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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上一次

    咒術高專的老教師, 最近很頭疼。

    倒不是說以往頭不疼,只是最近特別疼。

    茶色鏡片后的琥珀瞳看向教室左邊,這個時代的六眼神子正在搗鼓一塊橡皮和鉛筆。他雖然日常不聽課, 但悟性很高。尤其是那雙能看穿一切術式與咒力的眼,遠遠比作為老師的他厲害多了。這樣的學生,他過去沒教過。

    琥珀瞳看向教室右邊,少女一頭棕色短發,眼下一顆淚痣, 整個人看起來有些漫不經心。但卻是學院之寶, 是咒術界少有的能用反轉術式治療他人的存在。這樣的學生, 他也沒遇到過。

    視線轉移至正中間。少年一副好好學生的模樣,但留著奇怪的劉海,扎著奇怪的丸子頭, 像極了街邊的不良少年。他一副在認真聽課的好學生模樣,但其實他的所思所想呈現一種「俯視」與「審視」的狀態。這樣的學生……他遇到過。未來不是釜底抽薪、萬象更新的權威人士, 便是讓人大跌眼鏡, 攪得咒術界腥風血雨的詛咒師。

    年邁的教師推了推眼鏡。視線最后落到夏油杰的身后——那張今天新加的課桌椅。

    白發少女兩手托腮, 正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滿眼求知欲與新鮮感, 仿佛整個人都被打上了blingbling的特效。

    ……

    老師沉痛地閉了閉眼, 就像看到了什么污染視線的東西。

    再睜眼,那玩意兒還在。

    給咒靈上課這種事……他聞所未聞!

    距離上課已經過去五分鐘,平日里滔滔不絕的老師今日卻十分沉默。開小差的五條悟不習慣這種安靜,他抬眸看了老師一眼, 發現后者正目不轉睛地盯著面靈氣。

    于是長臂一揮,給了年邁者最后一擊。“山口老師, 你為什么像那些低級咒靈一樣看著面面。”

    山口:……

    為什么是低級?他好歹也是一級術師, 換算成咒靈的等級也應該是……等一下, 到底誰,特么的才是咒靈啊。

    這群渾球。

    山口整理了一下心情和衣領,賭氣一般,開始訴說起了咒靈的誕生與咒術師的職責。頑固的老者和咒術高層大多人一樣,十分不認同登記面靈氣咒力的做法。

    臺上慷慨激昂,臺下昏昏欲睡。

    直到話題的中心——那只沒有作為咒靈自覺的少女,模仿五條悟舉手的樣子,沖山口老師揮了揮手臂。

    ……

    很好,這只咒靈不但認真聽課,她還有問題。

    “咒術師為什么要祓除咒靈?”

    安靜的教室里響起少女的提問聲,充滿疑惑但語氣平靜,沒有一絲質問的意思。但聽在山口耳中,他覺得這只咒靈在挑釁自己。

    無聊到快要睡著的少年霎時豎起了耳朵。

    “所以我從一開始就說了,咒靈是由——”

    “咒靈是由人類的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并且會危害人類。”這個她聽懂了。面靈氣秀氣的眉頭輕輕皺起,“人類和自己誕生物之間的戰斗,咒術師為什么要插手?只保護自己,不可以嗎?”

    教室里瞬間變得更安靜了,空氣仿佛凝固住。山口連同三位二年級生,都在思考中下意識放輕了呼吸聲。

    少女那一日的真誠發問,直到最后都沒有人給出答案。

    但有什么曾經深以為然的邏輯與正論,被悄悄碎了一條縫隙出來。

    山口甚至連“這是一份責任”“咒術師無法獨善其身”這樣耳熟能詳,冠冕堂皇的話都沒說出口。他從覺醒術式起就被灌輸了要祓除咒靈的理念,但從來沒有停下思考過為什么。

    就像一只鳥,生來被告知你要往北邊飛,路途艱辛要堅持。你很努力地飛了大半輩子,但其實北邊的風與月都與你無關。

    一節課慷慨激昂地開始,又在詭異的沉默中結束。

    而罪魁禍首,那只奇特的詛咒——面靈氣,已經忘了這段小插曲,開開心心蹦跶去操場上找七海建人和灰原雄玩了。

    夏油杰抱肘倚墻而立,看著不遠處悄咪咪準備捉弄灰原雄的面靈氣。怎么說呢……那張使壞的臉,表情神似……

    黑眸轉向身旁的五條悟。后者正在和剛完成任務回來的庵歌姬抬杠。

    哎,千防萬防,還是被帶壞了。

    介于面靈氣認真上課,積極思考的努力模樣。之后的幾天,咒術高專的老師間忽然流行一起句訓話。

    ——別睡了,咒靈都學會了。

    是夜,夏油杰神奇的失眠了。大部分原因可能是氣溫驟然升高,還帶著雨季特有的潮濕悶熱感,攪得人心神不寧。

    「人類和自己誕生物之間的戰斗,咒術師為什么要插手?」

    「只保護自己,不可以嗎?」

    面靈氣坐在窗臺邊,冰涼的指尖拂過插在玻璃杯里的大朵芍藥——冥冥從校外帶回來的。面靈氣覺得漂亮,冥冥本想直接送給這只長相迷人的詛咒,但轉念一想,花本來就該是搜刮男人錢包的存在。

    于是夏油杰掏了腰包,買下這幾朵學姐從別人庭院里隨意摘下的花。

    漸變的粉在月光下泛著一圈光暈,好看極了。

    夏油杰翻了個身,醞釀一會兒還是毫無睡意。等天氣好點,他需要把地墊和被褥拿出去曬一曬了,少年如是所想。

    面靈氣玩著手里的花,沒有注意身后動靜。所以當夏油杰的氣息靠近她的時候,詛咒挑逗花瓣的手指微微一僵。

    少年的手很大,出現在她左右的空間,呈現一個威壓感極強的包圍之勢。撐著窗臺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骨節分明的手看上去就很蒼勁有力。

    清新的沐浴露香頓時縈繞鼻尖。

    “你睡不著。”

    面靈氣雖然在發呆,身后少年的翻來覆去她都有感覺。

    夏油杰的手比面靈氣大兩圈,指節掠過芍藥錯落有致的花瓣。就這幾朵像球一樣的花,她居然玩到現在。都不無聊的嗎?

    “我們,出去玩吧?”面靈氣嘗試性提議,她簡直無聊透了。

    少女轉過身,兩人距離貼得近,她差一點撞上夏油杰的胸口。紅眸看著他眨巴了幾下,露出隱隱期待的目光。

    尚未開竅的詛咒并不覺得這樣的姿勢有什么曖昧或者不妥,她還是蘿卜丁大小的時候就喜歡靠近夏油杰。此時已經不會被毅然拒絕,面靈氣開心的表情坦誠又坦然。

    相比之下,夏油杰就沒那么淡定了。

    咒靈操術的關系,他對咒靈的氣味也比較敏感。不如五條悟的六眼來的精確嚴密,但他確實對咒靈的存在有一定感官上的靈敏度。

    面靈氣身上屬于咒靈的難聞氣息很淡,他一直以為是她重傷沒恢復導致的。此刻少女突然靠近自己,鼻尖有一股清冽掠過。巴掌大小的臉背著月光,皮膚是冷調的白,那雙勾人的眸誘人而不自知。

    夏油杰不動聲色地往后退了半步。“走吧。”看樣子,短時間內是睡不著了。

    面靈氣忙不迭跟上。“要叫悟和硝子一起嗎?”

    家入硝子這會兒多半已經進入夢鄉,叫醒她會生氣。至于五條悟嘛……晚上已經打了很久的格斗游戲,現在估計也在美夢中,吵醒有危險。

    “就我們吧,出去轉轉就回來。”

    夏油杰帶著面靈氣穿過秘密地點,溜出咒術高專。一高一矮兩個身影掩在樹影下,不知不覺走到了最初的廢棄公園。

    那時候的面靈氣,簡單吐出幾個字都困難。哪像現在,上午把出了名古板的山口都問懵了。

    面靈氣踩著落葉往前走,專注于耳邊樹葉被踩碎的清脆聲。及腰白發在晚風中飛舞,廢棄公園里漆黑一片,那片白便格外顯眼。

    夏油杰走到一邊的長椅處,抬手拍了拍灰而后坐下。

    “你認為,咒術師應該如何在人類和咒靈之間生存?”

    話才問出口,夏油杰就有些后悔。眼前的咒靈,現在不知為何會難辨自己是咒靈的事實,問的問題也是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待咒靈、咒術師和人類。但她終有一天會辨清的。

    幸而面靈氣已經踩著落葉跑遠了,應該是沒聽到他的問話。

    少年抬眸,目光所及之處沒了面靈氣的身影,連細微的氣息都消失了。額角的劉海在溫柔的夜風中飄了飄,夏油杰一雙細眉輕輕皺起。

    他放了一只咒靈出來,還沒來得及驅使它去找面靈氣,那只消失的詛咒就笑著回到了他的身后。

    面靈氣直接把夏油杰當成一個支架,貼著他的背,整個人的重心靠在他的肩頭,單手托腮。

    詛咒的聲音很好聽,笑聲也如清脆的鳥鳴。她笑著邀功:“悟前幾天教我的,隱藏氣息。”字里行間內沒有自夸,但語氣分明想聽少年的夸贊。

    那個家伙教什么不好,夏油杰簡直無語。他想現在就沖到五條悟的宿舍,一腳把他踹進墻里掛著。

    學會隱藏氣息這一招,面靈氣要想逃,一時半會兒就很難找到了。

    “杰?”

    等了一會兒,夏油杰沒有回話,面靈氣奇怪地偏過頭去看他,發現他的表情不是那么的“開心”。

    面靈氣欣喜且得意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正巧被同樣轉過頭看她的少年捕捉到。

    詛咒冰涼的指節擦過他的下顎。

    鬼使神差的,夏油杰說了一句自己都無法深度剖析去理解的話。

    “藏得不錯。但不能讓我找不到你。”

    畢竟養了那么久了。這是事后夏油杰給自己找的理由,合情合理,能夠說服自己。

    面靈氣坐到夏油杰身邊,那張總是無憂無慮的臉,煞有其事地鼓起腮幫。她小聲嘟囔道:“悟說我身上難聞,招咒靈。學會隱藏氣息之后它們就不會來找我了。”

    夏油杰的狐貍眼瞇起,并撓了撓臉頰:“……”

    不得不說,五條悟教面靈氣隱藏氣息這件事,還真是太妙了。夏油杰在心里把五條悟從墻壁上刮下來,并且決定下次出差給他帶份喜久福。

    “不難聞。”夏油杰拍了拍面靈氣的頭頂。“他胡說。”

    在宿舍睡成大字型的五條悟翻了個身,并且夢到自己打游戲得了冠軍,獎勵是一座小山高的喜久福,Q版的自己正趴在巨型喜久福上幸福地啃著。

    第二日如夏油杰所愿是個大晴天。

    他將地墊和被子曬在了后院里。面靈氣不懂為什么要曬被子,夏油杰簡單解釋了幾句后,詛咒的腦后冒出碩大一個燈泡。

    于是乎……

    咒術高專的眾人都在那一日見到了咒靈曬面具的奇觀,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面靈氣將「癡」面掛于頭頂,剩下復原到一半的七苦之面與無間地獄之面,全部平鋪在地上,擺放整齊,面朝朝陽。

    ……遠遠看去,就像是什么不得了的小攤販。

    庵歌姬與家入硝子閑來無事,站在一邊研究每一張面具的花紋與圖案。不得不說,這是一只精致的特級詛咒,每一張面具的花紋都很考究,且極富藝術氣息。

    五條悟不知道從哪里找來好多圈,開始套面具玩,套中一個就要面靈氣把面具獻給他。六眼神子百發百中,眨眼功夫就把面具套了個遍。

    面靈氣急得一下將面具全部藏進自己的空間里,隨即被五條悟追了一路。

    “太差勁了。”庵歌姬望著五條悟猖狂的背影如是所說——

    面靈氣還是有些在意五條悟說她身上不好聞這件事。尤其是在某個落櫻的傍晚,剛剛洗完澡的眾人聚在一起玩卡牌游戲的時候,所有人身上都散發著香香的氣味。

    她聞聞自己身上,什么味道都沒有。不香就代表著難聞。

    換做之前的面靈氣,她是一定要湊熱鬧地擠到眾人中間的。就算不會玩看不懂,也要占據一席之地,拼命給他們搗亂。

    但那日詛咒一個人坐在角落里,默默拿茉莉花味的濕巾紙擦著面具,悶悶不樂。

    夏油杰玩紙牌的間隙分心去看面靈氣。雖然從心里層面上看,對方十分委屈,但她表現委屈的模樣又實在可愛。

    少年捻牌的時候,微揚的唇角始終沒落下過。

    “說起來,明天的任務地點在箱根溫泉?”

    夏油杰扔出手里最后一張牌,被五條悟贏了兩局這才找補回來。他說話的時候,眼角的余光瞥見面靈氣的耳朵忽然大了一圈。

    “難得硝子也被派去,我們多待兩天吧。”五條悟兩手背于腦后,大長腿隨意一伸,一副懶散愜意的模樣。“泡湯~泡湯~”

    這次的任務難度可能連三級都不到。夜蛾正道卻申請了五條悟、夏油杰、家入硝子三人一同前往。美其名曰,偶爾也要讓學生鍛煉一下團體配合精神。

    但明眼人都明白,夜蛾正道是看這些學生忙了一個冬季,找借口讓他們休個假。還是公費的。

    委屈的咒靈已經悄悄擠到話題中心。

    一顆溜圓的腦袋自家入硝子和夏油杰的中間探出:“泡湯是什么?”

    五條悟擺了一個pose,藍眼睛狡黠地看向面靈氣。“讓人身心愉悅,由內而外變香變干凈的特殊儀式。”

    面靈氣一掃陰霾,恢復往日的精氣神。她已經開始想象泡湯后香香的自己了。

    “沒說帶你去啊小面。”惡劣的五條悟拍球似的拍打了幾下面靈氣的腦袋。

    夏油杰抬手揮了揮,揮去面靈氣頭頂上即將聚攏的烏云。“別聽他胡說,我已經向夜蛾老師申請過了,你也一起去。”

    即便面靈氣委屈的模樣過分可愛,看了一晚上也足夠了。他可不想晚上睡覺還看見一只咒靈憋屈地趴在窗臺上扯花瓣。

    五條悟逐漸習慣夏油杰近日來的“護犢子”,不滿的嘁了一聲吼轉頭去欺負七海建人和灰原雄。

    “超厲害學長學姐們不在的日子里,你們要好好肩負起守護咒術高專的職責!喲西!先出去跑十圈鍛煉意志力吧!”

    ……

    任務地點在箱根七湯之一的蘆之湯。

    輔助監督戰戰兢兢地開車,腦后豆大一滴汗。一車全是咒術界的寶藏,這樣的行程他沒開過,更別提寶藏中還夾了一個咒靈——近期在咒術界相當有名的,被天元大人破例登記咒力的面靈氣。

    撇開對方是咒靈的身份不說,這只詛咒長得是真漂亮。輔助監督今年四十有余,漫長人生中還沒見過那么好看的臉。

    冷白的皮膚,臉頰沒有透紅,倒顯一種惹人憐的病態感。粉唇輕抿,中間有些濕潤的亮色,誘人想去一親芳澤。最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還屬那雙妖冶的紅眸。詛咒澄澈天真的眼神也掩蓋不住那一抹撓人心尖的吊俏。

    若是眼神變一變,變得更成熟或是誘人自知……

    “口水擦一擦。”

    “好嘞。”

    輔助監督接過五條悟遞來的紙巾,而后猛地回神。男人霎時從脖子紅到耳后根,之后的一路再沒敢從后視鏡里瞄面靈氣一眼。

    車子一路顛簸,后半程路都迷迷糊糊睡著了。

    面靈氣與家入硝子頭枕肩相對而眠,五條悟靠著窗。副駕的夏油杰以免司機也產生困意,強忍著倦意陪他有一搭沒一搭聊了一路。

    抵達蘆之湯門口的時候,典雅中透著精致的大門處已經放了圍欄貼了通知。

    溫泉館需要整修輕掃,臨時關閉半日。

    幾人告別輔助監督后帶著面靈氣魚貫而入。

    “說是打了很多次招呼才勉強關閉半日的。”

    “畢竟是生意人,關閉半日就要損失不少呢。現在還算是在旺季,不祓除咒靈會影響口碑,祓除咒靈導致關閉一整日,虧損也不少。”

    店老板深知自己不肯閉店的行為,給這些咒術師們帶去了困擾,所以見他們一到,立刻叫人端上了豪華的果盤與點心笑臉相迎。

    畢竟生意人,圓滑且懂世故。

    不一定是真的不懂,但人前從不理會人情世故的五條悟,為了回饋老板親自送食物相迎的行為,笑著拉他一起觀看“大型咒術師開工現場”。

    任務唯一的難度在于如何不破壞周圍環境。然而祓除方式相對溫和夏油杰和摯友對視一眼,默契的不準備出手。他在大堂吃草莓,視線落到不遠處面靈氣的背影上。

    面靈氣站在屏風邊望著玻璃外的庭院怔怔出神。她喜歡舊式的建筑,居酒屋也好拉面店也罷,她總是會沒入裝修帶著古舊感的店鋪。現在也不例外。

    逐鹿敲擊的聲音。一下、一下,帶起的回響像是要直接撬開她意識里被塵封的東西。零星的,無聲的畫面在腦海里拼湊又消失。

    直到——

    后院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巨響之后是五條悟夸張且欠扁的笑聲。家入硝子從吸煙區回來,一聽這聲就知道任務已完成。

    面靈氣好不容易快要在腦海里抓住什么記憶片段,結果被那聲巨響粉碎,再怎么努力去抓,那種感覺也找不回來。

    溫泉館老板哭著打電話找人來緊急修理被五條悟打壞的單人溫泉桶。彼時三人組已經被工作人員帶到餐廳用餐。

    這單任務不收錢,酬金是讓他們度過一個悠閑周末。

    壽喜鍋燒開,汩汩冒著泡。

    五條悟手里握著小木勺,計劃著怎么偷走夏油杰點心碟里的奶油。三人聊著高專一年級時第一次一起出任務的場景。那時候的摯友還是水火不容的陌生人,誰也不服誰的脾氣。

    面靈氣坐在夏油杰對面,盤子里放著一只黑溜溜的咒靈球。她一手拿著一根筷子,像打桌球似的讓那顆咒靈在盤子里滾來滾去。但看起來興致不高。

    “面靈氣,你怎么了?”

