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51
病發的當夜,高熱中手臂疼,溫嫽左翻一個身覺得有東西戳她手臂,右翻一個身還是覺得有東西戳她手臂,且平躺也躺不好,依然是疼。
但溫嫽難受成這樣,卻又不大醒的過來,緊閉著眼,臉色蒼白的溫嫽只是一下下呼著最燙的氣。
忽而,覺得這張榻上不止她有動靜,旁邊也有翻動聲,溫嫽移了移脖子,上半身蜷起。
這時又覺,她的脖子上忽然多了一只謝屹支的手掌。
手掌先是在她脖子上摸了摸,緊接著,額頭似乎也被他一摸,再后來,連衣領里也見謝屹支伸進去,發覺他摸了摸她的背上。
溫嫽仰了仰脖子。
愣愣的想,下一步她或許就是被抱起來了,謝屹支總是喜歡攬著她睡。不過沒想到不是,緊隨而至的是背上的手忽然撤離。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將她的被子又蓋回來,溫嫽只著單薄里衣的曲線在床榻之中展露無遺,便忽聽謝屹支的腳步遠去了。
溫嫽昏昏沉沉,也不知道他去哪。只是這陣涼倒是恰好,她深吸了一口氣。
就是,溫嫽依然覺得有點疼,攤著兩條手臂一下也不想多動。
不過,沒一會兒,謝屹支的一陣腳步又回來了。被子被謝屹支一拉,溫嫽又被蓋住。
溫嫽難受的又疼又熱,眉小小的蹙著。
下意識抓了抓謝屹支的手。
于是,背上便猛地離了榻,被謝屹支小心抱了起來。
他揉著她的肩,聲音似遠似近的邊說大夫很快就來,又沉聲說不疼,過上些時候就好了。溫嫽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時候好,但接下來她脖子上黏上了汗,身上因有汗也變得越來越濕……人呢,越來越沒有精神。
最后,大夫是什么時候過來的溫嫽已經完全不清楚了。
只隱約中,能感受到被謝屹支抓著手被大夫診脈,也能隱隱察覺到在大夫下了診斷后,謝屹支的鼻息沉了一分,被她所靠著的胸膛,也重重滾了一成。
四周有聽見謝屹支的問話。
“大概何時能好?”
大夫:“這兩日莫再拉弓,約休養個四日五日也就能漸漸恢復。”
“那發起的熱呢?”謝屹支盯著大夫看。
大夫:“某去煎副藥,保夫人先將熱退了。”
“嗯。”謝屹支這才頷一下首。
下意識伸手,對溫嫽的額前小心翼翼的觸摸了一下。
溫嫽如一個被抽走所有精氣神的木偶,謝屹支的這一分觸摸后,她渾身毫無無力氣的,任由謝屹支擺弄。
忽地,溫嫽倒是發覺自己又被躺平放下。她倒了一下,軟在榻上。
而這時,屋里大夫正好退下。
溫嫽極其費力,終于能分出一點力氣睜開眼睛。
愣愣的四處看。
見屋里十分昏暗。
隱隱中,還見謝屹支在離她遠去。溫嫽下意識翻身盯去,便聽,屋里這時忽然有了打水的聲音。
溫嫽披頭散發還欲分辨,手上一軟,又倒回榻中,整個人是側趴的姿勢。
謝屹支顯然是聽到她的動靜,只聽一陣腳步匆匆,謝屹支快步回了來。
溫嫽還沒從剛剛倒下的眩暈中反應過來,柔軟的背一支,被謝屹支扶了。溫嫽鉆倒到他懷中去,無意識,低低哼哼了一聲。
額頭之上立馬有一道謝屹支略沉的聲音,溫嫽的下巴被他抬了抬,謝屹支垂眸看她的狀態,“可磕到了哪?”
男人的手掌于溫嫽臉頰處輕輕撫了撫。
但溫嫽只能動動脖子,沒力氣答他。
謝屹支也明白這點,所以溫柔的道了句她之后莫動,小心的扶她躺下后,他便又大步的去拿之前已經打濕了的布。
不一會兒,他又回來。
這時,溫嫽只覺身上忽然一涼,她激靈一下,手臂起了雞皮疙瘩。
溫嫽先是躲,而后是下意識往謝屹支懷中探。聲音似羽毛掃過,好輕好低的說:“涼。”
謝屹支吻吻她的額頭,擁著她嗯了一聲。手上打濕的布卻一截未退,往她身上繼續擦拭。
涼涼的布擦到肚子上時,溫嫽忍不住扭了個彎,但才扭了下,臉忽地被一抵,謝屹支以鼻梁抵住她,親昵控制住了她的亂動。
他的手上則收著她的腰,不讓她從懷中掉下去。
謝屹支眼睛很暗,低聲說:“大夫說給你把汗擦干凈,不然還要受涼。”
“很快了,我很快能擦完。”
但溫嫽條件反射之下,還是會冷不住打個激靈。頭發蒙了頭臉,她極其沒形象的往謝屹支懷中繼續勾。
謝屹支不禁彎了唇。
忽地,壓了溫嫽的唇輕輕一吻,很小心很小心的,把最后恰擦到溫嫽小腿上的濕布收回來。
低沉于溫嫽耳邊說:“好了。”
溫嫽指尖微勾,無意識勾了謝屹支的食指。
謝屹支不禁把衣裳單薄的溫嫽擁得更緊,一分略燙的唇,珍惜的落在溫嫽耳根。
輕輕又捏捏她的耳垂。
盤木城城墻之上,她說得很好,那時他雖也是一直看著城下百姓的,卻更多的,余光其實都在看她。
她站于高階之上時,有想上前擁她下來的沖動。
謝屹支垂眸,薄唇不禁輕輕又摩挲一下溫嫽的耳根。捧著溫嫽下巴,重重抵著,輕笑,“你射得很準,一擊命中。”
溫嫽的耳朵動了動。
倒伏于他懷中的她,不知是否真聽到了這句。
不過謝屹支話落之后,輕輕撫了撫她的頭發,乃至,手指一分一寸摩挲她臉頰上的每一處,溫嫽是感受到的。
心臟處似乎被他牽住勾住,叫溫嫽似乎都有了些力氣能睜眼。愣愣,蒼白的看著謝屹支。
溫嫽才看一眼,突然,謝屹支似乎眼睛深亮。
溫嫽忽地眼睛一黑,便被他慢條斯理抵來親了親,溫嫽忍不住慢慢閉了眼睛。
湊到他身上去。
謝屹支低笑了一聲。
溫嫽挪了一分腰,下巴往下滑落,掉到他肩上。正好,謝屹支也不用她再支撐著力氣,收緊手臂一攬,她便能抵著他的肩,以最放松最親近的姿勢待在他懷中。
溫嫽歪歪頭,不禁安心枕著。
謝屹支這時摸摸她的手,幾息后,低沉說了幾句話。
“剛剛你也聽到了,你今日高熱,是前些日子拉弓過度所致。”
“大夫說或許是手臂內部發炎,這才導致你有發熱的癥狀。”
急于求成,總歸是有代價的。
“之后幾天,你便暫時不要再碰弓,待徹底好了,再撿起來不遲。”
謝屹支說完看著溫嫽。
溫嫽的臉還有點白呢,沒法回應他。
溫嫽只是輕輕的點點頭。
點完頭,溫嫽之前熱的難受,現在倒是又覺得冷了,對著謝屹支,閉眼低聲喊了句冷。
同時,恨不得將手和腳全部蜷于謝屹支懷中。
謝屹支明明有更好的方式讓溫嫽取暖,此時一垂眸,卻偏偏用最原始的方式。他深深擁了她,手掌輕輕摩挲溫嫽的手臂和大腿,以此驅趕溫嫽體表的寒冷。
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反正,帶來的結果是,溫嫽過后沒有再喊過冷了。
唇畔不知不覺抵著謝屹支的肩,溫嫽這時,甚至是一副似乎已經睡過去的模樣。
謝屹支的姿勢則一分沒改,很有耐心,一直維持著將溫嫽攬于臂彎的動作。
手上不輕不重,也仍在摩挲。從遠處看,謝屹支似在安撫,但更似他好像離不開溫嫽似的,偏偏愛這樣讓溫嫽待在他懷中,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差不多吧,謝屹支的確是不怎么舍得放下溫嫽。
垂眸深深看懷中之人。
她病了時總是比平常虛弱許多,他如何舍得放下呢?
