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美aaaaa_无码aⅴ精品一区二区三区_嫩草影院永久久久精品_被黑人粗黑大肉奉视频_久久久久亚洲最大xxxx_特级a欧美做爰片毛片

普項小說網 > 其他小說 > 中世紀女領主 > 180-190
    第181章 穿越中世紀181

    瑪蒂爾達出現在紀堯姆面前, 是佩羅伯爵夫人事情不久之后,一次宮廷晚宴上。這次晚宴上,她和另外幾位貴族少女, 一起穿上了一樣的白色裙子,在快樂的音樂中跳著跳步式舞出場——不管宗教上對舞蹈是多么深惡痛絕,也無法阻止國王和諸侯的宮廷里出現舞蹈。

    一些大型的宮廷宴會、宮廷節慶上,貴族女性, 甚至貴族女性和貴族男性結伴跳舞,都是挺常見的。

    當然了, ‘常見’并不意味著這件事就不引人注目, 就不會讓看的人想入非非了。更何況,這次可不是什么動作很小的踩點舞,而是跳步式舞蹈!

    具體來說,這次是一種需要抬腿跳得比較高的圓圈舞,別說在宗教人士了,就算是在路易莎這個現代人看, 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在激烈的運動中,因為夏季衣物相對輕薄得特定,少女們的胸部都要呼之欲出了。

    現代,哪怕是一個只跳過廣播體操的女孩兒都該知道,很容易跳著跳著就‘跑杯’了,非常不雅。平胸姑娘還好,發育情況好一些的女孩兒是真的尷尬,所以要么特別注意自己的動作, 要么就穿緊繃繃的運動內衣。

    而中世紀么,是不用指望有現代那么好用的內衣的。這樣激烈運動的時候,但凡是一個女孩發育得比較好, 都難免尷尬——這大概也是跳步式舞蹈相比起動作幅度小,且節奏舒緩的踩點舞,更加不能為保守人士接受的原因之一。

    真要說跳步式舞蹈的抬腿有多高,動作有多誘惑,比得上后世的大腿舞、康康舞之類,那肯定是沒有的。從路易莎的角度,甚至覺得那些舞蹈動作過于‘樸實’了……所以,讓跳步式舞蹈尤其被忌諱的,果然還是跳舞時另外的場面吧。

    事實上,當這些姑娘們跳著跳步式圓圈舞出場時,一些嚴肅的宗教界人士已經起身退場表示抗議了。嗯,這里面不包括路易莎如今的大伯子瑯城大主教,他是出了名的不嚴肅,作為一名大主教,他的生活依舊是世俗王子的做派。

    敢于在宮廷里跳跳步式舞蹈的貴族少女,不得不說,每個都是不同尋常的。但即使是在不同尋常的姑娘們中間,瑪蒂爾達也顯得尤其突出。她高高揚起頭,四肢舒展,一點兒不畏懼、畏縮,仿佛一只驕傲的天鵝一樣跳舞。

    哪怕是對舞蹈頗有微詞的人,看到她的姿態,也很難說什么。仿佛抓著不雅的地方說,是自己思想下流了。

    “那位小姐好像從沒見過,那是誰家的?”有人已經忍不住打聽起來了,就在路易莎旁邊,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是蓋拉德男爵的女兒,她很少有進宮的資格,所以您沒見過。不過我曾經在別的地方見過她,那可真是個極有魅力的姑娘,聽說有好幾位出色的年輕人都在追求她,就是不知道誰能成功了。”立刻有知情人放出了‘情報’。

    有人能比較中肯地看待,當然也有人不屑一顧,就此說道:“如今的風氣就是這樣,越來越下流輕浮!這樣的姑娘,要是在過去,真正像樣的騎士是看都不會看的。與其說是貴族小姐,還不如說是一個娼妓一樣了!”

