。
這廝估計是看自己臟過了頭,打算搞水刑懲戒?
再回頭,方野震驚地發現宋逐塵居然開始脫衣服, 先是柔軟的毛衣外套, 然后一顆一顆解開鉛灰色襯衣的扣子, 自己濕漉漉臟兮兮的貓毛立刻貼上了那個溫熱寬闊但瘦得肌肉只剩下削薄一層的胸膛,然后是叮叮當當的金屬聲。
方野:?
“你知道一個人一旦失去了他最重要的人, 他腦子里每天都會想些什么嗎?”宋逐塵一手抱緊貓以免貓咪逃跑一手忙著脫衣服, 還不忘自言自語。
“他會想, 早知道這樣, 他就不應該對他那么客氣,就不應該對他高山仰止,就不應該過于尊重他的想法。”
方野:??
“如果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 比如說讓他最為重要的人重新活過來, 你覺得他會做些什么?”宋逐塵停下來,把臟兮兮的小貓架到自己面前,平視著貓咪湛藍的眼睛認真問道。
“喵?”方野眨巴眨巴眼睛, 表示并不是很想知道變態的想法。
“他會把這個最重要的人不擇手段地留在自己身邊,關起來,鎖在精心準備的錦繡堆里,不管那人愿不愿意。”
方野:……過于變態了兄弟。
“還會把對他經年的肖想,全都一一付諸實踐。”宋逐塵的語氣很平靜, 仿佛在和小貓商量一會兒睡覺空調開多少度比較合適。
可方野分明從宋逐塵的話里聽出了咬牙切齒的意味。
恐怖!
“那些肖想啊……”宋逐塵看著貓咪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悠悠地說著,“有些是很瘋狂的。”
救命!他為什么要對一只純良的小貓咪講這些!
“放心, ”宋逐塵逐漸瘋狂的眼神又倏然恢復清明,“付諸實踐的前提也是需要對方愿意的。”
呵, 變態,愿意就怪了!方貓警長的表情是一派正義凜然。
“我覺得他可能會愿意,”宋逐塵的嘴角突然彎了一下,“畢竟,他趁我睡著了偷偷落下一個吻。”
宋逐塵沒再繼續說下去,但是懷里的小貓那明顯的渾身一顫還是暴露了一切。
最終宋逐塵還是沒有脫完衣服,就這么抱著臟臟貓一起坐進滿是泡泡灑滿貓薄荷的浴缸里。
人類的浴缸對于一只半歲大的小貓而言仿佛是一片海洋,順著波浪的起伏方野明顯地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隨波逐流根本無法控制,嚇得立即抱緊了宋逐塵的脖子,來不及收住的指甲立刻就在宋影帝的脖頸上留下幾道抓痕,鮮紅地嚇人。
“嘶——”宋逐塵疼得輕輕抽氣,一手托穩小貓的屁股,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看著指尖的血跡嗔怪道,“調皮。”
然后整個人朝浴缸里沉得更深一點,把自己的胸膛作為島嶼,讓貓咪不僅可以穩穩地坐在自己胸口,還可以讓全身的毛發都被浸在水里。
脖頸的傷口因為下沉而浸入水中,漂浮著的細膩的白色泡沫被染成紅色,方野有些心疼,不敢上爪去碰,只能抱歉地用尾巴蹭了蹭宋逐塵的胸口。
氤氳的水汽里,方野抬頭看著眼前的男人,距離實在是太近了,宋逐塵優越的五官因為放大而顯得更加具有沖擊力,影帝的臉確實不是凡人所能比擬的,尤其是眼睛,特別是眼睛,方野靜靜看著宋逐塵的眼睛,卻從那雙陷在濕漉漉的睫毛密林深處的淡琥珀色眼眸中看到了無邊無際的溫柔。
方野有些感慨,實在不敢相信自己曾經一直護著的洋娃娃弟弟居然已經長這么大了,我們居然,已經重逢那么久了。
或許是因為貓咪的大腦是健康的,在變成人的時候自然修復了自己被損壞的記憶,他記起來了全部的事情,也記起來了被自己丟棄掉的那個小男孩。
記起來他們在一起的那個夏天的點點滴滴,記起來那個令人絕望的雨夜。
和小塵塵分開回到紅色屋頂的城堡里,他看到自己的小窩被幾個大孩子拆毀,記得自己和那幾個大孩子廝打起來,然后一根鐵棒重重地砸到自己的腦袋上。
再睜開眼,他只看到雪白的墻壁,聞到滿鼻子的消毒水味兒,不斷地有人來問自己發生了什么,他只是茫然地搖頭,直到福利院的老師重新把自己給領回去。
他全都想起來了,夏天在和小塵塵來不及說的再見中戛然而止,潮濕的雨下個不停,從此心中因為缺失了那一塊最重要的記憶而始終無法放晴。
難怪,方野恍然大悟,難怪一靠近宋逐塵就會感到莫名地安心,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感覺似曾相識,甚至連聽到宋逐塵對自己的批評都無法做到真的生氣。
就好像在無窮無盡地下墜中,終于落入一團溫柔的云里,被包裹,被托起。
這兩天發生了太多的事,雖然知道自己是被人殺害的這一事實讓人十分不爽,而短暫的變回成自己也確實令人感到費解,但還好有宋逐塵,幸虧有宋逐塵。
至少,濃霧終于散開,懵懂之中一直想見的人終于見到。
只不過——
宋逐塵撈起一大團泡沫往貓咪腦袋上一蓋,整只貓在滿是泡沫的浴缸里瞬間變成了一只貓漢堡,然后那只漂亮的大手就開始在貓咪腦門上揉搓,弄得小貓不得不閉上眼睛。
“今天去哪玩了?”潔白的泡沫在臟臟貓的身上稍微一揉搓就變成了灰色,“嘖,上一次見到這么臟的泡沫還是在巴塘。”
方野:?好端端的提巴塘干什么?
