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城市里,人類始終與咒靈共存著。但隨處可見隨手可祓除的咒靈,大多是蠅頭小怪。
若想要接觸到一級乃至一級以上的咒靈,要么憑運氣,要么憑哪里詭異就往哪里去的“冒險”精神。這其中相對靠譜的方式,還是通過輔助監督委托的任務。
夏油杰近期主動接了許多二級與一級任務,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咒術高專里。
五條悟許多次望向身邊空著的課桌椅,調侃:“那群家伙與其說是培養咒術師,不如說是把未成年咒術師集中起來方便調用。”
正在寫板書的老師,粉筆頭斷了一截。
咒術高層不知為何少年最近變得如此“積極向上”,但這樣的勞模他們是十分樂意見到的。畢竟夏油杰的能力很強,而學生的委托金,也遠不如有等級的咒術師來得高。
不知情人士以為夏油杰還深陷“星漿體事件”的影響中,所以想通過源源不斷的任務提升自己。畢竟是咒靈操術那樣特殊的術式,降服的咒靈越多,他就會變得越強。
只有經常被五條悟拖著開麻將局的同伴才清楚知道,夏油杰最近降服的咒靈,不論能力特殊與否,一概進了面靈氣的肚子里。他哪里是為了委托金,為了變強,單純利用任務給家里的詛咒覓食而已。
“這樣不會太可惜嗎?畢竟是一級咒靈啊。”
“只要這個世界有人類存在,咒靈就永無止境。所以沒關系。”
想來也是,咒靈的數量與誕生如果有盡頭,咒術師的未來也不會這樣混沌漆黑一片,看不到未來。
五條悟搶了面靈氣的咒靈球,像風一樣刮過夏油杰與家入硝子的眼前。狂風之后是一張尚有裂縫的面具飛過去,最后是面靈氣咻地一下躥過。
家入硝子掐滅煙頭的間隙,方才還站在自己身邊的夏油杰也加入了“團戰”。
詛咒不喜歡繃帶蒙眼的束縛感,五條悟堅持傷員要有傷員的樣子。兩人僵持不下,而后在夏油杰奔波于任務之間的時候,達成了奇怪的協議。
于是,面靈氣那只受傷的右眼上,此刻正戴著她用換裝能力幻化出來的海盜眼罩。
五條悟從網上拷貝了完整的海盜裝備圖,想要面靈氣從頭到尾都變一下,被詛咒嫌棄地拒絕了。“難看。”
兩個家伙從斗嘴到動手,鬧了一整個上午。
“你是小學生嗎,悟。”
夏油杰趁五條悟奔得歡樂,沖面靈氣耀武揚威沒有防備,一下奪過了他掌心的咒靈球。夏油杰一只手掂著掌心的黑球,一只手搭在五條悟肩上看向不遠處的面靈氣。
五條悟抬起墨鏡道:“你不覺得……”
“嗯?”夏油杰停止掂球,疑惑地看向五條悟。
“面面語言能力還差點火候,吵不過我。咒力也沒恢復,打不過我。只能氣到頭冒青煙的樣子很好玩嘛?”
夏油杰:“……”
“所以歌姬學姐才那么討厭你啊。”太惡劣了。
面靈氣閃至二人眼前,她看著夏油杰手里的咒靈球停下腳步,也沒有搶奪的動作。
夏油杰歪過頭,腦后碩大一個問號。他又掂了兩下咒靈球,確定詛咒看到之后,緩緩開口道:“怎么不搶?”剛才追悟不是追得很兇嗎?
面靈氣未受傷的左眼眨巴了幾下,坦率回答:“……你會生氣。”
夏油杰:?
印象中,除了那次面靈氣差點沖上云霄,作為懲罰三天沒給她吃咒靈之外……自己好像沒怎么兇過她吧?怎么就那么怕他呢?