忽而,這片安寧卻被打斷。
謝屹支看過去。
門外之處,聽何媼輕聲說,大夫將藥熬好了。
謝屹支眼中關于溫嫽的濃情漸漸隱于無形。
淡淡嗯了一聲,示意她端進來。
何媼答是。
何媼進來才放下了藥,謝屹支又示意她出去。而后,他看看溫嫽,親自端起碗喂溫嫽喝藥。
溫嫽既神志不清,自然也是不愿意喝藥的,但謝屹支哄著,極富耐心的說著,溫嫽不知不覺,張了嘴,也慢慢將藥喝的見了底。
喝完似乎是被苦的精神了些,這回倒是睜眼睜的久了些。
眨眨眼睛瞧著謝屹支。
不知哪一時刻,忽然倒是被他看笑了,溫嫽輕輕彎了一絲唇。
謝屹支蜻蜓點水啄她一下,溫嫽摸了摸自己被親了的嘴巴。卻又閃動著眼睛,帶著病色,啞聲說:“今夜是不是被我折騰到了?”
溫嫽也不曾想她會突發一場急病。
還嚴重成這樣。
謝屹支拿了拿她小臉,又啄一下。
淡定說:“無。”
無?好。溫嫽靠于他肩上。
輕輕的,于低垂視線時,溫嫽忍不住又彎了一下嘴角。
她以為這一下謝屹支沒看見,但其實謝屹支余光一低,便捕捉到了。
掌心不禁深了深,抱著溫嫽躺好。
不輕不重,抵著溫嫽的額頭,謝屹支深深滾動喉結。沙了一分沉啞的嗓子,謝屹支又道:“從不覺有任何麻煩。”
溫嫽抬眸,謝屹支看進她的視線最深處。
被如此看著,溫嫽不自覺嗯一聲。
勾唇閉眼,輕蹭一下謝屹支額頭。謝屹支笑笑,忍不住捏捏她的臉。
望她喝過藥,過了今夜能好的快些。
……
溫嫽的病一時半會兒卻根本沒好,喝過藥后她雖退了熱,但溫嫽依然是清醒少,昏睡多。
次日,臥在房中把整個白天都荒廢了過去,溫嫽到夜里才情形好轉,終于能有些精神。
從被中爬起來,僅憑一身單薄的衣裳立于三月天的深夜里時,溫嫽失神望著榻外的情形。
床榻上的床帳是合著的,她看外面其實看得模模糊糊。
不過因為它透光,溫嫽倒是也能若隱若現看清屋里的情形。
屋中一個人也沒有,四周也一聲響動也沒有,靜的像只有她一個活人。
溫嫽才覺得這樣的安靜有些過于失真,倒是正巧,院子里似乎就有了聲音。
軟軟撐起身體往前靠,空著一張神情聽。
但由于屋里似乎隔音做的挺好,外面的人又刻意壓低了聲音,溫嫽只能隱約知道外面的人似乎是不悅的。
具體說了什么,未聽清。
溫嫽又辨了辨,發現是主父刻的聲音。
溫嫽還想再聽,外面的聲音卻一點也沒有了。
往里栽了栽,溫嫽軟倒著又躺下。
躺著躺著迷迷糊糊似又睡了一覺,溫嫽一覺起來,發現已經天亮。
昨夜連晚膳都沒有用,一覺直接到天明了。
這兩天過得全身都是病氣,溫嫽抬著酸疼的手摸了摸肚子,覺得此時倒是有些餓了。
她終于有了胃口想吃東西。
喚來何媼。
何媼進來后,溫嫽倒在榻中囑,“叫碗粥或面來,我有點餓。”
“哎!”
何媼飛快去辦。
……
一碗的粥正正好,溫嫽剛好吃完。
或許是生病體虛,一頓飯吃完,溫嫽吃的滿身大汗。溫嫽也正好想沐個浴,于是沒接何媼遞過來給她擦汗的帕子,叫何媼去備水,她要沐浴。
何媼訝然,“您現在沐浴?”
溫嫽:“嗯。”
自生病后溫嫽已經出了太多次汗,雖上回謝屹支替她擦過身,此時卻根本覺得不夠。
“去吧。”
何媼雖仍有遲疑,但也只能道好。
……
溫嫽高估了自己。
沐浴過干凈歸干凈了,卻因為身體尚還虛弱,溫嫽泡了一陣下來,反而有點腿軟。
一個不留神,不知抓空了浴桶邊的什么東西,她一個踉蹌,又跌回浴桶里。
眼耳口鼻全被水嗆了下,只一息,仍然抓在浴桶邊的手撐著,溫嫽氣喘吁吁露出水面。
正待甩甩發上的水,溫嫽聽到凈房的門驟然被打開。不幾息,溫嫽還撐在浴桶上把臉上的水甩干凈呢,一高大人影已大步向溫嫽而來。
是謝屹支。
溫嫽條件反射想向他張開手。
沒穩住,倒是又朝浴桶中滑下去。
好在這時眼前皺著眉的人已走的更近,溫嫽撐在浴桶上的手被他的臂膀勾住。身體姿勢一歪,溫嫽便已變換了個位置,被謝屹支抱著出了水。
溫嫽勾上他的身體,恰好這時,謝屹支扯了旁邊的披風來替她披上。
這一切,謝屹支都做得有條不紊。接下來,他的動作則快了些,溫嫽的披風才披好,便見謝屹支抱著她大步往外走,溫嫽最終被放在了一張凳子上。
一坐下,溫嫽便看不到他的臉了,好在謝屹支緊跟著就蹲下來。
謝屹支的眉是微微擰著的。
掌心忽擦了把溫嫽的發。
能將女人的頭發擰出一把水。
謝屹支問:“怎么回事?”
剛剛,他才問了何媼她去哪了,就聽這邊凈房有動靜。
她平常沐浴可不是這個動靜,察覺不對勁,謝屹支立馬便過來了。
沒想到,竟然看見溫嫽靠在浴桶上軟綿綿的模樣。
她絕對是體力不支。
溫嫽也看了看自己的頭發。口鼻中還有殘留嗆著的水,捂著咳了一下。
咳完,才說:“不小心吃了口水。”
謝屹支哪還能不明白,皺皺眉,“所以是嗆著了。”
是,溫嫽點頭,喘了一口氣。
身上又沒什么力氣了,朝謝屹支抵去,謝屹支伸手接住她。
謝屹支面上略有緊繃,好在溫嫽低聲對他道了一句只是想借他靠靠,謝屹支這才僅僅只是皺著眉,沒有其他大的反應。
不過……側眸摸了摸溫嫽濕濕的臉,沉問:“嗆水時可及時出來了?”