“我有一個朋友,他在巴塘的時候,為了救一只小雪豹摔進了泥坑,然后因為摔傷沒法自己洗頭發,我給他洗頭發的時候泡沫就是這個顏色,”宋逐塵說著說著,突然勾著唇笑了起來,“你和他挺像。”
方野:??你干脆直接報我身份證號得了。
“喵嗚!”害怕泡沫弄進眼睛里而閉上眼睛方野抬爪想推掉宋逐塵的手,不料泡沫太滑,貓咪吧唧一下在宋逐塵的胸口摔了個四仰八叉,整只貓都跌進水里。
貓咪怕水的屬性瞬間激發,方野慌亂地在水中四處亂抓,很快就被兩只大手穩穩托住:“不要怕,我也曾經掉進水里,也被他穩穩地救了起來,我也不會讓你受傷的。”
整個澡洗得都讓方野十分不適應,宋逐塵過于溫柔了,以至于想像以前那樣張牙舞爪和他嚷嚷都顯得自己不太有修養的樣子,方野半瞇著眼睛低著頭老實坐著讓宋逐塵給自己吹頭發,不太好意思抬頭看宋逐塵胸前和脖頸上那一片片慘不忍睹的抓痕。
呵,怪誰,雖然臟,倒也不至于放一整盆浴缸水給我洗澡吧!現在被我抓了吧?
該!
前臟臟貓現香香貓死不認錯。
“你知道嗎,其實月球是和地球同步自轉的,”吹風機嗡嗡的聲音中,宋逐塵又開始自言自語,“所以我們在地球上永遠只能看到月球的一面。”
宋逐塵垂眼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狂舔爪爪的小貓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以前只是覺得貓咪像方野自己一廂情愿把貓咪當做方野,于是肆無忌憚地寵著,現在明明白白地知道他真的就是方野,就又變成了另外一件事情。
他該如何和貓形方野相處?行事向來果斷的宋逐塵反而開始左右為難起來。
“我們在地球上永遠都看不到月球的另一面,就好像我們和一個人相處,卻可能永遠也看不到他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一樣。”
“就像我永遠都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
“咪嗚。”【你說什么,我聽不懂聽不懂聽不懂。】
方野伸出粉嫩的小舌頭舔了舔自己的鼻子又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然后“撲通”一下坐在地上,抱著那只蓬松的大尾巴開始啃了起來。
很明顯,他想表現得像一只真正的貓咪。宋逐塵明白了方野的意思——這樣我們都不會尷尬。
既然如此,宋逐塵的眼鏡上精光一閃,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叼著自己最愛的沙丁魚玩偶前來睡覺的方野,目瞪口呆地看見宋逐塵把自己的貓窩給拆了,然后拿出從來不曾在宋逐塵的床上出現過的雙人床的另一只枕頭,和他自己的枕頭整整齊齊地擺在一起。然后在枕頭的下面用昂貴的羊絨毛毯子給鋪了一個柔軟的小床鋪,甚至拿來一條超級花俏的定制領巾給自己當被子。
“該睡覺了。”宋逐塵拍了拍那個造價昂貴的高奢小床鋪,對貓咪說。
某貓嘴里的沙丁魚玩具應聲落地。
五分鐘后,豌豆公主貓方野頭昏腦漲地在宋逐塵身邊的小床鋪上躺好,還沒能來得及挑出任何刺來,就被宋逐塵一把抱進懷里,他從來都穿得端正的睡袍敞開著,胸前大片的肌膚和貓咪柔軟的毛發緊緊相貼,方野有些不太適應這種突如其來的親近,開始掙扎,卻被人緊緊抓住了尾巴。
“寶貝,我好冷。”宋逐塵沉沉的聲音響在腦后,可想而知,自己現在被這人給圈得有多緊。
方野突然有些驚悚地想到,他剛才洗澡的時候說要把人鎖起來的話,該不會都是真的吧!
方野拱了拱腦袋,粉嫩的鼻頭貼上宋逐塵的胸前,他沒撒謊,他的身體真的好冷。
我似乎,確實,應該,有義務,有責任,讓我的鏟屎官感受到溫暖。
方野窩在宋逐塵的懷里,覺得自己再去否認似乎沒有意義,從那個無法自控的吻開始,他還要拒絕什么呢?還想否認什么呢?