    大家各有看法,就有人問到了路易莎頭上,路易莎想了想就說:“我也覺得這些小姐們很可愛,恰如其分地展現了年輕的活力。至于說這樣的舞蹈該不該出現在宮廷,我只能說,這得問組織今晚表演的總管,還有其他人……這總歸不會是姑娘們自作主張。”

    這就是把矛頭輕輕轉移了一下了……的確,這種晚宴上的表演也不是臨時決定的即興表演,肯定事先都是有規劃的。別說幾個姑娘自己能決定了,她們主動都不太可能,更大可能就是半推半就而已。

    當然,路易莎不知道,這幾個姑娘中還真有自己主動的,比如說瑪蒂爾達……

    瑪蒂爾達就在大禮堂中央隨著音樂和歌聲跳著,動作富有韻律,每一下都很好地跟上了節拍。與此同時,她的雙眼水潤、媚眼如絲,隨著她的視線在滿場流轉,一下將不少男人都迷倒了——她并沒有格外著重紀堯姆那兒,今天只是吸引一下注意力而已。

    她可不覺得一個心有所屬的男人一次就能搞定,而且她覺得那樣也太明顯了,容易落入下乘,就像佩羅伯爵夫人一樣。

    然而,瑪蒂爾達并不知道的是,紀堯姆甚至沒看這支舞。意識到這支舞是什么樣的舞蹈后,他就皺著眉、側過頭不去看了——紀堯姆對路易莎的喜愛,讓很多人下意識忽略了,他原本是一個多么嚴肅的人!

    路易莎并不是傳統的那種女士,有的時候顯得過于大膽了,很多人就認為紀堯姆就是喜歡這樣的。嗯,這倒也符合一些人的思維,畢竟現在許多男人就是這樣的,嘴上說著傳統小女人最好,溫柔賢淑、事事順從。但一個打破平常乏味生活,充滿生命力的女人,才能迅速吸引他們。

    然而,現實就是,紀堯姆真的是原書蓋過章的那種‘騎士的典范’,在‘傳統’這一點上不必懷疑。除了愛上路易莎這一點,讓他突破了一些自己的常規,其他其實也沒變……雖然俗氣,但有些話是對的,譬如‘愛情真偉大’,能讓人打破藩籬。

    這場宮廷晚宴之后,瑪蒂爾達小姐們這支舞也成了一時議論的話題。第二天,路易莎和女伴們見鞋匠和裁縫時,大家還在說呢!

    “殿下,您在娘家時跳舞嗎?”博福特伯爵夫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樣問道。

    路易莎搖搖頭:“不,平常我們演奏樂器、唱歌,但不跳舞……我倒是考慮過學一下跳舞,那可是鍛煉身體的好方法。但跳舞始終是受非議的,我又不是真的喜愛它,于是也就算了。想要鍛煉身體,也有別的方式嘛。”

    真要說運動量,路易莎打網球的運動量可比現在的舞蹈更大!

    其他人都不知道路易莎的話題是怎么從舞蹈跑到鍛煉身體上的……此時的人們對舞蹈諱莫如深,肯定不會研究那是不是能鍛煉身體什么的。

    “您雖然不跳舞,但您對舞蹈的觀念是我見過的、最平和的了,居然首先考慮的是跳舞鍛煉身體,而完全沒有想過它對道德的意義。”博福特伯爵夫人聽了后笑著道:“您該聽聽王后殿下的神甫是怎么說的,照他的說法‘舞蹈是一個怪圈,圈子的中心就是魔鬼’!”(注一)

    “什么事情都要和道德說教扯上關系,這是非常可怕的……”路易莎沒有說更多,因為在當下的社會氛圍下,這也沒法再說了。

    說是現在是中世紀中晚期,社會風氣松動,已經有禁欲轉向開放,可這實際依舊是個傳統社會,天主教占據絕對優勢。‘文藝復興’尚未來到,‘宗教改革’更是遙遙無期。

    “噯,別說那些了,還是看看這次要定做的衣服吧。”路易莎轉移話題,指了指裁縫拿來的布料:“這次可是菲利普王子的婚禮,我才出錢給你們做一身禮服的,可別錯過機會了,快點兒做選擇吧。”

    菲利普王子和伏京公爵之女伊麗莎白馬上就要結婚了,最近西岱這邊也在為這事兒忙碌。這件事對路易莎的影響倒不大,畢竟安娜王后既是王后,又是菲利普王子的母親,這件事理所當然是由她主持的。