    面靈氣聞言放下手中的筷子。“想起一點不開心的事。”

    三人對視了一眼,莫非……

    “想起什么了?”

    那只詛咒卻又搖了搖頭。指尖戳著小黑球,上面倒影著自己變形的臉。“想不起來。”

    三人:“……”請打開麥克風交流?

    最后五條悟把從夏油杰盤里偷來的奶油抹到面靈氣臉上,被追打了一路。

    吃了午飯,幾人找了一部舊電影擠在老式電視機前。氛圍和環境都恰到好處,十分身臨其境那個年代的溫泉會館故事。

    吃飽喝足,又是開了暖氣的室內。幾人很快東倒西歪,在溫暖的榻榻米上睡著了。五條悟抱著深藍色的靠枕直接躺倒,一米九的個子快要占去一半的空間。家入硝子睡在軟墊上,身上蓋著小毯子。

    夏油杰倚靠身邊的懶人沙發而坐,他在來的路上沒有合過眼,此時睡得最沉。少年昏昏欲睡的時候沒有注意到,自己倚靠的姿勢剛巧不巧,將那只心不在焉的咒靈擠到了墻角。

    等面靈氣從電視劇里的情節緩過來,發現自己出不去了。她稍微動一下就有可能吵醒身邊的夏油杰。

    面靈氣一點也不困,離奇的是,她一動不動坐在那兒,很快也進入了夢鄉。還做了短暫的夢。

    夢里沒有畫面,也沒有人,只有一段遺忘很久,但一聽就能跟著哼唱的旋律。那旋律混著潺潺水流聲,悠揚靜好。

    溫泉會館下午便正常開放。

    家入硝子趁客流還不多,先帶面靈氣進了女湯浴室。臨行前五條悟特別深沉地摸了摸下巴道:“你們說,面面會不會其實是個男的?”

    ……

    在五條悟做出奇怪的事情之前,夏油杰一把將他推進了男湯浴室里。

    溫熱的水自花灑里噴出,瞬間沾濕了詛咒那頭白發。其實面靈氣并不需要洗澡,她換個裝的功夫就和人類洗了澡一樣。

    但她十分喜歡被水淋的感覺。

    家入硝子還記得,小時候的面靈氣能徒手壓烤盤,于是把水溫開到最熱,也沒有問她水的溫度適不適宜這件事了。

    介于五條悟不久前的疑問,家入硝子也略帶狐疑地打量了一下面靈氣。

    這只咒靈不論是臉還是身材,都像是精雕細琢的工藝品,配合著肌膚永遠冰涼溫度,就像是藝術家手里的一尊完美雕塑。

    嗯,總而言之……五條悟那家伙的假設,應該是不成立的。

    面靈氣一下擠了超多沐浴露,想塞回去又做不到,雖然很香但滑膩膩的,不知道是什么東西。于是她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家入硝子。

    硝子可沒問題兒童們那么惡劣,專挑這種時候嚇唬面靈氣。

    兩人搬來小凳子。沐浴露擠都擠了,索性互相搓個背。

    搓背刷撓得面靈氣很癢,她咯咯笑個不停。拍了滿手的泡泡,抹了一些在硝子身上。

    咒靈的學習能力很強,不知道是天賦點都點在了智慧上,還是這些事其實她從前都會,只不過現在還處于慢慢回憶的階段。

    面靈氣反過來給家入硝子搓背的時候,熟練地完全不像是第一次。

    兩人一直玩鬧到有新的客人進來為止。家入硝子迅速沖掉自己身上的沐浴露,順手也給緊挨著她的面靈氣沖了個白白凈凈。

    “硝子?面面?”

    兩人一到室外溫泉處,就聽到一墻之隔的男湯那邊,傳來五條悟召喚式神似的喊聲。

    “怎么那么慢,她們被浴室里的咒靈抓走了?”這是五條悟在問身邊的夏油杰。

    家入硝子不準備理會五條悟,她沒入偏燙的泉水中愜意望天。如果此時旁邊能來杯酒,來支煙,那就是莫大的享受了。

    翠綠環抱的駒岳山麓被最后一抹夕陽籠罩,雀色穿過茂密的竹林。半透的月色出現在低垂的夜幕中。

    溫泉邊沿,設立在綠植中的小燈逐個亮起,照亮這一方精心設計的庭院。

    面靈氣一下跳入溫泉中,連腦袋一起浸了下去,只留下一頭長發浮在水面上。

    家入硝子:……

    這畫面就有那么些詭異。硝子等了有一會兒也沒見面靈氣把腦袋露出來,稍微有些奇怪。

    “面面?不用上來換口氣嗎?”

    泉水里咕咕冒了兩個泡,面靈氣鉆出水面,露出半張笑臉。“不用換氣呀。”

    咒靈的生存條件多少和人類有點不一樣。家入硝子沒有多問,只是適當提醒:“溫泉水不能喝哦。”

    一墻之隔的那一邊,再度傳來少年的聲音。

    “硝子?是硝子的聲音吧!你們來了啊?為什么不理我?”

    泡了有一會兒,硝子額頭滲出汗水,她起身坐到一邊光潔的石頭上。“你聲音太大了。”

    “……”這是被嫌棄了。

    墻后傳來另一個少年的笑聲和五條悟的抗議聲。“你笑什么啊杰!你不是也喊過面面!”

    夏油杰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用他一貫蠱人而不自知的尾音喚了一聲:“面靈氣?”

    面靈氣再度從溫泉里冒頭,帶起一陣很輕的嘩啦水聲。“我在。”

    “好。”

    ……

    就這樣?

    墨鏡被放在稍遠一些的地方,五條悟那雙通透的藍眸奇怪地瞥了夏油杰一眼。白毛頭上頂了一塊小毛巾,他忽然大咧咧站起身沖對面喊:“面面~”

    沒入水里的咒靈再浮出出水面。如果此刻有別的人類在,估計會奇怪那一方泉水為什么總是在動。

    “怎么了?”

    “把癡面丟過來玩玩。”

    面靈氣:……這個家伙無聊了為什么要玩她?

    夏油杰忽然想到什么,立刻起身制止。“不行。那張面具目光所及之處,面靈氣都能看到吧?”他記得她與自己的面具可以視覺共享。

    豈料被制止的五條悟沉思片刻后,隔墻沖對面招了招手,語氣無比的欠扁:“面面,把二十六張面具都扔過來吧。”

    ……

    然后家入硝子和面靈氣便聽到兩三米之外,疑似少年們打架的聲音。

    夜里山間起了薄霧,月光氤氳,星光點點幾乎看不見。

    不知是前幾日鬧鬼的風言風語,還是今天閉館半日的關系,溫泉會館的客流還是造成了一定影響。本該是熱熱鬧鬧泡湯的時間,整個溫泉館的客人卻不多。

    面靈氣在水里浸泡夠了,這才離開溫泉坐到一邊微涼的石塊上。家入硝子轉眸看去,咒靈浸濕了的長發凌亂散開,覆在凹凸有致的曲線上。白潤的肩與膝蓋在長時間熱水的親吻中隱隱泛紅,月光下更是透亮。

    玲瓏腰線上還掛著水珠,讓人看著就很想捏。

    這只漂亮的詛咒,甚至看紅了少女的臉。

    月色朦朧,樹影搖曳。絕對私密的空間,卻讓人感到一絲自由。

    面靈氣兩手撐住身后的地面,抬眸望天。她想起午后夢里的旋律,便兀自哼唱了起來。空靈且溫柔的少女音以涓涓水流聲作為和音,回響在這一方土地上。

    是一段這個時代的人從未聽過的曲調。

    面靈氣哼著哼著,又想起三兩句歌詞,于是哼起的小調里出現了簡單的詞。像是舊時代的搖籃曲。

    她雙眸低垂,唇角微揚,思緒好像飛到了遙遠的從前,那些她暫時記不起來的碎片里。

    雪白的美足撩撥溫熱的泉水,劃出延綿的漣漪。

    家入硝子再一次恍然,好似在面靈氣身上看到那件紅色的和服,但眨眼又消失。

    四下里,咒靈像受到了召喚與蠱惑,紛紛離開滋生地朝面靈氣的所在方向靠攏。但這一回它們沒有貪婪地靠近詛咒,堪堪停在五米開外的位置,好似又在懼怕著什么。

    一墻之隔的少年們安靜下來,他們同樣仰頭望向那掩藏在霧里,暈開光芒的月。耳畔邊是柔風、是水流也是面靈氣的歌聲。

    兩人忽然的,就想跨越千年的時間洪流,回到那個年代,看一看這只咒靈的過去。

    然而這般美好的場景,對一些普通人類來說,就顯得有些恐怖。水池里一對母女有些瑟縮的緊挨在一起。

    “媽媽,你有沒有聽到奇怪的歌聲。斷斷續續的……”

    “呀類,你這孩子不要嚇人。大晚上的哪里來的歌聲啊?是不是大堂那邊的聲音傳過來你聽錯了?”

    “我聽人說,這家溫泉會館前幾天好像鬧鬼……所以這兩天才那么便宜。”

    ……

    泡完湯又沖了澡的少年們率先穿好浴衣回到公共休息室。吃飽喝足舒舒服服睡了一覺,醒來后泡個澡……現在的他們精神到可以徹夜枕頭大戰。

    五條悟手里拿著小冰棍,夏油杰手里拎著礦泉水。兩人坐在入口處,不約而同沉默著,都在回味方才少女悠揚的歌聲。

    “杰,我們來打賭吧。”五條悟率先打破寧靜。

    “什么?”

    “等會兒面面出來,她先跑向誰,另一個人就回東京請客一周零食!”

    別的不好說,面靈氣會率先跑向誰這件事,夏油杰還是比較有信心的。畢竟面靈氣四五歲大的時候,就喜歡在人群中撲向他。

    ……

    真的有信心嗎?畢竟過去漫長的熊撲過程中,90%都被他閃開了。長大了的面靈氣明顯沒有那么“熱情”了。

    夏油杰思忖片刻,覺得還是要加個雙重保險以防萬一,于是拿出一個咒靈球在掌心掂量著。

    同樣準備使詐的五條悟隨時準備用術式「蒼」。

    然而,等了片刻后,只看到換了淺藍浴衣的家入硝子從女湯里出來。身前身后都沒有那只咒靈。

    “面面呢?”

    三人歪著腦袋異口同聲。

    家入硝子一臉疑惑:“她一換上浴衣就往外跑,我沒攔住她。你們也沒看到嗎?”——

    溫泉會館被圍起來監修的無人區,連月光都拋棄的漆黑角落里。

    一身和家入硝子一模一樣浴衣的面靈氣,被禁錮在了臟兮兮的溫泉桶中。兩只變形成章魚觸角的手,一根鎖住了她的手,一根鎖住了她的脖子。

    伸手不見五指的空間,一張布滿縫合線的臉兀的出現在木桶上方。

    不安分的觸角前端撥開了咒靈本就沒有穿戴整齊的浴衣,探著松開的領口處往深處游走。冰涼的肌膚觸感刺激著吸盤的味覺。

    好不容易一下午洗香香,又泡了溫泉,這一下又要變成難聞的樣子了。面靈氣忽然有些生氣,她抬眸瞪向上方桎梏住她的男人。“又是你。”

    真人舔了舔唇,笑容明媚。

    “那天我沒有繼續追趕你,不是因為追不上。”他游刃有余地趴在木桶邊沿,兩手仍然沒有放過面靈氣。“我認真思考了一下,上次是我太心急了。其實不必,我們之間可以慢慢來。”

    圈住面靈氣脖子的觸手將她從桶里拎起,一下拽到自己眼前。她比上一次見面時更成熟了一些,生氣的表情都變得誘人深入。真人松開禁錮她雙手的觸手,那只惡心粘膩的觸手霎時變回人手的樣子,同樣冰涼的指尖摩挲著面靈氣的臉頰。

    “你還在成長嗎?我真高興。”

    真人笑著咬住面靈氣的唇,不似人類間親密的接吻,而是粗暴地啃咬。

    面靈氣渾身上下能動的地方都在拼命抗拒眼前的家伙。她厭惡他身上的氣息,她討厭他身上的味道……和她如此相似。

    驟然間,強大的咒力的威壓出現在上方。真人敏銳感覺到一絲不妙,他想拽住面靈氣一起逃,電光火石間,速度竟敵不過來人。

    圈住面靈氣的觸手被生生炸斷,連帶后方的植被都被掀翻。

    面靈氣沒有摔回那只臟兮兮的木桶里,零點一秒的下墜,她跌入氣息熟悉的懷抱。

    “給你三句話的時間闡述。”

    五條悟沒有戴墨鏡,藍眸在無光的環境下泛著滲人的幽幽光芒。他居高臨下看著真人,表情里滿是恐嚇。

    夏油杰放下懷里的面靈氣,區別于咒靈的溫熱手指擦去她唇上的污漬。唇瓣的柔軟觸感有多曼妙,少年的心情就有多糟糕。

    及肩黑發披著,在夜風中亂舞。生氣的夏油杰,單從表情來看,要比五條悟可怕的多。他回眸看向真人,目光極冷。

    “上一次,你怎么她了?”

    也如此侵占她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2分留言丟30個小紅包哈~

    V后營養液每1000.評論每500.作收每100加更(很難我知道,嚶嚶嚶,就當個愿望叭

    愛你們哦 么么噠~

    第22章 他不是在說教

    真人想逃, 但被五條悟的術式牢牢禁錮在原地。后院四周破土而出四只巨型咒靈,徹底將他逃跑的路線封鎖住。

    溫泉會館連帶半座山都震顫了一下。

    夏油杰攏了攏面靈氣的衣襟,將本未穿戴整齊, 剛才又被咒靈攪亂的浴衣拉好。少女鎖骨往下的位置,有被觸手吸盤糾纏過的印記,他不著痕跡地蹙了一下眉。手指掠過那個方位時,用力擦了擦。

    少年的耐心仿佛又回來了,他輕聲向面靈氣解釋, 語氣里帶了點哄。

    “浴衣不能松松垮垮披在身上, 這些地方都要扎好, 腹帶一定不能忘。”

    整理衣服的時候夏油杰發現,面靈氣這次被欺負,她連一張面具都沒有召喚出來。這不像她往常, 就算打不過也要睚眥必報的作風。唯一合理的推測——那只骯臟的咒靈,能力克她。

    遇到危險, 知道他們就在附近, 面靈氣故意釋放自己身上的氣息引他和悟前來。

    她的自我保護意識還算不錯。

    夏油杰整理完浴衣, 又將凌亂的白發撥到她身后。此時五條悟已經和真人大開大合地“玩”起來了。

    “去硝子那里。”夏油杰預計面靈氣會不肯, 所以補充了她必須去的原因。“保護好她, 能做到嗎?”

