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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重修】

    桐原司一直知道, 夏油杰是個隱形腹黑(實際上也不怎么隱形。

    或許是因為夏油杰從小出門祓除咒靈,獨立得很早,應對各種情況的經驗也很多。

    這就導致夏油杰在情緒感知的這方面比五條悟更敏銳。

    換句話說——

    他真的很能用一些普通的話去戳人痛處,就比如說現在。

    如果方才天元只是因為五條悟的話而面無表情的話, 現在就有了進一步破防的既視感。

    總是端著姿態, 用“俯視”的角度居高臨下的天元大人, 表情有那么一瞬間的扭曲。

    或許是覺得夏油杰是在胡攪蠻纏……

    或許是覺得……

    她被刻意戲弄了。

    雖然千百年來,都作繭自縛, 被關在這薨星宮中,可天元自恃身份, 認為自己高人一等。

    因為她犧牲了自由與自身的意志, 守護著整個日本的安危。

    整個咒術界都該以她為尊。

    她確實是在算計,但并非有關情愛。

    因此夏油杰, 即便他是驚才絕艷的年輕咒術師,也不能如此污蔑她的行為,這是不尊前輩。

    天元有點惱羞成怒的意味——她覺得愛情是低級的存在。

    而夏油杰卻將她的一切都曲解,與愛情掛鉤,是在侮辱她。

    當然, 其它人是不知道天元的腦回路的, 只知道她破防得很明顯。

    天元臉色沉凝, 看向桐原司,頗有些:“桐原,你應該管教他。”

    桐原司瞧著她不斷變幻著的臉色,還是沒忍住,哧得一聲笑了出來, 笑得整個人都在打顫——

    夏油杰真是個天才!

    剛才那神來一筆的一句話,差點連桐原司都沒反應過來。

    他當然是知道夏油杰在隨口亂說, 不過瞅著天元難看的臉色,就跟打翻的墨水瓶似的。

    桐原司看了覺得挺可樂的,橫豎他也挺討厭天元的,樂意看她吃癟。

    起先桐原司就打過天元的主意,不過礙于系統強調的那些“衍生世界規定的自由度”,不好下手。

    想到這,桐原司在腦海里隨意問了句:【系統,自由度的問題反饋了沒?】

    被當成人工客服的系統:【……】

    【已反饋,請宿主等待一段時間,會盡快給您回復的。】

    說完,桐原司招呼了一聲:【系統,你看她。】

    系統不解:【您是…叫我看誰?】

    桐原司:【當然是天元了。】

    系統茫然,往天元那瞅了一眼,:【她怎么了?】

    桐原司:【你不覺得天元一副很想把我就地嘎了的樣子嗎?】

    【有點。】系統點頭。

    桐原司:【所以,你覺得她會和我徹底翻臉嗎?】

    系統選了個比較含蓄的回答:【系統無法判斷。】

    雖然這么說,但系統覺得天元大概率不會。

    據它所知,穿越局編輯的每個衍生世界都有微妙的區別,天元的人設背景也不會一模一樣。

    不過,都逃不開“守護神”的設定。

    除了主線劇情中,被羂索附身的“夏油杰”吸收,她前期基本上是和薨星宮綁定的。

    照理說天元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可系統和桐原司是綁定的關系,不說十分了解桐原司,因此它很快察覺到了奇怪之處——

    宿主并不喜歡閑聊,這不是宿主平時的行事風格。

    何況,還是聊這些。

    系統心中浮起一些不妙的預感,試探著詢問道:【宿主,你是覺得哪里不對勁嗎?】

    其實系統的權限并不高。

    為了保證任務的不可控性,系統并不能像天元那樣監測這個世界,給宿主透露情報。

    因此它也并不清楚所有角色們的行蹤和動向。

    也就是說,無論是天元還是羂索,關于她們的情報,桐原司知道多少,系統也就知道多少。

    桐原司微微瞇起了眼睛,下頜輕抬,望向天元:【我只是覺得,有點開心。】

    聽他一說,系統懵住:【啊?】話題怎么就轉到這里了?

    在他們腦海中對話的同時,天元也在自顧自地說著話:“桐原,其實我很羨慕你——”

    說著,她緩步上前。

    天元的身后是那棵歷經許久,已經沒了綠意,卻依然還未腐朽的巨樹,樹干中“沉眠”著天元的本體。

    她蜷縮在里面,就和這棵樹一樣,血肉也干枯,皮膚已然黯淡無光,干巴地貼在骨頭上。

    微弱到難以察覺的呼吸,幾乎沒有起伏的胸膛,仿若包裹著一層紙皮的骷髏外表——

    都在訴說著這具身體的腐朽。

    天元她抬頭看:“桐原,你知道嗎?這座薨星宮,到底有多大?”

    說著,她張開雙臂,似乎是在丈量著長度。

    視線拉遠,在這座沉寂的宮殿中,天元的身影顯得如此渺小,幾乎要將她完全淹沒。

    天元似乎也并不想讓桐原司給出一個答案。

    只見她倏然抬起手,指著圍繞在身邊的那一片錯落有致的草屋:“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嗎?”

    “是墳墓!”

    為星漿體準備的墳墓。

    從千年前起,天元的術式與她結界術師的身份,就已經響徹整個咒術界。

    那時妖魔橫行,咒靈肆虐,咒靈的數量和實力都遠超現代。

    勛貴豪族都組織了實力強橫的自衛隊,可普通百姓卻無法抵御咒靈,只得長夜難明。

    彼時,在結界術上驚才絕艷的天元年齡并不大,可以說“天真”。

    她被冠以救世主的名號,心潮澎湃,有無數的人前仆后繼,將她簇擁起來,將她架上高臺。

    也讓她,自愿以救世主的身份,走進了這座薨星宮。

    她曾驚嘆于這座宮殿的巍峨與美麗,也曾喜悅于自己能夠承擔起救世的責任與榮光。

    天元指了指自己的雙眸,她能夠依靠結界監測人世間,笑著說道:

    “他們并未對我的結界設防,所以,我看到了人間百態——”

    “曾經將我簇擁起來的,滿口救世仁愛的咒術師們,背地里只顧行使特權,維護世家;”

    “自詡端莊高貴的皇室,實際上野蠻得可笑;”

    “身份卑微的平民也并不淳樸善良,正因為他們沒有力量,作惡的手段更惡劣陰毒。”

    這和天元的想象完全不同,她也曾反抗過,可她的反抗相當于籠子里的鳥扇動翅膀,毫無意義。

    天元被迫直面整個國家的“惡”。

    隨著時間的推移,

    一年、十年,百年……

    日月輪換,白馬過隙,天元逐漸地不喜歡薨星宮——

    即便這里坐落著數百座房屋,可沒有絲毫生機,連綿的空蕩矮屋,沉悶又濃厚。

    穹頂高聳,可太空,太大。

    薨星宮,薨星,這里是流星墜落的地方。

    有時候天元會感到害怕,她怕那些連綿的古樸草屋會“活”過來,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吞吃殆盡;

    又怕宮殿變成了泥沼,將她活埋,讓她窒息;

    更恐懼著、厭惡著自己的本體,那一具干枯的、腐敗朽爛的,恍若非人的干枯身體。

    怎會那樣丑陋?

    怎會那樣不堪?

    不僅是她逐漸干癟的身體,還有這片她曾深愛著的土地。

    天元也討厭薨星宮的死氣沉沉,仿若總有一天,她會將自己逼瘋,失去自我,活得像具行尸走肉。

    偶爾,天元會和與自己體內同化的星漿體說話。

    可她也分不清——那些回應著她的聲音,究竟是星漿體殘余的意識,還是她捏造的幻象。

    天元不想發“瘋”。

    于是,她開始回憶早已被掩埋到記憶深處的只殘留了一些模糊片段的曾經,也開始幻想。

    想象另一個未來。

    幻想是最好的止痛劑。

    直到時之器皿會得到了一件咒具,將其奉做鎮教之寶。

    聽完她說,夏油杰微微蹙眉,想:是「時空之鏡」?

    天元用近乎“慈愛”的眼神看向桐原司:“那天,我在那面預言的鏡子里看到了你,桐原。”

    她伸出手,似乎是在隔空撫觸著桐原司的臉。

    “預言里的你是那樣耀眼,自由、快樂,一切……”

    天元望向他,忽的輕笑一聲,說道:“桐原,上天如此偏愛你,它將什么都給了你。”

    “而我,什么都沒有。”

    夏油杰眼皮一跳,按照時之器皿會的成立時間,都可以追溯到一千兩百年前的奈良時期。

    那時天元就已知道了桐原司的存在?

    她等待了將近五萬個日夜,就是為了等待桐原司,僅說這幾句話而已嗎?絕不可能。

    夏油杰心一跳。

    與此同時,五條悟抱著雙臂,拉長了調子:“老子聽懂了——所以,你就是嫉妒嘍?”

    之前這個老古董頻繁作妖,也確實是在謀算著想讓桐原司接她的班。

    她自己,就是想刑滿出獄唄。

    五條悟指著天元,大聲說道:“簡直!沒臉沒皮!”

    五條悟根本沒去共情天元的賣慘演講,根本共情不了一點。

    “說來說去,一堆廢話,你的痛苦又不是小洋蔥造成的,憑什么要他給你買單?!”

    冤有頭債有主,這種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嗎?

    五條悟覺得天元這人還真是不講道理,活了那么多年,那腦子絕對是過了保質期。

    夏油杰沒有說話,卻有幾只咒靈從他身側的空間里鉆了出來,守衛在他們的身側。

    黑發少年的直覺如被撥動的琴弦,他并不認為這次天元會善罷甘休,是風雨欲來的氣息。

    與此同時,黑金的天使也蓄勢待發。

    ·

    因為人都是貪心的,即便是天元也不例外。

    或許天元能夠忍受暗無天日的變相囚禁,也能忍受無人談話的寂寥,可貪心會告訴她——

    憑什么是我?

    為什么一直都是我?

    天元憐愛地看向桐原司,她并不想要他的性命,而是交換,她想要得到桐原司的自由。

    桐原司同樣身為結界術師,是她等待了千年之久的機緣,是上天送給她的眷顧。

    唯一一次。

    她必須要牢牢抓住。

    她已經籌謀了許久,鋪好了所有的路,只差最后一點……

    天元垂下頭,撫摸著身后的枯樹:“這座薨星宮,是屬于我的囚籠。”

    “我能夠依靠結界監測整個日本,但我卻只能是一條被拴住脖頸的家犬,狼狽地蜷縮在這里。”

    說著,天元笑出聲,那笑聲很詭異。

    “「不死」啊,他們都在羨慕,羨慕我有長生不老的壽命,羨慕我茍延殘喘了千年。”

    “可是,他們不知道,”

    天元驀然回過身,看向:“活得太久,也會把人逼瘋的!”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讓我在此如螻蟻般卑微,又讓我如神明,俯瞰這片大地。”

    “我不喜歡!”

    天元的眼淚從她的眼眶里溢了出來,血絲迅速蔓延到她整個眼白。

    精神上的震顫,似乎連她的骨頭縫里都在戰栗著。

    帶著濃重哭腔與恐懼的嘶啞叫聲響徹整個薨星宮,完整地傳到了桐原司等三人的耳朵里。

    并不尖銳,但也刺痛著耳膜,聲音透著濃烈的瘋癲感。

    聽得人心底發寒。

    “——”

    同時,隨著天元的發瘋,結界在顫動,無數的咒力細線從她身上開始崩壞,一點一點蔓延出去。

    如同玻璃碎裂的網狀那樣,粉碎著她周邊的空性結界。

    “我只是想要一點而已。”天元流著血淚,笑道:“所以桐原,幫幫我吧,求你。”

    第102章 第 102 章

    話音剛落的這一瞬間, 天元出手了,她似乎直接將大部分的咒力都灌注了進來,一副同歸于盡的架勢。

    薨星宮瞬間變了一副景象,群魔亂舞。

    夏油杰下意識地擋在桐原司身前。

    天元似乎參考了桐原司慣用的戰斗方式, 也就是在結界當中構筑出各種具有攻擊性的角色, 出其不備的進行偷襲。

    夏油杰操控著的咒靈即刻切換成了戰斗模式!