即便自己只是一只貓,即使無法長久的變回成人,他也應該盡力讓宋逐塵快樂起來才對。
只要他不知道我是誰,他就不會難過。
第48章 貓咪決定做貓
宋逐塵醒來的時候, 懷里已經空了,除了被蹭的一身的貓毛外什么都沒有。
“咪。”床頭柜上傳來一聲貓叫,宋逐塵轉頭就看到一只漂亮的藍眼睛貓咪站在床頭柜上高傲俯視著自己, 然后用胖胖的小爪子把床頭柜上放著的一條小炸魚勉強朝宋逐塵的方向推了推。
宋逐塵:……
影帝沉默了, 昨晚那么努力地暗示, 給了他一晚上的時間思考,結果今天早晨一起來就開始裝貓?!這樣確實很方野。
既然這么想當貓, 那就當宋某名副其實的愛寵吧。
宋逐塵歪了歪腦袋:“早!”然后在方野地震的瞳孔中施施然拿起那條脆脆的小魚干, “咔嚓”一口咬了一大半。
他!他!他他他居然真的吃我的魚干!我就和他演演他居然真的吃!他怎么下得去口!方野難以置信地望著被咬掉了一大半走的小炸魚。
低頭還沒emo滿一秒, 方野就被抱進懷里, 毫無自主權地被帶到衣帽間,男人的聲音溫柔得簡直可以掐出水:“小顧問,我今天穿什么可以麻煩給挑一下嗎?”
“喵?”
“聽說貓咪很會挑衣服, 我也想試試。”宋逐塵把小貓放到地毯上。
哦,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方野翹起漂亮的大尾巴,跳上衣帽間中央的墨綠色絲絨沙發島,抬頭開始打量眼前的衣服們, 其實宋逐塵的衣帽間自己還挺熟悉,畢竟為了氣他自己沒少在這里蹭毛,而且宋逐塵這人吧,衣服大多都是黑白灰,實在是乏善可陳, 不過……
方野眼睛一亮,看到一件華麗的綴滿絲綢的珍珠白色襯衣,這件襯衣自己也有, 曾經穿著去領過獎,所以他是看到自己穿這件襯衣然后去買了件一模一樣的?
對于宋逐塵的感情, 方野并不敢確定,或許是他有小時候的濾鏡,或許他是為了報答自己以前的照顧?在渝城的那個吻,結合自己這兩天能夠想起來的越來越多的細節,或許是因為氣急敗壞?畢竟變成人的那個晚上,剛恢復的記憶如同無數個海洋球,劈頭蓋臉地砸向池底的自己,一切都那么地混沌不堪,邏輯失控。
現在細想起來,宋逐塵可曾說過喜歡自己嗎?洗澡的時候說了那么多話,又不是對方野說的,他又不知道現在他面前的這只貓就是方野。
宋逐塵怎么可能相信神神鬼鬼的事情。
這位學霸娛樂圈紀委就是個被貓咪美色所迷惑的貓奴癌晚期罷了。
方野甩了甩腦袋,決定對這位可憐的貓奴癌好一點,于是一爪子拍到那件blingbling滿是絲綢穗帶的華麗襯衣上。
然后又盡職盡責給搭配了一條非常挺括的細紋黑西褲,一套藍寶石袖扣以及一條鑲嵌著袖扣同色系超大塊寶石的復古波洛領結。
宋逐塵:確定了,這只貓絕對是方野。
“選得很漂亮!”宋逐塵帶著一臉濃郁的笑意蹲下來,輕輕撓了撓貓咪精致漂亮的下巴,“我一會兒就換。”
震驚,他還真愿意穿成這樣!方野悚然。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宋逐塵看了一下手機屏,然后揉了揉小貓的腦袋,繼而立刻起身大步走出衣帽間,方才溫柔甜蜜的氣氛一掃而空,方野呆呆看著宋逐塵的背影,就那么一瞬間,宋逐塵渾身上下又重新覆蓋上了冰雪。
“如何?”宋逐塵的嘴角往下,氣質冷硬。
“先生,按照您的吩咐,我們初步劃定范圍做了篩查,從方先生第一次去那家俱樂部約車玩開始,那家俱樂部包括清潔工共有十八人工作過,全部篩查過后,暫時沒有發現異常。”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軍人特有的果斷干練,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知道了,兩天時間太短,難為你們了,繼續查。”
“好的。”
宋逐塵掛斷電話,面無表情地站在走廊上看著客廳正中間那堆五顏六色的貓玩具,許可可那邊已經無所謂了,既然可以確定方野是被人所害,那么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找到那個人或者那伙人,甚至,要比許可可更快找到才行。
“喵?”小貓不知道什么時候也溜達到了走廊里,帶著肉墊的胖腿腿走起路來一點聲音也沒有,宋逐塵冰冷的表情在看到貓咪的那一刻瞬間消融,甚至變戲法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一塊奶酪放在掌心,笑著吸引小貓過來吃。
宋逐塵今天的造型震驚全劇組,從來穿著都是干凈低調沒有裝飾物的宋逐塵,今天居然一身華麗的巴洛克風登場,搭配著那張棱角分明的臉,帥得整個劇組的妝造老師都開始嗷嗷叫。
“天吶,宋老師今天也太帥了吧!”
“啊啊,宋老師怎么就突然換風格了?!”
“嘿嘿嘿,塵哥你說實話,男人只有有對象了才會打扮自己,嘿嘿嘿?”