    面靈氣點點頭,瞬間消失在原地。

    詛咒離開后,月色照不進的逼仄后院,夏油杰抬手結印。黑色幕布緩緩降臨, 籠罩這片被咒靈和咒術師幾乎掃蕩成灰燼的地方。

    那只咒靈十分狡猾,身體的形狀可以隨意改變。夏油杰布完帳回過頭, 就見成年男子高度的咒靈瞬間縮成了嬰孩的大小一路往前跑。還對五條悟露出了挑釁的笑容。

    這只特級咒靈的能力究竟有多強不得而知, 但它瘋狂在二人雷區蹦跶的行為, 確實是在趕著投胎。

    面靈氣回到家入硝子身邊,后者已經在聯系最近的“窗”。他們需要盡快撤離這片區域的所有人類,并封鎖上山的路徑,布下一個更大的帳。

    深夜不知名的恐懼與緊急疏散,慌亂了人心。一些蠅頭小咒靈得到負面情緒的滋養,在山間迷霧中活絡筋骨,四散開來。拔地而起,連綿起伏的駒岳山頓時被咒靈的氣息包裹。

    面靈氣始終留在家入硝子身邊。她放出三張面具在暴動的山間游走,將低級咒靈聚攏后一起粉碎殆盡。

    家入硝子指尖夾著一抹猩紅,目光放遠。氤氳的薄霧越發厚重起來,在看得見與看不清的地方,低級咒靈傾巢而出。就近的咒術師從溫暖的被窩里被喚醒,以最快的速度往這里趕來。

    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這只是咒術師戰役里不算起眼的小插曲。

    三張面具明顯來不及聚攏漫山遍野的咒靈,它們等級雖低,但數量極多。面靈氣趴在窗臺邊,又喚了兩張面具出去。

    家入硝子摁滅手里的煙,摸了摸面靈氣的頭頂,像在擼一只大貓。“休息一會兒吧,面面。”

    面靈氣雖然可以和自己的面具共視,但一次只能看到一張面具的視野。此刻深山里的畫面不停在她腦中切換,她若是臺電腦,后腦勺準得發燙。

    面靈氣收回四張面具,只留了「癡」面在外面望風。

    前來掃蕩咒靈的咒術師們,在日歷更迭之前陸續抵達山腳,包括被迫半工半讀的七海建人與灰原雄。

    咒術界都是狗/屎。專挑這種時候逮便宜的學生用。

    被強勢叫醒的七海建人,腦袋后甚至還翹了一根呆毛。

    面靈氣感受到七海建人與灰原雄的咒力波動,讓「癡」面尋著他們飛去。“七海和灰原來了。”

    家入硝子并不意外。雖然離譜但猜到了。

    這種沒有危險性但十分耗費精力的任務,多半會交給學生。高年級學生尚可以巧妙推脫,一年級新生則沒有話語權。

    眾人一直忙到天蒙蒙亮才得以休息。

    面具一整夜都在為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聚攏咒靈,減少了他們來回跑動的工作量。差不多收工的時候,面靈氣趴在桌邊睡著了。沒有收回的面具在半空中像喝醉了酒,也像被戳了氣的氣球,胡亂飛了一下,啪嗒一下掉在草叢里。

    七海建人:“……”

    默默撿起面具,順手用袖子擦了擦,揣進懷里。

    面靈氣是被自己的潛意識嚇醒的。

    睡意朦朧間,面靈氣好似去到了一個落后但相對安逸的小鎮。她坐在堆疊的土堆上唱歌,四下里圍著一群孩子,笑盈盈地看著她。嘰嘰喳喳吵不停。

    「十六夜姐姐」

    「十六夜姐姐抱抱我」

    「十六夜姐姐,我哥哥去哪里了呀」

    然而,就在面靈氣回眸看向那群孩子的瞬間,一張張兒童的臉瞬間變了。他們不知怎么的,變成了奇形怪狀的咒靈,瘋了似的要往她身上爬。

    紅眸猛然睜開。

    嚇了坐在一邊的夏油杰一跳。

    “睡醒了?”詛咒的表情不太對勁,有些茫然也有些驚恐。夏油杰從七海建人那里了解了面靈氣徹夜幫忙的事,他抬手撫上她的額頭,掌心摸到一層冰涼的薄汗。

    狀態不對,難道是累到了?

    面靈氣沒有回話,兩手圈住夏油杰的手臂,額頭直接抵上少年的肩膀,來回蹭了蹭。

    夏油杰眉頭狠狠一顫。很好,冷汗全擦他衣服上了。

    他把「癡」面還給面靈氣,覺得她的做法有些欠妥。“‘癡面’很重要,既然這樣,以后就不能隨意召喚去那么遠的地方。”

    面靈氣接過面具的瞬間就將其隱藏起來。她聽話地點點頭,像過去很多次一樣。

    不知為何,詛咒之前聽話的模樣他很滿意,但此刻反而讓夏油杰浮起一絲煩躁。他不是在說教,也不是在訓斥……只是擔心罷了。

    但面靈氣的反饋,感覺他像是個很兇的長輩。

    輕嘆一口氣,夏油杰又掏出另一樣東西遞到面靈氣手邊。

    是一顆黑到發亮的咒靈球。

    面靈氣瞬間精神起來。她抬手擦了擦唇邊不存在的口水,正想搶來吃,指尖才碰到那顆球,又收了回去。

    她看向夏油杰:“……是那個家伙?”

    “嗯。”夏油杰兩眼笑得瞇起,“很厲害的特級,花了些功夫。”但對方運氣太差了,遇到了他和五條悟兩人。

    面靈氣這回徹底放下手,嫌棄地橫了咒靈球一眼。“不吃。”長大后的她沒有那么饑不擇食。

    夏油杰好笑地挑眉,晃了晃那枚球:“真不吃?那我吞了哦。”

    詛咒看著那顆發亮的誘人的球,咽了口口水。片刻后,十分有原則且堅定地說:“我不要吃他。”

    真人的能力很特殊,夏油杰也是做了一會兒思想斗爭才決定給面靈氣吃的。結果她和一只特級咒靈發起了脾氣,選擇不吃。

    詛咒的叛逆期有點長。

    那么想著,夏油杰背過身去,準備避開面靈氣的視線吞下那顆球。

    “等一下。”面靈氣拽住夏油杰寬大的袖子。

    夏油杰回眸:“改變主意了?”

    面靈氣從少年手里拿過那顆咒靈球,狠狠往地上一砸。咚地一聲,幾乎要吵醒隔壁屋的另外幾位少年。

    摔完,面靈氣又把那顆球撿起來,仔細擦干凈了還給夏油杰。一臉出了口惡氣的模樣。

    夏油杰:“……”打不過本體打球是吧。

    少年有點無語,又覺得實在可愛。他輕笑出聲,伸手揉了揉詛咒細軟的發頂。

    夏油杰忽然萌生一點私心,就像十幾歲的少年總會在在意的人面前要強那樣。他將咒靈球收回口袋里,準備等面靈氣不在的時候再吞。

    她太敏感了。小不點大的時候就能察覺他吞噬咒靈時的異樣。

    經歷一整晚的變故,此刻溫泉會館里除了咒術高專的學生之外,連只鳥都難以看到,更別說工作人員。駒岳山仍然處于封閉狀態,咒術界的人在善后。

    返校日在明天,于是五條悟拍案決定今晚占領偌大的溫泉會館,肆無忌憚鬧騰。

    溫泉會館的設施齊全,就算沒有工作人員也能很好的享受。

    廚房的食材也準備的滿滿當當。五條悟一米九的高挑個子,矮身倚著沒他高的門框。他得意地摘下墨鏡,長而密的眼睫眨了眨,眼神里是蓋不住的自信。

    “料理這種小事就交給大人吧。”

    嗯,話是對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說的。前者嘴角抽了抽,后者兩眼放光說著學長真是各種意義上的可靠。

    又去溫泉里浸泡了一會兒的面靈氣,出來的時候找到一間存放了許多浴衣的屋子。她和家入硝子一起研究并挑選著花紋。硝子還記得自己總是幻視眼前的詛咒穿著一身紅色和服,于是挑了一款正紅色,櫻花與兔花紋的浴衣。

    面靈氣看著眼前的紅,稍愣了一下。奇怪又熟悉的感覺一下閃過腦海。

    片刻后,那身紅出現在她身上,和眼眸一樣勾人。夏油杰教過一遍怎么穿浴衣,但面靈氣有些繞不清那些細帶。家入硝子垂眸替她綁好那些帶子,最后束上腹帶。

    于是,當五條悟和夏油杰端著完成的料理從廚房走出來,抬頭撞見一身紅,耀眼到不行的詛咒時,不約而同停下了腳步。

    面靈氣站在轉角處,好像在找東西。聽到前方有動靜,她抬眸看去。

    精致的臉蛋上浮現一個俏皮的微笑。她的紅眸笑彎了,像春日花園里最明媚的那朵牡丹。

    難得,就連成熟的七海建人都在轉身的瞬間停了停腳步——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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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依舊是30個評論小紅包哈~不要霸王嘛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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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咒靈的臉冰涼

    面靈氣對美食沒興趣, 沖少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又光著腳蹬蹬蹬跑遠了。她像貓捉老鼠似的,在追一只逃竄速度飛快的咒靈。

    難得遇到一只看到她就逃而不是粘上來的咒靈, 面靈氣覺得新奇。彼時她還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在人類世界里被稱為抖S。

    五條悟褪下墨鏡,順著面靈氣跑走的方向看去,在雜物堆疊的縫隙里看到一只迷你咒靈的咒力波動。他動動食指,精準將那只咒靈吸引過來。

    面靈氣一個急停,掉轉頭撲向五條悟的位置。她一下捏住那個小咒靈, 開開心心走了。眾人望見, 她捏咒靈的力氣極大, 幾乎是要把那可憐的玩意兒掐扁了。

    咒靈欺負咒靈的小插曲告一段落。五條悟回到廚房,他忽然想起什么,扭頭對夏油杰喊:“杰, 把那個家伙放出來,搭個手。”

    夏油杰正在洗水果, 腦海中不斷浮現方才一閃而過的紅衣詛咒。聽到五條悟的話, 他拿過一邊干凈的廚房用紙抹去掌心的水漬。下意識接了一句:“面靈氣看到它會不太高興。”

    所以呢?

    夏油杰和五條悟對視一眼, 說話的和聽話的都沉默了一下。

    明顯走神的夏油杰沒有再說什么, 將才吞下不久的真人放了出來。

    特級咒靈覺得自己好像經歷了一段奇妙的“旅程”, 整個人被關在了沒有時間甚至沒有空間的微妙領域里,也失去了意識。再度踏上人類的土地,重見光明的真人發現,自己的意識和行為好像不再受本人支配了。

    縫合線看著兩位少年咒術師, 一臉茫然。

    夏油杰指了指一邊的砧板和菜刀,簡明扼要, 口氣生硬:“把蘿卜切了。”

    真人:?

    作為夏油杰降服的咒靈里外形最像人類, 且十指靈活的他, 堪當廚房大任。

    迷你咒靈被面靈氣欺負的不行,蔫嗒嗒地趴在她的肩頭。

    真人按照夏油杰的指示,將廚房里的小碟小碗一樣一樣端出去,一抬頭便和餐廳里的面靈氣撞了眼神。

    百無聊賴的真人,眼眸瞬時亮了。

    但他無法靠近面靈氣,走到一半就像被一堵無形的墻擋住了。

    夏油杰手臂交疊,抱肘站在后方。半丸子頭松垮垮地扎在腦后,黑色碎發落在肩頭,一副懶散的模樣。他知道真人無法抗拒他的意識靠近面靈氣,但還是九分恐嚇一分薄怒道:“靠近她,我就把你肢解了哦。”

    被降服后的真人,留下的氣息殘穢屬于夏油杰。這下他身上的氣味,面靈氣倒不那么厭惡了。

    她聽了夏油杰恐嚇咒靈的言語,眼珠在眼眶里轉了一圈,打定一個主意。而后真人就見那只長相有多美,心地就有多不善良的詛咒跑到他眼前。甚至召喚出了面具。

    “你要不要摸摸它呀?”

    真人:“……”

    謝謝,不摸。

    打不過的躲,打得過的惹。這只特級詛咒是懂什么叫欺軟怕硬的。

    家入硝子如愿以償開了瓶酒,就著五條悟完美的手藝喝了個臉頰緋紅。微醺的感覺很妙,硝子要了五條悟漆黑的墨鏡戴在自己臉上,晃眼的燈光也消失了。

    夏油杰從家入硝子那里順了兩杯酒,喝不慣酒精的少年微微上頭。只覺得暖氣好像開的太大,耳朵有些發燙。

    少年的黑眸被房間里的頂燈照亮,五光十色的,目光流轉間有些曖昧的繾綣。他原本和面靈氣兩人坐在矮桌的側邊,位置相對寬敞,腿腳也好放。

    不知為何五條悟那家伙非要擠到同一邊來,將面靈氣卡在了中間。

    三道身影愣是將頗為寬敞的空間,擠成了逼仄居酒屋的既視感。

    面靈氣抱膝被擠在中間,左右挪不開,后面是墻,也無法再后退。她蹙眉去推五條悟的肩:“悟你過去點。很擠”

    五條小少爺哪有來了就走的道理。自然是不肯。開了無下限的他表示:“一點都不擠呀~”

    換做平時,可能夏油杰就主動起身坐到對面去了。一個位置而已,不和幼稚的家伙搶。

    但今天不是。

    大概是了灌了點酒精所以人犯懶,黑發少年單手支著下巴,一手漫不經心地繞著面靈氣的發梢玩。

    他不準備讓位。

    一年級生剛被五條悟的“學弟專供特殊料理”整蠱,此刻都在照顧自己的味蕾和精神狀態,所以沒有注意眼皮底下奇怪的僵持。

    五條悟每人一份的甜點,夏油杰也不準備吃。一來他覺得悟那家伙肯定在小蛋糕里使詐了,二來……他等等還想再去泡會兒湯,吃得太飽太膩不舒服。

    除了座位很擠這件事,大家聚在一起開心聊天吃飯的時間,面靈氣還是很高興的。

    ——詛咒一高興,那張承載了靈魂的癡面就會主動出現,在不大不小的空間里飛著玩。像極了她的心情雷達。

    夏油杰勾了勾唇,心情也不錯。于是放出一只小浮游咒靈去追癡面。

    他們兩人擠在狹隘的空間,她的面具和他的咒靈倒是在房間里玩得自由自在。

    癡面飛躍的速度越來越快,浮游咒靈緊隨其后。面具忽然一個急停閃開,低級咒靈沒有跟上節奏,筆直撞上了墻。

    達成目的的面靈氣莞爾一笑,上揚的眼尾彎起。

    夏油杰收回撞暈的咒靈,輕輕敲了一下面靈氣的腦門。“就你皮。”

    五條悟咬著嘴里的小木勺,用術式粘住了那張癡面。

    面靈氣疑惑地偏頭看向他:“悟?”

    “來搶呀小面。”

    不滿兩人自顧自玩的五條悟,晃著不遠處被「蒼」吸附住的面具。因為是被術式禁錮的,面靈氣一時間不能將其隱藏起來。

    兩個小冤家無聲博弈。

    現在的面靈氣,就算是五條悟放一條街的水她也斗不過。

    灰原雄喝了一壺水,才從五條悟的“饋贈”中緩過神,轉頭的瞬間又差點被「癡」面撞飛。

    五條悟收手,癡面咻地一下飛回面靈氣眼前,堪堪停在距離她鼻尖一厘米的位置。面靈氣像是下了決心,擰眉嘗試發動術式。

    面具里無數靈魂的哀嚎遍野順著無形的吸引力直達五條悟的鼓膜。

    少年下意識停下了「蒼」。

    「癡」失去了附著力,呈自由落體掉在餐桌上,好巧不巧,砸在了小份奶油蛋糕上。

    白色的奶油在墨黑的面具上格外顯眼。

    面靈氣撿起臟了的面具,氣鼓鼓地橫了五條悟一眼。后者還在回想方才面具里的生靈涂炭,沒有繼續欺負詛咒。

    夏油杰從面靈氣手中取走面具,指尖沾了一點奶油送到自己嘴邊。他舔了舔,味道意外的不錯。看來五條悟沒有在蛋糕里惡作劇。

    大手捏著面具的末端,黑發少年端詳了片刻。仔細看,這張面具的臉與眼,甚至比面靈氣本人還要勾人。只是原本暗紅色的眼尾花紋,現在被奶油蓋住了。

    夏油杰又舔了一口沾在面具眼尾的奶油。

    面靈氣:“……”他、他在干什么呀!

    紅眸微微睜大,一眨不眨地看著身邊的少年,從薄唇到線條分明的下巴,再到上下滑動的喉結。

    就在夏油杰拿過桌邊的濕巾紙準備擦面具的時候,面靈氣小臉微低,食指對戳了一下。她用手指勾了一抹奶油抹在自己臉上,隨后滿眼期待地看向夏油杰,臉頰鮮有的浮了一層緋色。

    夏油杰:……

    是他想得那個意思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誰也沒有輕舉妄動。須臾,面靈氣身邊橫出另一只大手強勢將她的臉掰過去。

    沒等面靈氣反應過來五條悟要干什么,臉頰上的奶油就被少年舔凈了。

    咒靈的臉冰涼,五條悟感覺自己好像舔了一口奶油雪糕。

    面靈氣:……

    夏油杰:……

    咒靈的臉,猛地從額頭一直紅到脖子根,耳朵里甚至冒出了白色煙霧。

    六眼神子幸災樂禍、得意洋洋跑在最前方,兩腿跑成圈狀。面靈氣一邊召喚面具砸向五條悟一邊追。

    鬧得整座溫泉會館感覺快要塌陷。

    家入硝子酒醒了大半,摘下墨鏡就見眼前慘不忍睹的畫面。

    早早泡入湯內的七海建人聽著外面的驚天動地,默默沒入了溫暖的泉水中。留下一塊小方巾浮在水面上,片刻后,吸滿水的方巾也沉入水中。

    第二日夜蛾正道親自來接他們。表揚了七海和灰原的努力,批評了五條悟和夏油杰把人家會館的后院夷為平地。

    “接下去就要迎來京都校友誼交流會,因為去年勝利了,所以今年的舉辦地在東京校區。今年高年級不參與,悟和杰帶一年級參加。”

    五條悟坐在靠窗的位置,勉強在狹隘的空間里翹起二郎腿。“京都校區還是去年那幾個人嗎?太弱了。不如讓校長和老師上吧。”

    除了沒見過去年戰況的一年級生和面靈氣,其余人對五條悟的囂張都沒有異議。

    去年簡直就是壓倒性的優勢,說實話,真的讓老師和校長來都不一定有把握能贏。去年交流會結束的時候,京都校區同為一年級新生的小早川甚至說出了——五條悟在校的這幾年,不如就取消交流會這種沒有意義的活動吧。

    ……可見陰影多強。

    車程兩個多小時,眾人回到咒術高專的時候,正巧京都校區的各位也到了。

    幾人一下車就打了照面。

    小早川——去年險些被五條悟強出心理陰影的少年,一如既往的開朗模樣,笑著沖他們揮手。仿佛去年被虐成渣的不是自己。

    面靈氣感覺有一股冰冷的視線扎在自己身上。

    她歪了歪腦袋看向前方。一個腦袋光光,胡子到挺長的老人拄著拐,不動聲色地瞪著她。絕對不是什么善意地打量。

    小早川和五條悟、夏油杰寒暄完,一轉眸望見面靈氣。

    ……

    霎時看紅了臉。

    他單手握拳清了清嗓子,隨后頗為正式地沖面靈氣伸出手。“咒靈小姐,久聞大名,我是小早川。”

    伸出的手被夏油杰拍開,五條悟直接拖著小早川跨進校門。

    “哈哈哈哈,今年準備怎么輸啊你們。”

    小早川:……

    手不讓握,還要打擊我是吧——

    作者有話要說:

    夏油:我蠱一下

    面面:那我勾引一下

    wtw:那我背刺一下

    小早川:行,這一趴我負責二

    周日要上夾,更新放到晚上11點以后哈!