溫嫽啞聲,“及時。”
她當時還有一只手臂勾著浴桶呢,及時抓緊了。
樂了樂。
謝屹支不禁捏捏她的臉。
她倒是還笑得出來。
往旁邊看,又撿來一件干燥的大氅。將溫嫽徹底披好,謝屹支起身橫抱了她,大步先回屋。
……
屋中,謝屹支親自給溫嫽擦著發,擦著身。不知怎的,溫嫽的身體似變粉了,她忍不住垂了眸。
在謝屹支才替她擦好時,溫嫽翻進榻里去。
謝屹支其實沒有任何遐想。
所以溫嫽此時的反應……
倒是讓他挑了眉。
一個深晦,謝屹支手疾眼快抓住溫嫽還沒跟著翻進去的小腿,溫嫽覺得小腿一緊,扭了脖子回頭。一望,先掩好大氅,遮好大腿。
謝屹支故意摩挲著,輕笑。
他一笑,溫嫽看了看兩人現在各自處著的位置,以及被他抓著小腿的姿態……手指縮了縮,倒是忽然又大大方方起來。
溫嫽的小腿便又不動了,裹著暖和的大氅懶洋洋的。
他要抓就抓吧。
謝屹支一拉,便將她猛然又拉了回來,溫嫽倒進他臂彎中。
不自覺,溫嫽笑著抬一下眼睛。謝屹支垂眸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溫嫽輕樂,隔著大氅拱他一下。謝屹支笑了,改而捏了她臉,隨后,便又低頭想親。
溫嫽故意要躲,可躲了第一下后,第二下時,怔怔的,卻不知為何主動又迎上了謝屹支的唇。
于是這個吻便成了一個深吻,溫嫽被他撬開了牙齒。
不一會兒,溫嫽的臉頰徹底紅透。
忽地一偏,倒是又背對他,溫嫽歪回榻中。
要被他剛剛的深吻弄得透不過氣了,溫嫽滿臉熱氣騰騰。
難以言喻的,繃了一下脖子。
謝屹支卻一點不以為,沉了背,卻又想抱她起來。溫嫽挑了目光,高揚著脖子避了。
謝屹支的唇落到她頰邊。
溫嫽以為他會起來,不想他直接挪了她下巴,不疾不徐,便要精準印上她的唇。
溫嫽喘氣。
卻又在這時,溫嫽矛盾的偏偏不自覺想屏息,所以,難受極了。
唔一聲,正欲張開嘴巴,輕輕咬謝屹支一下,但外面正巧來了動靜,便見謝屹支先于她頓住了。
溫嫽微愣,偏開眼神看外面。
而后,似乎是聽出外面的腳步聲不對,謝屹支在摸摸她后,便起了來。
落下一句記得把衣裳穿好,謝屹支便大步出去了一趟。
溫嫽立馬翻身來看。
只見在僅僅這么一會兒中,謝屹支已消失眼前。
溫嫽大步又來到窗戶邊,倚著窗聽是什么事。
謝屹支不知道溫嫽來到窗戶邊,正在聽。但其實溫嫽就算來到窗戶邊也聽不到什么,他已往外走,且未想聲張,她又不是有千里耳,哪能聽見?
溫嫽只隱約捕捉到幾個詞,什么又有人來,又拒了之類。
什么人來?
心中揣了疑惑。
好在不一會兒謝屹支又回來了,溫嫽親自向他問。
“剛剛從窗戶邊聽見郎君說又有人來,是什么人?”
謝屹支挑眉,“偷聽了?”
“嗯哼。”溫嫽輕哼一句。
謝屹支笑了,捉了她來。
謝屹支攬住溫嫽的這只手,正好懶懶擱在溫嫽臀上,動作頗為親昵。溫嫽便也勾住他脖子,身體像是站不直似的,靠著謝屹支。
溫嫽抬起眼神問,“什么人來?”
謝屹支淡淡說:“幾名城中之人,想謀個出路過來。”
是這個?那溫嫽理解了。
的確有源源不斷的人想到他這鉆營,為求以后能得個官位。
而他,一向有他的處置方法。輕輕一彎唇,溫嫽不再出神。卻這時,一跌,她已被謝屹支以更親密的姿勢攬來抱到懷中。
男人捏了捏她的腰。
溫嫽也不知不覺,耳朵一緊。
謝屹支將手再度攬緊。
其實不是有人想來他這謀官職,而是城中有幾家人,趁著她病了,這幾天總是借著過來探病的借口,想送女眷進府,到他面前露個臉。昨日夜里消息才傳開,第一張帖子馬上就送了過來。
她昨夜夜里醒來的以為有人發火,其實就是主父刻不悅的叫虎賁回拒了。
如今她在他門下之人心中,地位已經遠遠不是曾經初來他身邊時,好比較與衡量的。
她是他府中誰也不能再動搖的一員。
這事不用任何人再刻意強調,溫嫽的存在已經變得毋庸置疑。
所以,謝家門臣根本不可能讓其他女眷這時進來,讓她病中還要不快。
謝屹支剛剛也特地出去強調,溫嫽閉門謝客,無論男女,誰都不準進來!
別讓那些外人來擾了她養病。
不禁不輕不重摩挲一下溫嫽的背,溫嫽側側臉,想看他,謝屹支便垂了眸。
兩廂默契對視一會兒,謝屹支又看溫嫽的手臂,“疼痛可好了些?”
“比前幾日好了許多。”溫嫽彎了唇。
謝屹支點頭,只要有好轉,那就是好跡象。
手臂緊了一下,仍然是摟著溫嫽的腰不松。
謝屹支又說:“你昨日未吃,今日記得多用些,不可挑食。”
“午膳我回來陪你用飯。”
溫嫽望著謝屹支,不禁問:“那我吃什么,郎君便也吃什么?”
“嗯。”謝屹支摸一下她的肚子。
她這回沒有再反胃。
因為她昨日壓根就沒怎么吃。
溫嫽便笑了,說好。
謝屹支也微勾了唇。
逗著她讓她又笑笑,溫嫽枕來他肩上時,謝屹支放她回榻上。
不知不覺,謝屹支摸一摸溫嫽。盼她能盡快痊愈,再也不會有急病之時。
第52章 52
溫嫽的確一日比一日好轉,到三月末時,已經好的徹底。
她重新撿起了弓。
溫嫽不想讓這門好不容易學了的手藝荒廢了。
只是這回,溫嫽萬萬不敢再如三月上荀似的不要命,她合理安排了時間。
同時,她病中時,有好幾家拐彎抹角想來探病的事,溫嫽這邊,終究還是知道了。
面上微頓了會兒,溫嫽既像吃驚,又像不是,問:“有幾家?”
“郎君直接拒了的?”
何媼:“有五家。”
又道:“是,主公說您閉門謝客,沒讓任何人進來。”
“先生那邊也替您把那些人家都拒了。”
溫嫽不輕不重哦一聲。
忽而,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何媼以為她又疼了,忙問:“您又覺酸疼了?”
“……”溫嫽空了空,倒是說不是。剛剛只是下意識摸了下而已。
那陣子,病得是真急。
哂一哂,“無。”
何媼放心了,不是便好。
溫嫽有另一件事要說,“你去瞧瞧廚房的湯可燉好了,現在想喝,好了便端過來。”
溫嫽今天想喝湯,此前特地叫廚房燉了。
“哎,好。”
何媼下去后,溫嫽捏了捏腿。之前練箭,站得有點久。
她又叫另一名仆婦去把她病中那些日子的拜帖都拿過來,溫嫽要看看。
溫嫽其實也不是在意有人趁她生病打這種主意。
她哪管得住別人的想法,又怎么會自以為是,覺得全天下都會在乎她生不生病。
她一病不起,或許才是那些人最想要的。
溫嫽想看名單也不是要報復記恨什么的,就純粹是想看看都是哪些人。
她的命令很快被照辦,仆婦不一會兒便捧了一堆東西過來。與此同時,何媼也將湯從廚房端來。溫嫽邊喝湯,邊翻看這些帖子。
眼睛徐徐掃過,忽地,她倒是笑了一聲。差點將自己嗆著了。
溫嫽掩住臉咳嗽起來。
何媼輕輕上前來,替她拍撫一下。
掩住嘴巴,溫嫽又咳兩下,緩些了后,才抬眸看何媼,示意她好了,何媼不必再費心。
何媼收了手交搭。
但叮囑,“您喝慢些。”
溫嫽嗯一下,眼睛徐徐又瞄向帖子。
帖子里有個人不巧,也姓王,且名字的諧音好巧不巧和王懈籍撞上了。
對方恰叫王械級。
這個人是否知道,王懈籍三字是謝屹支的忌諱?