所有的夸贊宋逐塵都微笑地照單全收,舉了舉手中那只和自己打扮保持完全一致的戴著珍珠白蕾絲領結的小貓:“是我的私人顧問給我選的。”
大家心照不宣地以為這位私人顧問也打扮了貓,卻不知這只貓就是那位神秘的私人顧問。
今天的戲份不重,都是文戲,在影棚里聽宋逐塵念臺詞聽得實在無聊,耐不住性子的方野偷偷溜了出去,剛走到影棚外沒幾步,卻不知道從哪里突然橫沖出來一只大狗,汪汪叫地就朝小貓沖了過來。
方野都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影棚里的宋逐塵卻首先變了臉,扔下對手戲的演員立刻朝棚外跑去,然后不管已經沖到面前的大狗,搶先一把將小貓窩進懷里,為了不讓貓咪看到狗還把自己的背脊完全暴露給了狗。那狗看到自己的獵物被搶走,惱怒地一口咬住宋逐塵的手臂,方野在極度驚懼之中只聽到宋逐塵一聲悶哼,嘴里卻還不住地安撫著“不怕啊不怕……”
工作人員此刻才全部反應過來,合力把那只大狗趕跑,隨隊醫生拎著急救箱火急火燎地趕了過來,好在冬季的軍裝戲服布料厚實,衣服被咬破了好幾層但萬幸宋逐塵沒有受傷。
謝導震怒于工作人員的疏忽大意,罰全組學習安全工作守則,宋逐塵則把貓咪關進房車,拍完戲之前不準出來。
雖然房車里應有盡有,但多少還是有些無聊,方野百無聊賴地在車里轉了好幾圈,最終還是認命地趴到房車里宋逐塵給自己準備的小窩里。
或許是因為剛剛恢復了記憶,那些碎片似的記憶不斷地在腦中自我編輯整合,方野確實覺得異常疲倦,沒多會兒就沉沉睡去。
夢中他變成一個小男孩,獨自一人走在一個公園里,公園很大,有些眼熟但是又完全陌生,或許是因為偏僻,公園里的人很少,灌木叢很高,密密匝匝地擠成一堵密不透風的矮墻。他剛和好朋友道別,小男孩嘴里哼著歌,順著灌木叢形成的矮墻回家,天空已經響起了悶雷聲,快要下雨了。小男孩加快回家的腳步,卻看到灌木叢里盛開了一片粉色的花朵,粉白的花瓣隨著夏日的微風輕擺,輕盈得像是隨時會飛走的蝴蝶。
“真好看啊!”小男孩驚嘆道,“我要摘一些給他看!”
說著,小男孩朝那片小型花海跑過去,努力擠進灌木叢里去摘花,沒想到剛摘下來一朵,就聽到一陣瘋狂的犬吠,幾只體型看上去比小男孩還大的狗從灌木叢中一躍而出,直接把小男孩撲翻在地。
他忘記了,這一片灌木叢恰恰就是之前他和好朋友說過的野狗的地盤!
“啊!”一陣劇痛從小腿處襲來,小男孩慘叫出聲。
“喵嗚!”方野掙扎著從噩夢中醒來,發現車已經開了,宋逐塵不知道什么已經收了工,李念在旁邊抱著手機愁眉苦臉。
“塵哥,我知道單身男人一般都會很寵寵物,但是粉絲們這樣搞多少是有些過分了啊。”
“他不是寵物,他是我的貓。”
“啊貓貓貓,但是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她們真的給你和貓組cp啊!”
“隨便他們。”
“不是你都不管管嗎?這多少有些怪了吧!”
“你之前不是還夸她們炒得好炒得妙,肥水不流外人田嗎?”
“但是……”李念無話可說了,放棄地把手機扔在桌上。
什么好東西?方野好奇地湊過去,看到李念扔在桌上的手機里正在放著剪輯小視頻,滿屏的粉色泡泡簡直都要從屏幕里溢出來了。視頻里,宋逐塵不管不顧地沖過去抱起小貓咪,任由惡狗咬住自己的胳膊也不讓貓咪看到一點點惡狗的身影,保護力直接拉滿。
彈幕刷得視頻內容幾乎要看不到,全部都在嗷嗷叫地說自己就是那只貓。
方野:……你們這些furry控的xp真的很怪……
突然一個來電打斷了視頻的播放。
李念把手機拿起來去接電話,半晌后,李念轉頭望著宋逐塵問:“塵哥,繁星打電話過來說你之前和野哥合作拍攝的公益微電影要上映了,問你有沒有時間去做一個專訪。”
第49章 貓咪被迫直面黑歷史
“有時間。”宋逐塵低頭專心給貓咪梳著毛應道。
“哈?”
“喵?”
倒是李念和方野吃了驚。
李念:前同事在自家醫院里住著生死不明, 然后還能去搞專訪,我塵哥不愧是我塵哥,心態穩得一批還敬業, 他不當影帝誰當影帝。
方野:我靠, 我都死了你還能拿著我生前和你拍的作品在鏡頭前談笑風生的嗎?男人你到底有沒有心吶!
宋逐塵:如果是以前, 這專訪我肯定不去,現在小飛俠哥哥正躺在我懷里舒舒服服的搖尾巴, 那我必須去做好這期專訪, 所有人都不能忘記他。
二人一貓對專訪這事兒的看法在南轅北轍上還真是不約而同呢……
晚上閑來無事, 宋逐塵用一根貓條把小貓咪騙上沙發, 然后撈進懷里抱好:“小飛俠,今晚陪我看電視好不好?”
