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韋軒晨跑回來,一身裝備齊全,手腕膝蓋都綁了汗帶,四肢細長干瘦,滿頭大汗。
張倫和吳佳瑞不止一次私底下嘴他差生文具多,跑了幾年沒一點用,冷風都不敢吹。
他進門后下意識瞟了眼某處緊閉的床簾位,下一秒視線移動,旋即感覺到不對勁。
馮韋軒快步走到自己桌邊,盯著被打開的抽屜,嘴角抽搐,冷聲質問,“你們三個人到底有沒有素質,根本就是毫無家教。”
張倫悠哉游哉坐著,嗤笑了聲,眼皮都沒抬,“是是是,我沒素質,但你有家教?半夜關空調藏遙控器,生怕我開冷氣把你凍死在床上是吧?我看你小子才沒安好心,想活生生把我們三胞胎好兄弟熱死!!”
馮韋軒忍著憤怒,瞟了眼運作的空調,“關空調。”
張倫覺得好笑,用手推開鍵盤,“你他媽命令誰呢?你不吹別人要吹行嗎?既然你不吹,空調費你就別交了,不用你a,你少管。”
張倫和吳佳瑞都是學計算機的鐵直男,骨架大身體又壯實,真要冷臉發起火,還算有點威懾力。
馮韋軒安靜幾秒,瞥了眼宋阮拉得嚴嚴實實的床簾,慢悠悠開口,語氣渾然不在意道:“你幫誰做的決定,那兩個錢我可不在乎,但是寢室還有人領著補助金過日子呢,你這么豪爽干脆幫他也一起交了。”
全寢只有宋阮是領補助金,暗諷誰不言而喻。
宋阮聽得一清二楚,他反倒沒事人一樣,翻個身側躺,涼意竄上腳背,稍稍有些冷。他用腳勾住被子,雙腿夾住被子,涼爽的愜意讓他懶得和馮韋軒計較。
張倫眉間竄聚煩躁和怒氣,他真沒見過這么計較又刻薄的男的,“馮韋軒你陰陽怪氣什么?”
馮韋軒鼻腔發出不屑的哼聲,慢條斯理打開衣柜取衣服,“我又怎么陰陽怪氣了,寢室確實有人在領補助金啊,我說實話也不行了嗎?況且這玩意兒學院年年公開審評,又不是什么見不得光的事,你至于這么激動嗎?”
張倫啞口無言,被他一番話弄得里外不是人,恍如他成了介意看不起人的罪人,“我什么說這事見不得光?”
馮韋軒聳肩,“我只是說出我的觀點,別自我代入行嗎?”
吳佳瑞站張倫邊上,手背輕碰張倫肩膀,提醒他別急眼,幾句話就被帶進詭辯圈套,“咱們說的是301開空調的事,最近天熱,你要是冷就多穿點,畢竟我們再熱也不能脫層皮。一個屋檐下大家互相多體諒。”
馮韋軒不接話,全程當空氣在說話,拿好衣物扭頭就進浴室。
吳佳瑞猶如吃了個蒼蠅,“艸,他爹的給誰使臉色?”
張倫臉色同樣不好看,扯回鍵盤,“別理他了,你跟八十歲老頭講道理都比和他講有用。”
宋阮那處依舊沒什么動靜,兩人擔心他被馮韋軒的話影響,對視一眼默契起身,站宋阮床底下叫人,“宋啊——”
兩人身高都超一米八,正好一個腦袋能看清床上側躺的宋阮。
宋阮因為他們的對峙沒怎么睡著,上午后半截時間有課,怕睡沉沒敢關助聽器,睡眼模糊翻身,發現兩個腦袋杵在床沿邊,四個眼珠子黑溜溜盯著自己,給他嚇一跳。
“那小子的話你別放心里,我和吳哥真沒那意思。”張倫一個五大三粗的男生,此刻心里直打疙瘩。
宋阮笑著解釋了好幾次沒關系不在意,張倫和吳佳瑞才肯放心。
因為301早上關空調的矛盾,馮韋軒除了晚上回寢室睡覺,平時都呆外面,張倫反正不在意,開電腦打代碼做程序,“我已經讓他三年了,狗容忍了吧,當包子沒人比我更強。大四咱們都得出去實習,剩下一年誰搭理姓馮的。”
吳佳瑞在另一頭贊成,“我反正現在見到姓馮的就pstd,因為一個人,討厭一個姓。”
唯獨宋阮一個人獨自發愁,他的小組作業還沒完事兒,因為馮韋軒早出晚歸,幾次友善想討論上臺演講的重點著心,馮韋軒只幽幽反問一句,“你覺得我能力比你差?”