他不露面還好,或許謝屹支根本記不得他這個人,他一露面,還是這么個名字,怕是謝屹支連見也懶得見他了。
溫嫽挑了下眉。
什么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溫嫽嗤一聲,這就是。
哼哼一聲,不樂意看了,叫仆婦把這些東西都拿下去。
仆婦應是,何媼觀仆婦出去后,不由得輕聲對著溫嫽道,“夫人且寬心,那些人主公是一個也看不上的。”
就這些個眼皮子淺的人,何媼以為,找的人哪里比的上她眼前的溫夫人呢?
夫人沉魚落雁之貌無人能及不說,夫人在謝家的影響,也不是這些人能比的。
如今夫人在民間的聲望可不小。
上回盤木城之后,更是更上一層樓。
溫夫人實在不用擔心有人能威脅到她的地位。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以后主公對溫夫人的心真漸漸淡了,溫夫人的后半輩子,也只會萬事亨通,誰也奈何不了她。怎么都得好好供著夫人的。
何媼說得這句的確不好,要是謝屹支知道她口中的什么心思淡了的話,第一時間便是要擰了眉,冷冷訓了她。
何媼又道:“那些人是比不上您的。”
溫嫽無所謂比得上比不上,她也不是那等愛介懷的人。
溫嫽將最后一口湯喝完,說:“叫一虎賁來。”
溫嫽想讓虎賁找個工匠去做一副趁手的彈弓,弓箭和彈弓是相通的,弓箭她不好時時背著,但彈弓小巧,時時拿著無妨。
也能用來防身。
何媼:“哎!”
……
虎賁當夜挑來數樣圖紙讓溫嫽選。
溫嫽選了個力道最強的,“這個。”
溫嫽問:“要多久能好?”
虎賁:“暫時不確定。但您放心,一旦好了,屬下一定第一時間給您呈來。”
“好。”溫嫽頷首。
虎賁退下。
溫嫽目送他遠去。
虎賁遠去后不久,謝屹支回來了。溫嫽本來都不看門邊的,此時緊跟著,目光就望了過去。因為坐姿,溫嫽的身形微微前靠。
不幾息,眼前有了謝屹支人影。
溫嫽看到謝屹支身后還跟著個人,那人手里拿著個食盒。
目光不由自主就被后面那個虎賁分了去。
謝屹支負著的手也正好朝后,去拿虎賁手里的食盒。
溫嫽待虎賁將食盒交給謝屹支出去后,問:“郎君從外面帶了吃食回來?”
謝屹支頷了下巴。
“可還記得上回說想吃雞脯肉?我帶了份回來。”
溫嫽記得。
那個上回,是兩天前。當時只是順口一說,沒想到謝屹支記在了心上。
彎了眼睛,溫嫽笑說:“記得。”
謝屹支笑笑,示意那她過來吃。
……
溫嫽吃的非常開心。
飯罷,見屋里只有兩人,倒是連白天看過的帖子也有心思打趣。
“郎君上回說是有人鉆營,其實,是有人想進府,是不是?”
謝屹支懶散的目光挑起,所以,她還是知道了?
道:“找人問了?”
溫嫽:“我自己看了拜帖。”
如此,謝屹支淡定點一點頭。
溫嫽笑著,“郎君一點不動心?”
謝屹支略深了下巴,“難道,你還想我動心?”
屆時她必要疏離他。
謝屹支明目張膽捏一下溫嫽的腿。
還摩挲了起來。
溫嫽腿上異樣,倒是馬上坐直了身體。瞄謝屹支一眼,把他動手動腳的手趕緊別開。
“我不想歸不想,可架不住……”哼聲說著。
架不住什么?
謝屹支下巴似越發的深,不疾不徐,手指伸過來。
手指上收,便拎了溫嫽的腰,跨坐而來。猛地,謝屹支在她耳根上咬了一下。溫嫽輕顫,嗔怒一聲。
謝屹支若有若無摸過她的腰,眼睛也變深。
這時,謝屹支一副低沉的嗓子里,語氣懶懶的,“明知沒有的事,難道還要激了我,非要我違心的逗你,讓你吃醋?”
“是否?”
溫嫽輕輕一頓,哪有。
但忽地也笑了。
摸摸謝屹支堅毅的臉。
那倒不是,就是純粹說說而已,當個情趣。
眸微垂,啄他一下。
眼睛里亮亮的。
謝屹支彎唇,一下捏了捏她臀肉。溫嫽忙捂一下他的手,倒是有些臊了。
又發覺兩人這樣面對面跨坐著實在有些過于親密,溫嫽挪了一邊的腿,改而側坐在謝屹支懷中。
謝屹支淡定掃一眼。
但她偏不要什么,謝屹支偏愛什么。慢條斯理捉著溫嫽的腿,偏偏又讓她變成跨坐的樣子。
且不厭其煩,無論溫嫽之后怎么折騰不想維持這個坐姿,謝屹支都又能把她給弄回來。
順帶,還占點溫嫽腿上的便宜。
明明擺著一副清心寡欲的表情,謝屹支的手掌卻隔著溫嫽的衣服,總是擱在溫嫽身上不松。
掌心都比剛才要緊了。
溫嫽飛速瞄他一眼。
彎彎唇,笑一下,過來吻了謝屹支一下。
但趁謝屹支微微勾了手臂正沉迷抱著她時,又趁他倒是松懈了,左手手掌終于從她腿上離開,想用雙臂撐牢了她的肩之前,溫嫽故意的,深一腳淺一腳,歪了,倒下去。
謝屹支皺眉,正欲分神扶好她,但溫嫽跑的非常快,腳也算長,三兩步,溫嫽就跟會飄似的,與謝屹支離遠了好幾步。
溫嫽的袖子一道輕影,微微蕩著。
謝屹支略愣。
幾步外的溫嫽,則除了臉上有點氣喘似的白里透紅,袖子也還在蕩,也確實有點像是會飄似的。這會兒回眸時,腳站不直。
她像是在踩棉花,身體微微歪了下。
四目相對,一個站著,一個坐著……
溫嫽繃了呼吸,與謝屹支眨眼對視著。
溫嫽忽然一退。
身后謝屹支起身,便朝她走。
溫嫽沒走兩步,猛然間,腰上便被謝屹支攬住。謝屹支已經追來了。
背后是男人胸膛里的呼吸。
溫嫽一改臉色,趕緊變了態度,抱了謝屹支努了兩聲。謝屹支不好糊弄,緊了手臂將她抱起來,便面無表情,捏了捏溫嫽的下巴。溫嫽的臉又臊了,爆紅。兩人相處越久,他是越無所顧忌。
溫嫽悄悄瞥了他兩眼。
謝屹支一張俊臉依舊是清心寡欲的樣。
可他又抱著溫嫽,慢條斯理往屋里走。
目標顯然是榻上。
溫嫽輕笑,勾了兩下他的喉結。
男人的喉結立馬滾了一下,謝屹支邊走,便邊垂眸來瞥。溫嫽頂著氣喘吁吁的狀態,眼神繞了謝屹支幾圈,動作隨之越發大膽。
明明知道謝屹支喉結處容易被挑動,偏偏,不止是第二下,甚至第三下時,溫嫽若有若無依然用手指輕刮。
謝屹支忽說:“不躲了?”