少年不理解。其實過去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的時間里,面靈氣所畏懼的,是他身上散發出的,強烈的“我們不是同類”的信息。笑也好,教育也罷,他從未好好正視她。
“可以搶。”夏油杰將咒靈球遞到面靈氣眼前,“我不會生氣。”
但最近不知為何,那道橫在二人之間的分割線消失不見了。面靈氣在少年的眼里看到了自己的存在。
櫻花季短,溫和的春風過境也能洋洋灑灑帶起一陣櫻花雨。黛粉離開枝頭,遠遠望去于蔚藍天際下連接成一片粉的花瓣,單獨飄零下來卻是綻放的白。
含羞嬌柔的花落到面靈氣的頭頂,有一片花瓣粘在了咒靈球上。
夏油杰和面靈氣同時抬手。一個拂去她頭頂的花,一個摘去咒靈球上的花瓣。
面靈氣笑得開心,從夏油杰手里拿過咒靈球。她還記得他曾經說過的“飲食衛生”問題,于是掀起衣擺擦擦那顆球,一口吞了。
五條悟看著身邊旁若無人的家伙們,本來想搞些無傷大雅的惡作劇,一轉眼,便看到面靈氣掀起衣擺后露出的一截白嫩如霜,纖細的腰。
……
家入硝子在不遠處的長廊下沖他們揮揮手。
“上課了,不等你們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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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傷后的面靈氣被立了宵禁。于是詛咒只能整晚整晚地趴在小小的窗臺邊,看著天上的月亮從彎彎月牙,一天天的,變得圓溜起來。
有時望月望得無聊了,也會直接在窗臺邊睡著。
一來二去,夏油杰這些天半夜都會習慣性醒一下,迷糊著視線看看窗臺邊有沒有詛咒。面靈氣很少睡覺,但要真的睡過去又像極了人類的昏迷,極難吵醒。
少年兩次將面靈氣抱回床上放好,她都沒有醒。
夏油杰難得一整天都在學校,吃了晚飯和五條悟在體術道場切磋了一會兒。此刻少年剛沖完澡,從狹小浴室走回宿舍。
他光著上半身,是區別于普通男高生的精壯身材。毛巾搭在肩頭,及肩的黑發還在滴水。水珠沿著背部肌肉的線條一直滑至腰際,沒入校褲的腰帶。
“為什么一到晚上就想出去玩?”
夏油杰取下肩頭的毛巾,包住發梢輕輕擦拭。進門就見面靈氣守在她的老位置抬頭望天,于是一時好奇。
詛咒也有夜貓子屬性的嗎?
“只有月亮出來的時候才可以出門。太陽底下,容不下怪物。”
夏油杰沒料到面靈氣會忽然蹦出這樣一句話,口吻和語氣也不是白天時那般天真少女的樣子,反而帶了些無奈的悲涼。
擦頭發的動作停下,夏油杰一眨不眨看著面靈氣的背影。
但就連面靈氣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會忽然說出那句話。興許是今天的月與跨越時間洪流,千年前的月極為相似,所以勾起了什么。
“……是想起什么了嗎?”
夏油杰套上放在一邊的短袖t恤,緩步走向她。
距離面靈氣不到一米距離的時候,詛咒自己將臉轉了過來。
她一聲不吭,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而后眼淚流了滿臉。面靈氣什么都沒有想起來,唯有一股絕望的哀傷密密麻麻爬滿了心頭。
夏油杰瞳孔微縮,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了一下。
喉結隨著吞咽的動作上下移動,他抬步走到面靈氣眼前,抹去她臉上的淚。才洗完澡的夏油杰,掌心溫度比平時來得高,此刻便更顯詛咒身上冰涼。
“怎么哭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幸而悲傷轉瞬即逝,難過的思緒如潮水翻涌上來,也如浪潮般一下退去。面靈氣吸吸鼻子,拉過夏油杰的t恤擦了把臉。
夏油杰:“……”就有那么一瞬間不想管她了。
“很香。”面靈氣頭一次聞到沐浴露的味道,清爽又好聞。她掀開夏油杰的衣擺,低下頭又仔細聞了聞。
冰涼的手指擦過少年的腰。夏油杰霎時屏住呼吸,望著面靈氣低垂的眼睫稍一愣神,不自在地挪開了她的手。
黑發少年坐到一邊的凳子上,繼續擦拭未干的長發。“想出去玩?”