方野:?男人,休想再拿足球籃球羽毛球乒乓球耍我!
“今天不看體育比賽了, 陪我看電影好嗎?”宋逐塵非常誠懇地向貓咪征求意見。
“咪嗚。”【那準了。】
“但是看什么呢……”宋逐塵用食指尖有節奏地敲著下巴, 一副萬分苦惱努力思考的樣子。
“哦,對了,我馬上就要去做訪談了, 到時候主持肯定會問到我的好搭檔方野,可是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悉,要不我現在補補他的功課吧?你覺得怎么樣?”
“喵嗚。”【不熟?那隨便你好了。】這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話癆了,寡言人設被吃了嗎?貓咪癟嘴.jpg
宋逐塵看著小貓明顯變得失落的表情,突然抿嘴笑起來, 用手使勁揉揉身邊這只圓呼呼的貓腦袋,然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個U盤插到電視上,同時把裝滿各種貓零食和貓可以吃的人類零食大餐盤擺到小貓咪的面前。
靠, 宋逐塵你就是故意的!
電視屏幕上立即出現好幾個文件夾,名字分別是:“方野的電影”“方野的綜藝”“方野的演唱會”“方野的訪談”“方野的黑歷史”。
呵, 變態。方野本野胖頭一偏,對這種收納整理狂行徑嗤之以鼻,然后腦袋又猛地轉回來,不是,等等!方野的是黑歷史是幾個意思?!
“咱們就從黑歷史開始了解他吧。”宋逐塵顯得興致勃勃,光標很快就挪到了那個“黑歷史”文件夾上,順手還給貓咪喂了一塊貓餅干。
然后,打開。
里面是各種剪輯下來的小視頻,不多,也就五六頁吧……
“喵嗚嗚嗚……”【我抗議唔唔唔……】很遺憾,嘴里被塞滿餅干的貓咪抗議無效。
方野決定溜之大吉,但是宋逐塵更快,一只大手就把小貓牢牢扣在掌心:“不是說好要陪我看電視的嗎?從哪一個開始呢……還是按照順序來吧!”
話畢,第一個視頻已經打開。
視頻里的方野穿著漂亮的演出西裝坐姿端正,在一眾男星中依然是最漂亮和璀璨的所在,讓人不由自主就會把視線集中在他身上,可以看得出這是一個非常正式場合,大家都在等一個重要的人物進場開會。或許是等待的時間實在太長,這位平日里活蹦亂跳的大明星顯得有些懨懨,往下的嘴角掛著一個勉強算得上是笑的弧度。
方野心中一凜,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
“很帥啊,這算什么黑歷史?”宋逐塵罕見地往嘴里扔了一顆堅果說道,這句話明明是疑問句,可從宋逐塵嘴里說出來就有了一股明知故問的味道。
然后聽到鏡頭外有“指導”說了一句:“來了。”所有人全部起立,然后就看見這位明顯神游太空剛剛魂魄歸位的大明星,一臉莊重地感嘆:“終于要開飯了!”
“噗嗤……”沙發里的宋逐塵和畫面里的一眾男星一愣,然后全都笑成一團,緊張的氣氛一掃而空,來的重要人物進門看到這么輕松的氣氛反而十分高興。
方野一臉黑線,想起那次開會是真的等太久了,大家因為害怕花妝全都不敢吃東西個個都餓得不行,自己明明想說的是“開會”,話到嘴邊就變成了“開飯”,可以說是十分地真情實感了。
“真可愛。”宋逐塵滿溢著笑意說道。
“喵。”【哦。】
“你看他一臉凝重說開飯的樣子,真的很有可愛啊!”宋逐塵掰開了一顆花生。
“是是是,好好好,你說的都對!”方野一口咬斷一條小炸魚。
一個視頻放完,宋逐塵退出來又接著點開第二個。
視頻里方野戴著獸耳綁著大尾巴,看樣子是打扮成了一只小老虎,正和一堆狗熊兔子狐貍小豬排排站在一個碼頭聽主持人說游戲規則,然后就看到畫面后面快速駛過一艘游艇,然后整個畫面上就傳來震耳欲聾的吼聲:“方——野——!”“野——哥——!”“我——愛——你——!”
畫面中的方野DNA立刻就動了,連忙轉身朝著游艇瘋狂招手,大聲吼回去:“哎!我在這呢!你們眼神真好啊!等我啊,錄完節目一起吃烤串啊!”
靠……這人是從哪里挖出來這么古早的視頻的!
方野一爪拍在宋逐塵大腿上,遙控器!我的遙控器呢!然后一個虎撲就朝宋逐塵身邊的遙控器撲過去,結果一個不小心爪滑恰好栽進男人懷里,然后下一秒就又被宋逐塵給抱出來強行投喂視頻:“多可愛啊,你看這里他也是貓科呢!”
老虎尾巴因為方野手足舞蹈地打招呼而顫顫巍巍,宋逐塵的視線落在尾巴根和身體相連的那渾圓挺翹的弧度上。
“真熱情,還請人吃烤串。”
方野:特喵的……
也不知道宋逐塵到底在發哪門子瘋,居然興致勃勃地把全部的視頻都看了一遍——他居然都不跳著看!