    另一邊, 五條悟一發「赫」直接轟滅了大部分,大聲道:“嗚哇!她真的瘋啦?!”語調還有些興奮。

    這種程度的攻擊對五條悟來說, 沒什么威脅性。

    在來薨星宮的路上,五條悟就預想過天元反擊的情況, 他是覺得無所謂啦, 輕松碾壓。

    而且三對一,會輸才怪!

    再說了, 天元這個“日本的守護神”“咒術界的基石”的身份,也不會成為他的阻礙。

    五條悟任性得很!

    想做什么就做,瞻前顧后不是他的風格。

    這樣一想,五條悟的興奮言溢于表,他大手一揮, 高聲喊道:“怪劉海, 再配合老子一次!”

    指的是他負責找出天元本體的坐標, 夏油杰負責讓天使放凈化技能。

    至于桐原司嗎……

    對付天元,還不需要他出手!

    不過和上次不同,這次五條悟要多一道程序,防止天使讀條的時候,天元滑不溜秋的又跑了。

    五條悟想要一招沖破結界, 于是直接調整了「茈」的功率,本就威勢驚人的虛式愈發駭人。

    夏油杰一邊控制著其余咒靈出擊, 消滅天元構筑出來的攻擊手段,一邊留意五條悟那邊。

    “司,站到我身后。”

    在桐原司不用出手這件事上,夏油杰和五條悟達成了無言的默契。

    起初來薨星宮,夏油杰秉持著讓天元立束縛的念頭,盡量不動手。

    ——不管天元的私德如何,她確實保護著咒術界,如果沒有她,咒術界將會迎來一場災難。

    可聽完天元的一番話,就知道她對桐原的執拗,已經到了瘋魔的地步。

    于是在天元發動攻擊的那一刻,他就本能地擋在桐原司身前。

    天元的實力并不強,而且在結界術上展現出來的攻擊性,也與桐原司有著很大的差距。

    從這種攻擊手段就能看出,天元似乎是直接“臨摹”了桐原司慣用的攻擊方式。

    但是夏油杰并未輕視。

    天元覬覦著桐原司,她必定不會只是送死,活了千年之久的咒術師,絕對有底牌。

    念頭閃過腦海,夏油杰已經將神經緊繃到極致,如同拉滿的弓,一觸即發。

    “轟——”

    被「赫」打散的結界,如同融化的水墨畫,投入湖面的石子般,蕩漾出一圈圈的圓暈。

    夏油杰眼神一震,不等五條悟指位,先迅速用肉眼搜尋那根巨樹的坐標。

    余光中,那一裹挾著暴戾能量,散發著毀滅一切氣息的「茈」毀了結界后,還未停止,朝著天元洶涌而去!

    砰!

    緊接著是什么碎裂的聲音,“咔嚓”“咔嚓”落了一地。

    天元扔掉了還只剩一個手把的咒具殘片,身形又淡了些,本體已經被茈沖擊到吐血了。

    三種防御類的特級咒具疊加在一起,竟不能抵住六眼的一招。

    算了,也在預料之中。

    天元抬起眼,恰巧與那兩個少年對上了視線,她愉悅地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錯愕——

    此時,天元身后,多出了幾十個術式各不相同的咒術師。

    看到其中的某幾個人,五條悟先是一愣,隨即兩眼圓瞪,語調森冷道:“你們怎么在這?!”

    他們正是五條家的人!

    其中,還有他的父親,五條家主。

    五條靜臉上掛著溫和的微笑:“悟,我自是應天元大人的召喚而來。”

    “別生氣,悟,五條家永遠不會傷害你。”他耐心地哄著六眼,仿若以前那般自然。

    目光落在桐原司身上,眸中落下稍許波瀾。

    五條家主穿著羽織,矜貴又溫柔,向桐原司微微鞠躬示意:“桐原君,初次見面。”

    “經常在悟口中聽到你的名字,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桐原司無視了他,瞳孔中倒影出了被五條族人圍住的,另外兩個非咒術師的身影——

    是臉色慘白的,脖頸上抵著匕首,被限制行動的夏油父母。

    光看外表,他們并未受傷,不過應該是受到了驚嚇,并且當做了人質。

    而在看到母親的那瞬間,原本狂攻狀態下的咒靈就在夏油杰的操控中停止了攻擊。

    天使也被迫暫停。

    “…媽媽?!”

    “杰,我沒事……”脖頸處貼著含量的刀刃,威脅著她的生命,夏油母親卻也竭力鎮定情緒。

    她搞不清楚具體的狀況,不敢輕舉妄動,只能讓自己冷靜。

    夏油父親則是雙眼緊閉,嘴唇嗡動,不住地在念經。

    他經歷了咒靈襲擊后,落下了后遺癥,總是疑神疑鬼,后來找了一間神社出家。

    被五條家“請”來之后,自是恐懼之極,可也只敢悶頭念經。

    黑發少年眼眸中燃燒著叢簇怒火,他幾乎是剎那就反應過來——

    這是天元刻意針對他的計謀!

    兩廂瞬間僵持。

    “他有父母,老子可沒有,”五條悟緊盯對面,冷笑一聲,“你想靠那些人攔住老子,做夢!”

    五條家主笑意淡淡:“悟,你太年輕了,所以任性無知……”

    “轟!”

    在他還在廢話的同時,五條悟的攻擊已然近在眼前,壓縮著咒力的能量團威力堪比核彈。

    在強光爆燃下,五條家主的身形瞬間被吞沒。

    也是同一瞬間,真人竄進了人群中,化作一顆繃帶球,將夏油的父母緊密包裹在其中。

    順著茈爆發出來的波動被吹飛,軟彈著卸掉了力道。

    得知父母并未受傷,夏油杰松了口氣,沒有讓真人回來,而是操控著它繼續保護父母。

    轟——!

    可沒等他有下一步安排,另一股能量撼天動地。

    整個薨星宮都搖晃起來,磅礴的能量爆發,波動澎湃而兇猛,不僅連在準備起手式的天使擊飛,而且將薨星宮的穹頂都轟滅了一半!

    一束陽光從破裂的穹頂里鉆進來,照耀下來,璀璨如金柱,浮塵在光柱中飛舞盤旋。

    誰?誰會有這樣強大威力的術式?!

    塵土逐漸落幕,眾人的視野清晰。

    只見五條家主身前站著一道身影,他抬起了手,似乎是替前者抵擋了五條悟方才那一擊。

    “桐原君,你應該認識他吧?”

    從那身影的側邊,五條家主緩緩走了出來,臉上依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笑。

    “畢竟,柊吾是你的學生呢。”他這樣說著。

    夏油杰循聲望去,只見那人是個身形清瘦的少年,臉上長著好幾顆痣,但并不突兀。

    五官清秀,氣質平和,唯獨那雙眼睛——

    璀璨如蒼穹的六眼!

    夏油杰驚愕:?!

    一邊想道,怪不得,身為特級咒靈的天使會被對方的一擊差點就祓除!

    天使本身戰斗能力并不強,在遭遇危險時并未及時反抗,千鈞一發之際,是夏油杰用咒力強化了它,否則在剛才那一擊下,天使就會直接斃命!

    可,怎會出現第二個六眼?!

    五條悟已然確認那是六眼,頓時牙根緊咬,他怎會不知道,同一時代不可能出現六眼?

    打破常識,出現異常的根本原因,只可能是人為!

    該死的!

    驀然,一只手搭在了五條悟的肩膀上,耳畔傳來桐原司的嗓音:“五條柊吾是被受肉了吧?”

    桐原司語出驚人:“你和羂索勾搭上了?”

    夏油杰:“?!”

    五條家主笑容深了些,眼中銳光一閃而過:“桐原君,還是不要信口開河得好。”

    “說實話,你又不愛聽。”桐原司嗤笑一聲,視線點在五條柊吾身上,“你們動作還真快。”

    原本五條柊吾是灰色眼瞳,不敢與人長時間對視。

    但這個人完全不同,那雙澄澈的藍瞳近乎妖異,可里面沒有半點情緒,空洞又淡漠。

    誰能知道,半個小時前,他還坐在教室里,溫和又怯懦。

    五條家主只是延續著自己方才的話題:“真可惜,桐原君,如若悟沒有對你神魂顛倒,我定然會將你迎為上賓。”

    “華服、美人,財富,你想要什么,五條一族都會竭力滿足。”

    一發粗暴的咒力團直接朝著五條家主的面門砸去,直接打斷了他讓人厭煩的廢話。

    是五條悟,他出手了。

    “司,那絕對是六眼,”五條悟處于忍耐的邊緣,隨時能暴走,“老子能感受到。”

    往常忽視的信息浮上水面,加上五條悟,五條古籍上記錄,共有四代六眼,實際上,出現過五次。

    那一代情況特殊——還在襁褓中的六眼被羂索殺死,在他死亡后不久,另一六眼出生。

    他被五條家秘密撫養長大,完善了星漿體、天元,與六眼之間的因果。

    而古籍中,并未記錄那具嬰兒尸體的去向。

    如今看來,很有可能是羂索將那一代六眼制成了咒物,以此躲過了「同一時代僅有一位六眼 」的法則。

    又和羂索扯了關系!

    五條悟臉色黑沉得能滴出水來——五條家真是從根上就爛透了,居然能和羂索暗通款曲,他還記得那一代六眼的犧牲嗎?!

    不,他早就清楚了,五條家看重的只是六眼而已,而非是六眼本身。

    五條悟怎么能不氣!

    怒氣值積攢到了頂峰,戰斗一觸即發,五條悟瞬間浮空,做出了虛式的手勢。

    同時,半空中兩雙六眼四目相對,無下限術式在空中碰撞。

    轟、轟,轟——

    那種程度的戰斗,其余咒術師根本就沒有參與的余地,恐怕離近些就會被轟成飛灰!

    夏油杰操控著一部分咒靈與五條家主帶來的人交戰。

    另一部分的目標,則是天元!

    天使經過了他的加強,已經能夠釋放術式,但五條悟已經和另一個六眼酣戰,無法指定方向。

    夏油杰直接將術式定位在巨樹之上。

    天元并未維持結界,神色不慌不忙,目光落在桐原司身上。

    她看到,自始至終,桐原司都沒有出手。

    “桐原,你還真是狠心。”

    天元唇邊勾起一抹笑,輕聲說道:“看著他們替你沖鋒陷陣,你卻當起了縮頭烏龜?”

    桐原司只是看著他,然后緩聲輕笑:“只是覺得,如今天元大人的行事風格,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受肉的六眼、被找來的人質,是打著各個擊破的主意呀。

    “一位曾經見到我,就落荒而逃的故人。”

    “一位設計了四重陷阱,想要萬無一失地,將我置于死地的故人。”

    “你說呢?羂索。”

    “許久不見。”

    第103章 第 103 章

    “你說呢?羂索。”

    羂索?也就是說, 羂索很可能就在這薨星宮中?

    桐原司的話音剛落,忽的,一股不祥的預感籠罩全場。

    夏油杰頓時一凜,怕是曾經面對的特級咒靈, 也都沒有給過他這種近乎惡寒的不適感。

    夏油杰倏然抬頭。

    只見天元站在遠處, 兩只手背相貼, 反著十指相扣,做出了奇怪的手勢。

    夏油杰瞳孔劇縮, 他有一種什么東西被鎖定了的直覺,緊接著, 以天元為中心, 長出了一棵巨樹。

    卻不是腐朽的古樹,而是——

    一棵足有十人環抱還粗的, 散發著紅黑不詳氣息的鬼樹。

    樹干上長著由無數外表扭曲,尖叫著的黑紅色頭顱,形態各異,卻又血肉緊密相貼著。

    從巨樹上蔓延出來的黑紅枝丫伴隨著嬰兒般的尖叫聲,凄厲又詭異。

    那是, 由血腥與罪惡組成的罪惡之樹。

    也是, 半開放式的領域!

    從未聽說過天元擁有領域, 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驚怒:“你有第二個術式?不對,你到底是誰?!”