    下章杰哥攻略99% load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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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粉唇是冷的

    夜蛾正道作為下任校長, 這一次的校交流會主要由他負責和京都校區的校長溝通。

    保守的老者與自己心里有一桿秤的新派教師,在打言語上的太極。

    參加本次交流會的學生們則在道館里切磋感情。

    面靈氣站在窗臺邊,兩手支著下巴歪頭看少年與少女們揮灑汗水。滿屋子的人, 沒有一個是五條悟和夏油杰的對手。詛咒不明白,為什么那些陌生的面孔要千里迢迢趕來這里找打。

    咚——

    深藍發色妹妹頭的小早川被五條悟踹翻,一下砸在窗臺邊的墻壁上,掀起一陣小風吹亂了面靈氣的長發。

    少年落地后一個翻身站直,拍去身上不存在的塵土。小早川直接走到窗邊, 仿佛剛才險些摔成狗吃/屎的不是他。

    “咒靈小姐, 我……”

    話未說完, 小早川的后衣領被提起,整個人被夏油杰拖去了另一邊。調侃的語調隨之響起:“不要騷擾我們東京校區的吉祥物嘛,小早川同學。”

    京都校區的學生忍俊不禁, 望著不死心的小早川哈哈大笑起來。

    “春天都快過去了啊悠一,對著咒靈發/情也太不合適了吧喂!”

    “就算饑不擇食, 也不能挑著一只二級咒靈上啊你。難怪會破例登記咒力, 術式是什么奇怪的勾人魂的伎倆嗎?”

    后發聲的少年留著寸頭, 三白眼看起來兇神惡煞的, 言語里也盡是對面靈氣的蔑視。他話音落下, 收到來自前方白毛術師和劉海術師的眼刀。

    雙標的五條悟不認為自己惡劣的行徑有什么關系,但他聽不慣別人對他身邊人指指點點。

    正巧下一個切磋對象就是寸頭,五條悟望向他,笑著惡狠狠掰了幾下手指。

    小早川一屁股坐到道場邊沿, 笑著撓了撓頭。“有什么關系?對咒術師來說咒靈和人類區別真的有那么大嗎。有討厭的人,為什么不能有喜歡的咒靈?”

    夏油杰攔住了上前準備對戰的五條悟。他沖窗外的面靈氣招招手:“面靈氣, 進來。”

    受到召喚的面靈氣單手撐住窗口, 翻身跳進了道場。詛咒蹦跶到少年身邊, 但不為何要她進來。

    五條悟猜到了夏油杰的意思,笑著一手攬住面靈氣的肩,看著寸頭道:“怎么樣?敢不敢和二級比一比?不要哭著回去找老師哦。”

    少年刻意省略了咒靈的稱謂。這是這段時間來,東京校區的大家逐漸形成的默契。是這個年紀的他們,獨特表達溫柔的方式。

    自尊心極強的寸頭果然被五條悟激怒。他一個跨步走上前,笑容猙獰:“好啊。要是失手把它祓除了,可不要怪我。”

    “就憑你?”

    一直沒有出聲的夏油杰輕笑了一下。他不像五條悟,那么熟練與看不慣的人嗆聲。但夏油杰偶爾蹦出的幾個字與笑聲,卻比五條悟的仇恨值拉得還高。

    “面面,放倒他。”五條悟道。

    面靈氣奇怪地指向自己的臉:“我?”紅眸試探地看向夏油杰。他們之間拉過鉤,她不能傷害咒靈以外的人。

    夏油杰忘了那個小約定,他以為面靈氣是在擔心自己打不過對方,于是寬慰道:“放心,他傷不了你。”

    這一來一往的交流,寸頭快要氣炸了。

    夏油杰不緊不慢地拆下腦袋后的丸子頭,黑發頓時散落肩頭,窗外微風輕撫,帶起幾縷發絲微揚。他完全沒有被對面急躁的少年影響節奏,仔細將皮筋上纏繞的黑發抽走,然后捧著面靈那頭長長的白發,耐心地扎起一個馬尾。

    動作輕柔且理所當然,就像這只穿著咒術高專校服的詛咒,本來就是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的學生。

    面靈氣在對戰的位置上站定。

    一旁漫不經心的兩個京都學生頓時坐直了身體,集中精神望向咒靈和寸頭。

    早已氣炸的寸頭甚至沒等身邊人喊開始,就抬腿一個飛踢,送上了面靈氣的正臉。他總覺得身前咒靈面無表情的時候,紅眸看得他心里發怵。

    在旁觀者眼里,面靈氣結結實實挨了那下飛踢。寸頭也很有自信,他知道他踹到了面靈氣。

    然而面靈氣身形未動,伸手撓了撓自己挺翹的鼻梁,就好像剛才有一只蒼蠅短暫停留過一般。奇怪,那么大動靜的打擊,居然一點不疼。分明平時被悟那個家伙小小揪一下臉頰也超疼。

    五條悟直接拍著膝蓋笑彎了腰,眼淚亂飛。夸張地嘲笑聲回蕩在偌大的空間里,甚至有些回音。“橫豎就那么點咒力,還想打面面哈哈哈哈哈哈——”

    撇開面靈氣自身的等級上限不說,也不看看這只咒靈到底是在誰的□□下長大的啊。

    寸頭的心態這下完全炸裂了,幾步上前就想鎖喉面靈氣。

    面靈氣除了日常和五條悟胡鬧之外,沒有別的任何體術經驗。但她見過很多次夏油杰和五條悟的打架,他們慣用的招式她可以倒背如流。

    寸頭站到面靈氣的身前,咒靈一個閃身,自原地消失。

    一旁圍觀的京都學生霎時皺起眉頭。二級的咒靈,速度能有那么快嗎?是他們的情報有誤嗎?退一萬步說,這只咒靈不但能夠進行言語上的溝通,還具有良好的服從性……怎么看也不該是二級的范疇。

    面靈氣閃至寸頭身后,一套快速連招,每一下都精確擊打在他無法還擊的要害。最后一腳將其踹飛——五分鐘前,剛剛從五條悟那里學來的。

    寸頭起身,氣急的他完全顧不了這是體術格斗了,他兩手結印想要發動術式。

    一張鬼畫符似的面具驟然出現在他眼前,沒有眼珠的眼眶緊緊凝視他。像是一種無形的壓力,告誡他不要嘗試接下去的動作。

    結印的手輕顫了一下,少年在那一秒感受到了等級與實力上的絕對壓制。寸頭背后起了一身冷汗,癱坐在原地。

    面靈氣收回「死」之面,高高興興跑回夏油杰身邊。初戰告捷的她正在等待表揚。

    “干得不錯。”

    夏油杰拿了一塊干凈的手帕,先擦了擦面靈氣的臉。上來就踢女孩子的臉,這樣沒有風度的男人真該面壁而跪。擦完臉,他握住面靈氣的手腕,又仔仔細細擦拭了一遍她的手。就像是剛才打了什么臟手的東西一樣。

    一顆心dokidoki的小早川瞅見身邊的畫面,粉色愛心頓時碎成了兩半。終究是他來晚了,漂亮咒靈看樣子是有主了。嗚嗚嗚。

    但夏油杰本人并沒有察覺,大庭廣眾之下,此刻自己手上的動作,有著半分曖昧與半分占有欲。

    五條悟瞥了一眼兩人,又將視線移開。

    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下課后來接學長的班,將已經意興闌珊的體術切磋草草收尾。

    面靈氣陪家入硝子出去買煙,五條悟和夏油杰待在宿舍里打游戲。店老板新推薦的格斗游戲,有些奇怪,兩位最強少年摸索著試圖將對方揍扁。

    “這次交流會,來了幾張生面孔。”五條悟叼著棒棒糖,口齒不算清晰。“目標是面面吧。”

    英雄所見略同,夏油杰也發現了一些貓膩。“天元大人登記了她的咒力,上層不能直接下死刑命令。但咒術師祓除咒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到時候鬧開了,只要污蔑是面靈氣先攻擊他們的就行了。”

    “那也得他們打得過面面才行。”五條悟頗為不屑。溫泉會館那晚,他開了無下限也沒能徹底隔絕面具里傳遞出的詛咒。等交流會結束,他要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對付面靈氣的術式。

    夏油杰同意五條悟的話。“不知道哪里來的‘二級咒靈’情報,會害死他們的。”

    不過,如果對方的目的就是送人頭給面靈氣殺,再以此為借口定她罪……就是另一種說法了。

    “不過嘛,今天下午那一架打完,那幾個人會重新評定面面的實力。應該不會輕舉妄動了。”五條悟咬碎嘴里的硬糖。“杰,你是想到這個才想起讓面面出戰的?”

    黑眸從顯示屏上的像素小人移開,夏油杰無聲地看了一眼五條悟。

    不是,他單純是被寸頭輕挑的言語激怒了而已。理論再多,都不如詛咒自己好好揍一頓那個家伙來的暢快解氣。

    視線重新放回游戲上,夏油杰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

    面靈氣不被允許參加交流會。又因為高專結界的關系,夏油杰也和去年一樣,默認不許使用術式。

    詛咒站在高專前院與后山的分界點和少年們揮手告別。她不擔心他們會輸,但因為不能和他們一起去后山玩耍有些失落。

    夏油杰沒入叢林間前揉了揉面靈氣的頭頂,彎腰和她視線持平,笑容溫柔:“走了,你自己小心。”

    他和五條悟預計,對方會趁他們在比賽中對面靈氣下手。尤其是方才公布了比賽規則后,他們更確定了。

    面靈氣點點頭,塞了一張金色的面具到夏油杰手里。

    夏油杰:……

    怎么,還帶隨身監視的?

    偌大的后山藏了一些做了特殊屏蔽處理的旗幟——主要是為了屏蔽六眼根據咒力成像輕松找到旗幟。三小時內,收集最多旗幟的一方就算贏。允許搶奪旗幟。同時,后山也投放了大量咒靈,包括一級的。

    無聊的游戲規則聽在夏油杰耳內,粗略過濾成——我們要把你們和老師困在指定地點三個小時。

    五條悟和夏油杰一組,七海建人與灰原雄一組,四人沒入郁郁蔥蔥的后山,熟練且默契地散開了。

    “杰,你有沒有叮囑面面不論遇到什么事都不要出手?”

    五條悟望見夏油杰最后和面靈氣說了幾句話,于是隨口一問。

    “沒。”

    “哦呀?”五條悟挑了挑眉:“不像你的作風嘛。”

    夏油杰挽起袖口,沒什么表情。口氣卻是一反常態的戲謔:“對面來者不善,沒道理無緣無故吃虧吧?”

    況且面靈氣很溫柔,最多讓他們在精神世界里嚇到屁滾尿流。

    溫柔的面靈氣坐在夏油杰平日曬被子的地方,她想看一看「生」之面的視角,但無論和那張面具共視幾次,眼前都是漆黑一片……估計面具被夏油杰塞在衣服里了,所以什么都看不到。

    那給他面具還有什么意義嘛!面靈氣簡直氣到跺腳。

    驟然間,她感覺背后有一陣異樣的氣息。

    四張面具得到主人的召喚,飛出圍在面靈氣的四周擋下攻擊。襲擊者是昨天在道館里圍觀她和寸頭打架的陌生人——兩個冒充京都校區三年級生的2級術師。

    面靈氣站起身,她不明白為什么眼前人要攻擊她。而且……他們不是應該進后山比賽了嗎?

    “昨天被你打敗的寸頭,只是個插班一年級生。我們可不一樣。”

    2級術師并不確定面靈氣的實力如何,但看她擋下攻擊后沒有馬上反擊,身上的氣息也沒有變得暴戾……由此推測,她或許并沒有想象中的厲害。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眼前的二級咒靈如特級一般可以進行溝通交流。

    “實力很弱,但術式可以擬態成人類那樣的咒靈嗎?所以東京高專破例登記了她的咒力?像照顧可憐人類那樣?”

    兩人談話間,面靈氣一直耐心地站在原地。聽到他們的言語,她皺了皺眉,反駁道:“我不是咒靈。”

    2級術師:……

    你不是咒靈難道我們是咒靈?

    “呵,那你是什么?”

    咒術師略帶嘲諷地隨口一問,沒想到問懵了身前的咒靈。

    面靈氣張了張口,詞到了嘴邊卻又說不出。“……誒?”紅眸慌亂了一瞬,她轉眸看向身邊的「癡」面。

    她與面具之間的交流有時候不必發聲,更像是一種自我的心靈拷問。

    ——我是什么?

    2級術師們不準備再和眼前奇怪的咒靈周旋。咒術高層這一票給的錢不少,盡快祓除拿錢走人才是正確的選擇。二級也好特級也罷,這不是他們應該關心的事。

    情報里公開了眼前這只咒靈的能力,是操控面具進行攻擊的類型。具體數量不詳,每一張面具的術式能力也不詳,但可以用遠程咒具擊碎。

    兩人掏出最初準備好的咒具——槍與弓弩。

    男人迅速上膛,趁面靈氣還愣在原地,想要先解決那幾張漂浮在半空的面具。槍/口對準最近的那一張,還未來得及扣下扳機,一邊墨色的面具忽然發出了可怖的笑聲。

    嚇得男人差點走火。

    「癡」面像突然中邪似的,于半空中發出可怖且扭曲的笑聲。而那些笑聲并不只屬于一個聲音,它更像是面具里千萬靈魂一起發出的,聲音有高有低,尖利且嘈雜。

    面靈氣望著眼前陌生的面具,下意識后退了一步。它不是自己的伙伴嗎?它不是自己的靈魂嗎?為什么會在這瞬間如此憎恨她?

    然而「癡」面不準備就此放過她,跟了過去,停在面靈氣的眼前。

    “你是什么?你是怪物啊,哈哈哈哈——”

    2級術師被眼前驟變的場景嚇懵了,一時間竟忘了自己的任務。

    直到——

    咒術高專的后山傳來一聲爆裂的巨響。遠遠望去甚至能看到半座山的塵土被揚起,聲勢浩大,夸張地蒙住了蔚藍的天。

    “發什么呆!”一人提醒,兩人瞬間回神。

    子彈與短劍一齊向面具發射,因為慌張,兩人胡亂打了好幾次。匆忙打出的咒具竟無一發擊中面具,只有一支短劍勉強擦過面靈氣的袖子,刮破了布料。

    失控的「癡」面又恢復了正常,不再發出奇怪的聲音,也不再逼迫身前的面靈氣。黑色面具逐漸隱匿,消失在視野里,另外幾張面具也被面靈氣收起。

    面靈氣突然想起一些不開心的畫面,心情很糟糕,她想回宿舍看一看窗臺上的芍藥——最初從冥冥手里買來的已經枯萎,夏油杰昨天傍晚又帶了幾枝新鮮的換上。

    詛咒就那樣直接掉頭走了,完全沒將那兩個術師的攻擊放在眼里。

    “可惡,這個學校的家伙怎么都目中無人。”

    術師不準備再用咒具周旋,兩手結印就要發動術式把面靈氣逮回來。但結印的手被另一只突然出現的大手死死扣住。

    身后隨即傳來欠扁的聲音,也是此時不該出現在這里的聲音。“對我們學校有意見嘛你?”