溫嫽輕輕依偎過來,抬了眼睛柔和的笑。本也沒躲的,就是要將他謝屹支化成繞指柔。軟軟垂了手,下巴則抬了,溫嫽吻一下謝屹支似乎很涼的薄唇。
謝屹支深了嘴角。
不禁下頜一探,捏了下溫嫽的腰,反客為主,謝屹支深深呼吸著,撬開溫嫽軟軟的口舌。
……
但之后卻什么都沒有繼續,謝屹支只是吻了吻溫嫽,便得離開。
才回屋謝屹支又因有事被人叫走,這已經是非常常見的事。
這會兒自然也不例外。
而溫嫽,也見怪不怪,甚至還笑了笑。
自己把不整齊的衣裳理好,溫嫽回憶起謝屹支剛剛離去時捏捏她臉的溫柔,嘴角哼哼一笑,樂了。
歪了歪頭,好半晌,溫嫽彎彎唇還在樂。
她卻忘了何媼在謝屹支離去后,進來伺候她,這會兒正在屋中呢。
竟是一點沒想到屋里除了她,還多了個人。
何媼聽到帳子里的輕笑,便趕緊垂了垂眼睛。年歲大了的她,哪不知主公和溫夫人剛剛差點干了什么事呢。
就看溫夫人的鞋子,倒的不規不矩的,甚至,溫夫人一張帕子還掉在了地面上……可見剛剛的情況。
只是沒想到主公太忙,又走了。
何媼上前輕聲把屋里該收拾的收拾了,又把已經掉在地上的帕子撿起,悄悄退出去。
溫嫽在何媼退下去關門時,倒是回神注意到何媼剛剛在屋里忙活過。
她挑開床帳看了看。
瞧了一圈,翻了個身,溫嫽又蜷起來入睡。
睡得正好之時,溫嫽卻忽然察覺屋中有動靜。
意識還沒馬上清醒時,溫嫽以為是何媼因為什么事又進來了。
可她記得她沒叫過何媼在這個時辰進來?
而且,今夜好像也不是何媼值夜,何媼不應該這時候進來?
所以不是何媼。
那不是何媼又是誰?
沒當回事,總歸是府中值得信任之人,溫嫽只潛意識挪到最里面,躺到了一個安全的角落,便打算繼續睡。可屋里的動靜忽然離她越來越近,甚至,還有床帳被撩開,來人想上榻來的動靜。
溫嫽的心大僅限于來人只是在屋里走兩步時,這會兒都要到她榻上來了,溫嫽可不會心大的繼續睡。繃緊了一睜眼,溫嫽捂了被子警惕看來人。
看到是誰,愣愣又一松。
哦,是謝屹支。
謝屹支也有點詫異,沒想到她竟然沒睡。互相看著,兩人都有種反應慢半拍的感覺。后來,還是溫嫽回過神來,鉆入謝屹支懷中,謝屹支條件反射攬緊溫嫽。
眼睛看她,謝屹支似皺眉,又似僅僅是問話而已,“還未睡?”
溫嫽打個哈欠,啞聲說:“睡了的,只是剛剛你回來,又醒了。”
還以為他今夜根本不會再回來。
所以剛剛聽到動靜,一直往何媼身上想。
謝屹支微頓,那就是被他吵醒了。
撫撫溫嫽額頭,便低聲道:“下回我把聲音再放低些。”
“睡吧。”
輕手輕腳放溫嫽躺下。
他隨之也平躺了下來。
謝屹支手臂輕輕一勾,又變成側躺,抵著溫嫽側臉,攬住她腰。溫嫽下意識蹭了蹭謝屹支的鼻梁,翻個身,擠入他懷中。謝屹支笑了,嘴角沉沉勾了勾。
不自覺,掌心在溫嫽光滑的背上摩挲。
溫嫽誤以為他還想著走前的事。
起初是有點羞的,但溫嫽……也不是不意動。掌心無意識抓抓謝屹支的手臂,她仰仰鼻子,蹭著,又抵著,以鼻梁摩挲了一下謝屹支的唇。謝屹支先是愣,但很快眼睛深了。
啄了溫嫽一下,不知什么意味,謝屹支的嗓子明顯變了一分。
捏著溫嫽的下巴,若有若無,謝屹支啞然問:“不想睡?”
溫嫽哪會說不想睡。
眼睛眨一眨。
手指故技重施,又輕輕刮了謝屹支的脖子。
指甲輕觸,黑夜中,謝屹支眼睛里的暗便幾乎有種讓人承受不住的分量。
不輕不重,謝屹支滾了喉結。
他瞇起眼。
其實,現在已經非常晚了,謝屹支回來時看過,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天亮。
掌心不明意味的又摩挲。
在溫嫽又扶了扶他手臂時,謝屹支啞啞地嗯一聲,捧了溫嫽腦袋,變成親她。
以最快的速度吻了溫嫽。
……
天亮,被謝屹支撫了下臉時,溫嫽愣了愣,靜靜感受著臉上的輕撫。
昨夜,好像變成是她主動?
謝屹支沒發現溫嫽已醒。
又撫一下后,謝屹支沒有要把溫嫽吵醒的意思。溫嫽刻意未睜眼,謝屹支又怎會偏偏要盯著,看她有沒有醒。
垂下眼睛,謝屹支掃了掃溫嫽露出一半的肩膀。
想了想,替溫嫽遮上。
皮膚處一暖,溫嫽很淺的動了下眼睫。但她軟軟的,依舊是由謝屹支抱著,仍是最熟睡的姿勢。
忽而,溫嫽一動,被男人輕輕從臂彎中放下了。
溫嫽順勢最自然的歪了歪頭,腦袋偏向床里。
支著全副注意聽,謝屹支要起了是不是?
的確是,只聽謝屹支拿了衣裳,正好披衣。
溫嫽以為謝屹支不會再回頭看她了,眼睫眨動的幅度便大了些。不想,這時肩膀上忽然異樣。
溫嫽不自覺愣了愣。
愣了許久,直到謝屹支的腳步出了門,溫嫽才睜眼看了看左邊的肩膀。
肩膀忽蜷進被子里,溫嫽翻了個身。
剛剛的觸感,是他的掌心。
放空眨眼。
不久,笑了一下。
手指摸了摸這處肩膀。
謝屹支正要離開院子,見身后門邊站了個人影。毫不意外,他略略頓了。
謝屹支望著來人不動。
因站在門中的正是溫嫽。
他起時她不是還睡著?怎么這時忽然衣裳整齊,就到了門中來目送他。
溫嫽要怎么說?說她那時翻了個身后,匆匆便掀了被子起來,換好衣裳快步跑動,想送一送他?
好在是趕上了,不然也對不起她剛剛穿衣穿的急,忙活的跟有人在趕著她搶時間似的。
溫嫽深了深鼻息,這時只是目送著。
口中一句話不說。
謝屹支望望前面的虎賁,便抽空折返回來。溫嫽眼里有了喜意,控制不住勾了一分唇。
偏偏又壓著,在謝屹支站定身邊后,輕聲只說:“郎君怎的又回來了?”
謝屹支嗯一聲,專注看著,別別她沒梳好的幾絲發。
溫嫽略怔,原來她有一綹發沒梳整齊?
自己不禁也撫了撫。
心想,倒是讓他看出她剛剛的火急火燎了。
謝屹支垂眸,“怎么起了?”