    難道是,羂索?!

    可她頭頂并無縫合線。

    不,這是構筑出來的虛像!

    這些念頭轉瞬即逝,頭頂突如其來的巨力直接讓夏油杰臉色扭曲。

    “轟——!”

    “轟——!”

    在重壓之下, “咔嚓”,夏油杰腳下的石板驀然碎裂, 內臟遭受重擊,直接讓他吐了一口血。

    他旁邊,又一股無形的力量恍若一擊重拳,直接將天使碾壓到塵土之中,發出一聲巨響。

    天使在短時間內遭受第二次重創,即便有夏油強化,也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重塑身體。

    不等天使踉蹌著爬起來,一道聲音仿佛是從天邊緩慢傳來:“來棲華,好久不見。”

    天使瞳孔劇縮:“!”

    這是…她的名字。

    不合時宜的呼喚,直接讓天使勾起了曾經的回憶,然而,就是這一轉瞬即逝的剎那,

    “簌——”

    一只碩大的眼睛在天使身后睜開,四角分別有一個塊狀物撐開,很是驚悚的模樣。

    夏油杰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立即操控天使后撤。

    可天使已然無法挪動步伐!

    獄門疆已經發動了,四道伸出觸手,即刻就將天使的手腳都緊緊捆縛起來。

    被“捕捉”后的天使被干擾了咒力,完全掙脫不得。

    夏油杰:“!”

    他知道,五條悟隨身帶著黑繩,就是為了防止意外,可五條悟與被受肉的五條柊吾纏斗,

    早已脫離了這片區域!

    能夠解除獄門疆的,就只有天逆鉾,思緒閃過的同一時刻,一道黑影從他身旁竄出。

    速度快到即便以咒術師的視力,也只看到一片殘影。

    是桐原司!

    他手中握著的咒具,正是天逆鉾,另一道黑影從他手中脫出,直朝夏油杰而來。

    后者立刻接住,定金一看,也是一把天逆鉾,相比于原版來說,外表很是簡陋,材質也更脆。

    夏油杰即刻反應過來——這是組屋老師制作的復制品。

    桐原攻了上去,可是,他為什么不用結界術……

    不、不管了。

    桐原他肯定有自己的考量,自己則是務必要抓住機會,率先釋放天使,保住底牌。

    夏油杰屏氣凝神,竭力忽略方才因為重力術式而造成的傷勢。

    他深吸一口氣,得盡快才行!

    就在這時,一道清新怡人的花香順著風傳過來,春暖花開,似乎連夏油杰的戰意都在消融。

    不、不對!

    從幻鏡中掙脫的夏油杰感到危險逼近,迅速操控咒靈當成盾牌。

    數根由粗碩藤蔓凝成的木鞭毫不留情地正中盾牌的中心。

    巨大的力道直接將夏油杰抽得倒飛了幾十米,飛出了薨星宮。

    沒等黑發少年反應過來,鋒銳的寒光斬擊接踵而至!

    斬擊?!

    ·

    另一邊天元就這樣俯視著反攻的桐原司,伸出手掌,重力術式再度鎖定——

    半空中,無形的重力尖錐如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停在桐原司頭頂。

    附加了領域的buff,沒有絲毫猶豫,直沖頭顱而去。

    轟!

    煙霧四起后,半開放式的領域在發出這一擊后就已化作了星點碎片,融化在空中。

    被擊中的區域煙霧四起,遮蔽了視線。

    天元遙遙觀看,眼眸微瞇:“還不動用結界術嗎?桐原,還是說,你察覺到了什么?”

    霎時,一道灰影從煙塵中沖出,是桐原司。

    他的腹部似乎是被攪碎了,不過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桐原司的雙瞳,已然泛著深沉的血色,他略過了天元構筑出來的虛影,而是調換目標——

    天元的本體。

    然而半途之中,不速之客來襲。

    “鏘!”

    咒具碰撞出的,令人牙酸的滋啦摩擦聲,響徹薨星宮。

    來人將虎口收緊,發動寸勁,與長棍交錯的天逆鉾就“咔嚓”一聲,有了一道裂紋。

    延順著那道裂縫,很快,原本相對于其余咒具,就硬度不足的天逆鉾瞬間碎成了十余片。

    來者甩了甩手,毫不吝嗇地夸贊:“結界術師,你的進步很大,咱們什么時候打一場?!”

    來人正是鹿紫云一。

    “別這么看我,我只是聽命而已!砰!”鹿紫云一一邊騷擾著桐原司,一邊回話。

    打了幾招,興奮得眼睛都紅了,結果被什么東西抓住了腳踝,直接甩進了墻壁里。

    鹿紫云一從洞里爬出來,把頭上的碎石甩了下去,眼中異彩連連:“那是什么手段?!”

    另一邊,出現在薨星宮破損了的洞口的夜蛾正道,即刻高聲喊道:“桐原,留手!”

    他與鹿紫云一是主仆關系,正是他驅動著后者阻止桐原司。

    桐原司充耳不聞,他以極快的速度在靠近巨樹,也就是棲息著天元本體的地方。

    夜蛾正道心中焦急,而桐原司的架勢明顯是想將她置于死地。

    他并不清楚發生了什么,但他身為高專的校長,為整個日本的考慮,都必須做出阻攔。

    天元的身份太特殊了,夜蛾正道做不到冷眼旁觀。

    【現在的天元必須活著】夜蛾正道只有這一個念頭。

    即便天元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再進行審判,確認無誤后,他絕對不會有任何阻攔。

    這樣想著,夜蛾正道將咒力灌注于大腿,以突破極限的速度沖了過來,想要擋在桐原司面前。

    讓桐原司暫且冷靜。

    可夜蛾正道很快就察覺到了身體的遲緩,他眼珠轉動,余光中,看到了一片凌冽的寒冰。

    他被凍住了。

    一起被凍住的,還有莫名站在出現在薨星宮,擋在天元本體所在之處前面的另一群人。

    “——”

    冰雪拂過。

    分明是初夏,這薨星宮卻如墜冰窖,入眼皆是雪白,冰晶閃耀。

    十數個冰人矗立在那,“咔嚓”“咔嚓”,里面的人在迅速掙脫著厚實頑固的冰層。

    很快,冰塊就簌簌落下,能看到他們臉上都戴著特制的面具,用來防毒。

    這些人是羂索千年來與其簽訂契約的古代咒術師,受肉重生。

    天元居高臨下地看著桐原司,內心不掩贊嘆——

    原本他們是羂索用于充盈死滅洄游,讓這個游戲變得更有趣的“養分們”。

    如今被羂索提前釋放,只是為了攔住一個人。

    這是何等的重視。

    桐原……

    為了你,羂索與我合作,她幾乎是拿出了所有底牌,不惜一切代價,將你置于死地。

    第一,與五條家合作,以畸形的方式強行受肉了“六眼”,是針對五條悟。

    沒有十種影法術,能抵抗六眼的,只能是六眼。

    第二,以領域為輔助,用獄門疆捕捉天使為前奏,引出夏油杰的真正的敵人——花御。

    吞下了九根兩面宿儺的手指的特級天災咒靈,花御,當然,也可以叫做兩面宿儺。

    最后,則是桐原司了,他太難纏了,普通手段都奈不了他,只能是走數量攻擊。

    為羂索再次展開領域爭取時間。

    ——誰叫術式在領域展開后,會陷入一段時間的術式熔斷,也就是無法使用術式。

    羂索需要時間。

    羂索揣摩了高專等人的心理,若以天元的身份發出求救,夜蛾正道必定不會坐視不管。

    緊接著是高層,桐原司曾把他們的臉皮放在腳下踩,對方得知了他冰系咒術師的身份,也會有所動作。

    不過這兩方,聊勝于無,只能在一定程度上“騷擾”桐原司。

    而曾與羂索定下契約的古代咒術師們,就是最好用的工具。

    【血鬼術·寒冬冰柱】

    許多尖銳的冰柱憑空出現,從半空中墜下,速度極快。

    與此同時,凝結出了許多外形為桐原司模樣的小冰人,它們操控著血鬼術,輔助作戰。

    【血鬼術·結晶之御子】

    薨星宮已然成為了一片廢墟,古代咒術師從冰塊中飛出,發動著術式,徑直與桐原司對上!

    烏鷺亨子率先出手,她伸手,抓住了天空的平面,隨即一扯——

    天空就像是一塊布,被她隨意扯動,而桐原司也成為了一片平面,被她隨意切割著。

    咔嚓!

    桐原司從平面中掙脫,扭曲的頭顱瞬間恢復原狀,他眸中一片淡漠。

    霎時,尖銳的烏黑長甲瞬間從背后穿透了烏鷺亨子的胸膛!

    “嗬!”

    與此同時,另一個古代咒術師,石流龍的蓄能已久的咒力高射炮射出,直奔桐原司而來。

    一瞬間,天地變色。

    “還沒結束!”一陣刺耳的笑聲傳來,另一個女性咒術師,萬,對著桐原司的方向發起術式。

    轟!

    多方碰撞,地動山搖。

    這一擊,被烏鷺亨子擋住了,或者說,是桐原司將她當做了盾牌,當然,沒有擋住全部攻擊。

    桐原司還是被轟斷了一只手,不過一個呼吸,他就已完成再生。

    石流龍不可置信,他從未見過如此高效能的反轉術式!

    桐原司沒去管他,或者說,那些古代咒術師。

    他立刻將失去呼吸的烏鷺亨子扔掉,自己則是繼續向天元的本體的所在之處持續進攻。

    桐原司眼眸如寒冰。

    ——天元,和羂索。

    她們已然同化。

    而且是與普通星漿體的同化不同,天元能夠使用羂索的技能。

    這也就是天元和羂索的異常沒有被六眼發覺,天元為什么能用出羂索的術式與領域的原因。

    因為在六眼的判定中,“天元”就是天元!

    真是,有意思!

    這兩個活了千年之久的老妖怪湊在一起,確實給了他一個驚喜。

    現在,桐原司周身彌漫著的是霧狀的冰晶,如陽光倒影在湖面上,那種波光粼粼的綺麗。

    白橡長發頭頂多了一片鮮紅,就如同淋過血一般。

    那雙愈發璀璨的琉璃之瞳里倒影出了兩個字符,那是動用力量的象征,冰在他手中如指臂使——

    數條纏有冰蓮花的冰藤蔓,和蓮花狀的極寒冰晶,每朵花瓣都如同刀刃般鋒利,不僅能用于束縛,也能攻擊;

    就如同云靄般的冰霜裹挾著毒霧,將周邊一片都化作冰獄;

    少女形態的冰蓮口中吹出凍氣,造成大范圍的凍結的同時,【結晶之御子】輔助作戰;

    并且,桐原司也并不全靠血鬼術,惡鬼的利爪能輕易穿透人類的身體;

    桐原司將體術與血鬼術結合,發揮到了極致,很快他就渾身染血,血腥濃郁,衣衫破爛。

    他分明并不特別強壯,給人的感覺卻像是一頭就久鮮血的兇獸,擇人而噬,冰冷至極。

    古代咒術師的尸體堆積在他腳下,他的身體的任何部分都能化作武器,摘取他們的心臟。

    仿若一尊惡鬼兇神。

    不禁讓人神魂懼顫。

    另一邊,夜蛾正道已經呼吸困難,因為他吸入了一部分血鬼術的毒。

    鹿紫云一掙脫了冰層,原本也想摻和一腳,酣暢淋漓地打個架,但他作為夜蛾正道的咒靈,很快就察覺到了對方的狀態。

    雖說主仆契約的主人死亡,咒靈就會恢復自由,對他來說是好事,可…唉,算了、算了。

    從心而為!

    糾結了一瞬間,鹿紫云一還是決定先把人帶離現場,等會再回來!