    “什……”男人詫異地回頭去找自己的同伴,發現他也同樣被不該此時此刻出現在這里的少年桎梏住了。

    夏油杰蹲坐在男人的肩膀上,笑眼瞇起,語氣平平:“我昨天就說過吧,不要騷擾我們東京校區的吉祥物。看來你們的耳朵不太好呢。”

    跳下男人的肩,夏油杰以身高優勢俯視身前的男人。這一回,連偽裝的笑臉都一并收起了。狐貍眼瞪著他,一閃而過不太妙的冷光。

    “兩邊的器官是擺設的話,不如不要了吧。”

    夏油杰和五條悟預設過很多狀況,分析的時候也很理性理智。但當那張「生」之面倏而從夏油杰身邊消失的時候,少年還是沒能繼續保持冷靜。

    他想到幾個月前的薨星宮,想起面靈氣顫抖著蜷縮在他懷里喊疼的模樣。

    彼時五條悟已經取得兩面旗幟,于是放肆笑著用術式夷平了大半個比賽場地。美其名曰——只要摧毀所有旗幟,他手上這兩枚就是勝利的標桿。

    方才忽然的爆裂聲,就是五條小少爺在清理賽場。

    被五條悟抓住的2級術師已經被揍得稀巴爛,另一個驚嚇著看向夏油杰。五條悟的惡劣行徑他們早有耳聞,而眼前的黑發少年,雖然看起來很可怕,但實際上是個好學生,是可以嘗試求饒的。

    “夏、夏油同學。拜托了……你性格和脾氣都好……”

    夏油杰回眸看了一眼面靈氣,倒是沒有受傷的跡象。但詛咒一反常態,沒有湊到他和悟眼前,只是站在原地,滿臉寫著“高興”。

    視線收回,他道:“抱歉,我哪里讓你覺得我脾氣很好?我現在改正。”

    五條悟拎著兩個已然看不清臉的家伙去找京都校長“算賬”。夏油杰退至面靈氣身邊,見她還是那副興致不高的樣子。

    這很稀奇,自從撿到她的那一天起,除了惹哭她的那些瞬間,其余大部分時間面靈氣都是開開心心的。

    “怎么了?”

    剛打完架的手,青筋微微凸起。溫熱的指尖捋了捋面靈氣被吹至臉頰處的發絲。

    面靈氣搖搖頭。“想回去睡覺。”

    居然會想睡覺?夏油杰更確定面靈氣不太對勁了。但言語里沒有再追問:“去吧。”

    零碎的畫面拼不出完整的故事和回憶,只有那些絕望再度清清晰晰、密密麻麻攀上她的心頭。面靈氣只是想找個角落躲一躲,慢慢消化那種情緒。

    五條悟轟爛了比賽場地后,咒靈沒了結界束縛,開始在后山亂竄,警報四起,亂作一團。擅自無視比賽規則的五條悟依然在前線和“敵人”對峙,夏油杰則被委派了“收尾”工作。

    交流會用的咒靈大多都是垃圾貨色,苦于數量多,后山面積又過大。沒有面靈氣的面具幫助聚攏咒靈,確實是一件累慘了的輕掃衛生工作。

    夏油杰一直忙到日落時分,警報聲才得以解除。

    疲憊的身體與口中一次又一次灌入的嘔吐物的味道幾近讓少年精神崩潰。他坐在空無一人的后院長椅上,惡心反胃的感覺讓夏油杰眼底泛起一陣酸澀。

    ——他還要吞咽這種東西,到幾時。

    恢復精神的面靈氣在宿舍里左等右等,不見少年回來。她蹙眉扯了一朵花瓣下來,然后離開房間去找人。

    日月交替之時,照不見光的暗處比深夜時分還要漆黑。溫柔的春日晚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幾縷晚霞透過搖晃樹影的間隙落下,在漆了橙色的木椅上左右搖擺。

    少年一動不動坐在那里,渾身散發著不舒服的氣息。

    面靈氣靠近的步伐稍作停留,她看著眼前的畫面輕眨了一下眼眸。片刻后,詛咒悄無聲息閃至夏油杰身前,伸手輕輕抱住他。

    在面靈氣零碎的記憶畫面中,也有過這樣一個人,獨自蹲在被鮮血染紅的河邊干嘔哭泣。那個落寞的背影也曾經期待能被誰輕輕擁住。但從始至終都沒有,那個破碎的畫面里,永永遠遠都只有一個人。孤零零的一個人。

    她明顯感覺到懷里的少年,在感受她懷抱的瞬間輕顫了一下。

    夏油杰有些狼狽地抬起頭,眼底還有未干的,反胃惡心后帶出的眼淚。

    “乖哦。”面靈氣學著夏油杰下午的樣子,捋了捋他散亂的長發。冰涼的掌心托起少年的臉,四目對視,一抹晚霞落在詛咒紅色的瞳仁內,比天邊的火燒云都要來的熾熱,美得令人心驚。

    她的聲音和笑容一樣溫柔:“不難受了哦。”

    尾音落下,面靈氣垂首,輕吻了一下少年的唇。

    黑眸微微睜大。

    時間仿佛在那一瞬靜止,落日不再下墜,星月不再奪目,少年的世界里只剩那雙倒映著自己的眼。

    四下里寂靜無聲。

    夏油杰的原則與堅持何止是沒有用,早在不知道的某個瞬間,就被眼前的詛咒撕碎了。

    滾燙的掌心撫上面靈氣的后頸,他偏頭捉住了那雙蜻蜓點水般,親了就退的唇。

    詛咒的粉唇是冷的,舌尖往里探去,卻是和人類一樣的溫熱與潮濕。

    面靈氣不會接吻,呆呆地任由少年抱緊自己的腰攬著自己的脖子,滾燙的舌頭在口腔內肆意索取,回應的笨拙又生澀。但她不討厭這樣的接觸,因為少年的氣息這一下完全包裹住了她。

    夏油杰也在放肆地親吻與吮吸中,明白了面靈氣小時候一直在意的“氣味”是什么。此刻他占有著她的溫熱,短暫退開喘息的瞬間,從她口中呼出的熱氣噴在他的鼻腔,是專屬于面靈氣的,獨特的氣味。

    甜的,烈的——

    作者有話要說:

    之后的蠱王:寵咒靈怎么了,這咒靈擱誰撿回去能不寵(bushi

    不小心爆了字數QAQ日常求留言嗷——

    爬去看會兒片子(蠕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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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5章 不是要殺她

    有些事, 輕易不能邁出第一步跨越那條警戒線。就像夏娃偷食禁果。

    夏油杰有些不記得,那個傍晚他是如何帶著滿臉通紅的面靈氣回到宿舍的。但他清晰記得,那晚夢里都是少女那雙半睜著, 迷離又濕潤的眼。唇上還留著晶瑩的曖昧過的痕跡。

    沒有人能在那瞬間保持清醒不沉淪。

    夢里的他,比現實中大膽的多。就著少女緋紅且順從的表情,一雙大手直接穿過校服衣擺探了進去。

    摸到一片冰涼。但面靈氣的腰線應該不是這樣的手感。

    然后……

    砰——

    巨響的踹門聲徹底將夏油杰從夢里拉回現實。

    黑眸猛地睜開,首先望見夢里害他沒有睡好的家伙——面靈氣正趴在床邊,笑盈盈的、一臉天真無邪地看著他。

    夏油杰順著那雙紅眸一路往下看, 發現自己正握著她的手指。難怪夢里感覺摸到了一片冰涼, 但形狀有些奇怪。

    “杰?你醒了沒有?”

    門外是五條悟又一次踹門的聲音。

    夏油杰這回徹底清醒了。他松開面靈氣逗貓一樣遞過來的手, 一下坐起身。

    ……發現薄被之下,自己的身體有些異樣。

    空氣仿佛都在那瞬間凝固。夏油杰有些尷尬地轉過頭,面靈氣依舊維持著趴在床上的姿勢, 兩手托腮看著他。

    這位自律的少年從不會睡過頭,也不會賴床, 今天一反常態, 她覺得十分稀奇。

    “抱歉, 你先和悟去食堂吧。”

    夏油杰扶額, 黑發穿過他指尖的縫隙, 遮去一半臉。他生怕面靈氣用更無辜且純真的表情問他為什么,所以沒有與她對視。

    幸而面靈氣很爭氣,沒有繼續追問將場面變得更為尷尬。她跳下不算大的單人床,開門出去了。

    “杰呢, 為什么不起來?”

    五條悟透過門縫往里看,看到黑發的一角——其實不開門他也能看到此刻坐在地上的夏油杰。

    面靈氣思考了一下, 想起一個詞。“好像做噩夢了。”

    睡到一半的夏油杰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 面靈氣伸手想戳醒他, 結果被少年反抓住了手。

    “哈?”五條悟表情夸張五官亂飛。什么噩夢能把杰那個家伙定格在原地?咒靈把他吃了嗎?八成是做春/夢了吧。

    夏油杰晚了十分鐘。他趕到餐廳的時候,眾人的早餐時間進入收尾階段。七海建人早已用餐完畢,但被五條悟拖住坐在那里聊天。

    “真稀奇,比鬧鐘還準時的人今天居然睡過頭了。”家入硝子吸扁了手里的牛奶盒。

    五條悟將最后一小塊三明治扔進嘴里,含糊不清地接茬:“孩子長大了啊,硝子。”

    心里有鬼的夏油杰差點被口中的牛奶嗆到,頓時黑了一下臉。

    見眼前姍姍來遲的少年沒有反駁,五條悟更確定自己的猜測沒有錯。他抬起墨鏡把視線投向一邊的詛咒,一臉“嚴肅”道:“面面,要離這個年紀的男人遠一點啊!”

    面靈氣無精打采地趴在一邊,下巴擱在桌面上,一張臉鼓成包子樣。聽到五條悟前言不搭后語的警告,她動了動耳朵表示聽見了。

    夏油杰放下早飯看向詛咒,“怎么不開心?”

    面靈氣維持著包子臉沒有變,小聲嘟囔:“有兩張面具找不到了……”

    誒?

    一桌人全部都將目光放到詛咒身上。在他們眼里,這只詛咒找不到面具就和他們斷了手腳少了器官一樣嚴重。

    “是昨天那兩個臭小子嘛?!”

    京都校區的人今天下午才出發,五條悟說著就要去逮人。

    “不是。”面靈氣抬手拽住五條悟的袖子,把人拽住了。“是他們讓我想起我還有兩張面具。”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同時將目光轉移到面靈氣拽住五條悟的手上。兩人均是若有所思地輕挑了一下眉。現在的五條悟,幾乎是無間斷釋放無下限的狀態了,就連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不能保證,自己每一次伸手都能觸碰到他。

    這家伙,真實內心比外在表現得更親近面靈氣。

    面靈氣抬手召喚出「癡」面。墨色的面具昨日不知為何忽然暴走,索性在那之后一切如常。

    粉白的指尖指了指「癡」面的左右兩側。面靈氣眉頭輕蹙:“我的靈魂被一分為三,分別藏進「貪」「嗔」「癡」三張面具里。但是我找不到另外兩張了。”

    ……

    “是不是因為咒力不夠?或者還沒恢復到最佳狀態?”

    “咒力不夠只影響它們的使用,不應該找不到。”

    今天凌晨,睡不著的面靈氣嘗試召喚了很多次,但「貪」和「嗔」像是徹底消失了一般,感受不到也召喚不出。

    “大概……死了吧。”面靈氣將癡一并收起,眼神里有些失望。

    這不是沒有可能。夏油杰與五條悟對視一眼,他們撿到面靈氣的時候,她身上就只剩下那張岌岌可危,感覺下一秒也要破碎的「癡」面。那兩張面具在更早的時候死于重創之下,是在邏輯之內的。

    可是那里面還有她不完整的靈魂。

    “算了。”郁悶了很久的面靈氣開始自我安慰。“死了也好,反正它們腦袋不清醒。”

    眾人疑惑歪頭:“腦袋不清醒?”

    “他們總覺得自己是咒靈。”

    ……

    五條悟噴了口中的酸奶,七海建人抬腕看表的動作一滯,其余人更是東倒西歪瞬間不知今夕是何年。

    很好。

    重新定義腦袋不清醒——

    過兩天是畢業學長松岡的生日,在校期間關系很鐵的五條悟和夏油杰都收到了生日party的邀請。少年青蔥年少時追求硝子被拒,有些尷尬地沒有邀請她。

    「周末穿好看點啊你們。偶爾也要換下校服換換口味。」

    學長如是所說。

    于是周末一大早,面靈氣坐在窗臺邊,看著夏油杰從基本不開的衣櫥里掏出一件黑襯衫。

    少年非常習慣且自然地準備脫去校服上衣,撩起衣擺的瞬間又停下手中的動作。他轉眸與不遠處的詛咒對視了一眼。

    面靈氣腦袋一歪,奇怪地看著夏油杰拿起手邊的衣服鉆進浴室里去了。

    她又不會搶他的衣服,他為什么要躲起來?

    五條悟換了一件白襯衫。非常有默契的摯友們勾肩搭背,帶著一只詛咒出發了。嗯,懷里還揣著整蠱的生日禮物。

    松岡知道夏油杰的術式是咒靈操術,但他確實沒想到這熊孩子居然還玩起了養咒靈的游戲。一起來參加生日派對的其他人,都是看不見咒靈的普通人類,于是整個聚會場面變得稍顯詭異。

    松岡沒說他今天還請了普通人類的同事,夏油杰沒提前說自己會帶個咒靈。信息不對稱,誰也怪不了誰。

    晚飯期間,五條悟和夏油杰不能與面靈氣溝通,不然在看不見咒靈的人類眼里,他們的精神狀況會被打個問號。大庭廣眾的,著實不太好看。

    但夏油杰在服務員準備撤走一張椅子的時候,非常堅決且給不出理由地堅持:“這張椅子就放在這里吧,餐具也別收。”

    面靈氣已經習慣了“有人看不見她”這件事,一個人抱膝坐在椅子上,低頭和自己的面具低語戲耍。

    這樣的場景過去不是沒有過。

    夏油杰在閑聊間,無數次用余光瞥向身邊的面靈氣。后者一個人撥弄面具的落寞樣,輕而易舉攻破少年的心理防線。

    她是極其害怕無聊與寂寞的,從小到大都是。還小一點的時候會主動粘人,現在就只會抱著面具了。

    人心是復雜且看不透的,包括自己。夏油杰居然有點希望面靈氣能像小時候那樣,揪著他不放手。

    于是,繼多留一張椅子和一副餐具之后,聚餐的后半段時間,夏油杰頻繁找理由離開餐廳的行為成了眾人奇怪的又一要素。

    “那個……夏油同學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是不是飲料喝多了?”

    松岡的笑容尷尬而不失禮貌。

    他的學弟哪里是不舒服,他和咒靈玩躲貓貓去了。

    五條悟戴著墨鏡也能看到面靈氣在外面的剪影。少年的手,指甲修剪的干凈整潔,指尖在桌面上輕點了兩下,像是在思考問題。

    難得沉默的五條小少爺,渾身散發著不得了的魅力值。

    晚飯結束后是慣例的KTV轟趴。夏油杰讓面靈氣在門口等一下,他進去坐會兒打個招呼就出來——KTV的音響效果這只詛咒應該不喜歡。或者她想自己現在回咒術高專也可以。

    喜愛深夜溜達的面靈氣,自然不會選擇提前回咒術高專了。

    什么事都能做好的五條悟,在KTV里也散發光芒。夏油杰晚一步走進包廂,他的摯友已經用歌聲征服了在座的大家。

    整晚都還算聊得不錯。對面比高專問題兒童大一兩歲的安崎小姐分別和他們交換了郵件地址與電話號碼。

    夏油杰坐了一會兒,而后起身向松岡學長道歉,他還有事需要提前離開了。松岡學長知道怎么回事,沒有挽留,只說下次見面再好好聊——他是真的很好奇那只長相妖艷的咒靈的故事。

    夏油杰離開包房,在出口的拐角處被身后的五條悟喊住。

    “杰。”

    “悟?”夏油杰單手插袋回眸:“你也一起走嗎?”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么要養面面嗎?”

    “……”少年揚起的眉落下,表情霎時嚴肅起來。

    “如果面面現在恢復記憶恢復了等級,你會降服她嗎?”

    五條悟問完,立刻擺出平日里欠扁的嘴臉去小賣部拿零食和飲料了。留下夏油杰一人在拐彎口怔了很久。

    初夏的夜有這個季節特定的氣味,夜間無風也會有些悶熱感。

    被忽然的拷問難住的夏油杰,此刻更是覺得煩悶。他解開襯衫最上排的扣,袖子挽到手肘處,走到室外。看見等在一邊的面靈氣正在和一只蠅頭小咒靈玩。

    咒靈巴掌大小,停在面靈氣的手背上,不知為何嘴巴特別長,像只刀嘴蜂鳥。

    詛咒和咒靈玩著玩著,那只“刀嘴蜂鳥”忽然伸長了嘴,一下親在面靈氣的下唇上。

    夏油杰:“……”

    親吻的吸力還不小,面靈氣扒開咒靈,氣呼呼地摔到地上踩了兩腳。

    “莫非……”夏油杰像是忽然發現了盲點,他走到面靈氣身邊彎下腰,看著她下唇被小咒靈吻紅的小紅點。“我是說難道……過去那些咒靈也都是這樣‘欺負’你的?”

    從小到大,每一次?從蠅頭小咒靈到真人那種特級咒靈?