等電影被打開后,整只貓都已經麻透了的方野突然發現一件事情,宋逐塵似乎很清楚哪里是方野的戲份,在無關緊要的人物和劇情出現的時候,宋逐塵眼睛其實是闔上的,甚至可以控制到在方野出現的前一秒而立刻睜眼,就好像——他不愿意錯過方野的任何一幀畫面一樣。
說他不愿意錯過每一幀吧,在演到方野和女主表白吻的時候他又直接快進跳過去了。
哎?哎?跳過去干啥?!這里很重要啊!一會兒吻的時候會出現重大劇情點啊!
突然,電影“啪”地定格,宋逐塵不知道為什么按了暫停。
正當方野莫名其妙的時候,整只貓就被按到了沙發上。
“你說,方野在拍吻戲的時候會想什么呢?會入戲嗎?會愿意和女演員接觸嗎?會覺得對方很好吻嗎?會真的吻上去嗎?”宋逐塵望著小貓的眼睛目光沉沉,問話的聲音卻越來越低,與之相反的卻是越來越濃重的酸意和不甘心。
方野不太適應這樣被迫躺著露出肚皮還被逼問的姿勢,收起指甲使勁用爪子推著宋逐塵的手,試圖把他推開。
“不愿意回答?為什么不愿意回答?”男人不滿道,按著小貓咪的手不自覺地用了點力氣。
“喵!”
“對不起。”宋逐塵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松手道歉道。
宋逐塵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情緒,重新在沙發上坐好,甚至重新把貓咪抱進了懷里,人物和故事在巨大的電視屏幕上流轉,各種聲音,背景音樂聲,特殊音效聲,人物說話聲充斥著整個別墅,可此時的宋逐塵卻安靜得可怕。
“我記得……”宋逐塵慢吞吞地說道,“我批評過方野,就是因為這部電影。”
呵,你知道就好,貓貓翻白眼。
“但是方野這人啊,”宋逐塵玩味兒地看著小貓,指節分明的大手親昵地撫摸著貓咪豐厚柔軟的淺金色毛發,“他的演技確實有待提高。”
方野:?
“太容易被人看穿終歸不是一件好事。”宋逐塵放在貓咪背上的手一直梳毛梳到大尾巴,本來是極為自然的擼貓,卻讓方野怎么都感覺到不太對勁,無論是他說的話,還是他的手,都讓方野有一種自己被看穿的感覺。
“喵嗚!”方野翻身竄到宋逐塵肩上把他壓倒在沙發里,再說我生氣了!
貓咪高高站在宋逐塵的胸口,睥睨地望著身上的人,而宋逐塵居然毫不反抗,任由貓咪在自己身上亂踩亂舔。
唉,好煩,我真的只是一只貓而已,做貓怎么這么難!
——
為了配合宋逐塵拍戲,專訪的時間定在第二天下午四點。宋逐塵這次沒讓小貓給自己挑衣服,而是穿了一整套精致正式的黑色正裝,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下一秒就要去領獎。
“宋老師,方老師養傷不能來現場,咱們的微電影制作團隊給他做了一個他的個人小短片,我們在這里一起看看方老師在拍攝過程中不為人知的一面吧!這也是制作團隊的一點小小心意,希望方老師能夠早日康復!”主持邊說著,點開一個早已準備好的視頻投放在大屏幕上。
視頻中,久違的方野救小雪豹的時候為了避免踩到一株正在開花的草而跌進泥坑;為了讓狗兒們可以盡情撒歡兒而把自己緊緊關在房間里;拿著一把簡單的吉他給工作站里的野保員開了一整晚的專場演唱會;為了哀悼那名不幸在風雪中去世的少年而趴在懸崖上,用藏族人的習俗虔誠地給他畫了很長很長的通往彼岸的雪白天梯……方野居然還成立了一個基金會,專門用來扶助藏區兒童的成長,每年他的收入會有一部分直接轉入基金會中。
而最讓宋逐塵感到震驚的卻是,在一個鏡頭里,宋逐塵在和別人說話,一陣風卷著落葉吹來輕輕落在宋逐塵的肩上,方野站在宋逐塵的身后,小心翼翼地將那片枯葉摘去,眼神溫柔而細致,仿佛是在輕拂蒙塵的稀世珍寶。
宋逐塵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那個默默守護的人,卻未曾想到,在他沒有看到的地方,方野也曾如此珍視過自己!