    五條悟和夏油杰似乎是分開了,他們兩邊也挺熱鬧的,鹿紫云一決定,等會去湊個熱鬧。

    ·

    桐原司已然近在眼前,他身后,是無數古代咒術師的身體。

    年齡還未滿二十的少年胸膛起伏著,壓抑著的喘息,染血的衣袍,如一柄寒鋒刀刃的眼神。

    他正朝自己逼近——

    二十米、十米,五米……

    天元構筑出來的虛像并未阻止,抬起手,撫摸著蓬勃的心臟,微微合眼,愉悅輕笑。

    【我為什么能用出領域?為什么會‘復活’六眼?——其實桐原,你早就發現了吧?】

    【從始至終,你沒有說過多余的話,是因為你早已猜到,所以——】

    【你才會叫我‘羂索’。】

    回想著桐原司的眼神,天元渾身顫栗,并非害怕,而是興奮至極。

    桐原這個人,無一處不完美,性格、能力,大腦,完美到令人恐懼。

    對上他,天元會幻視,仿佛在刀尖起舞。

    就如現在,分明是她與羂索更勝一籌,堵死了所有退路,可天元的心臟依舊在急速跳動。

    桐原、桐原……桐原!

    你還能做到什么程度?

    【血鬼術·霧冰·睡蓮菩薩】

    一片廢墟的薨星宮內出一個巨大的冰人,是同雙手合十的菩薩,它開始揮下威力巨大的凌冽手刀。

    轟!

    隨著巨樹被劈成碎片,天元蜷縮在其中的干枯本體也暴露了出來。

    菩薩冰人的手刀落下,在這個瞬間,一個身影閃現在本體上空。

    閃爍著寒芒的簡易版天逆鉾,也再次出現在桐原司手中!

    他狠狠刺下——

    天元唇邊掛著略微驚詫的微笑:“桐原,有時候,我真的在想,你是否早已洞悉了我們的行動?”

    “否則,怎么一直不用結界術呢?”

    說著,天元再次合上手背,手指交叉:領域展開——「胎藏遍野」。

    隨著領域快速展開,薨星宮里寂靜又陳舊,很是暗沉,仿佛最后一絲聲音都被吞噬。

    唯獨猩紅的不詳之樹上的頭顱在發出慘烈的尖叫。

    簡易版的天逆鉾再次被天元控制著另一柄咒具擊碎。

    天元微微一笑:“不過沒關系,五條悟和夏油杰都被纏住,只要將你逼到一定程度,你會用的。”

    “對了,消耗了這么多,你也該力竭了吧?”

    “我知道,你沒有優質血液補充的話,堅持不了多久,桐原,我只要繼續將你消耗你就行了。”

    天元語調里含著一絲.誘.惑,說道:“與其被消耗死,不如拼死一搏,你說呢?”

    桐原司身處在半開放式的領域當中,眼尾沾染了一滴鮮紅。

    很快,他便笑了,那笑容配合著眼下的血痣,無比妖冶。

    桐原司:“我有點好奇,羂索,現在還能聽到我講話嗎?”

    天元歪頭:“怎么?”

    桐原司璨然一笑:“嘛,就是想說,別太信天元,她老奸巨猾的,收集起來的情報,不可信。”

    下一秒,他喊出了一個名字:

    “里梅。”

    第104章 第 104 章

    聽到里梅的名字, 二開領域的天元微微一挑眉,輕笑提醒道:“桐原,你忘了么?”

    “整個日本都在我的監視下,因此你收服里梅, 并且命他收集天下咒物, 此事我早已知曉。”

    雖說里梅是桐原司的麾下, 但羂索并未對他如何。

    原因其一,則是里梅的結界術造詣并不如桐原司, 如今烈日余暉奪目,他又怎敢出現?

    原因其二, 被桐原司“迷惑”的里梅, 恰好能拉仇恨——

    兩面宿儺被喚醒之后,見曾經的下屬另投他主, 還是被迫的,必定會站在她們這邊。

    所以,何樂而不為呢?

    半開放式的不詳黑紅的領域中,兩道人影遙相對峙。

    “桐原,我知道你體質特殊, 能吞下咒物補充自身, ”天元狀似嘆息, “只是,可惜了。”

    知曉未來的,不僅只有你。

    里梅即便能闖進高專,送來咒物,在她與羂索的布置下, 桐原司也再無補充自身的機會。

    桐原,你還能如何呢?

    天元的手中, 是已經關閉了的獄門疆,獄門疆內部能夠紊亂一切,不僅是咒力,也有時間。

    如果要自主解封,須得千年。

    天元將獄門疆丟入空性結界,藏匿了起來。

    這也就代表著,屬于桐原司一方的,天使這張底牌,沒用了。

    “現在,是想用閑聊來拖延時間,恢復體力么?”

    天元滿臉寬容,意有所指:“如果這是你最后的掙扎的話,我會滿足你的,桐原。”

    桐原司隨她怎么想,撩起眼看:“里梅收集了五根宿儺的手指,加上高專的六根,一共十一。”

    “其余九根手指,被你用了吧?喚醒了一個半成品宿儺。”

    當然,虎杖悠仁是羂索親自生下的,最適合兩面宿儺的受肉.體。

    可如今虎杖太小,甚至不滿五歲,難道讓宿儺受肉,然后操控著稚童的五短身材打架?

    顯然不可能。

    因此,羂索暫且放棄了虎杖悠仁。

    從剛才出現的藤蔓推測,應當是花御,從人類對森林的憎惡、恐懼中誕生的特級咒靈。

    而它又能使出威力強大的斬擊,一猜就知,它吞了手指。

    雖然桐原司并不知道花御的意識現在是由它自己主導,還是宿儺,不過……

    這鋪墊了一系列的陰謀詭計——

    是羂索的風格。

    熟悉的老陰比。

    “用六眼對付六眼,獄門疆困住天使,宿儺對真人,安排得滴水不漏,我都想鼓掌了。”

    “對付我,則是考慮到了夜蛾老師的動機,里梅的身份,還制定了針對我的戰術。”

    “各個擊破,一環扣一環,仿佛有一只手,在背后推著我走。”

    桐原司走心地夸贊著。

    天元的笑容愈發深刻:“所以,桐原,要投降嗎?要是如此,少一些傷亡,也是好的。”

    “投你媽個頭。”桐原司嗤笑一聲,“冥冥是家系出身,她的家族的資料可查——

    初代家主在明治時代名滿天下,你猜是因何而出名呀?”

    天元眼眸微沉,半晌,笑道:“是因為,「靈魂互換」。”

    初代家主覺醒了尤其特殊的術式,「靈魂互換」——

    將人類看作裝了禮物的盒子,肉.體是盒子,靈魂是禮物,那位初代家主的術式就是將盒子里的禮物對調,并對調可逆。

    對調之后,新的靈魂還可以學習原身的各種技能。

    初代家主正是頻繁與人對調,學習了各種技能,才在那次的大比武中力壓御三家,大放異彩。

    而在他死后,肉身也化作了咒具,能夠讓「靈魂互換」的特級咒具——

    【神陰鎖】

    一件外表粗長碩大,兩邊是手銬,且散發著森冷陰氣,材質漆黑,仿若能蠶食陽光的沉重鎖鏈。

    天元的本體已經纏繞上了鎖鏈的一端,而另一端,正是給桐原司準備的。

    “你…怎么會知道?”

    天元分明看得清楚,桐原司只是隨口問了一句冥冥并未來報到的事,后續沒有任何動作。

    難道說他從那時起,就有了防備?

    不,應該是更前。

    可是桐原司的一切行動都在她的監視下進行,天元從未看到他去探尋過丟失咒具的底細。

    桐原司到底是從哪個渠道得知這一特級咒具的情報?

    桐原司笑:“你猜。”

    他身為這個世界的鬼王,不僅可以讀取里梅的思緒,更能和他可以實現情報共享。

    天元能夠監測行為,還能監測腦袋么?

    “你早就知道,”想到這,天元眸光一閃,“你從進入薨星宮起,就從不使用結界術。”

    “原來你早就知道【神陰鎖】發動有前提條件。”

    一部分的特級咒具,如天逆鉾、噬魂刀等,只要是咒術師,都能使用;

    而另一部分更特殊的咒具,例如獄門疆和神陰鎖,則設置了前提條件。

    神陰鎖發動的前提條件是——雙方運用相同的術式、簡易領域,或其它技能攻擊對方。

    只要滿足這個前提,就能強制調換靈魂。

    對天元來說,完全可以說是手到擒來——

    她與桐原司都是結界術師,桐原司一旦釋放結界,她就能模仿,隨即就能滿足條件。

    但羂索和她都沒想到的是,桐原司居然獲取了【神陰鎖】的情報,已經有了防備!

    即便天元有心理準備,臉色也不免冷凝了一瞬。

    被提前看透的感覺可不太好。

    尤其是,等等。

    既然桐原司早已防備著【神陰鎖】,那么他放棄了結界術師的技能,也不用咒物提升咒力,純粹依靠肉.體作戰,也就是說——

    里梅!那些咒物是他故意留在里梅那邊的。

    不、不必太過擔憂。

    里梅懼怕陽光,至少這段時間……

    見到天元驟變的臉色,桐原司愉快一笑:“想到啦?”

    “天元大人,以后有機會就出門走走,這都什么年代了,得與時俱進。就說現在物流行業,已經能網絡下單了。”

    “寄點咒具,也方便。”

    咒具?

    天元頭皮一緊,她豁然想到了桐原司親手制作,贈給夏油杰的咒具,里面填入了結界。

    他能制作一個,就不會僅有一個。

    如果里梅得到了其中結界的作用是遮蔽陽光的咒具,那么陽光對他來說就不再是威脅。

    此刻的天元不敢分神,再以上帝視角搜尋里梅的動向,她不確定是否是桐原司在詐她。

    “你是不是覺得我沒盡快把手指吞了,還挺蠢的,給了你可乘之機,剛巧被你利用?”

    桐原司掂了掂手里的咒具,笑著說:“那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性,不是我吃呢?”

    當然是里梅吃啦。

    不僅是宿儺的手指,還有其余亂七八糟的咒物。

    大補之物耶!

    他的話音剛落,天元的呼吸即刻急促起來,眼眸冷幽而陰冷,直勾勾地盯著桐原司。

    后者渾然不覺,繼續說道:

    “十一根手指加上里梅本身的實力,還有一個夏油杰,和吞下九根手指的花御對打——”

    說到這,桐原司停頓了一瞬間,抬起眼看她。

    “四舍五入,不就是宿儺打宿儺么?是不是還挺有意思的?”桐原司笑得歡暢。

    這個場面難道不有趣嗎?

    “算算時間,里梅應該快到了吧?”似乎在回應他,高專的警報聲響徹整座深山。

    桐原司:“嗚呼,正好!”

    在少年爽朗的笑聲中,天元終于卸下了那仿佛假面一般的微笑面容。

    她能看到,那道散發著寒冰氣息的身影,正迅速向夏油杰和花御所在的方向靠近。

    天元垂在身側的手驀然攥緊,又緩緩松開。

    “桐原,我一向都承認,你很聰明。你拼命掙扎的模樣很是讓我驚喜,但,沒用的。”

    你我的結局早已書寫完畢,任憑你如何力挽狂瀾,也只是拖延時間。

    天元不吝嗇再廢話一段時間,扳回一局:“五條柊吾被受肉時,還摻入了五條悟本人的血。”

    她抬起下頜,看著桐原司:“可以說,在實力上,他更勝五條悟一籌。”

    桐原司嘖了一聲:“那還真夠變態的,那血絕對是五條家提供的吧?”

    “看來五條家主是真的恨我,榮幸之至。”

    說著,桐原司停頓半秒,轉動著他手上戴著的儲存類型的咒具戒指,玩味地問,“那你猜,我有沒有準備后手?”

    天元腦袋里搜尋了一圈,也只有五條家的傳承咒物,那兩雙六眼能夠改變戰場的局勢。

    但天元很清楚,那兩雙六眼已經被五條悟送給了桐原司。

    然而,只有五條家的血脈能催動這六眼制成的咒具和咒物的混合體。

    在桐原司手上,那兩雙六眼只能算做補品。

    而且六眼不是被他放在了宿舍里么,和時空之鏡一起?

    什么時候轉移的?