    她不放心路易莎這個敵人幫忙(因為紀堯姆,也算是敵對了),路易莎也不會主動攬事,結果就是路易莎樂得輕松。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給身邊的侍女、騎士什么的,都定做一身新的禮服,讓他們到時候體體面面的……這也算是此時主人們應盡的義務了。

    能免費做衣服,那當然是值得高興的,女士們立刻為此嬉笑打鬧起來。在禮服款式和布料選擇上舉棋不定,覺得這也好、那也好,每一個細節的推敲都得花一番功夫。今天來了不少裁縫,他們當然也不會催促這些貴人,只是配合貴人們的種種想法,回答可行不可行而已。

    路易莎這次倒是沒定做禮服,實在是她結婚時定做的衣服太多了!到現在甚至還沒穿遍。到時候只要找一件隆重的、沒穿過的禮服穿就好了,實在沒必要又做新的——她不算節儉的人,但也有現代人務實的一面安,實在做不到大貴族無節制的奢侈浪費。

    不過這會兒她也沒閑著,她將鞋匠叫到了跟前,又讓人去請紀堯姆。

    紀堯姆不一會兒就來了,才知道路易莎是要讓人為他做鞋,為此需要制造一對和他的雙腳一模一樣的模子(其實就是鞋楦)。

    去除鞋襪,鞋匠就用便于塑形的紙包住了紀堯姆的腳,一張一張的小紙片用膠水彼此粘黏,確保嚴絲合縫。最后,因為太過嚴絲合縫了,紀堯姆的雙腳甚至無法在不破壞外面的包裹紙的前提下,從中脫出。

    不過這也不是問題,畢竟那只是紙而已,所以可以用剪刀剪破,直接分割下來。這時候做鞋,就經常用這種分割下來的鞋片裁割皮革,再用來拼接縫紉成鞋子。只不過,路易莎的御用鞋匠,并不直接使用這些‘鞋片’,而是先用它們做鞋楦,再用鞋楦做鞋子。

    但這些紀堯姆就不知道了,他還以為就是普通地做鞋子呢!

    “我有很多鞋子,完全足夠穿了。”紀堯姆有些遲疑地說。他一方面覺得做新鞋毫無理由,另一方面又沒法生硬拒絕路易莎,只能委婉地說明情況……嗯,這對紀堯姆來說已經是非常委婉的話語了。

    “當然,您有很多鞋子,不過那些鞋子并不舒適……這一點,我之前沒想到,因為過去半年多的時間里,我們也都沒有做新衣新鞋。這次因為菲利普殿下和伊麗莎白小姐的婚禮,倒使我想起了這件事。”路易莎拉住紀堯姆的雙手,讓他好好坐在椅子上,方便鞋匠操作。

    “我知道,您因為經常行軍打仗的原因,算是非常重視鞋子是否舒適的人。但請您相信我,您過去的鞋子,絕對不能和我的鞋匠制作的鞋子相比。”路易莎非常篤定地說。她當然篤定啦,她的鞋匠可都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現在做的鞋子,至少在皮鞋、皮靴這個品類里,比后世的不會差!

    要說加工條件、材料什么的不如后世,那是一些高科技鞋!真要說傳統的鞋子,后世有錢人會定做的全手工制作的鞋子,只要琢磨出了制法,中世紀和后世能有什么差別?

    鞋匠笑呵呵地剪下鞋片,回頭就用這個制造了鞋楦。

    再路易莎的引導下,他們現在做一雙真正的好鞋已經相當復雜了。回去之后,他造好了鞋楦,就用按照一定規律剪開的鞋片,如舊式一樣裁了一些皮革出來。都是最好的頭層牛皮,這些牛皮片都是足夠做兩雙鞋的——因為這就不是單鞋!

    裁好皮革后,這些皮革并不是直接使用的,而是得先削邊。邊緣是留給縫紉拼合用的‘余量’,為了不在縫起來后,這些‘余量’太影響鞋子,肯定是得修剪、削薄一些才好的……這種細節,正是現在堪稱原始的制鞋業沒能考慮到的。

    削邊之后就得打孔了,一些是外層皮革的裝飾孔,做一些鏤空花紋,還有一些就是便于縫紉和鞋帶孔了。這些都是在最初就心中有數,要一五一十做好的,不然后面再做就沒有現在片狀皮革的狀態做著方便了。

    打孔完畢,就能用上蠟的細麻線將片狀皮革縫紉起來了,兩層鞋面逢起來時要注意上下,還要注意時時刻刻和鞋楦比著來,不能有一點兒不合的地方。如果有,就得趁著縫紉階段進行調整。

    這樣鞋面就差不多了,相比起眼睛能看到的鞋面,鞋底部分要復雜太多太多了。這也是后世制鞋的精華所在,畢竟鞋面其實就那么回事,古今差別并不大。真正徹底改變鞋子的實用性、舒適性的,就在鞋底!