    面靈氣的大眼睛撲閃了兩下,隨后點頭。

    夏油杰:“……”

    合著七八歲的面靈氣在山里一蹬腳,聞味而出的咒靈不是要殺她,而是要占有她?——

    作者有話要說:

    知道真相的杰哥瞳孔地震。五味雜陳。心里一百個小人在撓墻。

    大家情人節快樂嗷~

    之后的更新時間暫時都穩定在0點哈~有事會在評論里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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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心動

    少年帶著詛咒在繁華的街閑逛。滿目是熟悉的馬路與信號燈, 烏泱一片的汽車尾燈與乍一看區別不大的背影。

    夏油杰難得換下寬大的校褲,修身的休閑褲拉長了那雙大長腿的視覺比例。高大的少年回頭率總不會低。

    面靈氣走在夏油杰身側靠后一點的位置,路過被燈光點綴的璀璨櫥窗時, 目光掠過一條夏季限定款連衣裙。漂亮的正紅色輕而易舉俘獲詛咒的心。

    夏油杰沒有刻意回頭,但手邊詛咒的一舉一動他都有注意到。所以當面靈氣那一身黑的校服忽然變成色彩艷麗的裙裝時,他頓了頓步伐。

    白發乖順地散落在背后,露出膚白秀骨的肩。

    交叉的細吊帶沿著鎖骨一路往下,荷葉邊的抹胸領口上白皙一片。優美的弧度下是平攤的小腹, 收腰的A字版型將少女盈盈一握的線條凸顯出來, 而后是那雙修長筆直的雙腿。

    一直套著寬大校服的面靈氣, 只在溫泉會館那兩日被家入硝子觀禮過完美的身材線條與比例。

    櫥窗里的模特沒有穿鞋,所以換裝的面靈氣光著兩只嫩白的腳丫站在地上。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

    面靈氣擺了一個和櫥窗里模特一樣的姿勢。

    難怪她可以整夜一個人在馬路上閑逛,確實很會自娛自樂。

    夏油杰蹲下身, 揚起的唇角始終沒有落下。大手輕輕握住詛咒纖細的腳踝,迫使她將腳踩在了他的膝蓋上。他最近總有一種奇怪的, 想要束縛這只詛咒, 又怕她不夠自由的矛盾感。

    面靈氣奇怪地偏了偏頭:“杰?”

    夏油杰一時也想不出什么理由為自己的動作辯解, 愣神片刻后淡定道:“不要光腳走路。”

    面靈氣從少年的腿上收回自己的腳, 笑著變回了往常的高專校服。

    夏油杰在斑馬線前站定腳步。他順手勾住那只無視信號燈, 準備隨意亂竄的面靈氣,把她拽了回來。

    十幾秒的等待后,眼前的紅跳成了綠。

    夏油杰前行兩步,發現身后橫沖直撞的面靈氣并沒有跟上。他回過身去看她。

    面靈氣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然后抬眸望向夏油杰。現在的她已經不需要把腦袋仰起才能看到少年了。

    星夜在她身后鋪散開來。愈漸漂亮的臉像小時候一樣,透著一絲期待。她對夏油杰伸出手。

    夏油杰記得, 眼前這只詛咒上一回做出這樣的動作, 還沒有他膝蓋高, 一張圓溜溜的包子臉有點臟。現在回想起來,也還是極其可愛的,雖然當時并沒有放在心上。

    黑眸在夜幕里逐漸溫柔。

    「你還記得我們為什么要養面面嗎?」

    柔和的眼神微微收斂,夏油杰輕蹙了一下眉。

    「你現在還會降服她嗎?」

    他沒有在五條悟提問的瞬間給出回應,不是因為他想不出答案。恰恰因為那個答案明晃晃地躺在心底,所以說不出口。夏油杰的理智告訴自己,那個答案是錯誤的,不該發生的。

    還是不可以嗎?難道在他的世界里,牽手是比擁抱和親吻都鄭重的行為嗎?長長的眼睫低垂,面靈氣抬起的手也重新落到身側。

    遠處綠燈閃爍,再不走就要再等一個交替。

    夏油杰輕嘆一口氣,轉身準備走回面靈氣身邊,恰巧詛咒也在那時往前跨了一步,兩人瞬間拉近了距離。

    夏油杰的手比面靈氣大了兩圈,輕松將那只冰涼骨感的手包進了掌心。一個將她徹底掌控的握姿。

    他們趕在跳燈之前,快速奔過了斑馬線。

    心動是瞬間的光照進黑暗里,沉淪是眼看兵荒馬亂自遠處來,手無寸鐵的自己毫無招架之力。

    聚會散場,五條悟晃悠回咒術高專的時候,已經接近零點時分。偌大的校區內靜悄悄的,偶爾有一顆星閃爍一下,像夜空眨了一下眼。

    五條悟一抬眸,便看到那只得到特殊待遇的詛咒坐在遠處的房頂上。囂張,太囂張。他露出惡作劇的笑臉,悄悄閃至屋頂。

    然而幼稚的驚嚇游戲并沒有成功實行。五條悟在看到詛咒一襲紅衣的模樣之后,停住了步伐。

    那是一件在涼薄月光下都透著艷麗的紅色和服,與溫泉會館里的任何一件浴衣圖案都不同。華服上的圖案精致而陌生,是不屬于這個年代的風格,也不屬于江戶時代的風格。仔細觀察,它的樣式甚至也與現在和服有些許出入。好似是更久更久以前的著物。

    詛咒坐在房頂上,長長的衣擺拖在一邊,白發柔順披在肩頭泛著月光的淺金色。她又在指揮那些面具,嘴里哼著奇怪的小調。

    她哪里是夜貓子屬性,簡直就是只小夜鶯。

    “深更半夜擾民嘛你。”

    聽到說話聲,面靈氣回眸。詛咒的表情呆滯了一會兒,好像是突然不認識五條悟一樣,片刻后才回過神。

    回神的瞬間,身上的紅衣也一并消失,又變回那只穿著黑色校服的吉祥物了。

    “悟。”面靈氣彎起唇角。

    五條悟走到面靈氣身邊坐下。不可否認,詛咒穿著紅衣的模樣十分驚艷,但他還是更喜歡面靈氣身穿高專校服的樣子。

    “你剛才唱的歌叫什么?”他記得泡湯那晚她也哼的這個調,看來不是一時興起隨便唱的。

    “安魂曲呀。”

    還以為是舊時代的搖籃曲,結果那么深刻的嗎?五條悟看向面靈氣繼續問:“安魂曲?”

    詛咒動動指尖,那些面具排著隊飛至她身邊。“以前這些面具沒有那么聽話,一到夜晚就鬧個不停,不是哭就是尖叫,我就唱‘安魂曲’哄它們安靜。”

    ……

    “你想起什么了?”

    面靈氣兩手托腮搖搖頭。她只能偶爾想起結果,但不論怎么想怎么往前推,都記不起原因。或許「貪」和「嗔」都不在了,很多事她就永遠丟失了吧。

    五條悟摘下墨鏡,雪白的睫毛和面靈氣的白發一樣沾了淺金色的光,藍眸明亮又狡黠。他凝視身邊的詛咒,像是要在她臉上看出花來。

    但話到了嘴邊又變味。

    “面面,你不會是裝失憶吧?”

    面靈氣黑了黑臉:“……”

    悟果然是個笨蛋。超級大笨蛋。

    料到詛咒一定會拿面具丟他,五條悟提前開了無下限。笑聲無比夸張地離開了原地——

    蟬鳴開始擾人的盛夏,咒術高專發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

    3年級的庵歌姬想在畢業前完成1級術師的評定,所以在莫名災害四起的夏天里接了很多棘手且危險的任務。

    最后在一個1級任務里不慎受了重傷。家入硝子急忙趕往任務點救治的時候,少女好看的臉上幾乎被鮮血布滿,身上的傷更是慘不忍睹。

    日常云淡風輕,似乎看淡生死與傷病的家入硝子,那一日一個人在外面抽了好幾根煙。

    五條悟則和庵歌姬吵了一架。

    庵歌姬堅持要評定1級術師,她想要成為獨當一面的咒術師。五條悟則直言,像她這樣的水平就應該好好考慮畢業后在咒術界謀個安穩的職業,高層文員也好,學校老師也好,反正獨當一面的咒術師絕對不適合她。

    兩人誰也不讓步,最后五條悟被夏油杰推出了病房。

    “好好說話嘛悟。明明是關心前輩,為什么要用如此惡劣的口吻和話語呢。”

    “誰關心她。”

    能看透一切的五條悟,總是學不會婉轉表達。但若撇開他惡劣的態度和差勁的表達方式,沒有人能否認他說的有錯。

    這一年的夏天,全國各地災難頻發,咒術師乃至咒術高專的學生們都忙到幾乎很少休息。

    難得閑下來得以上課的時間都變得彌足珍貴。

    頭發與胡子一樣花白的川下決定給他們說些咒術界的歷史,作為放松大腦的調劑品。

    從四大怨靈之一菅原道真說到頗有淵源的五條家,再說到現今的御三家。老頭說著說著,發現底下學生看自己的目光……很匪夷所思。

    川下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底下正坐著菅原道真后代本人——五條悟。而自己說的那些內容,估摸著他從小就聽出耳繭了。

    “那我們今天來說說,曾經在咒術界出現過,現今卻徹底滅絕的一脈——同為四大怨靈,平將門的后代。”

    “這一脈絕跡甚早,很多古獻和文獻都是七拼八湊起來的。他們活躍于江戶時代前,比現今的御三家還要早得多。”

    “就像五條家的‘無下限咒術’、禪院家的‘十種影法術’、加茂家的‘赤血操術’,記載里,那一脈也有自己獨特的術式傳承,被稱為‘織魂術’。”

    “聽起來就很邪惡吧?可以說是,就算有幸流傳至今,也會被高層密切關注并禁止的術式。”

    窗外的天是萬里無云,蟬鳴不斷。微風吹響風鈴,清脆悅耳,催人入眠。

    身體基本恢復過來,唯有臉上的疤痕再也去不掉的庵歌姬坐在院子里透氣散心。她坐在大樹蔭底下,身邊的面靈氣正在用面具逗她開心。

    或許是沒有記憶,沒有痛苦且難過回憶的關系。這只詛咒總是笑得明媚無憂,宛如孩子般天真。

    心情不好的時候看著她,確實能緩解一些。

    “悟是笨蛋。我們不理他。”

    莫名躺槍的五條悟在教室里打了個噴嚏。

    川下喝了一口水,最后道。

    “誰也不知道織魂術那一脈為何絕跡,只知道最后使用過那個術式的一族,被稱為十六夜。”——

    作者有話要說:

    哎呀算錯斷章了,小甜餅在明天的章節!我是笨蛋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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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留下自己的氣味

    “杰?”

    “杰?”

    “你的劉海亂了喂!”

    走神的夏油杰回頭望向五條悟, 一臉無語。“你很吵啊悟。”

    成功用劉海召回夏油杰意識,五條悟用力拍打了幾下少年的肩。他指向前方一抹氣鼓鼓的背影笑道:“你和面面怎么了?吵架了?”

    說什么吵架……夏油杰橫了五條悟一眼,自己又不是他。

    但真要說無事發生, 也不盡然是。夏油杰這兩天確實和面靈氣之間有點矛盾。

    那只“領地”意識很強的詛咒,最近對夏油杰的味道變得越發敏感。嚴重程度甚至影響到了他做任務時順手營救人類。

    “因為是保護對象,所以會有觸碰。”這樣的理由也不被面靈氣接受,詛咒像是夏季綜合癥般敏感又不講理。夏油杰有些犯愁,不知道如何溝通。

    可嘴是他親的, 手是他牽的, 這陣子面靈氣的肆無忌憚也是他慣的。真要說造成這一現象的主謀, 那也是毫不掩飾,強勢讓自己氣息包圍詛咒的夏油杰本身。

    少年下意識的占有欲也影響到了面靈氣,兩人在微妙中拉扯, 但自身并未察覺。

    這倒也算了。擁有多種咒靈的夏油杰,也不是沒辦法做到無接觸營救。

    但是, 妥協的夏油杰一回頭, 發現那只詛咒正在親吻另一只哄得她開心的小咒靈。

    呵。雙標行為果然貫穿大自然。

    他抬手, 在那只小咒靈吻上面靈氣的唇之前, 將其化成咒靈球, 并且當著面靈氣的面吞下去了。

    ……

    嗯,所以現在的面靈氣大概是在氣自己吃了她的……小情人?想到這里,夏油杰的眉頭連顫了三下。

    晚上是一年一度的夏日祭與花火會。歷年來夏日祭的場地安全都是由高專二年級、三年級生負責,期間他們可以和游客一樣穿著浴衣逛廟會, 看花火。

    所以也算是為數不多令學生喜歡的任務之一。

    五條悟和夏油杰一早就任重道遠地去指定店鋪領浴衣,不僅僅是他們的, 還有家入硝子、庵歌姬和冥冥學姐的。

    浴衣店老板是個能看見咒靈但沒有術式的中年男人, 受到咒術高專保護在這里開了一家浴衣店。老板看到兩位咒術師少年撩開門簾走進來, 身后還跟了個咒靈,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顫抖著手指指向面靈氣。

    “……咒、咒……”

    咒靈二字沒能說出來,被五條悟捂住了嘴。中年男人年紀不小,但身高是普通的170水平,面對五條悟足足高出二十多公分的威壓,只得乖乖跟著他去后面拿衣服了。“那是吉祥物,說她是咒靈小心她吃掉你。”

    老板:……有吃人的吉祥物嗎?

    前廳便只剩下夏油杰和面靈氣了。

    展示區放了幾件今年的新款設計與去年最受歡迎的設計。夏油杰粗略掃了一眼,覺得面靈氣穿哪一件應該都是好看的。

    “要挑晚上的浴衣嗎?”

    別扭的家伙們最終還是忍不住交流,夏油杰不至于真的和她生氣。

    面靈氣搖搖頭:“我有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

    話音落下,眼前的詛咒忽然換上了一身紅色吳服——那日房頂上五條悟見過的。衣服的款型非常老式,是這個年代的人認不出的樣貌,腰間不是寬闊的腹帶,而是細細一根腰帶。

    面靈氣和第一次穿浴衣時一樣,并沒有將衣服規矩地穿好,而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細細的腰帶垂在一邊,像撓人心尖的鉤子。寬松的服飾,仿佛她只要轉一個身就會有走光的危險。

    沒有拉起綁好的衣服縫隙間,詛咒身材的曲線若隱若現。長腿更是自大腿根部開始被看了個清楚,宛如高開叉的旗袍視野。

    夏油杰霎時忘了呼吸。

    他和五條悟不是沒有見過這樣的雜志和漫畫,但沖擊力遠不如此刻眼前的畫面。漂亮程度不一樣,感情上也不一樣。

    少年不自然地移開目光,校服的高領內,脖子已然染了一層粉調。

    “衣服,穿好。”

    面靈氣也覺得這樣有些古怪,低頭搗鼓了幾下,但笨拙地穿不好。

    身后傳來店老板和五條悟的談話聲,看樣子是取到晚上的浴衣了。

    不想眼前的畫面被更多人看到,夏油杰深吸一口氣走到面靈氣跟前,半跪著替她整理衣服。雖然是不曾穿過的吳服,但穿著方式大同小異。

    大手將敞開的領口拉起,小指擦過布料后的一片柔軟。

    面靈氣奇怪地看著忽然停住動作的少年。“杰也不會嗎?那……找老板幫忙?”

    那個男人有那么多漂亮的衣服,一定知道怎么穿吧。

    “……不可以。”

    少年的聲音比之前低了幾個調,也有些啞。

    回神的夏油杰努力屏蔽衣服包裹之下的干擾。上一次替這只詛咒整理浴衣,一來是夜晚視線受阻,二來是帶著對真人的怒氣,所以順順當當,沒有想些亂七八糟的事。

    此時心底壓著面靈氣親吻咒靈的畫面,就像是一種奇怪的催化劑。

    所有不理智的感官都被放大了。

    夏油杰有些發燙的手指繞上細帶,扯到身前,替她仔細綁好。

    但是……

    他想將才拉好的領口扯開,由上至下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氣味。再狠狠欺負廝磨那雙冰涼的唇。讓那雙現在學會和他賭氣的眸,蒙上濕漉的水汽。

    面靈氣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少年擺弄衣服。

    五條悟取完浴衣重新回到前廳,夏油杰已然領著面靈氣去看木屐了。

    “這雙比較容易走路,就這雙吧。”

    少年指著前方的鞋,狐貍眼笑到瞇起——

    鮮少有人在年少時會不喜歡夏日祭這樣的節日慶典。哪怕是咒術高專的各位也逃不過在美食與小游戲中放肆歡笑。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走在前方,夏油杰帶著面靈氣跟在后面。打氣球還是套圈,撈金魚還是勾水球,沒有一樣能夠難倒五條悟。

    最重要的是,還有甜甜的美食可以一路玩一路吃。

    面靈氣喜歡熱鬧,哪怕這里的人類看不見她,還經常穿過她的身體,但這點不愉快可以在今晚被原諒。

    她勾著夏油杰的小指走在不怎么平坦且擁擠的石板路上,琳瑯滿目的小攤販映入眼簾,在紅燈籠的背景板下好看極了。

    詛咒在五條悟撈金魚的時候故意使壞,將手伸進水里撥開他小紙兜周圍的金魚。在游戲環節上屢戰屢勝的五條悟,難得吃了啞巴虧。拽住面靈氣就要去旁邊的樹林深處打一架。

    ……被夏油杰攔下。

    擁擠一片的人群中,五條悟和夏油杰高大的身軀自帶優勢。結伴而來的少女們,有不少上前問他們交換郵件地址的。

    這也是為什么之前的學長,堅決不要和他們一起來夏日祭的原因之一。

    沒有人愿意成為歡樂慶典中的背景板。

    家入硝子托五條悟的福,在他身邊自動過濾了很多過路桃花。

    “那個……夏油君是吧!你還記得我嗎!”千篇一律的搭訕中,冒出一個新鮮的。

    聽到夏油杰的名字,正蹲在一邊看手工面具的面靈氣回過頭。

    一個長相超級可愛的少女正羞澀地看著丸子頭少年。她穿著淺粉色櫻花圖案的浴衣,將青春與靚麗全部囊括。

    人總會對美麗的人與事印象深刻。夏油杰還記得她,那是在進入咒術高專之前的事了。

    “記得哦,小千夏是吧。”但夏油杰只記得她的名字了,不是故意這樣稱呼顯得熟悉。

    被直呼名字的少女更害羞了。

    “夏、夏油君現在也每天每天努力拯救人類嗎?很……辛苦吧。”

    面靈氣走到夏油杰身后探出腦袋,上下打量著被稱為小千夏的少女。她的臉蛋紅撲撲的,像蘋果糖一樣。聲音也像糖果一樣甜。

    忽然,兩個飛奔的少年擠過人群一路莽撞過來。

    千夏的木屐底很高,身邊沒有什么可以抓住保持平衡的物品。她也沒有下意識去抓身前的少年,失去平衡后幾乎是立刻閉上了眼。

    夏油杰伸手扶了她一下。

    狂奔的少年穿過面靈氣跑遠了。

    詛咒看著少年搭在千夏腰上的手,抿了一下唇。

    這只壞心面靈氣有著自己的原則——救人是不會阻止夏油杰救的,但這不妨礙救完人后自己鬧脾氣。

    “腳沒事吧?”