    等等,她并非是時刻監視著桐原司,在羂索潛伏進入高專,與她同化的那個晚上,天元“下線”了一段時間。

    難道是那一段時間……

    天元臉色一僵。

    “你是在想,我沒有五條的血,無法催動六眼,對吧?”

    天元莫名有了不祥的預感。

    桐原司唇邊浮現出一抹玩味的笑:“您不知道么,天元大人?”

    “從伽椰子的領域脫離之前,我呢,剛好從另一個五條悟那得到了一點血液。”

    天元眼皮抽搐。

    她想起來了。

    從領域出來后,五條悟就搖晃著桐原司,讓他把血液吐出來,但桐原司說已經咽下去了。

    “你已經咽了下去。”天元看他,嗓音發冷。

    桐原司挑眉:“我們去和夜蛾老師匯報的時候,您不是一直偷聽著嗎?”

    “我那先前吞了宿儺的手指,那可是超難吸收的壓縮餅干,我沒有兩個胃,于是那一口血液也只能暫存在胃里,也沒消化呢。”

    天元臉色陰沉:“……”

    桐原司實在是胸有成竹,看不出一絲破綻。

    天元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再也無法冷靜。

    理智告訴她應當平靜,但是,天元她的心已經亂了。

    從被看穿了的【神陰鎖】開始,再到吞下宿儺手指的里梅,發動六眼咒具的血液……

    她所做的一切,都被對方條理清晰地實施應對之策。

    這讓人恐慌。

    仿佛一切都被對方拆解,她就像是一張白紙,被放在了桐原司面前,讓他一覽無余。

    他,是看透人心的惡魔。

    桐原司抬起手,殷紅的血團在他指尖打轉,似乎要發動“六眼”。

    那一瞬間,天元就只有一個念頭——

    阻止他!

    天元手指微動,加倍的重力從天而降,羂索的重力領域毫不留情,猛然一壓!

    完全超越了人類咒術師的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

    瞬間,將桐原司碾壓入地!

    轟!

    領域內的必中效果是無法逃脫的,而天元也近乎灌注了超越規格的高輸出咒力。

    同時,冰系血鬼術也再次登場!

    血霧與冰霧融化,幾乎將這一片區域都籠罩了起來,被重力壓碎的建筑碎片也在到處亂飛。

    天元全神貫注地盯著桐原司的所在之處,不斷地轟擊,直到灰塵四起,滿目瘡痍,遮蔽了視線。

    但她知道,這些攻擊對桐原司來說,并不是致命的。

    “嗤,騙你的啦!”從灰塵中傳來一道聲音,“怎么我說什么你都信啊?哈哈哈!”

    “那口血液當然是早就消化了,哪能留到現在?”

    天元的心重重一跳,腦海中劃過一道白光,倏然朝周邊看去,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

    “別看了,它都已經走遠啦~”

    六眼確實放在了宿舍里。

    桐原司清楚,比起帶在身上,這樣的安排更能讓對方放松警惕。

    深山密林里,一只桐原司模樣的小冰人比五條家的人更早達到宿舍,然后帶著黑盒跑了好遠。

    它肩負著運貨的職責,帶著“六眼”去找五條悟。

    并且,就要送到了。

    桐原司感嘆道:“悟那家伙,有看不順眼的東西就想著要毀掉,我是覺得留著會有用的,喏,現在不就派上用場了?”

    “六眼”當然要給六眼用。

    桐原司拼好了七零八碎的身體,笑嘻嘻地說:“你今天發難,是準備打我一個猝不及防的吧?”

    “其實你這個打法挺成功的,我有好些布置還不算完美,只能隨機應變了,好危險哦。”

    雖然說著危險,可他的表情分明沒有一絲恐慌。

    天元臉色扭曲。

    原來剛才的一切都是幌子,桐原司在確認她不敢分心去探查周圍后,就立刻想到了這一招。

    這個少年……

    腦子轉得太快了。

    天元感受到了除實力以外,在智商上的碾壓,如非是與羂索聯手,或許她真的不會成功。

    天元竭力壓榨著咒力,她要在領域潰散前,盡力拖延時間——對付桐原司的手段還未結束。

    還有一場大戲沒唱!

    她,絕不會輸。

    天元知道,組屋重男給桐原司的簡易版天逆鉾此刻已消耗完畢,僅剩一柄正品。

    桐原司卻始終不用。

    他也在等,等時機,等一個將天逆鉾直接穿透她的大腦的完美時機。

    ·

    夏油杰在被擊得倒飛出去的瞬間,當機立斷,即刻調動咒靈包裹成圓形罩,護住身體。

    即便如此,還是撞斷了十余棵樹木,在空中翻滾著。

    數十根粗碩虬結的樹根盡情肆虐,足有十人合抱大小,隨意一甩動,便是地動山搖。

    好似一尊龐然大物。

    隨即攻擊又到,夏油杰雙手交叉,擋在面前。

    咒靈形成的保護盾在鋒利的咒力斬擊下,直接多出了細密網狀的裂縫!

    是鋒利的斬擊。

    夏油杰用咒力強化的咒靈凝成一股繩,從旁邊竄出,化作長滿倒刺的黑色利鞭,直指敵方!

    與此同時,頭發上有著玫紅色塊的咒術師抵達戰場!

    轟——

    同樣的斬擊在空中對碰。

    夏油杰正驚詫于對方的身份,敵方忽然開口道:“里梅?!”

    那嗓音雌雄莫辨,不過從語氣還是可以辨別是男性:“羂索居然沒說謊,你真被迷惑了?”

    “還吃了我的手指,嘖,他媽誰干的?”

    冰系咒術師開口:“你是誰?”

    那特級咒靈走了出來,半邊臉已經扭曲成了怪物的模樣,肩膀上的花苞更是散發著不詳的味道。

    它既是花御,也是宿儺。

    或者說,一部分宿儺的意識,在共享花御的身體。

    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哂笑:“我是誰?哈!我是兩面宿儺!”

    “兩面宿儺?”里梅低聲呢喃,腦海里閃過些許片段,模糊不清,此刻他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

    他要完成鬼王的命令。

    完不成,就會死,那就再也無法追隨宿儺大人了。

    因為一次性吞下太多咒物,里梅還沒有完全消化,也就是說,一部分的手指化作了他的力量。

    而另一部分,還是咒物的形態存在。

    這也就是里梅能用斬擊的原因。

    前塵忘卻大半的里梅腦袋里很是混亂:“宿儺大人怎么會是你這幅丑陋的模樣?”

    里梅的身體自己動了起來,完全依靠著本能在行動。

    “你在我面前自稱宿儺大人,難道你不知道,宿儺大人已經換了‘童磨’的名諱嗎?”

    “你竟敢冒充童磨大人,簡直罪不可赦!”

    兩面宿儺:“……”

    媽的,童磨是誰啊?

    搶他手下,還篡改記憶?!

    第105章 【全文完】

    戰前。

    作為特級咒靈, 漏瑚和花御關系不錯,而花御會認識羂索,也是經由前者介紹的。

    這段時間,花御和漏瑚是分開行動, 它們湊在一起, 目標太大, 也容易引起咒術師的注意——以前當然是無所謂的,整個咒術界都是一個草臺班子, 負責監測的【窗】根本發現不了它們——但是現在情況完全不同。

    高專經過改革后正規了不少,連帶著輔助監督、窗, 這種后勤部門也不再隨意松散。

    從這些聲勢浩大且微妙的改變中, 漏瑚隱約嗅到了危機感:“找個機會查探一番。”

    這就是它和花御說的最后一句話。

    等到花御再聽到它的消息,就是羂索聯系上了它, 說:“漏瑚被祓除了。”

    聽聞這個消息,花御先是悲哀,隨即是憤怒,它想知道將漏瑚祓除的咒術師是誰?五條悟?

    羂索說,是那個聲名鵲起的結界術師, 桐原司。

    他問花御, 想不想復仇?

    花御點頭。

    它知道那個人類, 曾聽說他的實力與六眼不相上下,甚至更勝一籌。

    花御的實力要比漏瑚更弱,而漏瑚卻已經敗于他手,這就代表著花御更沒有機會。

    羂索提出了一個建議:

    【讓花御吞下宿儺的手指,借助宿儺的力量。】

    兩面宿儺的手指對人類來說, 是劇毒之物,但對咒靈來說, 卻是極具誘惑力的補品。

    不過相對的,由于手指蘊含的龐大咒力,咒靈需要時間去消化。

    可一旦吞下多根手指,咒力無法消化,反而有風險,會喚醒宿儺的意識,隨后占領花御的軀體。

    花御想起曾經羂索說的,如果讓高專持續發展下去,否則咒術師的力量會愈發強大。

    漏瑚的死就是證明。

    這對咒靈來說是壞事。

    于是花御沒有猶豫,它選擇了吞下手指,為漏瑚復仇。

    就這樣,羂索成功喚醒了身體是特級咒靈花御,靈魂則是兩面宿儺的畸形怪物。

    一股純惡的森冷從那具非人的軀體上逸散出來,若是心志不堅的,必定會被嚇暈過去。

    和花御類似精靈的氣質不同,此刻是純粹的邪惡。

    兩面宿儺蘇醒后的第一件事,原本是下意識想給自己抓個大背頭,結果沒抓到頭發。

    嘖了一聲。

    咔、咔——

    兩面宿儺抬起手,敲了敲眼眶里長出來的樹根,還挺硬。

    隨即他也認出了面前的人,千年前和他定下契約的女人,會把尸體做成咒物的羂索。

    下一瞬間,他的手已經掐在了羂索的脖頸上,猛然收緊:“這可和你說的不一樣。”

    羂索被掐到窒息,眼球突起:“是意外,有變數……”

    說話時,他沒有用反轉術式治療,也沒有反抗。

    或許是這種態度勉強取悅了兩面宿儺,噗通一聲,羂索就被兩面宿儺大臂一揮,甩了出去。

    “六眼?”

    兩面宿儺一邊問,一邊感受了一下,這只咒靈聲音偏女性,實際上是無性的身體,嘖,算了。

    暫用而已,到時候再換。

    “咳、不,不是六眼。”羂索摸著喉嚨,干啞開口,道,“是結界術師,比天元更強。”

    兩面宿儺在深山里轉了兩圈,找到了一塊還算不錯的石頭,雙腿大開,往后一躺。

    “你搞不定?”

    “是。”

    “喲,稀奇。”

    兩面宿儺一半驚訝一半嘲諷,羂索這個人他還算了解,實力不行,心眼比篩子多。

    即便是六眼,也沒見羂索這么退縮過。

    這下兩面宿儺是真的來興趣了,他挺好奇的,那結界術師是長了幾個腦袋,能玩得過羂索?

    “有他在,我的計劃就不可能成功,”說著,羂索抬眼,“所以,我先要得到他的身體。”

    明示宿儺出場。

    兩面宿儺笑了笑,敷衍道:“現在的我只有九根手指,等我集齊了,恢復力量再說吧。”

    他也能感知到手指還在,只是具體位置并不知曉。

    說完,兩面宿儺就朝山下走去,從山腰眺望,能看到人間煙火,他已經聞到人味了。

    不愧是現代,食物滿地爬。

    他準備先享受一番。

    “天元也參與其中。”從身后傳來的話阻止了宿儺的腳步。

    這次兩面宿儺是真的驚疑,“你都拉上天元合作了,整個咒術界不都是囊中之物,還無計可施?”

    羂索垂首,看不清她的神情:“是,那結界術師分外棘手。”

    兩面宿儺挑眉:“把你的計劃說說。”

    羂索:“我知道一件特殊的咒具,叫做【神陰鎖】,可調換靈魂,前提是滿足咒具發動的條件。”

    “我需要時間和空間。”

    “因此需要您拖住,或者殺死守衛在結界術師身邊的咒靈操使。”

    兩面宿儺想和六眼打,不過羂索早已安排好了六眼的對手——一個六眼的復制品。

    用了那具六眼嬰孩的尸體制成的咒物受肉,還摻入了五條悟本人的血。

    兩面宿儺想:真夠惡心的,不過是羂索的風格,她就喜歡用這種陰暗又黏糊的手段。

    不過復制品,也僅是復制品。

    六眼還未長成,自然死后制成的咒物也比不得全盛時期的六眼,即便混入五條悟的血,也不算什么。

    能牽制五條悟,大概率殺不死他。

    屆時再打也不遲。

    兩面宿儺點頭同意。

    “調換靈魂的條件是什么?”