    鞋底先要用鞋片裁剪下來,但這就不是用那種頭層牛皮了,而是用沒揭層過的完整牛皮。這種皮革非常厚,而且保留了厚實暄軟的部分,做鞋底是更合適的。

    裁剪下來的鞋底軟化厚直接就用釘子以一定方式釘在了鞋楦上,這是為了定型!釘好后還得對鞋底修剪,修邊、削邊、刮掉表面革層等都不必說。更重要的是,得鉆洞納鞋底,這倒是和路易莎上輩子時,城中村里的老奶奶,喜歡手工做的棉鞋很像了——從店里買來現成的鞋底,再用不要的舊衣服做鞋面,這樣的鞋底也是要鉆洞,這樣才方便和鞋面接到一起。

    ‘納鞋底’完畢后,鞋面就可以和鞋底接到一起了,這里用的是鞋面包底的做法。鞋面下緣早留好的余量可以包住鞋底,然后就是打著規律的褶子包住并上釘子固定,這里用釘子也是定型。這樣定型中的鞋子,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做下一步。

    這段時間也不會閑著,可以做別的鞋子嘛。

    定型時間夠了,才會將之前鞋底和鞋面都釘到木頭鞋楦上的釘子起出來,然后用膠水粘合。也不用懷疑此時的膠水的粘性,實際古代已經使用膠水粘樂器、家具、弓箭、器皿什么的了,合用的膠水一直是有的。

    甚至后世修古代文物,為了修舊如舊,還會制造這些古代膠水,看修理效果就知道了,確實可用。

    更何況用膠水貼好之后,也得上釘子呢!這些釘子沿著鞋面包住鞋底的部分釘了一圈,當然,不能釘得太深入,雖然鞋子里面還要墊鞋墊得,那也不能釘子露頭啊!鞋底釘子沒釘下去得部分,得用錘子一一錘彎,盡量貼在鞋底上。

    再然后還得修剪一番皮革,之前雖然也修剪過,但到底沒到最后,肯定得為后面留余地,沒有修剪到底。而等修剪恰當了,就可以固定特異沿條了——這個特異沿條,其實就是一根皮條,也是用整個的牛皮裁出來的,有相當的厚度。

    特異沿條軟化處理后就沿著鞋底邊緣貼了一圈,只有鞋跟部分沒有。貼好的特異沿條,還得用上蠟細麻線縫在之前納鞋底鉆好的小孔上固定。之后就是在這根特異沿條內,貼一層鞋底,這樣鞋底就平齊了,方便之后繼續制鞋底。

    這之后要貼一個半鞋底,只有后半個鞋底,這也是為了鞋子更舒適。再貼一層完整的鞋底,連沿條也要蓋住的那種。當然了,鞋底用的牛皮都是完整厚實的那種,并且使用前都會掛掉表面光滑的革層。

    到這時候,操作就比較考研技術了,不再只是修修剪剪,而是得削切打磨這層鞋底,得到楞線。再然后,取另外的厚牛皮鞋底,手工鏜出型來,與上一層鞋底的楞線相合——這個是為了足弓起楞,發那個之塌陷,后世的鞋子這個位置會加鋼條。

    這就是最后一層鞋底了,而且比較特殊的是,這層鞋底不需要掛掉光滑的革曾,但需要在邊緣揭開這薄薄一層革。不用完全揭開,就是沿邊揭開一點兒。

    這主要是因為一層一層貼上去的鞋底,這時候還要用細麻線沿邊縫一圈固定(不涉及到鞋面和第一層鞋底)。到時候這看起來不好看,也不利于防水。所以這揭開的這一圈革,就可以在里面的牛皮因為修剪被削取后,恰好向上包住幾層鞋底和沿條。