    千夏的木屐確實有點高,穿著很漂亮,但稍有不慎就會扭到腳踝。

    “……有事。”疼痛面前,女孩很老實。

    夏油杰:“……”

    夏油杰讓面靈氣在原地等他,自己抱起身前無法行走的少女去找臨時救助站。這樣的廟會十分容易發生踩踏事故,或是悶熱到中暑,近幾年都會設立一個簡易救助站。

    面靈氣看著抱起少女越走越遠的寬大背影,這下是完全皺起了臉。她沒有聽話等在原地,轉身躲到寂靜漆黑的樹林里去了。

    待夏油杰將千夏送到路邊打了車,再返回廟會的時候,人少了大半。差不多是煙火大會開始的時間了。

    少年沒有在原地找到詛咒,轉了一圈,沒入黑漆漆的樹林里。目光逐漸適應黑暗后,倒是可以看見了。

    詛咒一個人坐在石塊上發呆,腳上的木屐踢掉,光腳踩在橫生的雜草上。

    “煙火要開始了哦,走吧。”夏油杰倚著身邊的大樹,仿佛猜到了面靈氣想做什么。

    面靈氣沒有抬頭,她抬起腿,白皙的腳晃了晃。“木屐掉了,走不了。”

    夏油杰彎起唇角,努力沒有笑出聲。

    “那怎么辦?”少年明知故問,假裝道,“雖然有點可惜,那我先走了哦?坐在這里應該可以聽到煙火聲吧。”

    面靈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抬眸。

    發現夏油杰竟然真的不在原地了。

    誒?

    面靈氣原地氣死之前,被身后的少年騰空抱在懷里。消失了一瞬的氣息這下完完全全包裹住了她。

    “今天過節,下不為例。”

    詛咒的目的達到,才不管這次還是下次。她笑著靠在夏油杰的肩頭。「癡」面自黑暗中浮現,也乖順地落在面靈氣的頭頂。

    面靈氣很輕,抱起來沒有什么實感,像是隨時可能消失的一縷薄紗。夏油杰收緊了手指,將懷里的家伙抱得更緊。

    紛雜燈籠前,連綿延長的小燈泡下,高大少年懷里抱著一只別人看不見的詛咒少女。

    少年頭戴剛買的狐貍面具,詛咒頭上頂著自己的般若面具。她手里握著剛買的蘋果糖,顏色和她身上的衣服一樣紅。

    遠處的煙花已經開始盛放,連續不斷,盛大燦爛,照亮了半邊天。

    面靈氣一抬眸,眼波流轉之處,是少年俊俏的臉龐。

    到了煙花大會觀賞地的五條悟發現摯友和詛咒沒有來。他趁大家的目光全落在遠處河邊的花火上站到半空中。

    一垂眸就看到了脫離組織自己玩耍的家伙們。

    不知過了多久,五條悟的手機連震了幾下。

    「我不會降服她。」

    「我希望面靈氣能一直保持自己的意志。」

    「但你可以堅持你的選擇。」

    五條悟抬起墨鏡往下看去,正巧看見夏油杰偏頭咬了一口面靈氣手中的蘋果糖,唇邊沾了糖絲。

    詛咒笑著湊過去,伸出舌尖舔了舔他的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

    海王面:我可以,你不可以。

    杰哥:栓Q。人家打情敵,我吃情敵。

    WTW:堅持我的選擇?我選擇偷家(

    更新晚了(跪感謝在2023-02-14 22:48:03~2023-02-16 11:22: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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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那個少年需要她

    “所以呢, 你要和面面白頭偕老嗎?不可能吧,咒靈不會老。”

    面靈氣抵達觀賞煙火的地點后,便拋棄夏油杰和高專女子組廝混去了。在漫天嗤嗤、咚咚的煙花聲中, 兩個少年通了個簡短的電話。

    “只是同伴啊悟。不降服她也能并肩戰斗。”

    “是嗎?你會在煙火大會上抱著硝子嗎?你會讓冥冥學姐親吻你的唇角嗎?”

    夏油杰無法回答少年犀利的追問。

    “坦誠一點吧杰,口不應心不會有好結果。過家家很好玩,但我們都清楚,面面恢復記憶之后哪里還會有‘同伴’存在?先說好,如果是我, 我會在那只詛咒站到對立面的瞬間將她拘在只能看到我的地方。”

    這一回, 沒等夏油杰回答五條悟就掛了電話。白毛少年在最后一抹煙花消失殆盡的時候, 閃至同伴身邊,繞過人群,一下揪住了毫無防備的面靈氣的臉。

    遭到家入硝子等人一致批評與譴責。

    不遠處的夏油杰收起手機, 輕嘆一口氣。這家伙說教起別人來倒頭頭是道,轉頭自己卻又幼稚到不行。

    忽然狂風過境, 夏油杰的劉海飛揚至后。他抬頭望天, 如果沒有幾分鐘前的靚麗與驚艷, 這樣的夜空就只是人生中千萬個夜晚之一, 沒有任何特別。

    但有了對比與轉折就不同。煙花雨過后的夜空黑得有些低沉, 壓抑。

    蘋果糖的甜味還留在舌尖,旖旎的余溫卻消散殆盡了。

    “站到……對立面嗎。”

    那時候的自己會怎么做呢?他會繼續堅守保護非術師的理念而祓除她,還是?

    夏油杰沒能繼續往下想象,這個問題在心里生根發芽, 其意義遠遠超過面靈氣叛變的本質。他害怕自己更深層次的失控。

    面靈氣往前走了幾步發現夏油杰沒有跟上,飛了一張面具過去拍打他的肩膀。

    低壓壓的黑夜里, 詛咒的笑臉依舊明亮。

    “走了呀杰~”

    夏油杰一夜未眠。

    面靈氣倒是睡得很香, 長發散亂在枕頭上, 整個人蜷縮成嬰兒在母體里的姿勢。被子被她踹到床尾堆成一團。

    沒有人會那樣親吻“同伴”,也沒有人會對“同伴”產生逾距的束縛心理。五條悟看得透徹,他確實口不應心。一邊放縱,一邊逃避。

    骨節分明的手掠過面靈氣的臉,指尖輕觸她長長的眼睫。

    就像他明知道這只詛咒并不適合一直睡在他的宿舍里,但他始終沒有捅破這層紙。五條悟電話里明目張膽宣之于口的“囚禁”,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在那么做了。

    這樣是不對的。

    第二日,夏油杰領了一個為期一周的出差任務。目的地在青森。

    任務地點偏遠,時間周期不短,并且夏油杰不準備帶面靈氣一起去。

    臨行那日,面靈氣一反常態,沒有鬧,也沒有偷偷跟在后面的打算。她就只是安靜地站在不遠處,看著整裝待發的少年,面無表情,一言不發。

    夏油杰已經想好了十幾種應對策略,唯獨沒想到她會一聲不吭。站在光禿櫻花樹下的詛咒好像又大了一點,單從身高上看不明顯。他放下行李走到面靈氣眼前。

    想輕揉她發頂的手最終還是落到肩膀上,輕拍了兩下。“這些天自己注意安全。”

    面靈氣抬眸望了他一眼,紅眸內看不出是什么情緒。她沒有點頭也沒有說好,情緒穩定得像變了一個人。

    五條悟在夏油杰的行李箱里放了點“驚喜”,此刻正沾沾自喜站在校門邊。直到熟悉的煙草味飄來。

    “所以,你是做了什么壞事嗎?”同期快2年時間,家入硝子怎么會看不出眼前的場景不太對勁。

    “怎么能算壞事呢?”五條悟搖搖手指,“算錯答案的人,能怪出提人為什么要提問嗎?”況且,那晚他已經給過正確示例答案了。

    遲早要面對的問題,逃避不是解決的有效途徑——

    五條悟和夏油杰一年級的時候發現高專有間地下室,原本破舊什么都沒有的空間,被他們一樣一樣塞進來,電視機、沙發、零食柜……裝成了可供娛樂的干凈空間。

    無所事事的面靈氣跟著五條悟鉆進私密空間。后者企圖教會她打游戲,可惜聰明的詛咒在電子游戲上就是一竅不通,怎么學都笨手笨腳的。

    五條小少爺沒了耐心,直接沒收游戲手柄。“你不行,弱爆了。”

    零食柜上還放著幾部租了忘記還的電影。五條悟通過電影名字仔細回憶了一下大致內容,然后挑了最后一部——講述江戶時代戰爭與愛情的。

    舊式的布景與人物果然更吸引面靈氣的注意。她抱著兔子形狀的咒骸蜷在沙發上,紅眸凝視電視里的畫面。

    是佩刀武士與居酒屋老板娘的故事。

    現在的面靈氣基本可以邏輯順暢地看完一部影片。可當居酒屋老板娘對另一個男人說出“我喜歡你,但我只愛他”的臺詞時,秀氣的眉頭逐漸皺起。

    “喜歡和愛有什么區別嗎?”

    五條悟沒料到面靈氣的第一個問題會是這個。他往詛咒的方向挪了一個身位,長長的手臂繞過沙發靠背,搭在了她的肩頭。

    “簡單來說,一個人可以喜歡很多人,但只能愛一個。”

    大眼睛純真且無辜地眨巴了幾下。“不可以愛兩個嗎?”

    五條悟:……

    “可以可以。前途無量啊小面。”

    沒有聽懂五條悟言語里的諷刺,面靈氣只當是真的可以,點點頭繼續看電影。故事接近尾聲,舊時代的故事,牽手是急劇升溫的步驟,接吻是感情戲的制高點。

    嘴里吃著薯片的五條悟,忽然想起在溫泉會館的“奶油雪糕”口感。于是藍眼睛掃向身邊的面靈氣,發現她正看得津津有味。

    少年有些使壞,故意逗她:“想不想試試?”

    “試什么?”

    五條悟指向屏幕里曖昧一片的畫面。

    “接吻嗎?試過了。”面靈氣的語氣就像吃過飯一樣自然。

    ……

    “誒?!”墨鏡震驚到滑落鼻梁。這是五條悟沒有想到的,他以為那日面靈氣舔舔夏油杰的唇角已經是極限了。“和杰嘛?”

    詛咒點點頭。

    五條悟有點裂開。杰那個家伙居然偷跑了那么多?偷跑那么多竟然還會猶豫?

    少年雙臂撐在面靈氣左右兩邊的空間,將她擠在了沙發的角落里。高大的身軀,陰影完全籠罩住她。

    面靈氣依舊抱著懷里沉睡的兔,歪頭,奇怪地看著表情異樣的五條悟。

    “我說啊,你為什么從小偏心杰?就因為他有咒靈球給你吃?”

    偏心是什么?

    面靈氣并沒有抗拒五條悟靠近的氣息,她對高專的大家都沒有什么防備之心。雪白的兔耳朵被她撰在手心里,紅眸倏而失落地垂下。“是他需要我。”

    五條悟:?

    這個答案很新鮮,他怎么都沒想到在這只詛咒的視角里,她和杰之間的關系居然是杰需要她?

    不管是從喂養的角度還是從實力強弱的角度去看,這都反了吧?

    “……但是他不準備要我了。”

    對人類情緒極其敏感的面靈氣,切切實實從夏油杰身上感受到了,他準備與自己保持距離的信息。如果說之前的少年在兩人之間劃了一道線,那成功跨過線的面靈氣,這一回又被少年攔起了一堵墻。

    所以針對出任務不帶她一起這件事,她從始至終沒有鬧也沒有發脾氣。

    五條悟愣住。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面靈氣就是表現出來的,那樣的無憂無慮。

    面靈氣將巴掌大小的臉卡在兔耳中間,再彎過兔耳遮住了自己的眼和臉。眼淚霎時啪嗒啪嗒往下掉。毛絨玩偶都來不及吸干。

    那個少年需要她,但又不要她了。

    長大后的面靈氣幾乎不會哭。上一次被伏黑甚爾一下擊碎七張面具也沒讓她掉幾滴淚。五條悟強硬剝開那兩只兔耳朵,看到詛咒那雙哭紅的兔眼。

    五條悟始終不認為自己的提問有錯,那是夏油杰必經的路。惹哭面靈氣的,是他的選擇。

    但此刻的五條悟不知道,面靈氣難過的事,不僅僅是夏油杰而已。

    大手將面靈氣攬進懷里。

    詛咒的臉是冰涼,眼淚卻和人類一樣,是溫熱的。很快便打濕了他的肩窩。

    無所不能的五條悟毫無哄人的經驗。從來只有他惹哭別人的份,沒有止哭的功能。

    少年輕推開面靈氣,看著眼前那張梨花帶雨可憐到不行的臉,心底有些煩躁地嘖了嘖。他胡亂抹了抹她臉上的眼淚,沒有用。

    五條悟捏住面靈氣的下巴抬起她的臉,直接伸舌舔了舔她咸濕的眼尾。

    詛咒果然愣住。

    驚嚇療法果然在很多場景里都適用。五條悟那么想著,順著面靈氣的眼尾親了她一臉,最后貼上她柔軟的唇,汲取她口中的溫熱。

    夏油杰的吻有某種獨占欲和侵占的氣息在里面,溫柔又霸道;五條悟則是赤/裸/裸地侵略。

    紅眸微微睜大,面靈氣的舌頭被少年吻得有些發麻,連帶舌根都有些痛。

    “悟。”

    他想用親吻安慰自己,到此為止就可以了呀!

    沒有理會面靈氣想避開的動作,五條悟翻身將其按在了沙發上,長腿禁錮住了她的動作。大手挑起詛咒的臉,少年的喘息愈發低沉燥/熱。

    面靈氣這才發現,平時打鬧的時候五條悟放了多少水。平日里多少也能討到一點便宜的自己,現在絲毫拿他沒有辦法。

    她放棄掙扎,淡淡地看著少年放大版的臉,等他自己冷靜下來。

    詛咒忽然不再抵抗,五條悟的舌在她口腔內最后游走了一圈,這才慢慢退開。

    “面面。”情/欲還未散盡,少年的聲音有些啞。他努力迫使自己從瘋狂中清醒,今晚他是有正事想問她的。

    指尖擦過她唇邊晶瑩的涎水。

    他問:“你知道織魂術嗎?”——

    作者有話要說:

    面面難過的不僅僅是夏油杰的事~她差不多要接受自己是個咒靈了~

    wtw:我是真的準備和面面討論術式的!感謝在2023-02-16 11:22:00~2023-02-17 01:15:3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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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怎么不管什么時代

    五條悟起身, 面靈氣懷里的咒骸竄起,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個飛踢。

    但被無下限攔住。

    “織魂術是什么?”

    “是一種相當邪惡的術式哦。”

    五條悟偏頭看向面靈氣,卻見那只詛咒并沒有被親吻后的面紅耳赤, 也沒有任何害羞生氣的情緒。平靜的就像未曾發生過什么。

    杰那家伙親完她也是這個反應嗎?少年有些介意,想繼續把她按在懷里親,直到面靈氣給出回應為止。

    “舊書上說,織魂術可以勾出任何物種的魂魄,加以拆分重組。可以勾出人類的魂魄鎖進一只杯子里, 也可以切割人類的魂魄, 和咒靈的混在一起。”

    可以讓咒靈保持人類的模樣, 也可以讓人類在瞬間變成半人半鬼。比起真人那只改變靈魂的咒靈,這個術式更像是在踐踏魂魄。

    面靈氣搖搖頭。“我不知道。”

    “是誰把你的魂魄分為三份,放進面具里的。”

    ……

    面靈氣的眼神茫然了一瞬, 她好像知道什么,但那段記憶被一層厚厚的黑布遮住, 黑布無法揭開, 她也無法進入。

    “‘癡’面里還有那么多人類的魂魄, 是誰放進去的?為什么要放進去?”