    羂索并不隱瞞,說道:“兩方使用相同的術式或技能,在咒具判定的范圍內互相攻擊。”

    兩面宿儺:“技能,哪些?”

    “結界術、簡易領域,和領域,都可以。”調換的前提就是兩個咒術師做出相同的動作。

    這樣一來,靈魂的形狀就相同了。

    兩面宿儺對這個興趣不大,聽過就算,羂索見他意動,主動說明了一部分的計劃。

    “為了讓放松六眼的警惕,我會附身到星漿體上,與天元同化,這樣一來,六眼就不會察覺到我的存在。”

    兩面宿儺是知道“天元、星漿體,同化”的具體的,畢竟天元在古代也是個名人。

    兩面宿儺隨口道:“你與她同化,豈不是會喪失意識?”

    羂索微笑:“我的術式特殊,可以在還未徹底與天元的身軀同化前,爭取一段時間。”

    倒是忘了,換腦術式,一定程度上也涉及靈魂。

    所以,羂索是打算先合體,待等天元和結界術師同時展開結界的時候,發動咒具。

    讓天元和桐原司調換靈魂。

    這樣一來,桐原司調換到了天元的身體里,留在身體里的羂索,再與他爭奪身體的控制權。

    這也是她與天元的計劃。

    兩面宿儺“嘁”了一聲,毫不客氣地銳評道:“真夠費勁的!”

    他先前對羂索的評價沒錯,心眼多得跟篩子似的。

    兩面宿儺對那個叫做桐原司的結界術師的興趣是愈發濃厚了——

    能把羂索逼到這份上,有意思。

    “你們就篤定他會上鉤?”

    “絕對。”

    羂索說道。

    那是天元的底牌,如果出了什么岔,她會獻祭整座高專,以人為質,逼迫桐原司做出選擇。

    ·

    東京高專。

    學生們有些在歇息,有些在練習,還有些在上課,幾乎是同時,他們耳邊都出現了同一個聲音:

    【薨星宮,遇襲】

    學生們一個激靈。

    薨星宮遇襲了?!

    學生們揉了揉耳朵,腦袋熱血上涌,不過還是很快冷靜下來,趕忙去告訴老師。

    一問才知道,不止是他們,連老師們也聽到了那道聲音。

    老師們焦急聯系夜蛾校長,但電話那頭始終是忙音。

    這一來一回已經耽誤了一分鐘,不能再等了,老師們咬牙,讓學生們聚集起來,先保護好自己,老師們則是先去薨星宮支援。

    其中最靠譜的七海建人被老師托以重任,讓他看顧學生們。

    風雨欲來的氣氛即刻就緊張了起來。

    望著一群咒術師,七海建人皺眉,說出自己的想法:“我總覺得哪里不對,桐原老師已經離開很久了……”

    轟——

    這時,后山傳來威勢巨大的轟炸聲。

    不像是咒術師在打架,倒像是有兩方的核彈在攻擊。

    很快,又仿佛地龍翻身,又什么東西潛藏在深山中興風作浪,連帶著山上的樹木都被砍斷了一大片。

    倏然!

    兩根深海怪物似的巨大的樹木觸手從堅硬的巖石中破土而出,朝著某個方向攻去。

    仔細一看,是個咒術師!

    黑發,看起來年紀與他們相仿,體術頗為優秀,操控著各種不同的咒靈應付兇猛的攻擊。

    與此同時,從不遠處追出來一個身材偏瘦,發色有一塊玫紅的咒術師。

    他的術式似乎和冰有關,瞬間將狂亂揮舞的樹木觸手凍上了一層厚冰。

    “他、他是總監部通緝的…!”

    不遠處的話音戛然而止。

    跟在七海建人身后前來的,正是禪院直哉,薨星宮那邊的動靜太大,他也出來看看情況。

    誰知一來就見到了一場混戰,也見到了能夠操控冰雪的咒術師。

    冰系咒術師……

    兩次覆滅總監部,導致高層對其深惡痛絕,但掘地三尺,也沒有找到對應的咒術師。

    沒想到是這個人?!

    禪院直哉知道另一個咒靈操使是和桐原司一伙的,那冰系咒術師看起來也和他是一隊。

    什么情況?!

    禪院家的護衛將禪院直哉護在身后,見勢不對,低聲勸他離開高專,回去禪院。

    禪院直哉沒回答,他腦海里迅速閃過一個念頭:現在夏油杰和五條悟,都被分散了?

    或許是禪院直哉平日里就小心眼,喜歡琢磨人,他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敵人既然能潛入高專而不被發現,目的又是薨星宮的天元,那他必然知道天元的重要性。

    一擊得手也就可以了,即便是打不過,也是逃走或討饒,那么何必弄出這么大的動靜?

    這種分散式戰術……

    怎么感覺是故意讓他們落單,各個擊破的?

    想到這,他在后山里尋找某個身影,卻什么都沒找到。

    禪院直哉心里似乎在膨脹著什么,像只氣球——那個人那么強,是不會輕易死了的吧?

    “你們,去薨星宮。”

    禪院直哉命令道。

    “可……”

    禪院直哉不耐煩,眸中掛著些陰冷:“別給我廢話,快去。”

    ·

    另一邊。

    夏油杰很快也意識到了,另一個六眼、獄門疆,和招式詭異的、用的斬擊類似宿儺的咒靈,都是羂索的戰術。

    羂索的目的是——桐原司!

    光從咒力量上來說,夏油杰占優勢,但宿儺的戰斗經驗豐富,彌補了一部分的差距。

    再加上他附身的咒靈本身的力量,是個難纏的對手。

    里梅的到來正好。

    夏油杰需要他爭取一些時間,而他自己,則是要盡快趕到桐原司身邊去!

    【現在五條被另一個六眼纏住了,羂索復活了畸形的宿儺來牽制他】

    【而天元又對桐原早有覬覦】

    所有的信息湊在一起……

    夏油杰神情緊繃,他操控著咒靈,以破空的速度朝薨星宮飛去。

    驀然,一陣震動。

    在眾目睽睽下,不透明的結界再次從高專上空升起。

    與平時結界不同的是,這次的結界是直沖云霄的漆黑光柱,外表黝黑猶如泥沼,散發著不詳的味道。

    夏油杰:“?!”

    薨星宮內。

    同一天內,展開二次領域的天元與自己結下了束縛:

    【削弱對特級咒術師的攻擊強度,將必中術式的威力調整為二級咒術師及以下必死】

    簡單來說,天元沒有對桐原司設防,而將自己完全暴露在敵人眼里。

    隨著危險性的提升,以此作為交換,擴大了領域的范圍,將整個高專都囊括了進去。

    預定了高專學生們的結局——必死!

    天元構筑出來的虛影更淡,顯示她的本體也在不斷消耗。

    她維持著領域的手勢,唇邊多了抹勢在必得的笑容。

    “桐原,除非你展開領域與我對抗,否則……”高專只會留存不到一成的幸存者。

    “當然我知道,桐原,你不是什么圣父救世主,但我也知道,你‘無法’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去死,或者殺死他們。”

    天元笑意更深:“就和,曾經的伏黑甚爾一樣。”

    桐原司輕笑一聲:“怎么,你又知道了?”

    他握緊了手中的咒具,眼底深紅,隱約從被劃破的衣服里透出蒼白無血色的皮膚。

    系統尖叫:【一旦主線人物死亡超過一定數量,劇情值是要直接清零的,還會直接判定宿主任務失敗。】

    【如今高專的主線人物多得數不過來……一旦天元成功發動領域,積分清零,我們就會被直接排斥出去!】

    簡直就是,死路!

    【小冰人快遞送到了么?】

    此時系統也顧不得其它了,冒著被總局處罰的風險幫宿主看了一眼:

    【還差五十米,但是天元領域展開的攻擊,會比它更快!】

    差距是0.3秒。

    桐原司坦然一笑,輕聲嘆息道:【看來,我的運氣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系統:【…什么?】

    桐原司沒有再回復它,他的臉上浮現出了神愛世人的笑容。

    雙手攤開,淡紅色的指尖如綻放的蓮花瓣。

    以他為分界線,圣潔與邪惡并存,光輝與災禍各占據兩邊,涇渭分明。

    他如同神明獨坐高臺,俯視眾生。

    左邊森白腐朽的白骨裹挾著血腥,成為了猩紅彼岸花的養分,如同荊棘叢生的墮魔地獄;

    而右邊則是圣潔融愛,神龕降世,鮮花、晴空,幸福繚繞編織,如身處天堂仙境。

    桐原司立在中央,如神如魔。

    領域展開——「萬世極樂」

    在那一剎那,領域擴大數倍,與「胎藏遍野」爭奪領地,將整座深山都包裹了進去。

    兩個領域對沖,直接消融了。

    半空中似乎有什么光芒一閃而過,是個鎖鏈外形的咒具,其中一端似乎已經隱藏了起來。

    匆忙趕到的夏油杰心中一凌,不對,那個咒具不對勁,余光中看到了一個身影:“五條!”

    “老子知道——”

    五條悟拿到了上幾代的六眼咒物,甩脫了另一個“六眼”,瞬移了過來。

    此刻他眼睛比平時更加璀璨蒼藍,藍得有些詭異。

    不用夏油杰提醒,五條悟就知道用遠程攻擊將那個道具打下來。

    他的眼色是鮮有的凝重——在六眼的視野里,就像是一個渾身縈繞著黑氣的污染物。

    五條悟的術式瞬間發了出去,可他還是慢了一步,咒具已經生效。

    他們清楚的看到桐原司身上泛著一點光,似乎有生命體在呼吸一般。

    而薨星宮的巨樹中,也有光芒亮起,雙方標記都在閃爍,滿足了發動咒具的條件。

    條件滿足,咒力立刻生效——

    這一刻,天元的靈魂,就和桐原司的互換了!

    倏然,“桐原司”睜開了眼,感受著新的身體,無比愉悅。

    很快,那具枯朽的本體的腦袋,哦不,是桐原司的腦袋,就會被羂索的理智占領。

    她會得到自由和快樂,羂索么……就留在這薨星宮,頂替她的位置。

    羂索對時空之鏡深信不疑,只是可惜,聰明人反被聰明誤。

    羂索一直認為天元是個蠢貨,困在這薨星宮當著救世主,實在是個圣母。

    殊不知,反倒被天元將了一軍。

    真正的時空之鏡,早已在天元預言之后就被她毀掉了,一直放在盤星教的,只是天元的仿品。

    羂索,乃至于夏油杰他們看到的未來,自然是天元隨意捏造的未來。

    把水攪得更渾!

    在桐原司面前的反復無常,還有羂索面前的癲狂,都只是演戲而已。

    都是為了換取自由。

    如今謀劃成功,天元無比喜悅,遵循著桐原司往常的表現,對趕來的兩個少年微笑。

    只可惜,失敗了。

    “桐原司”瞇了瞇眼,眼前兩個少年已然是充滿敵意,一副對他恨之入骨的模樣——

    兩個大麻煩。

    被發現了,是她學得不像么?

    ·

    【宿主,您還…我……】

    “桐原司”倏然抬眸,敲了敲腦袋:“…誰在說話?”

    系統:【滋啦、滋啦——】

    而“天元”的腦袋中,則是傳來了熟悉的電子音,以及刺耳的警報聲。

    【有另一個靈魂正在與宿主搶奪身體,數據崩壞中!】

    【為防止系統信息泄露,請宿主快速脫離衍生世界,放棄任務,請宿主快速脫離衍生世界——】

    系統的聲音很著急,與先前插科打諢時完全不同。

    宿主的靈魂,實際上就是各種數據的投射,上輩子的記憶和系統,都是與桐原司綁定著的。

    可現在,桐原司靈魂里正在有人入侵,試圖讀取宿主的記憶!