那場專訪最終是如何結束的,宋逐塵已經不太清楚,整個人渾渾噩噩地回到別墅中,看到貓咪的那一瞬間,突然百感交集,心神激蕩讓他現在本來就異常虛弱的身體根本無法負荷如此巨大的情緒波動,宋逐塵感覺頭痛欲裂,一股熱流再次沖出鼻腔,天旋地轉之中,他看到原本站在自己面前的貓咪居然驀地開始變大、拉長,然后變成了方野的樣子。
太好了,方野!宋逐塵看到貓耳朵的方野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沒來得及反應便眼前一黑,意識終于斷片。
第50章 貓咪無能狂怒
“我靠!”方野站在大理石地板上, 字正腔圓地爆出了變回人身后的第一句粗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體畢竟是小貓的緣故,方野使出了畢生力氣才勉強把宋逐塵連拉帶拽地拖到柔軟的地毯上,沒時間思考自己力氣為什么這么小的問題, 方野忙著抽紙把宋逐塵臉上的血跡擦干凈。
忙亂之間, 血跡不小心蹭到方野腳背上, 一片鮮紅在白皙的皮膚上顯得異常刺目,方野這才意識到自己現在全身不著片縷。
很快, 這位樂于助人的大明星爆出了變回人身后的第二句粗口。
方野再一次輕車熟路地沖進宋逐塵的衣帽間, 企圖偷套衣服把自己給裹起來, 卻驚訝地發現衣帽間內, 在宋逐塵的起居衣物旁,居然整整齊齊地多擺了一整套干干凈凈的新衣物,從內到外一件不缺, 洗過卻沒有穿著過的痕跡。
方野:?啥時候置辦的?
事急從權, 考慮到穿宋潔癖的衣服可能會讓他直接發瘋,方野毫不猶豫地就選了那疊新衣服,里里外外全部穿好, 居然還莫名地合身!
照照鏡子,這次比上次稍微強一點
方野沒穿鞋,赤著腳下樓走到宋逐塵身邊,他還在睡,只是呼吸輕淺顯得異常的虛弱, 臉上的血跡已經擦干凈了,更顯得臉色蒼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為什么宋逐塵暈倒自己就會變成人?方野不得其解,只是這次變回人身的感覺和上次又有所不同, 方野抬頭看了看黑色電視墻里的自己,雖然耳朵還在, 但是好歹尾巴收回去了,顯得更像一個人了呢。
雖然力氣還是很小,肢體看上去多少有點兒透光,但好歹是個人形的!
方野坐到宋逐塵身邊,這次宋大營地沒有上次那么糟糕狼狽,讓方野得以有機會在他身邊好好坐會兒。
“你最近真的身體變差了,”方野理了理宋逐塵落到額角的碎發,“你該不會和我一樣對貓毛過敏吧?”
“感覺最近病得太頻繁了,今天怎么又暈倒了呢?你不能一直一個人的宋逐塵,得有人照顧你才行。”
說到這里,方野垂頭看著地毯,稍微顯得有些長的頭發蓋住他的臉,看不清方野的情緒,許久后,一個有些低落的聲音才繼續道:“我不知道你一直說的喜歡的人是不是我,就當你說的是我吧,可是我是只貓啊,我怎么能告訴你我是方野呢,一只貓的壽命只有十幾年,我可不想到時候我又老又難看走路顫顫巍巍,還得你來照顧。”
方野伸出手指,指尖隔著一點點距離,慢慢地描摹宋逐塵好看的五官:“你這么好,應該擁有世界上最好的伴侶,照顧你,陪伴你,而不是我這只天天只會吃吃睡睡的貓。”
“嗐!”方野突然自嘲地搖頭笑起來,“我在這自作多情個什么勁兒啊!”
“不過,小飛俠哥哥可能要實現自我突破了。”說著,方野傾身過去,閉上眼認認真真地吻上宋逐塵的削薄的沒什么血色的唇。
這是第二次親宋逐塵。上一次情形混亂,方野事后甚至想不起來自己為什么要吻,就好像因為想到了渝城的那個略顯暴力的吻,自己就必須以牙還牙一下一樣。而這次……還好,方野發現自己并沒有抵觸,甚至因為宋逐塵的嘴唇過于冰冷,自己居然吻得更瓷實了一點想要溫暖他。
沒事的,他不知道就不會難過,至于我,反正我是只貓,一輩子很短的。
宋逐塵是被吵醒的。朦朧之間,耳邊就像有一只大撲棱蛾子,不斷地傳來窸窸窣窣地聲音,間或還夾雜著幾聲貓咪懊惱的“喵嗚”聲。
順著聲音看過去,宋逐塵差點兒沒當場笑出聲——考慮到方野的自尊心問題——宋影帝愣是靠敬業心忍住了。
自己特意為方野準備的衣物正由上到下,十分有序地堆在地上,而一只小貓正在和各式衣物作著斗爭。只見那只淺金色的小貓咪,在一堆白色布料里奮力掙扎,嘴里貓聲貓氣不干不凈地罵著,四只圓乎乎的胖爪不斷地踢蹬踹蓋在身上的比他大N倍的布料,還因為完全不得法而讓衣物越纏越緊。
宋逐塵笑著過去搭救,拎起一件短袖T扔到一邊后,就再也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來。
只見一只毛絨絨的小胖貓垮著臉,頭上頂著一條內褲,一雙湛藍的圓眼鏡怨念地瞪著自己無能狂怒。
“哈哈哈哈哈……”雖然是自己可親可敬的小飛俠哥哥的化身,但是這個樣子真的很難讓宋逐塵保持濾鏡不掉,“這條內褲對你來說是不是太大了?!”
“喵?!”
“或者給你買合身的小貓衣服吧?”宋逐塵把小貓從衣物堆里解脫出來,抱在懷里和他一起戳手機,然后指著手機屏幕問,“這個怎么樣?”
宋逐塵手指末端是一套貓咪蕾絲公主裙。
“咪!”