    多余的一點兒就是向鞋面與鞋底間的縫隙楔進去就好,外面看上去就完美了。

    當然,到這里一雙鞋還沒有做好,還得做鞋跟。鞋跟要用四層厚牛皮,第一層得做成U形,就像馬蹄鐵一樣。這里粘貼到鞋底上后,貼兩層普通的半月形鞋跟,再就是上釘子。一半是普通釘子,直接釘到底就行,另一半要長一些,會露出一些。

    長一些的釘子會用特殊的工具去掉釘子頭,這就成了朝外尖尖的暗釘了,最后一層半月形鞋跟上雖然也有膠水,但為了固定,按到這樣的暗釘上顯然是更穩固的。

    到此,一雙真正的好鞋總算完成了90%,之后就是一系列打磨、上蠟,并在鞋底用一種特別小的、上有麻花花紋的滾輪去燙。這種滾輪頭會在火上烤一烤,燙上去就能形成花紋,這些花紋菱形分布在鞋底,是用來防滑的。

    鞋匠真的做的特別用心,甚至考慮到了紀堯姆不比路易莎,經常要外出。還在鞋底足尖那一點兒容易磨損的地方,削掉了一層皮,換裝了一小條金屬片上去防磨損……

    這樣精心制作的鞋子,一次做了兩雙,一雙是短靴,另一雙就是正常皮鞋的樣式——按照路易莎的吩咐,是那種系帶式的牛津鞋款。

    在菲利普王子的婚禮前,總算來得及送到了紀堯姆面前……說實話,紀堯姆就算沒有試穿這雙鞋,也覺得它們很不錯,因為那精細挺闊的樣子,就不像是普通鞋子。這讓紀堯姆想起來路易莎平時穿的一些皮鞋,差不多就是這樣。

    不過路易莎是女士,在他看來會喜歡精美東西是天性,所以他平常看到也不會覺得那更好穿,還以為就是樣子好看一些而已。

    但現在,真的試穿上了,才知道是完全不一樣的——如果給紀堯姆一身好衣服,他不會有這種感覺,他從不追趕如今宮廷里所謂的時髦,衣服什么的,合身就行了,再就是冬天要暖和。但鞋子不一樣,鞋子不好穿是真的會影響到做事的!

    對一個務實主義者來說,這點就很重要了。

    “您有一個非常出色的鞋匠。”紀堯姆從來不為這些稱贊人的,這次卻是破例了,他的確是非常喜歡腳上的鞋。

    第182章 穿越中世紀182

    路易莎的御用鞋匠不止一個, 她當初調教鞋匠時就有意‘普遍撒網,重點培養’,只有讓更多鞋匠了解她的要求, 才能有真正有天賦的鞋匠出頭……她是抱著這樣的想法做的。這就讓特魯瓦一些手藝較好的鞋匠,或多或少都接觸到了新的制鞋技藝。

    在布魯多宮廷里,有一些人追隨路易莎的選擇,或者說‘潮流’, 找她喜歡的鞋匠定做鞋子。這樣嘗試后,立刻就明白新式皮鞋的好處了, 之后就是新式鞋慢慢在布魯多宮廷增多。

    不過, 這在西岱無疑還未為人所知,除了路易莎和她身邊的人,還沒有人穿上這類鞋。主要是,除了服務于路易莎的鞋匠,也沒有別的鞋匠會做了。

    但自從紀堯姆穿的新鞋被人注意到后,情況就不同了——不同于此時各種常見的鞋子, 包括最為人所熟知的那種長尖頭鞋(這可不是后世那種尖頭鞋,而是真的伸出的尖頭影響到走路,平常得用一根鏈子向上吊起,固定在小腿的那種鞋,也是中世紀題材的影視劇里,對于男鞋常見的刻畫),不算夸張,可就是顯得尤其精美。