他記得,當時她是睡得很熟的。
溫嫽沒法說她根本是早已經醒了。而此時,會出現在這,僅僅是想送送他。
風輕云淡,說:“因我正好醒了。”
謝屹支挑眉,溫嫽卻推他一下,謝屹支紋絲不動。溫嫽倒又笑了,垂垂眸,輕輕伸出手,替謝屹支理了理衣裳,“郎君去吧,前線戰事頻繁,要你定奪的事想必很多。”
自起兵戈以來,雖攻打的進度一直很順利,但現在是繃緊最后一根弦的時候,恐怕他一天時間得當成兩天用。
這些,從昨夜謝屹支幾乎忙到天亮回來便知了。
謝屹支的確一早就得去軍營。
這時,也僅僅是天色亮得能看清路而已。
深深看了看溫嫽,不禁淡淡又別別她的發,謝屹支才大步離去。
溫嫽站在門中仍然看著。
……
六月份。
這幾個多月下來,當初遷至文屠二地的百姓生活已經全部步上正軌,同時,因有桓奚兩地,更是有北邊謝家的支撐,兩地的商貿已經重新活躍,有了煙火氣,一切重新煥發生機。溫嫽當初在城墻上給的保證,做到了。
任家那邊,則正戰火連天。
從去年秋起就開始的戰爭,到這個六月末,謝家已呈壓倒之勢。
如今只是任家不甘,仍在負隅頑抗而已。兆何只要再往前推進幾座城池,就能拿下現在那位任公所在的主城。
兆何鼓舞士氣,“主公勢強,我等身后站著數十萬數百萬人!前幾個月,已有兩城懼主公威名,不戰而降,愿獻地投效。這事你們也親眼看見了,如今只要一鼓作氣再進任家腹地,拿下任家所守的主城,便再無兵戈,天下安寧!”
“爾等可有信心?”兆何問。
“有!”
“戰車數萬,同袍數十萬,堤穴可潰,城池可拔,將軍,我等無懼任家!”
溫嫽當初的話流傳甚廣,連兆何手下的將士也有所耳聞。如今,任家只剩原來一半的領土,那他們萬眾一心,有何理由認為拿不下任家?
“好!”兆何高豎長戟。
“爾等皆是保家衛國的好男兒,待拿下任家以后,兆某便用這些敵人的頭顱,來迎我等入城!”
“殺了他們!”將士們高呼。
兆何下令,明日繼續開拔,直奔任家主城。
又幾月,至十一月末,天氣變冷,任家主城之下,經過一輪又一輪的攻勢,任家城破,兆何率先領一隊精兵,一路殺過,將任家圍得水泄不通。
當日,俘虜任家上下,任公及其子嗣斃命。兆何高懸任家一脈頭顱,以示任家已滅。此后,中原便再無四分五裂之勢,天下一統。
同時,數封招降信件以謝屹支的名義發往剩余幾座任家城池,要求他們繳械投降。
任家已滅,眾人自然沒有拿命去拼的道理,收到招降信的全部將城門大開,迎謝家軍隊入駐。
兆何一邊穩布防,一邊俱信,將任家全部投降的事報于謝屹支。謝屹支道了句大善,馬上命已安排好的一隊人馬前往任地,又命重兵,押送犒賞物資送往前線,犒賞攻城的士兵。
同時,命主父刻通曉各地,于四海之內,將任家已滅的事廣而告之。告知黎庶,戰已休,天下平。
主父刻馬不停蹄去辦。
不幾日,各地便不約而同傳出一則消息,消息傳達的意思便是,自此之后,再沒有哪家能占地割裂,天下已趨于一統。
與此同時,北邊的羌申來信,問謝屹支何時歸燕城。
第53章 53
歸燕城的事,謝屹支才收到羌申的信不久,便將其提上了日程。
便于十二月月中時,起程北上。國土既一,便要返燕城,曉喻南北,表正萬邦。
當天,消息一層層往下遞,謝屹支的的門臣依次傳達,向各地表達謝屹支的意思。
不日,上楔城的大部隊便開始整隊。只等到了十二月月中時,便起程返回燕城。
這期間,一道又一道政令由謝屹支這,發往四面八方。
政通令達,十二月月中前,任家僅剩的頑固勢力,也徹底根除。
謝屹支收到這則消息,特地發去嘉獎。
垂眸又看手中最后一封信,這封信非是兆何所寄,而是謝屹支派去穩任地民生的一個官吏寄來的。
一目十行,看完,慢慢地,謝屹支把信又折了起來,收于袖中。
信上是說,任家城破后,那個殺了溫嫽父母兄弟的第三人已經被找到,正由一隊人馬捉拿北上。
謝屹支提筆寫信,在信上落下送去燕城四字。
寫罷,便叫人送出去。
……
十二月,月中之時,一早,上楔城城墻之下,旌旗蔽日,乘輿數十乘。謝家將士列隊持戈,從前排到后,一眼望不到邊際。
又幾息,一聲號響,士兵人頭攢動,出上楔城向北而去。
城門兩邊,上楔城的官僚仍立于兩側,恭敬目送。
燕城。
得知謝屹支已起程歸燕城,羌申一邊發下幾道命令,一邊叫來掾屬,再問都城王宮事宜。
自上任帝王被傾覆,王宮便只處于一個象征位置,一直被空置。
如今主公統一天下,這事便得提上日程。
以后謝氏便是正統,是天下新主。主公一旦歸燕城,不日便該入主王宮,昭告天下。
“自任地收復,王宮各殿便開始重新灑掃,只待主公歸來,祭了天地,便能進宮。”掾屬說。
羌申:“人員可已配備妥當?”
“按您所說名單,已全部安排下去。”
羌申點頭,如此便好。
那現在,只待主公歸來便是。
二月末時,謝屹支北歸的大軍途經衢通郡。
謝屹支停留了兩日。
他陪溫嫽一起,回了一趟溫家祖宅。
祖宅與去年溫嫽離去時無二。
因有人守著,這回再進門時,溫嫽沒有出現被嗆一臉灰的情形。
謝屹支給了守宅人一個賞,嘉他守宅盡心。
并把他的職位從衢通郡剝離出來,給了他一個正兒八經的職位,以后便由他專門替溫嫽守宅。
他的后宅之中只有溫嫽一人,待回了燕城,謝屹支入主王宮,溫嫽自然也就成了他的妻子,成了后宮之主。既如此,溫家的守宅之人,也確實該是個不大不小的官。
掾屬忙感激叩恩答謝。
謝屹支嗯一聲,看看溫嫽,兩人繼續往里走。
……
時間緊,在溫家沒能待太久,只歇了一夜,謝屹支和溫嫽便又繼續起程。
行了約兩日,途中,才出衢通范圍不久,何媼瞥見溫嫽歪了歪頭,她馬上上前遞了個軟枕過去。趕路太悶,溫夫人這陣子總是愛瞌睡,何媼發現,一過了正午的點,溫夫人就會精神不濟。
溫嫽順勢倚著。
之后,醒時,溫嫽身邊靠的卻不是軟枕。手心摸了摸,溫嫽摸到的是一條腿。
正待再摸摸,這只手卻很快被包了。而溫嫽的頭頂之上,響起謝屹支低沉的聲音,“醒了?”
溫嫽輕輕又摸摸,所以,果然是謝屹支。
只有他上乘輿時,見她睡著會抱了她。溫嫽無意識偎一偎,似沒骨頭似的靠著謝屹支。
“嗯。”溫嫽打了一個哈欠。嘴巴正半張著,謝屹支倒似逗弄她一樣,捏了捏她軟軟的臉頰。溫嫽瞄他一眼,掛上他脖子。
謝屹支為防她摔倒,摟住了。
溫嫽親昵蹭蹭謝屹支鼻子,勾一勾唇,笑了。謝屹支垂眸看她,不緊不慢摩挲著溫嫽的腰。
溫嫽的聲音又柔又輕,“郎君忙完了?”
謝屹支有單獨一個乘輿,他通常在里面理政。雖是北歸途中,但謝屹支可一點閑不下來,每日不是忙還是忙。
“嗯。”這一聲隨著謝屹支喉結滾動而發出。
謝屹支有意無意,揉揉溫嫽軟軟的腿,溫嫽輕哼一聲,抵了他額。
給謝屹支甩去一個眼神,溫嫽眼角微挑。她才醒,怎么就動手動腳?