    系統無比焦灼。

    一旦宿主的數據被另一串靈魂的數據替代,那么他就會感知到系統的存在,那就完了!

    衍生世界崩塌是小事,萬一被察覺到系統的存在,那就是重大事故。

    穿越局直接讓它吃不了兜著走!

    此刻的系統已經顧不上【劇情值】了,只能將宿主這種突發情況,看做宿主被受.肉。

    因此,宿主失去自我行動能力,繼而當成任務失敗,率先讓宿主脫離這個世界!

    廢棄這個衍生世界,這已經是系統能在這短暫的時間內,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系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宿主,快點同意,你之前積攢的積分雖然沒夠回到原世界,但能保底!】

    有保底,就僅需再通關一個世界。

    【我們需要盡快脫離這個世界,防止數據徹底崩壞,同時我會向穿越局申請,讓宿主重開一個世界!】

    【我可以保證,依舊還是咒回世界,也會保留宿主你的外掛,別再猶豫了,宿主!】

    系統不停地勸道著。

    ——總歸不過是一個衍生世界,宿主就當做副本去打就好。

    沒必要在一個既定崩潰的世界里徘徊,而且得不償失。

    那么多個衍生世界,那么多個夏油杰、五條悟和主角們,宿主也沒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

    系統苦口婆心地勸著。

    【現在這個任務已經做不下去了,舉目四望全是死路,宿主我們放棄吧!】

    放棄?

    桐原司不喜歡放棄。

    也不覺得另一個世界的夏油杰,和眼前的這個一樣。

    他們是不同的,桐原司低喃道,他從樹樁中走去,再次看望這個世界。

    桐原司之前就說,他運氣不好,正是因為運氣不好,才會考慮得更多。

    ·

    一瞬間,天空灰沉,不斷地吞噬著光,云朵烏黑,連綿沉重。

    天空沉重得幾乎要碎成幾塊,要塌陷下來,無來由的風暴裹挾著碎葉,在正片空間盤桓。

    風越來越大,越來越急促,周邊即刻變得沉凝漆黑仿若拼圖的碎片,即將要從天空崩塌下來。

    回顧以往,他在這里,所經歷的一切,像是海市蜃樓。

    一場驚險刺激的冒險。

    一場荒誕綺麗的美夢。

    自由、毀滅,瘋狂交織,像是夏夜里燥熱的、澎湃的一場迷幻夢境。

    那真的很美。

    ·

    桐原司:【抽獎吧。】

    系統茫然:【什么?】

    【羂索應該還沒有完全取代我,對吧,說明我們還有一些時間。】

    桐原司回復系統,他的聲音很輕快,似乎并不在為眼前的局面而煩惱。

    或者說,早有預料。

    系統也就是沒有實體,要不然早就急得上躥下跳:【這些時間也只能略作拖延,您還能做什么】

    桐原司:【我的積分只夠保底嗎?】

    系統連忙回答:【過了保底線,還剩一些,您是要購買道具嗎?現在這種情況,商城里……】

    【不買道具,抽獎吧。】

    系統:【…什么?!】

    【宿主,這都什么時候了?您還抽獎?!您也知道那個獎池抽出來的概率太小了,而且就算是您多出來的積分全部堆上去也不夠保底,肯定是虧的!】

    【那就全押。】

    系統不可置信:【您說什么?】

    【我說,全押。】

    桐原司:【我記得你們系統也是靠抽獎賺外快的,對吧?喏,就這些。】

    系統深吸一口氣:【…宿主,您這樣我總覺得是在交代遺產。】

    【別玩我了,只要你愿意脫離,下個世界,我還是你的系統。】

    到這個時候,系統其實已經有點語無倫次了。

    他們之間的對話完全是在腦袋里進行的,速度很快,因此在現實生活中,也才過去一秒。

    【我說真的,全押。】

    桐原司的聲音很穩:【系統,抽獎的程序還沒走完,世界是不會崩塌的,對吧?】

    【是。】系統,【但……】

    腦內對話的時間流速原本會加快,即便抽獎,也無法……

    【全押。】

    系統猶豫。

    【羂索率先和天元同化,繼而想和我搶奪身體,看上去確實無解。】

    【我死了之后,靈魂會消散嗎?】

    【不會,】系統,【我說過的,我可以帶您去另一個世界!】

    系統剛想繼續勸,忽然聽到了“噗呲”一聲,系統的賽博心臟即刻重重得跳了一下。

    什么聲音?

    從桐原司的太陽穴貫入的,是一把咒具,一把系統無比熟悉的咒具——

    天逆鉾!

    就是這樣一柄咒具,被人握著,親手刺進了自己的頭顱。

    系統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宿主,你……!】

    【你瘋了?!】

    腦海里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是羂索。

    她根本沒有預料到桐原司的行為,正瘋狂地運用反轉術式,修復被捅了的大腦。

    似乎還尤嫌不夠,桐原司迅速將天逆鉾拔出來,趁著自己還有意識,又捅了一次。

    左手驀然有了另外的意識,死死箍住右手:【這樣下去,不僅我死,你也會死!】

    羂索氣急敗壞。

    簡直是個瘋子!

    心跳聲如擂鼓。

    怎么會有這樣的人?

    分明是不同的外貌,渾身裹得像個木乃伊,本該是散發著腐朽氣息的不死者。

    而此刻,他的眼神卻是那樣讓人心驚。

    睫毛低垂,眉眼冷冽,即便臉頰削瘦,也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清寂。

    他一言不發,決絕果斷到讓人戰栗,毫不留情地將自己送至地獄。

    好狠心的人。

    他終于倒了下去,也失去了呼吸。

    羂索的意識化作一團縹緲的煙氣,她只能消逝。

    懷揣著極端的痛苦、不甘,憤怒,所有算計、陰謀,與攪弄風雨,雄心壯志,都化作云煙。

    羂索死在了自己的算計之下。

    被壓制住的夏油杰目眥欲裂,他嘶吼出聲:“司!”

    他的腦海中回蕩著那一幕,心口突如其來的劇痛,和痙攣,讓他喘不過氣來。

    讓人痛苦,仿佛在心臟下方懸吊了一塊沉重的石頭,重得讓人揪心、喘不過氣,又極盡震撼。

    氣管似乎已經成為了裝飾品,夏油杰竭力呼吸著。

    回憶如同震動的琴弦,曾經被他堆放腦海深處在某個角落的,那些略微違和的記憶,重新翻了開來。

    預言古鏡中,桐原司的死亡,似乎只是在不久之前。

    而現在預言成真。

    夏油杰從未感到自己這一血肉之軀的渺小,他站在天地之間,空蕩至極。

    心臟上似乎裹了一層黑色的荊棘,帶著劇.毒,就這樣插了進來,融入到了他的血肉骨髓。

    “夏油!夏油!”

    “給老子清醒一點。”

    耳邊傳來冰冷的語調,白發少年扯著他的手臂,疼痛讓夏油杰回了神。

    五條悟周身的氣息狂暴又混沌,他眼中翻騰著絕頂怒火,幾乎要把他的理智吞噬。

    六眼在瘋狂運轉。

    五條悟已經將內里是“桐原司”的身體搶了過來——

    他得救他,他可以救他!

    在另一個世界,被伏黑甚爾捅穿了腦袋的五條悟能夠依靠反轉術式活下來,桐原司也能!

    只要他學會反轉咒術!

    五條悟主動壓榨著六眼,消耗過大,導致他的額頭直接滲出了汗水。

    起初他還能面無表情,但很快,臉色就變得兇狠起來,他惡狠狠地看著躺在地上的桐原司。

    像露出爪牙的貓,仿佛在說“等你醒了,就要你好看”。

    ……

    “這算什么,你還沒回復老子的告白,混蛋!”

    桐原司望向他,口唇微張:【咒具,殺了我。】

    他的眼球微不可查地轉動,他的視野已經開始模糊了,只看到了那頭柔軟的黑發。

    桐原司的指尖動了動,世界陷入漆黑。

    下一秒,五條悟的手在抖,六眼告訴他,桐原司的呼吸已經徹底暫停了。

    桐原司手里多出了一柄咒具,它的外形,或許咒術師不會有其它的念頭,但系統知道——

    那是日輪刀。

    那本該是鬼殺隊劍士所使用的武器。

    刀身由吸收陽光的礦石鑄造而成,是唯一能對鬼造成傷害的武器。

    而在這個世界,桐原司直接獻祭了自己,以自身為代價突破了材料的限制,“鑄造”了一把日輪刀。

    系統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震撼到無法言喻:【……】

    宿主,曾經問我,你死后是否會化作咒具?

    就是為了這一幕嗎?

    以桐原司的死亡為代價,化成的長刀咒具,刀脊非常輕薄,刀刃猶如透明琉璃寶石。

    而刀柄是純黑的顏色,類似浮雕的花紋,仔細看卻很有童心,狐貍、貓,水母都有。

    夏油杰:“……”

    眼前起霧,灼熱的水滴落在了刀刃上,那璀璨如彩虹般的刀刃上。

    他不知道自己該有怎樣的反應?

    該是慶幸他考慮到了一切,還是該獨自悲痛?

    得到了桐原司的身體的天元看到了那柄日輪刀,她并不知道那咒具的術式是什么。

    可,仿佛從靈魂深處涌出的驚懼感,讓她原本盡在掌握的松弛感消失——

    不、不,夏油和五條不會殺她!

    他們舍不得這具軀體。

    桐原司本身更是強大的結界術師,比她原來的身體的天賦更強,只要她小心行事……

    天元寒毛直豎,她不再耽擱豎起兩根手指,在心中低聲呢喃:

    【由暗而生,比黑更黑,污濁殘穢,皆盡祓禊。】

    【扶搖而起,陡轉而落,混沌顛倒,無所可赦。】

    轟——

    “噗呲。”

    心臟被穿透。

    嗬!

    天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五條悟憤怒:“不準用他的身體,做這種惡心的表情!”

    灼熱的日輪刀穿透身體,仿若置身于烈焰地獄,讓天元難以忍受。

    更讓她恐慌的是,為什么結界不起作用?不對,是被抵消了?!

    在天元的眼中,時間似乎被無盡地放慢了,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遲緩至極的速度。

    足夠她看清楚。

    看清楚什么呢?

    掛在夏油杰脖頸上的吊墜。

    那咒具形狀圓潤,三條尾巴蓬松而柔軟,鑲嵌著兩顆紫色的寶石,充當狐貍的眼睛。

    里面貯藏了一個一次性的結界,天元也知道。

    因為那個夜晚,桐原司將這個小巧可愛的咒具送給夏油杰的時候,天元就在旁偷窺。

    怎么會……?

    里面確實是結界,卻是不是普通的結界,而是結界中,最為強大的一個分支——領域。

    是桐原司自己的領域。

    「萬世極樂」

    桐原司在制造咒具上的天賦居然也到了這種恐怖的地步,他不過才系統學習多久而已……

    任憑天元如何驚愕不解,在領域釋放之后,直接抵消了天元的結界。

    而日輪刀的刀尖,也順利送入了天元的心臟。

    天元在恐懼中癲狂又慶幸——

    她不會死!

    鬼的身體即便被砍去頭顱,挖去心臟,也不會死!

    能夠消融術式的天使,已經被關進了獄門疆,能夠與她抗衡的一次性結界只能用一次。

    所以即便有天逆鉾,也……

    “——”

    迎面而來的是拿著黑繩的五條悟,他直接將黑繩抽在她身上,遮蔽陽光的結界上。

    天元滿臉恐慌,她想要強行脫離日輪刀,卻被特級咒靈真人禁錮住,不得動彈分毫。

    她看著烏云褪去,余暉滿天,霞光萬丈,如同絢爛著的、也是燃燒著的火焰,隨著太陽的落下,也仿佛在燃盡自身,將一切都燃燒殆盡,如撲火的飛蛾,決絕地向結局俯沖。

    “不、不——”

    她像即將燃盡的火星,在不甘與絕望中,化作一捧飛塵,什么都沒留下。

    羽織失去了主人,軟堆在地上。

    夏油杰捧著那件羽織,仿佛還能聞到清淺的香味,他半跪著,似乎游離在清醒與夢境之間。

    五條悟去拿了天逆鉾,他堅信只要救活桐原司,就能再交換一次靈魂。

    所以他想給自己腦袋上來一刀。

    夏油杰沒有阻止他,此刻的時間在他的感受中變得漫長,又游離。

    好似是老天作弄,五條悟確實用這個方法學會了反轉術式。

    他嘗試復活桐原司。

    失敗。

    半晌,夏油杰說:“該怎么辦啊……”

    他在問誰?