    有一種花里胡哨不在表面, 但又因為其精美,不會淪為平庸的出眾……這個時代,貴族中可不流行什么‘內斂的奢華’‘低調的內涵’。有錢有勢的貴族就是要大大咧咧顯露出來, 穿紅掛彩、穿金帶銀,什么素凈、矜持、文靜……都是不存在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這鞋是紀堯姆穿出去的。這可是王太子,天然就在聚光燈下,身上任何細節都會被其他人拿著放大鏡觀察。即使他本人沒什么做時髦人物的意思,也很容易引領潮流。過去紀堯姆身上從未出現新奇東西就算了,現在他的鞋子明顯不同了,大家當然一下就發現了。

    很快被人發現之后,就有人知道了新鞋的來歷,找上了路易莎的御用鞋匠定制鞋子。因為這些新式鞋明顯好穿得多,而不只是外表精致,立刻就引起了追捧……不過這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紀堯姆剛穿上新式鞋,正是菲利普王子和‘伏京的伊麗莎白’婚禮期間,主要注意力都在這里了。

    當然,正如一早的安排,這事兒只把安娜王后忙了個人仰馬翻。至于路易莎,得益于安娜王后的不信任,悠哉游哉地度過了婚禮前的準備期。直到‘伏京的伊麗莎白’的婚嫁隊伍抵達了西岱近前的一座小鎮,她才有了第一個正經任務。

    即作為兩個迎親代表之一,去到了‘伏京的伊麗莎白’下榻的城堡。

    當初路易莎來西岱和紀堯姆結婚,也有這么一出。迎親代表要一男一女兩個,當初路易莎結婚時,男性是紀堯姆同父異母的兄長路易王子,也就是瑯城大主教,女性則是西敏公爵夫人。他們兩人身份上完全足夠,也都是王室成員,是十足十的合適。

    現在的話,男性代表依舊是瑯城大主教路易王子,女性代表變成了路易莎……這主要是,真的來說的話,路易莎作為現在王室之中地位第二高的女性,肯定是更合適的——地位最高的安娜王后又不可能做迎親代表去迎接自己的兒媳。

    再者,之前安娜王后因為防備紀堯姆和路易莎,表現得實在是太過了,真是一點兒不讓他們插手這樁婚事啊!全然不管,能有這樁婚事本來就是紀堯姆一力促成的結果……

    雖然路易莎自己不在乎,婚禮的準備期間,她算得上全程隱身,能夠躲懶對她可太好了。但別人不這么看啊!正常情況下,大家可不會放棄這種露臉的機會!這不只是面子,也是一步步實實在在握有權力的方式呢!

    就像路易莎在布魯多時一樣,要做事才能有權力到手,道理是一樣的。

    大約也是為了顯示自己沒那么小心眼,王室依舊團結,這種時候安娜王后也不得不讓路易莎出面做迎親代表。反正這個工作雖然露臉、重要,卻不需要做事,也就談不到侵蝕權力了——對此,路易莎當然無所謂。

    她倒不是不在乎權力,哪怕為了能夠一定程度上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她也是要抓住一些權力的,就像她在布魯多時做的那樣。只不過她很清楚,現在和安娜王后爭,根本沒有意義。不止別人看著難看,有安娜王后這個名正言順的正牌王后抵擋,她也很難順心。

    事倍功半,甚至‘功半’都達不到,何必呢?

    而且她知道紀堯姆不久就會繼位了,到時候安娜王后自然會‘退讓’,她也能理所當然地以女主人地身份掌握應該掌握的……有什么可著急的?

    在路易莎和瑯城大主教來迎親時,他們的一切行為都非常有分寸,換個說法就是有禮有節,但親近不足——這也很正常,他們此前都沒有見過這位‘伏京的伊麗莎白’,路易王子還要對未來弟媳避嫌,就更別說了。

    不過路易莎倒是對這位‘伏京的伊麗莎白’有那么些印象:原書之中,她也是有過出場的,雖然她不是某個女配,和菲利普王子這個男主角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糾纏。

    準確地說,她在原書中,是以弗朗索瓦王子的妻子身份出現的……對,就是男主菲利普王子同父同母的弟弟,這一輩王子中最小的那個。

    這說起來也是‘蝴蝶效應’了,原書中,紀堯姆成為王太子后,和女主角‘波茨利亞的索菲亞’這個小公國公主就解除婚約了。之后,順著一些人的期待,他和巴倫公主艾莉西亞結了婚,那些人也是還惦記著這位公主對巴倫的強宣稱呢!