謝屹支笑笑,不以為意,又揉一下。溫嫽咬他一口,正合謝屹支的意,抱著她啄了兩下。溫嫽一樂,笑倒在他肩上。
忽推推他,覺得這樣越坐越懶,溫嫽想自己坐著。可謝屹支未松,且,他的手動了動。
莫名的,溫嫽覺得謝屹支眼里有了點正色意味。
他好像是有事要跟她說。
溫嫽正想問,預感卻已經一點沒錯,只見謝屹支單手攬著她,這時對她輕聲說:“有一事,欲告知你。”
溫嫽便頷首,“何事?”
謝屹支:“離開上楔城時,告訴過你已經找到第三人。”
“今日,捉拿的人馬將男人送到了,男人正困在一囚車中。”謝屹支慢條斯理說,不過,謝屹支的眼睛里沒有一點漫不經心的意味,只是無比黑的看著溫嫽,“可想現在去見?”
謝屹支知道這一直是她一樁心事。
溫嫽一愣。
坐直了,再不似剛剛的懶散。
輕聲問:“已經送到了?”
“是。”謝屹支頓了一下。
似怕她反應過大一樣,謝屹支輕輕摟緊了她,“半個時辰前抵達,那時你正閉目。”
真的到了。
溫嫽的反應的確有點大。
若非謝屹支正攬著她,她怕是立馬起身,已經奔跑著非要去見人了。
血液有點逐漸變冷的感覺,溫嫽的頭腦無比清醒。
她動了動腳,似已想下地。
不過由于被謝屹支抱坐著,溫嫽腳上也還沒穿鞋,倒是無處落腳。
愣愣看了看,于是朝謝屹支一偎,低聲,“郎君帶我去看看。”
溫嫽說:“你知道的,每一個人我都必要他們死。”
謝屹支自然是知道的。
低頭吻吻溫嫽的發,萬分包容,“所以,想現在就去?”
“是。”溫嫽點頭。
“嗯。”
謝屹支嗯了一聲。
忽而,溫嫽的腳便被拿了拿。
被謝屹支輕輕抬起腳,親自抓著穿鞋。溫嫽不由得勾了指尖,頭一垂,傾來,又朝謝屹支懷中抵。
謝屹支笑了笑。
深深看她一眼。
倒看的溫嫽有點不好意思了,垂了眸。
謝屹支沉笑,抬抬她的下巴,輕輕捏一捏。溫嫽勾一下唇,眼睛這里,不自覺也勾了勾。
謝屹支又笑了一聲,這一聲后,溫嫽兩只腳正好也被他穿好了,勾住男人手臂,溫嫽忙與他一前一后,分別彎腰下馬車。
下馬車后,謝屹支朝一邊的虎賁說了什么,便見虎賁作了個揖,往前領路。
謝屹支邊走,邊對溫嫽說:“在路上,守衛之人半死不活的吊著他,如今他還剩半條命。”
剩半條命就夠了,溫嫽輕點下巴。
手中則將一副彈弓收緊了。
這副彈弓經過改良,已經不是僅僅用石子當利器的尋常彈弓,溫嫽可用它射銀針,讓敵人真正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溫嫽面無表情。
“主公,溫夫人,便是這駕囚車。”虎賁到了地方,站定。
溫嫽看到了。
盯著牢中形容不嘉蓬頭垢面的男人,溫嫽沒有一點波瀾的看著。
的確是半死不活,疲憊的像隨時會死去。
溫嫽舉起彈弓。
一言不發,第一根草根一般粗的銀針便射了出去。
針尖似麥芒一般尖銳,溫嫽都不需要用什么技巧,便看針已戳中,直接插中男子一只眼睛。
“啊!”
男人疼得打滾,眼睛里頓時留下一行血。
溫嫽沒馬上下第二針,平靜看著男子的反應。
而男人,疼夠了,這時才勉強睜開僅剩的一只眼睛。
溫嫽正處他視線正前方,所以一睜眼他就看到了。
呆了。
他怎么會認不得溫嫽呢?
當初殺了溫家三人時,唯獨她,被夫婦兩人藏得極好,無影無蹤。他想過趕盡殺絕,只是當時的時間不允許。他其實還殺了一家賭坊的公子哥,會冒險不得不殺了溫家人,也是因為他需要籌集路資跑路,這才不得不殺了幫過他的溫嫽父親。
沒想到,當初因為怕再逗留會被賭坊找到,沒有太多時間繼續進行的趕盡殺絕,最終會給他留下這么大的隱患。
男人大駭的往后退了退。
溫嫽再一次舉起手。
這回沒再射對方第二只眼睛。
溫嫽要他清清楚楚看到,是誰殺了他,是昔日的哪家人,回來報了這個仇。
一針射去,啊一聲,只聽男子又一聲慘叫。
溫嫽射到的是他的胸膛,銀針輕而易舉破開男人衣裳,扎入肉中。
溫嫽的手改而又往上抬,瞄準男人的耳朵。
手一松,男人的叫聲更慘。
不一會兒,見男人耳朵里流出一灘鮮紅的血,血源源不斷往耳根處流。
溫嫽不嫌麻煩,特地走了幾步,又走向男人的另一邊耳朵,故技重施,第四根針扎進男人耳中。
男人頓時便三竅流血。
七竅只剩余下四竅。
其余四竅,溫嫽卻不是扎他的鼻子和嘴巴,而是瞄準了他的手筋腳筋,狠狠將針扎進去。
男人幾乎癱瘓,只能憑本能痛苦喊叫。
溫嫽又朝他僅剩的一只眼睛射最后一針。
剎那,眼前光亮全失,男人成了一個苦苦掙扎,耳盲眼瞎之人。
他的臉上四竅在流血,身上的四肢,這時也在流血,狀態幾乎就是只剩最后幾口氣。
溫嫽卻極度漠然。
忽然,她別了別發。
像是萬物有靈,因報了這最后一仇,溫嫽的阿父阿母化作風,回來輕輕撫摸她的頭發,安慰她。
溫嫽閉了閉眼。
再睜眼,拔了袖中匕首,溫嫽打算了卻這記了不知多少年的仇恨。
不過,謝屹支拉了拉她。溫嫽一愣,看過來。
謝屹支輕輕拿了她手中匕首。
溫嫽繼續看,他為何要拿走?
謝屹支給她換了一柄大刀。
“匕首太短,要殺他需你近身。”謝屹支皺眉。
雖然男子已經失去了任何反抗能力,甚至手筋腳筋全部被扎中……可以防萬一,謝屹支還是覺得,別近對方的身為好。
要他死,什么辦法不成?
“用這個便是。”謝屹支說。
溫嫽低頭看一看。
想想,也是。
便接了大刀。
大刀伸進囚車,面無表情斬去。
第一刀,砍中男人大腿。
正中腿上筋脈,血液噴涌而出。
溫嫽沒有白費力氣又砍第二刀,她已經完全可以等著他血盡而亡。
旁邊的虎賁瞄了一眼,已知,男人肯定是活不了的。
以當下流血的速度,能再撐一刻鐘都算他命硬。
便面向溫嫽,“您不如先回乘輿,待男子死了,屬下馬上來向您稟報。”
溫嫽笑笑,輕輕搖了頭。
“我等著便是。”
怎么可能連這點時間都等不了呢?這幾年,溫嫽都耐心等過來了。
虎賁下意識看主公。
謝屹支只看溫嫽,沒有任何表態的意思。
虎賁知道了,這就是按照溫夫人說得辦。虎賁不再說話,只在一旁守候。
時間靜悄悄流逝,一刻鐘至,謝屹支瞥向尸體。
其實在這之前男人就死了。
身中數針,還針針都在重要關竅,溫嫽就算最后不砍那一刀,男人也只有一個死字。
謝屹支對虎賁說:“摸摸他的呼吸,看可還有氣。”
“是。”
虎賁前前后后摸了幾次。
完全確定男人是真沒呼吸了,虎賁道:“稟主公,已成尸體。”
“嗯。”
謝屹支看溫嫽,“回了?”