    他也不知道。

    哦,得解決后患。

    宿儺。

    夏油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似乎又不知道。

    總之,他和五條聯手,祓除了只是半成品的兩面宿儺,死得灰飛煙滅。

    手指也都被消化,再無復活的可能。

    夏油杰無事可做,就這樣游離著離開了已經是一片廢墟的薨星宮,再往前走,看到了高專的學生們。

    也看到了父母。

    夜蛾校長,他似乎在流淚。

    說什么咒骸,復制了桐原司靈魂的咒骸,是桐原司早已確定的,要接替天元的咒骸。

    ……哦。

    他考慮了這樣多,夏油杰想。

    ……

    恍惚間,夏油杰似乎走過了很長一段路,遇到了許多人,做了許多事。

    當他走下深山、走過街道,穿過小巷,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耳邊是熱鬧的,也是寥落的。

    悵然間,他仿佛走到了目的地。

    夏油杰抬起頭看。

    是靜岡。

    萬世極樂教。

    他推門走了進去,燈下的影子被拉長,又格外清晰。

    夏油杰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拉開門跳了下去,里面沒有安裝燈光,他卻很熟悉。

    熟悉地走過一段路,到了一扇門前,他推門進去。

    夏油杰沒有開燈,他就這樣走了進去,仿佛有無數的記憶如潮水一般,在這寂靜的墻壁上傾瀉出來。

    輕快的嗓音猶在耳邊,又轉瞬即逝。

    夏油杰蜷縮在了沙發上,將自己埋在充斥著快要消散了的那清淡的氣味里。

    寂靜無聲。

    許久之后,他才沙啞著嗓音說:“這就是你的命運,所以從不與我說明,哈哈……”

    他笑得又輕又怪。

    “封入了領域的咒具,殺死自己的咒具,運籌帷幄,算無遺策。”

    “那…我呢?”

    人生是繁雜擾亂了的拼圖,他嘗試在其中尋找真相,可離得越近,反而越遠。

    胸骨隱隱作痛,每一口呼吸似乎牽扯著血肉里的絕望與茫然。

    胸口仿佛破了一個大洞,漆黑沒有盡頭,里面裝著什么,又空蕩,投下去的石子,仿佛永遠不會降落。

    ·

    漆黑空間。

    系統喚醒了桐原司,語調又驚又喜:【宿主,反派被滅,您的任務已經成功完成啦!】

    【您要回到原世界嗎?】

    系統很是欽佩,桐原司是它帶過的最棒的一屆宿主,一個世界通關,直接讓它飛升了!

    不僅外快賺得爽,任務評分也高。

    【這里是哪兒?】

    系統詳細解析道:【我們剛從衍生世界脫離,這里就相當于一個中轉站,等宿主確定去哪后,我會為您開啟通道的!】

    桐原司有點感知不到自己的四肢,低頭看也看不到什么,靈體狀態?

    【衍生世界現在怎么樣了?】

    系統嘰喳道:【原本即將崩塌的任務世界,最后被宿主您力挽狂瀾,又救回來了!】

    桐原司停頓了半晌。

    就在系統以為是它自己bug了的時候,一道聲音響起,很輕:【…哦。】

    【您,怎么了?】

    系統試探著問道。

    【……】

    【說不上來。】

    系統恍然大悟:【剛從世界脫出是會這樣的,會有戒斷反應,過一陣子就好了!】

    【對了,您之前不是全押抽獎了么,需要兌換獎品么?】

    桐原司:【嗯】

    系統一邊指揮著堆成山的盒子成批開箱,一邊頗為可惜:

    【說起來,宿主不是還準備開拓咒具師的事業線么?】

    雖然和主線關系不大,但系統覺得還挺有意思的。

    也算是一點遺憾吧?

    【……嗯。】

    忽的,一道金光閃過,伴隨著系統的一聲驚呼:【抽出什么大獎了,等等,好像不是獎品】

    【我看看,呃,入職邀請…?】

    一眼看過去,是鮮紅的公章,仔細一看,落款是穿越局,很是正式。

    系統驚呆,沒聽說抽獎能開出這個呀?難道是后勤同事錯把offer丟進獎池了?

    再一看,邀請上第一行的名字,寫的是【桐原司】。

    哦,桐原司……

    桐原司?!

    系統不信邪地橫看豎看,確定是宿主的名字無誤。

    恰巧這時,領導的頻道內語音也鋪天蓋地地朝著系統砸過來:【你那嘴是被膠粘住了?!】

    【這種優秀人才放在你面前,你不招攬,你程序是不是壞了?】

    【你是不是又逃了定期維修,你想返廠嗎?!】

    系統:【……】領導,我聽出來你是罵我腦子不好了。

    【但局里招攬,不是要走流程的么…?】

    領導:【那你宿主是一般人么?】

    【……不是。】

    領導:【那不就得了!好歹是宿主和系統,共事一場的關系,你給我使把勁,別把人放跑了】

    系統也不繞彎,直截了當地跟桐原司說了這事,讓他盡管提要求。

    桐原司垂眸:【我想回去。】

    系統一懵:【哪兒?】

    【衍生世界。】

    頓了頓,【不可以嗎?】

    系統如夢初醒:【當然可以,只要世界沒崩壞,作為穿越局的員工,只要申請,就可以進出衍生世界!】

    【好。】

    桐原司哂然一笑。

    ·

    萬世極樂教。

    一個黑發青年似乎是第一次來這,看著很是面生,看上去年齡也不大,二十歲左右。

    不過他長得乖,五官也好看,氣質偏寧靜,不說話時候會給人一種莫名的距離感。

    他唇邊的弧度很淺,但并不冷淡,讓人心生好感。

    他走到門邊,詢問著門口負責接引的黑衣教眾,道:“請問,教祖今日還見人么?”

    “不見了。”對方搖頭。

    見黑發青年年齡不大,長得也面善,教眾不禁提醒道:“下回你早些來,過了傍晚五點,教祖就不見人了……”

    “尾松,你在和誰說話?”驀然,一道聲音傳來。

    尾松一貴連忙道:“田沢先生,是一個想要拜見教祖的信徒,我讓他明天再來。”

    “信徒?”

    從拐角處走出一個中年男人,氣質溫和,眼尾的幾道細紋反而為他增添了親和力。

    他看到了黑發青年,微怔,隨即立刻反應過來,鞠躬:“請問,您的名字是?”

    “桐原司。”

    田沢眼睫一顫,平緩抬眸,瞳孔中倒映出他的輪廓:“您稍等,我進去通報一聲。”

    尾松一貴驚愕:“……”

    雖然這違背了田沢往日的行事風格,但他沒有傻到驚呼出聲。

    ……

    田沢通過了一扇扇障子門,無聲地抵達了最深處的房間,這里燈光昏黃,反射著寶石的璀璨光芒。

    坐在室內的人穿著宗教服飾,似乎是在低頭雕刻什么。

    隨著他的動作,耳垂上的琉璃耳釘如水上光粼般的晃動著。

    田沢先生的聲音古井無波:“杰君,有客人來訪。”

    “他自稱是教祖。雖然外表不同,但給人的感覺,很像。”

    雕刻木頭的聲音倏然一頓,“呼”的一下,那人吹了吹手上的木屑。

    然后,神情散漫地抬起眼,露出那雙幽紫的深邃雙眸。

    真是夏油杰。

    “既然仁叔都說像,那必定是像的,”夏油杰輕笑一聲,“相較于之前那幾個,倒是進步了……”

    自從薨星宮事變后,總會時不時地來這一出。

    那個人的離去,猝不及防,給了太多人打擊,組屋重男甚至一度暈厥,后來還與夜蛾校長起了沖突,辭去了高專教師的工作。

    田沢垂眸,說道:“您與悟君的存在,讓他們寢食難安,就會鍥而不舍地尋找突破口。”

    根據記錄,薨星宮事變后,夏油杰詛咒了已死亡的結界術師桐原司,催生了一只特級咒靈。

    代號為【 】。

    空白。

    或者說,無人敢為它命名。

    桐原司死后,夏油杰就是個瘋子,制造了一只特級咒靈,五條悟也不遑多讓,直接屠了五條滿門。

    這樣的前提下,那只咒靈的存在就顯得特殊起來。

    咒術界高層心驚膽顫,生怕夏油杰一個不順意就開始發瘋,但出乎他們預料的是——

    夏油杰那古井無波。

    他按部就班地上學、畢業,接手了桐原司的萬世極樂教。

    早田真花等人起初排斥他替代原教祖的行為,后來氛圍也不算太好,勉強共事。

    期間,五條悟嘲諷他對一只咒靈睹物思人,是瘋得厲害,夏油杰半撐著臉頰,神情淡漠,說“你可以殺了它”。

    五條悟沒殺,轉頭和夏油杰打了一架。

    再然后,那只咒靈不見了蹤影,大家都在猜它是悄無聲息地被夏油杰祓除了。

    田沢:“您要見他嗎?”

    “不見。”

    夏油杰又拿起木雕,聲音很輕,道:“帶遠點解決了吧,別讓血腥氣飄得太近。”

    他不喜歡。

    夏油杰說完,從幽暗的角落里滲出一個人影,身上布滿縫合線,藍色長發,是特級咒靈,真人。

    這些臟活累活,派給他最合適。

    忽的,墻頭傳來一些聲響。

    “鹿紫云前輩,別總是走墻上。”夏油杰隨意道,“最近組屋師父不是叫你……”

    散漫望過去的動作一頓。

    “教祖大人。”

    他撞上一雙波光瀲滟的桃花眼,眼含清澈,笑起來亮晶晶的。

    黑發青年輕巧地坐在高墻上:“我總等人也不來,等不耐煩了,就抄了個近道。”

    腳尖離地面還遠,晃悠著。

    很是悠閑。

    夏油杰沒有動作。

    黑發青年伸出手,自然而然地示意:“抱我下去?”

    夏油杰腦袋里一下清醒了,他幾乎是忘記自己是怎樣動作的。

    黑狐木雕被他的衣袖帶落在地上,咕嚕滾了兩圈。

    等他回過神來,他已經將頭埋進青年的脖頸里,感受著脈搏的跳動。

    桐原司能感受到,咫尺之間,夏油杰的嗓音低沉,帶著些顫:“你是誰……”

    指尖在他身上游走,從耳垂到脖頸,再一路往下。

    腰被掐得很緊,要是脫了衣服,絕對能看到指印。

    “你是誰?”

    他執拗地問道。

    “桐原,桐原司,”黑發青年說,蹭了蹭,“杰,是我,抱歉,這是遲來的道歉。”

    一只大手拂過他的臉,將碎發撥弄,抬起他的臉。

    他被抬起下頜,唇里闖入了不速之客,剝奪他的呼吸,糾纏里帶著一股狠勁。

    泄憤的意味。

    說是吻,其實也不然,桐原司喉結浮動的脖頸上撫上了一只手,摩挲著,似乎帶著一些警告。

    很久,薄唇變得紅腫,散發著刺痛。

    兩人的距離很近,小聲喘息著,四目相對,能從互相的眼底看清屬于自己的輪廓與色彩。

    “……”

    半晌,夏油杰說:“結婚。”

    桐原司:“嗯?”

    “說婚禮誓詞的時候,你將它當做束縛,說給我聽。”

    To have and to hold from this day forward, for better, for worse, for richer, for poorer, in sickness and in health, to love and to cherish, till death do us part.

    從今往后,不論境遇好壞,貧窮富裕,生老病死,誓死相愛,永不不分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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