行吧,宋阮被他一句話哽住,費力不討好,別人還不樂意。
小組成績他不抱期望,不指望多好,中等就行。等再上課,看著馮韋軒拿著ppt演講時的狀態,分數的期望值驟跌。
他明顯對內容很不熟悉,磕磕巴巴照本宣科,切換頁面時停頓時間過長,分不清重點主次。
宋阮這下斷定馮韋軒估計連看都沒看一遍ppt直接上臺。
老師喬安表情遺憾,很委婉地評價,“馮同學,匯報很好,ppt也很好,文獻引用都很全面,但是你似乎不太熟悉,團隊作業,組員之間還是需要加強默契配合。”
一席話出,馮韋軒倒是沒什么表情,走下講臺時,眼神不經意略過趴在后排的腦袋。
宋阮早知曉結果,心里難免喪氣,窩著火等下課。
鈴聲響,所有人早收拾好東西離開,宋阮一股腦把書塞進書包,兩步作一步在走廊率先攔住人,“馮韋軒!!”。
飯點時間,過道上涌滿人,路過人好奇打量了兩眼沒多探究打聽,同他們匆匆擦身而過。
馮韋軒雙手抱臂,不正眼看宋阮,聲音不耐煩,“攔著我什么事,快點。”
宋阮見他一副囂張無畏的態度,詫異抬眼,“你難道不應該道歉嗎?大家辛辛苦苦做出的東西你在講臺上敷衍了事。”
“大家辛辛苦苦做出的東西?”馮韋軒挑眉重復他的話,“那我怎么就見到你這么在乎這么點破分,其他兩人怎么不跟著你找我談?”
宋阮被他一反問噎住,一團火窩在胸腔上不去下不來。
“再說了,我看這作業也指不定是誰寫的。”
馮韋軒話中有話,另含他意。
宋阮敏感捕捉到一絲不對,“你什么意思?”
馮韋軒個子很高,眼神睨了睨宋阮,總是帶著點書生氣質,和宋阮交流卻總含槍帶棒,“不就為了點破分嗎?宋阮你不至于吧?不都已經被人養著嗎,何必舔著臉掙那一份獎學金,累不累啊你。”
“馮韋軒你神經病吧?”從對方開口的第一句,宋阮再也忍不下去,胸中的火噴發,“誰告訴你別人養我?!”
馮韋軒看不起似的“嘁”了聲,“別,你也別自證,有些事兒我也不想說破。”
門口走廊不斷有人經過,鬧哄哄的嬉笑討論聲傳進教室。
宋阮不明不白遭三年室友潑一頭臟水,憤怒轉變成徹底迷茫,“你是不是誤會了什么——”
“大可不必。”馮韋軒舉手掌示意他打住,表示不想聽,態度依舊是高高在上的看不起。
他沒在意宋阮的不解,輕哼了一聲越過宋阮準備出門,迎頭碰見長發帶耳釘的高挑男生。
路垚模樣俊,眼尾的一顆淚痣點綴艷麗,不知道在門口看了多久戲。
馮韋軒一眼看出路垚化了妝,眼皮上還涂抹了眼影,面露厭惡,皺皺眉頭離開。
宋阮還處于對方瘋了還是自己瘋了的狀態。
為什么馮韋軒的話他一點聽不明白,路垚喊了他好幾次才回神。
路垚見他面色情緒明顯不佳,語氣頗為輕松問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最重要的小組作業得分低,被三年室友潑臟水,接連兩件事讓宋阮情緒低落,他沒什么食欲,兩人在食堂窗口隨便打了兩個菜找空座坐。
宋阮實在想不明白中午教室那一出什么情況,他不確定抬頭問對面的路垚。
路垚了解事情前因后果,即刻了然,話在嘴邊,看見宋阮一雙眸子溢滿低落,卻又說不出口,腦子梳理半天將語言修飾婉轉,“他可能認為你在和靳越舟談戀愛,當然這只是我的猜測。”
宋阮筷子上夾住的青菜掉落餐盤,雙眼呆滯,嘴張合半天,眉心擰得緊緊,“路垚……”
路垚忙解釋,“我只是猜測,宋阮你真別多想。”
話都說出來,宋阮傻了吧唧才不會真多想,本來就沒胃口,現在一聽對面炸裂的猜測,瞬間飽了。
食不下咽,宋阮穩了穩心緒,嘗試接受詭異的猜測,順著思路繼續,“好歹三年室友他發什么神經,我和靳越舟……看起來像一對嗎?那就算他以為我和靳越舟是一對,馮韋軒什么鬼反應?恐同嗎——”
路垚咳了咳,略微點頭,他還記得馮韋軒走前眼中的輕蔑,他十分熟悉這類人的眼神。
宋阮像一只白兔子,靈動的淺色雙眸瞪大,極快的速度眨巴眼睛,看見路垚的確定后甚至有些詫異,“應該不會吧,他一個外語院學英語的,還恐同?”
他最早了解同性戀是通過英語書課本的單詞——homosexual,全班還因為這個略微禁忌的詞在臺下竊竊私語互相嬉笑。
上大學后,外語院校以及專業氛圍較為包容以及開明,當眾出柜的不少,新生開學軍訓第一天自我介紹,就有不少人站上臺公開自己性取向。
軍訓面對新同學當眾出柜的大膽行為,宋阮最初也很震驚,靳越舟知道后反而很平靜。
宋阮相貌漂亮,軍訓剛便有男生大張旗鼓追求他,那段時間靳越舟即使課再多,也非要事事跟在自己身邊。
直到現在,宋阮忽然恍然,之所以男生追求者忽然銷聲匿跡,怪不得馮韋軒會誤會,原來那些人都以為自己和靳越舟是一對?!
那這誤會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