男人已死,她的心結應該已經了結。
溫嫽不必繼續再站在這。
溫嫽深呼一口氣,點點頭。謝屹支便握緊了她的手,往回走。
……
夜里,溫嫽發現今日謝屹支過來的格外早。才入夜,謝屹支就不緊不慢坐在了她身邊。
溫嫽有點愣,“不忙了?”
謝屹支:“嗯,今日事少。”
可隨后,溫嫽卻看主父刻來找了他好幾回。他為了處理迅速,也干脆就讓主父刻上來了。反正幾人都是熟人,也沒有什么事是溫嫽聽不得的。
溫嫽呢,見此也就默默聽著。
這期間,不知不覺,見主父刻來來回回總共有六趟。
開始溫嫽還因為主父刻突然被謝屹支叫上來,有意維持點人前的形象。到了后來,見主父刻來的頻繁,溫嫽便也放松,自顧靠在一個地方。
甚至,最后她還倚著謝屹支的肩睡了過去。這些,溫嫽一點沒覺得有什么不合適。
而謝屹支,也是自然而然分了一只手抱她。
謝屹支沒覺得有任何不對。
主父刻也不覺不對。
主父刻一向知道,主公與溫夫人的感情很好。
當下,低低又說了一句什么。說完,乘輿之內,預示著今日的事終于到了尾聲,主父刻開始整理東西。
謝屹支掃一掃主父刻身邊一堆的東西,同樣是刻意低了的聲音,“完了?”
主父刻:“是,主公,已經事罷。”
謝屹支:“你去歇罷。”
主父刻點頭。
不過,掃到溫嫽時,忽有停頓。
聲音壓得很輕,主父刻說:“您寧愿叫我上來打擾了您和溫夫人,也不愿去前面的那輛乘輿,是否……是怕溫夫人又如上回一樣,做了噩夢?”
主父刻一直記得,上回溫嫽殺了第二個人時,那一整夜都不安生。
主公是也仍然記著,才一入夜,就守在溫夫人身邊?
被主父刻問了的謝屹支未看主父刻,他輕輕緊了溫嫽,看著熟睡的她。
的確是如此。
謝屹支怕溫嫽又如那夜一樣驚悸睡不好。
這才一入夜,謝屹支就來陪她。
也破天荒,肯主父刻也上了這輛獨屬溫嫽的乘輿。不然,其實這里謝屹支是不允許任何男人上來的。
輕輕一沉聲,“嗯。”
主父刻笑了,心想他猜的果然不錯。
“那屬下退下了。”
抱了東西往后退,主父刻輕手輕腳下乘輿。可不能動靜大了又將溫夫人吵醒,不然主公怕不是要心疼。
謝屹支摸摸溫嫽。
待車門關了,謝屹支抱著她換個舒服的姿勢,枕在他肩上。
謝屹支隨后也閉起了眼。
溫嫽醒了一回。
醒來發現乘輿外還點著火把,火把正好將乘輿內照亮。
就著這不亮又不暗的光線,慢慢的,溫嫽扭頭看了一圈。
后知后覺,原來主父刻已經走了。
目光又落到謝屹支臉上,他正微微仰著下巴后靠著。
溫嫽發覺身體有點麻。那謝屹支由她枕著,肯定也是麻的。便輕手輕腳起身,溫嫽往旁邊挪去。
挪的很小心翼翼,未將謝屹支吵醒。
溫嫽蜷了一下,正欲靠著車壁入睡。可溫嫽腰上很快又一緊,同時,背上貼了個胸膛過來,謝屹支直接抵著她的肩,問她,“怎么醒了?”
溫嫽微愣,扭頭,謝屹支淡淡吻她一下。同時懶懶睜了眼,掀開一層視線看她。
“嗯?”
她沒能馬上答。誰能知道,謝屹支這樣懶散又頗具氣勢的模樣,溫嫽的心里有種心弦被勾了的感覺。
不自覺看著他。
之后,溫嫽又朝他靠了靠,“那你怎么也醒了。”
謝屹支沉了下手掌,擁緊她,答得自然,“懷中沒了重量。”
摸摸她的下巴,謝屹支又問:“睡夠了?還是被什么動靜吵醒?”
溫嫽都搖頭。
笑一下,溫嫽親昵道:“手臂麻了,換換姿勢。”
謝屹支挑了眉。
吻吻溫嫽嘴角,“嗯。”
謝屹支又往后靠,同時拍拍身邊,“那躺著睡,能好許多。”
溫嫽笑瞇眼,朝他挪過來。
她連背帶腰身,立馬一起被抱了。謝屹支和溫嫽一點也不嫌擠的,躺在一處。
謝屹支中途卻又醒了一回。
摸摸溫嫽,見她沒有一點皺眉的意思,也一點不似做噩夢的狀態,垂下眸,謝屹支這才閉了閉眼。
閉眼之時,輕輕撫了撫溫嫽的臉,謝屹支這才入睡。
……
天亮,醒來后,謝屹支發現溫嫽不在。
去哪了?
難道是他睡了后,溫嫽到底還是又做了噩夢,早早離開了乘輿?
聲一揚,便喚了馬車邊的虎賁。
虎賁應答:“屬下在。”
謝屹支:“夫人在何處?”
虎賁:“夫人正在營中走動。”
“哪里?”謝屹支彎腰出來,盯著虎賁看。
虎賁指向能看到何媼的方向,“那邊。”
謝屹支看了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何媼,皺著的眉便一點未松。待第二眼看到溫嫽了,冷冷皺了的眉才略有松動。
慢慢化開臉上的嚴肅,謝屹支又問:“夫人何時下的乘輿?”
“回主公,約兩刻鐘前。”
謝屹支的臉又緩了一分。
那便不早不晚,屬于天亮后很正常的時辰。
這證明溫嫽昨夜睡得其實還不錯。
她了卻最后一樁仇恨后,反應不如殺第二個人時大。
謝屹支嗯一聲,朝溫嫽那走去。虎賁緊跟著追來,時時候著。
不過,快到了溫夫人那時,虎賁又自覺落下一段距離,別打擾了主公和溫夫人才是。
虎賁不看的視線中,謝屹支記幾步走到了溫嫽身邊。
對她,謝屹支又問了之前向虎賁問過的,差不多的話。
見溫嫽精神奕奕,真不似未歇好的模樣,捏了下溫嫽的手,謝屹支這才未多說。
……
加緊又行進幾月,五月中時,抵達燕城。
燕城牧野之外,浩浩蕩蕩,聚了謝氏門臣,特來迎候謝屹支。
謝屹支親自下乘輿露了個面。
露了面,對眾人頷了首,便又被護衛著,進入巍峨的城門,先返謝家司馬府。
羌申等人緊隨其后,也追隨著謝屹支入司馬府。
溫嫽則先回內府,稍事休息。
溫嫽估計謝屹支得忙到很晚,這日傍晚便也沒問他有沒有空回來用飯,溫嫽到了時辰,直接叫人送過去。
而她自己,胃口寥寥,什么也不想吃。
當夜,溫嫽屋里緊急叫了個大夫。
起初這事謝屹支還不知道,因為誰也沒把這事當個大事。
就連溫嫽自己,也是覺得肚子有點疼了,還見出了血,這才會突然叫何媼去請大夫。
誰也沒想過,是溫嫽有喜了。
包括溫嫽自己。
被大夫下了診斷時,溫嫽臉色空空的,整個人都是懵的。
手指抓著肚子。
一仆從扭頭飛奔而去,把消息告訴謝屹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