    之后,男主角菲利普王子和布魯多的女繼承人伊娃按時完婚……這樣不就把弗朗索瓦王子剩下了么?所以,原書中也有的,王室與伏京公爵的一戰,該得的一場好處,一部分就通過‘伏京的伊麗莎白’與弗朗索瓦王子的婚禮變現了。

    現在的情況卻不是那樣,菲利普王子的婚約對象,也就是路易莎,和他解除了婚約,嫁給了紀堯姆。如此一來,紀堯姆和巴倫公主艾莉西亞就沒什么事了,安娜王后如今還在為艾莉西亞公主和弗朗索瓦王子的婚事奔走呢!

    這說起來,唯一一個婚事沒有著落的就成了菲利普王子這個原書男主角……

    從這個角度來說,原書要和弗朗索瓦王子結婚的‘伏京的伊麗莎白’,現在要和她結婚其實也奇怪。別看西方世界王國、公國不少,聯姻結婚好像選擇面挺廣,其實真到了最頂尖層次,要求又高,絕不肯‘向下兼容’的話,來來去去合適的都是有數的。

    路易莎雖然對原書中的‘伏京的伊麗莎白’有那么點兒印象,但也就是基于她的身份,她和弗朗索瓦王子的CP罷了——原書中,弗朗索瓦王子還挺有存在感的,他在原書中的角色定位大概是陽光正派好少年那種。

    當男女主角為這段不是那么合適的感情痛苦時,他就是個給出鼓勵的人……這種陽光小王子,而且沒有攪和到男女主角感情戲里的定位,是真的挺不錯的。放在偶像劇里,也是獨美的捧人角色了。

    所以,路易莎是真不記得原書中是怎么說這位貴女的了,印象中她很少出場。倒是好像說過她挺漂亮 ……不過說實話,在貴族圈子里吹容貌,這是最有價值,又是最沒價值的了。

    貴族相比起普通人,有的是時間精力金錢捯飭妝飾自己,多數達到及格線以上是沒問題的。如果是一個正當青春年少的少年少女,那更是不消多說,怎么都會有些可愛。要說漂亮的人,平常在貴族圈子里見的真不少。

    不過嘛,原書的蓋章多多少少是有些價值的,所以路易莎并不奇怪‘伏京的伊麗莎白’是個遠超及格線的美女——她是那種甜美可人型的美女,從這個角度來說,她和弗朗索瓦王子的確般配,按照華夏的說法這叫‘夫妻相’。

    當然,路易莎也就是心里想想而已了,這輩子絕不可能對外講弗朗索瓦王子和‘伏京的伊麗莎白’牽扯到一起。不同于原書之中,‘伏京的伊麗莎白’現在是要嫁給菲利普王子的,這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現實’啊。

    而在雙方短暫的會面中,不只是路易莎在觀察伊麗莎白這個未來的新娘,伊麗莎白也在觀察她。

    她早就知道了,‘布魯多的路易莎’這個瓦松知名的美女會是她未來的嫂子,不出意外的話,還會是她必須尊敬低頭的瓦松王后——她以前從沒見過路易莎,對她好奇的同時,又有些不以為然。畢竟那些吹捧路易莎的吟游詩人,他們的詩歌總是過于夸張,伊麗莎白早就不信了。

    ‘布魯多的路易莎’是布魯多的女繼承人,是當下瓦松的王太子妃,也會是未來的王后。這樣的身份注定了,她哪怕一無是處,也少不了夸贊。即使她容貌平庸,相比夸她可愛的人也會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樣多。

    不過她還是好奇,除了單純的對未知的好奇,也和她的性格有關。簡單來說,伊麗莎白公爵小姐這個人,她一直都非常自戀……她對自己的美貌相當自信,甚至到了自戀的地步。她就是那種會用軟尺量自己的脖圍、腰圍、腿圍,一定要它們保持一個‘完美數值’的那種人。

    而且為了‘美麗’,她更是做過很多即使后世來看也說得上‘夸張’的事兒。

    如果只是這樣,倒也沒什么,愛美能有什么錯呢?換個說法,還能說是對自己要求嚴格,對自己的人生有掌控力呢!只不過她有一個毛病,就是會很介意別人比她更出眾,一旦是那種情況,對方地位和她差不多,甚至比她更高,她就會內耗。而如果對方不如她地位高,就會被她打壓。