    “你知道十六夜一族嗎?”

    五條悟仔細觀察著面靈氣臉部細微的變化, 詛咒的反應和他想得差不多。被問到關鍵點的問題時, 她沒有任何思考的樣子,只是茫然地搖頭。

    這不是失憶。

    雖然五條悟暫時不知道對方是怎么做到的,但面靈氣的記憶確確實實是被人“封鎖”起來了。可能是織魂術的衍生用法。只要那個家伙敢在他們眼前出現一次,五條悟的六眼絕不會讓他溜走。

    五條悟拿起遙控器關了電視機。視線掃過詛咒的眼尾。

    “面面。”

    “嗯?”

    看著詛咒投來的目光, 五條悟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那我呢?”

    “什么?”

    “你從我身上感覺到什么?”

    顯然面靈氣的腦回路很清奇,詛咒從他們身上感知到的情緒和人類自我認知不太一樣。五條悟有點好奇, 她從杰身上讀到需要她的信息, 那么自己呢?

    惡趣味的五條悟就像在等待星座解析一樣, 期待地看著面靈氣。

    豈料這回,面靈氣不假思索蹦出一句:“悟是笨蛋。”

    ……

    五條悟十分確定以及肯定,面靈氣的腦袋不好使。對天上天下唯他獨尊的六眼神子得印象居然是笨蛋?!什么杰需要她,絕對是降級后腦袋壞了才會產生的錯覺!

    兩只白毛賭氣地離開地下室。

    面靈氣捂著還留有牙印的側臉,氣呼呼地走在五條悟身后。說什么動口不動手!動口是這樣動的嗎!

    回到宿舍區,面靈氣習慣性就要回夏油杰那間,結果被身側的大手一下拽進了隔壁。

    隨心所欲,聽風就是雨的五條悟做事幾乎沒有前奏,面靈氣瞪大眼難以置信地被拽進了陌生的空間。甚至踉蹌了一步。

    她只在外面瞥過幾眼五條悟的宿舍,從未踏進過。不同于夏油杰空曠一片的房間,五條悟的房間里稀奇古怪的東西不少。小小孩的玩具也有。

    面靈氣后背貼著房門而立,身前是單手撐在她耳廓邊俯身看向她的五條悟。

    “還睡那里啊你?”

    “那我睡哪里?”

    五條悟一下閃至自己的床上,用力拍了拍身邊的空位。整個人身上冒出blingbling的特效。

    面靈氣:……

    頭也不回地開門出去了。

    詛咒離開后,五條悟收斂夸張的表情,拿起床頭柜上一晚沒碰的手機。如他所料,有夏油杰的短信。

    「她晚上會溜出去玩。」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大概也只有五條悟能明白短信背后的含義。白毛將手機扔回床頭柜上,呈大字型躺在單人床上。

    ……難怪杰那個家伙,最近這段時間都快熬出黑眼圈了。

    退出五條悟宿舍后的面靈氣,也沒有回夏油杰的房間。她透過長廊上的窗凝視了一會兒今晚的圓月,而后悄悄離開了咒術高專。

    夏油杰在奧入瀨溪流附近停駐,這些天他習慣了上半夜陪面靈氣出去玩,此刻毫無困意。

    今夜的月很圓,月光很柔,為眼前的綠野仙蹤蒙上了面紗。耳邊是涓涓細流聲。如果那只詛咒在,多半會蹦進溪水里鬧騰。

    一小時前的短信依舊沒有收到回應,夏油杰思考是否要撥個電話過去。

    又一個小時過去,死掉的手機終于震了一下。

    「怎么了?一個人出差寂寞?找咒靈陪你玩啦!」

    ……

    夏油杰單手托腮看著手機屏,像能透過短信直接用眼神殺死五條悟一眼,狠狠瞪了一眼——

    今夜的面靈氣沒有在大街小巷中游走,她一個人坐在高聳入云的建筑頂端,俯瞰這座即將進入沉睡中的城市。

    面靈氣幻化的高專校服,款式和夏油杰差不多,寬松的褲腿在腳踝處收緊。此刻她蹬掉了鞋,光溜溜的腳在高空中無聊地晃著。

    她方才在地上抬頭望天的時候,覺得建筑的頂端勾到了月亮,真正坐上來才發現,月亮還是離自己很遠很遠……就像那個丸子頭。

    頂樓的風聲很大,掩蓋了詛咒輕哼的安魂曲。

    面靈氣自上而下,丟掉手里的面具,又在它們即將觸碰地面的瞬間將其收回。她與面具可以共視,不斷不斷在重復下墜的感受與視野。

    直至深夜,對面的建筑全都暗下去。零星汽車駛過,馬路上三三兩兩的人群也逐漸消失。

    面靈氣收回所有面具,足尖點地,直接從頂樓跳了下去。

    長長的白發飛揚在狂風中,身上漆黑的校服也在下墜的過程中變回那身紅衣,衣擺亂舞。

    面靈氣在距離地面五厘米的時候驟然停在半空中,而后靈巧落地。她很經常這樣往下蹦,但剛才是第一次自己落地。

    夏油杰在的時候總會放出浮游咒靈,半路截胡她。

    深色的夜,詛咒一襲紅衣顯得格外耀眼。她赤腳踩在柏油馬路上,完全不分車道與人行道,也不顧孤零零的信號燈。

    所經之處,灌木叢里的小咒靈紛紛抖落綠植,探出形狀抽象的腦袋。

    面靈氣在一個T字路口拐彎,迎面撞上一個高高瘦瘦的短發女人。

    反正,人類是看不到她的。面靈氣沒有多做停留,輕眨一下眼,繞過那個女人繼續往前走。

    兩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面靈氣忽然打了一個冷顫。就像是某種可怕的肌肉記憶。

    她討厭那個女人身上的氣味。討厭但似曾相識。

    面靈氣往前走了兩步,站定腳步回過頭。

    短發女人已經不在剛才的地方了。那股討人厭的氣息也一并消失。

    拐角處,燈光找不到的死角里,短發女人站在一片漆黑中沉吟。表情困惑又驚喜,配合額頭上可怖的縫合線,若是此刻被倒霉的過路人看到,一定以為自己撞鬼了。

    “那只怪物怎么醒了?難道……織面人還活著?”

    女人的聲音有些許顫抖,說話的語調更是深深壓抑住心底的興奮。

    她十分好奇,面靈氣醒的是哪一個人格?「癡」還是「貪」?兩張都覺醒很難應付,只醒了貪也有些麻煩,但如果運氣好,只醒了癡……

    短發女人決定上前試探一下。

    她自黑影中緩緩現身,隱藏氣息跟著面靈氣離開的方向尋去。

    纖細到有些駭人的手微動,在術式發動之前,女人驟然停下手上的動作,重新隱匿回一片漆黑之中。

    嘖。她不耐地蹙眉。

    面靈氣本身好像并未察覺,距離自己身后幾百米的地方,跟著這個時代的六眼。

    “怎么不管什么時代,這只詛咒身邊都會跟一個最強術師呢。”

    千年前是兩面宿儺,那只和自己定下契約的家伙。千年后是五條家的六眼以及無下限術式使用者。每一個都是那么的難纏。

    女人自看不見的空間與結界里召喚出一張面具。

    本該是暗紅色的面具,因為被封印落了一層灰調。怒目圓睜的面具被鏈條一圈一圈束縛。她已經許久沒有將面具解封見上一面了。

    “織面人還活著,我們……很快就能見面了。”

    指尖刮過面具的輪廓,復又將面具掩藏進結界里消失不見。

    遠處的面靈氣忽然停下腳步。

    她抬手召喚面具,嘗試了幾次卻還是只有「癡」。

    “誒?”

    面靈氣跳至半空中觀望四周。

    她方才明明有個瞬間,感應到「嗔」的存在了,為什么又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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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0章 她被找到了

    危機意識差、氣息隱藏不夠徹底留下殘穢、被跟蹤一晚毫無感覺、沒有一只特級的樣子!

    面靈氣抱膝坐在大樹下, 兩手捂住耳朵,不服氣但也無法反駁。五條悟口里念出的條款就像是沉重的箭頭扎在她身上。

    她直到天蒙蒙亮回到高專,都沒有發現白毛少年跟了自己一整夜。于是一進校門就被少年在腦袋上扣了一記爆栗。

    “去地下室好好練習吧你!別想著晚上溜出去玩了!”

    面靈氣捂著額頭上交叉的OK繃, 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那間地下室。

    注入五條悟咒力的咒骸可比夏油杰那只暴力得多,也敏銳得多。只要面靈氣不慎露出一絲氣息就得被迫拉入戰局中。

    還有一只隱藏在地下室的房間角落里,不斷更改位置。一旦面靈氣失去它的方位就會被攻擊。

    五條悟白天補完覺,近黃昏時分抱著一堆零食和甜品去地下室找面靈氣。

    “面面,我去排隊買了限時限量小蛋糕哦。啊, 我忘了你不能吃。杰不在, 你也沒有咒靈球吃, 只能抱著咒骸看我吃~”

    少年邁開長腿一步步往下走,臉上帶著討打的笑。

    地下室燈光昏暗,搖曳著不知道從哪里透進來的風。

    詛咒蜷在沙發上睡著了, 兩只培訓咒骸被注入了她的咒力,此刻像兩只動物似的趴在沙發邊看著她。

    五條悟放下手里的食物走到沙發邊, 兩只咒骸登時就要起飛攻擊他, 被輕松閃過。

    面靈氣腳邊的沙發凹陷下去, 但這點變化沒能吵醒她。睡著的詛咒比醒著更像少不經事的少女, 讓人忍不住想掐掐她的臉頰。

    事實是, 五條悟確實伸手那么做了,但面靈氣依舊沒有被吵醒。

    這也睡太死了吧?

    難怪這只特級詛咒能被重創成初見的樣子,里里外外都是破綻!

    少年側過身靠近詛咒,掐臉的手不由加重了力度。面靈氣吃痛, 瞬間從無邊的混沌中驚醒,驚醒后一雙赤足不由往前一蹬……

    完全沒有開無下限的五條悟, 白皙的臉霎時變得鐵青。

    面靈氣自沙發上坐起身,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看著身前不知為何彎腰蜷成一團, 隱隱還在顫抖的白毛。疑惑道:“悟?你怎么了?”

    五條悟:“……”

    謝謝,說不出話。這輩子沒那么疼過。

    之后的幾天,咒術高專迎來了最為黑暗的三日。

    五條悟帶著面靈氣去后山集訓,一來提升詛咒的戰力,二來他自己也想琢磨一下面靈氣的能力要如何應付。

    第一天是七苦之面的術式與領域。生老病死愛妄怨七面,分別可以展開各自的領域,也能疊加使用,比如生死疊加為輪回,沒有殺傷力,但可以為詛咒解咒。

    輪番開啟的領域沒有傷害到五條悟,但嚴重傷到了后山的綠化環境。尤其是老與死的輪番使用,致使郁郁蔥蔥的后山猛地禿了一大片,像是蝗蟲過境,將一切生靈啃食得一干二凈。

    夜蛾正道看著手里的修理價格表,不動聲色地抬手捏死一只恰巧飛過的蚊子。

    用力之大,好像那只蚊子就是五條悟。

    第二日是無間地獄之面。站在校舍處遠觀的眾人,覺得整座后山好像都在面具齊放的瞬間震顫了一下。18張面具沒有特殊術式,放出后就是可以自由出入的開放式領域,一切進入且咒力不如面靈氣的生物都會強制被拖入地獄酷刑中。

    是極為消耗咒力的面具,面靈氣一般不會使用。

    和上一次使用無間地獄之面一樣,詛咒在收回面具后進入累極脫力的狀態。

    無間地獄之面倒是無法穿透無下限,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此時的面靈氣咒力遠遠不如他。

    兩人集訓一整天,披星戴月的。

    五條悟走到面靈氣身邊坐下,完全忘了讓她那么累的人是自己,還十分自豪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面靈氣沒有理他,她現在更想要兩顆咒靈球。

    五條悟哪里管詛咒的心生不滿,直接伸手把頭撈過來靠在了他的肩上。面靈氣身上一年四季冰涼,靠近點正好消個暑。

    季夏夜的晚星很亮,天空很高,仔細看還能找到北斗七星。閃閃爍爍,流光溢彩。

    “杰什么時候回來呀……”

    面靈氣的眼皮開始打架,意識在清醒與模糊間拉扯。想到咒靈球,便不可控制地想起那個少年。

    “你不是說他不要你了嗎?想他干嘛?”

    “唔……”詛咒沉吟片刻,開始說胡話,“我要他就可以了嘛。”

    五條悟:……

    后山無燈,夜晚時分暗的徹底。但天生六眼無需光源,也能在四周咒力平平的萬物中,一眼看到身邊的詛咒。她已經睡著了,安靜下來可以聽到沉穩的呼吸聲。

    五條悟收回視線,看向廣闊無垠的夜空。低喃了一句,“到底誰才是笨蛋啊。”

    意識進入混沌中的面靈氣,出了奇的,看到的不再是潑墨一般的黑。在無邊無際的玄色中,她垂眸看到了自己的手。

    混沌里依舊沒有光線,她看不見其他。忽然能被自己察覺到的輪廓,似乎也被那片混沌探尋到了方向。

    她被找到了。

    發現這件可怕事實的面靈氣,害怕到血液凝固,渾身戰栗不止。

    將面靈氣抱回地下室的五條悟,忽然發現懷里的人開始不安。但喊了幾聲都沒能將她喚醒。

    第三日的集訓被夜蛾正道喊停。

    即便修繕校園的費用五條家給得十分爽快……也不行!

    面靈氣幾乎一大半時間都窩在了地下室,無所事事地勾著手指玩「癡」面。那片混沌之地不再死寂后,有些被關起來的記憶也漏了出來,但湊不出什么有效信息,都是零星的畫面。

    五條悟還是會放咒骸提升她的危機意識與專注力。

    更多時候還是帶著好吃好喝的去看電影,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也被拖著一起過。

    時間流轉,夏油杰終于出長差回來。

    倚在木欄邊的家入硝子抬手和他打招呼。“勤奮小哥回來啦。”

    “是啊,勤能補拙嘛。”夏油杰笑笑,丟出一個小盒子給家入硝子。“伴手禮,不謝。”

    家入硝子接住禮物,黑發少年已然走到她身后去了。

    “你這樣的還叫拙,給普通人一些活路吧。面面和悟在地下室哦。”

    少年聞言頓了頓腳步。沒有回話,只是抬手揮了揮表示知道了。

    任務地點十分偏僻,有些基本的生活設施都供應不上。夏油杰回到宿舍,敏銳地感覺到屬于面靈氣的殘穢少到幾乎沒有。

    他不在的這幾天,面靈氣沒有踏進過這里。

    “在地下室嘛……”

    夏油杰整理好行李,沖了一把澡,順便刮刮留了一圈青色的胡渣。鏡子里的男人,這才恢復了往日的少年氣。

    臺盆邊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夏油杰擦去臉上的水珠,點開。

    「夏油君,這個周末有空嗎?」

    ……

    夏油杰回憶了一下發件人,半晌,終于有了點印象。某次任務救下的人質之一。

    「應該有時間。是有什么事嗎?」

    「想約夏油君一起去看畫展~作為報答,請你吃午飯哦!」

    ……

    這樣的約會邀請夏油杰和五條悟很經常會收到,之前有時間的話也會禮貌赴約。偶爾還會三人行。

    手指在按鍵上猶豫了一下,而后飛快按了幾個鍵。夏油杰放下毛巾走出浴室。

    他看著放在桌面上的伴手禮呆立了好一會兒。

    悟的話,不給伴手禮一定會鬧,面靈氣……幾天沒有吃咒靈球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狀態。

    夏油杰帶著給五條悟的禮物和給面靈氣的咒靈球,往地下室的方向走去。

    這些天一個人在青森,他偶爾閉上眼,眼前還會浮現臨行前面靈氣淡淡的目光。是他決定保持距離的,但一想到那個眼神,總覺得胸口壓了塊石頭,不舒服極了。

    地下室的大門半開,里面傳出五條悟幼稚的聲音。

    八成又在欺負面靈氣。

    夏油杰笑著推開大門,手里揣著禮物盒和咒靈球。“喲,好久不見啊。”

    地下室里的畫面頓時一覽無遺。

    五條悟手腳掛在面靈氣身上宛如一只抱樹考拉,面靈氣偏瘦的體格顯然掛不住那么大一個家伙,往后踉蹌了幾步。

    集訓七天面靈氣還是打不過他,氣得臉都要紅。

    五條悟樂呵呵地笑著松開手腳,食指勾著詛咒氣呼呼的臉,“就說你太弱了嘛!特級一定是評定錯了!那本咒靈野史都是騙人的。”

    言畢,趁面靈氣不注意,飛快低頭親了她一口。

    面靈氣:……

    站在門口的夏油杰:……

    小小的裂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WTW的wtw:劇痛誰懂!

    杰哥:我看你還是不夠痛!

    木有留言桑心爬5555感謝在2023-02-17 22:44:43~2023-02-18 23:36:1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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