面靈氣不能明白夏油杰的問話是什么意思。不是他定下的規矩,在七苦之面復原之前,她都不能自己溜出去玩嗎?
夏油杰起身,將校服外套拿在手里。
“走吧,看看大街上有沒有‘吃的’。”
這下詛咒聽明白了。眼眸瞬間亮起,面靈氣兩手一撐蹦下窗臺,以最快的速度跟上了夏油杰的步伐。
時間不算太晚,夏油杰和面靈氣晃悠到最近的商業小街時,三三兩兩還有人類在喧鬧。
郊區的商業街遠不如繁華的市中心,關上幾盞燈就顯得整塊區域暗下來。
面靈氣走在前方,夏油杰跟在她身后一米距離。
“杰,這是什么?”
詛咒指著一張恐怖電影的海報,滿眼好奇。海報上的綠色底,在昏暗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中心位置的鬼臉和鬼手顯得快要爬出來似的。
至少面靈氣以為,海報里的東西快要出來了,甚至還召出了「癡」面。
夏油杰稍稍感慨,這樣荒僻的地方居然開了一家24小時影院。
“恐怖電影。”和一只失憶的詛咒解釋電影這個東西有點麻煩,夏油杰劍走偏鋒,生動但不形象地解釋道:“把人和鬼一起關進大熒幕里,看他們表演。”
面靈氣五官皺起:“……”果然更疑惑了。
少年輕笑出聲,食指與中指夾住詛咒的鼻尖捏了捏。“和你說不明白,要進去看嗎?”
夏油杰買了兩張電影票,正要入場前接到五條悟的電話。
五條小少爺洗完澡想找夏油杰一起打游戲,結果發現摯友和詛咒背著自己溜出去玩了。這是一種拋棄和背叛,六眼神子要鬧了。
影院里除了工作人員外幾乎沒什么顧客,尤其是夜場的恐怖片。夏油杰又繞到窗口處,加了一張電影票。
巨幕前,熒幕上的死亡打光映照著三張好看的臉。五條悟坐在最左側的位置,他的白毛呈現半干的狀態,耷拉在腦袋上。夏油杰坐在中間,右手邊是面靈氣。
恐怖片十分無聊,五條悟不明白夏油杰的品味什么時候變成這樣了。但來之前夏油杰提醒過電影很無聊這件事,現在再發牢騷也不合適。于是他看到一半出去買了小桶爆米花和果汁。
面靈氣倒是不怕熒幕里忽然出現的鬼臉和鬼手,也不怕一些血腥的場面。
但她被環繞的音響效果鬧得不輕。猛然響起的背景音和特效音,一點不比咒術高專的警報聲來的溫和。
詛咒被驚一跳的動作,以及座椅微微晃動的幅度,坐在一邊的夏油杰是可以感覺到的。
夏油杰把視線從熒幕上的女鬼身上收回,他轉眸看向面靈氣,原本想取笑她來著。
放映廳里忽然又是一陣巨響的特效音。
面靈氣看著夏油杰轉過來的臉,一頭扎進他懷里。
不是說怕他嗎?這種時候倒很會躲嘛。夏油杰有幾分無語,但最后還是笑著伸手捂住面靈氣的耳朵。
一手爆米花一手可樂的五條悟重新回到放映廳,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
五條悟:?
他們在干什么?他錯過了什么?
啊!難怪杰那個家伙大晚上突然帶面面出來看什么奇怪的電影!屏幕里有鬼,他心里也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