“好的。”一件公主裙被放進了購物車。
“那這個呢?”宋逐塵指了指一套漂亮的黑衣白圍裙的女仆裝。
“喵!”一件女仆裝+1。
“這個?”粉粉嫩嫩洛麗塔裙。
“嗷嗚!”貓咪怒了。
“好的,沒想到你長毛大眼的,居然喜歡這種……”宋逐塵一邊起勁兒地買買買,一邊搖頭。
方野:???姓宋的你完了,但凡我能變成人,這些衣服你都得給我穿一遍!!!
“哎呀,我忘了,”宋逐塵茶里茶氣地自責道,“你是個男孩子啊!”
方野:呵。
“一般小公貓這個年齡了都需要絕育的呢!”宋逐塵故作不知,特別純良無辜地擔憂道,“不絕育又不找女朋友,會很傷身體的!”
方野:靠?!你一只單身狗有什么資格說單身喵傷身體?!
“要不還是約一下絕育吧,哎?那天帶你去包扎時留的醫生名片去哪了?”宋逐塵佯裝尋找。
靠?來真的?!
小貓咪咪嗚咪嗚地一邊碎碎念一邊圓滾滾地往后挪著屁股,眼瞧著一屁股踏空,整只貓朝沙發下仰面掉下去,本都做好了摔慘準備的方野立刻被一只大手兜住,然后又重新放回沙發里。
“嚇唬你的,宋逐塵的貓咪怎么能少零件呢?”宋逐塵用指尖敲著下巴故作思考道,“給你找個女朋友吧?”
貓咪表示根本聽不懂這個人在說什么,但身體倒是很誠實的直接轉身背對著宋逐塵,表示懶得理會。
“你喜歡布偶嗎?”
貓咪起身了。
“或者,可愛的三花?”
貓咪跳下了沙發。
“矮腳貓呢?”宋逐塵跟著貓咪追問到了貓爬架下面。
“你該不會喜歡緬因吧!”宋逐塵仰頭望著已經站在貓爬架頂端的方野不可思議的喊道。
見小貓徹底不理睬自己了,宋逐塵這才無可奈何地老父親嘆氣搖頭地抬腳朝二樓走去。
直到走到小貓看不見的拐角處,宋逐塵才收斂起剛才一臉的笑意,表情沉靜地朝書房走去。
書房中,莊問書送來的一本民間秘書讀物攤在書桌上,攤開的那一頁上,標題“移魂之術”幾個大字赫然醒目,宋逐塵坐在書桌前寬大的皮椅中,垂眼望著那頁書陷入沉思。
上次自己暈倒,方野變成了人,這次方野再次變成人還是因為自己暈倒,但是自己睡著以后方野是不會從小貓變回成人的,所以他從小貓狀態變成人的必要條件是自己被動失去意識,而不是主動失去意識。
那是不是只要自己非因睡覺而失去意識他就會變成人?宋逐塵點開手機開始搜索起來。
——
方野覺得自己的鏟屎官這段時間可能發了瘋。
先是嘗試在客廳原地打轉把自己弄暈了,害得自己差點兒又給管家打電話,然后就又嘗試從二樓直接把自己摔下來摔暈了,害得自己只能給管家打電話。后來他又嘗試過其他各種奇奇怪怪的方式把自己弄暈,目睹這一切的方野不得不感嘆,影帝花樣真的好多。
但是,唯一不變的是,每次醒來,宋逐塵都會把自己這只弱小可愛的小貓咪拎起來查看一番,然后再失望地放下。
最后一次暈倒再爬起來,然后四處巡視一遍后慣例露出失望表情的宋逐塵難得地黑了臉,甚至都沒有和小貓咪交流什么,直接戴了帽子和口罩出了門。
很快,距上一次接待了一位魂器來客沒過幾天的清霄道長,此刻又迎來了一位魂器的主人來客。
清霄道長:道生圓滿了家人們。
裊裊茶香中,天決明眼瞧著眼前眉眼英俊到無可挑剔的男人眉心憂郁,由貌及心,不用問便知道是個愛而不得痛不欲生的可憐人。
“道長,我身邊有一個魂器。”男人開口直奔主題,倒是讓天決明有些意外。
“如何?”天決明想到前幾天遇到的小貓,魂器不常見,能讓那人出手相救,想必也是緣分不淺。
“我想請教道長,如何能夠讓魂器重新變成人。”
“魂器是禁術,常理來說寄居在魂器里的魂魄只能從一個器皿轉移到另一個器皿,魂魄成人只能等他找到另一個合適的人類身體才行,啊,法治社會,這個現在比較難。”道長看到對面男人眼中黯淡下來的光,有些同情。
“可是,有沒有可能,這個魂器可以自己變成人?”宋逐塵回想到自己意識消失前看到的那一幕,方野確確實實在自己面前由小貓直接變成了人。
“不可能的,”天決明搖搖頭,“沒有這種可能性,魂器就是魂器,你物理一點。”
宋逐塵:?都這么玄幻了,現在才覺得不物理?
天決明很快想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個人制作的魂器,很難說那個人會不會又在魂器上疊加了別的什么法術,便又說道:“但是也不排除有其他可能性,你只有找到制作魂器的人,才能得到答案。”
制作魂器的人……宋逐塵看著眼前這杯清茶氤氳的水汽,只能想到一個人,不靈住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