    在這個時代,有這種毛病,倒也不算稀奇……男尊女卑的社會大環境下,女性或主動或被動,總是很難完全逃脫‘雌竟’的敘事。

    有著這樣‘毛病’的伊麗莎白公爵小姐,一見到路易莎,不出意外地就開始‘內耗’了。當然,這種內耗表現在內是如何煎熬先不說,表現在外就是她情緒不好——只能說,幸虧眼下還得辦婚禮,她作為貴族小姐也知道這不是任性的時候,所以還有所控制,不是熟悉的人看不出她的不快。

    不過,一些侍奉她的侍女已經察覺到了……其實也不需要對伊麗莎白的情緒多敏銳,只是看到路易莎了,再聯系伊麗莎白一向的性格,還有什么不知道的呢?

    路易莎無疑是極美的,今年也才18歲的她,身上稚氣正在減弱,現在只能說還留下了一點兒少女時代似有若無的輕盈稚弱。其他的,則越來越接近一個成年女子該有的樣子——嗯,白種人是這樣的,成熟得早。別說18歲了,有些15、6歲的,就很有成年人的感覺了。

    這沒有不好的意思,而是說,除非是某些偏愛那種少女氣質的,不然都得承認,現在的路易莎更美了。她現在來到了白種人的顏值巔峰期開始(一般來說,多數白種人都是小時候好看,青春期的時候會有一段‘尷尬期’,之后17、8歲到25歲之間),各方面都臻于完美。

    就像一輪月亮,已經到了月圓期,月輝如水、瑩潤皎潔。

    侍女們看到了路易莎那雙著名的綠眼睛,最受瓦松人推崇的綠眼睛。必須得承認,那絕不是完美的綠色,可就是絕對合適!綠色里帶著的灰調,讓她顯得那么清新,仿佛霧氣朦朧的森林,神秘、深邃、朦朧,看到的人不會懷疑其間棲息著仙女。

    說實話,只是看到眼睛她們就注意不到別的了,之后再回想王太子妃的長相,居然一下想不起來……

    直到第二天迎親隊伍領著送嫁隊伍又上路,她們見到路易莎,才能注意到別的。

    就在路易莎那雙整個瓦松都出名的眼睛上方,束著一條白鉆石和藍寶石拼成的頭帶,鉆石的閃耀簡直要讓看到的人瞇起眼睛了。而配合這樣的首飾,她穿的是一整塊來自東方的絲綢裁成的袍子,沒有用花邊、褶皺、珠寶,甚至刺繡來點綴,這也不用那個。

    織金的東方絲綢在這天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簡直耀目,這個時候才能明白這樣的袍子為什么都盡可能不加裁剪,并且面積做得很大。就是因為絲綢本身就很美了,舍不得剪碎,而且用裁剪來‘揚長避短’根本沒必要,它根本沒有短處!

    這塊絲綢也是很難得了,此時從東方,這里說的是‘遠東’,進口來的絲綢雖然多,但多數都是中等、下等品質的。真正的上等貨非常少見,而這塊絲綢絕對是上等貨中的極品,想必在遠東華夏,它也是皇室、公卿之家才會使用的。

    路易莎上輩子是華夏人,雖然現代人對絲綢的了解一般都比較少,但誰讓漢服又流行起來了,她身邊還頗有幾個富婆漢服娘?她們是真的會用很好的絲綢去訂制漢服的,連帶著路易莎對此也有了‘常識’。

    從她的感覺來說,這種料子用來做華夏古代貴婦的禮服也綽綽有余……真的,只有親眼見到,才能明白什么叫做‘散發著金錢的氣息’,那真的不一樣!

    當然,這樣布料的衣服在路易莎的衣柜里算得上有檔次,卻也不突出。所以被她穿來迎親,在她看來這才顯得重視,又不至于搶了準新娘的風頭——為此,她甚至連王冠都沒戴,就戴了一個頭帶!

    沒錯,就是頭帶,那條鉆石和藍寶石拼成圖案的頭帶就算再華麗,那本質上還是頭帶,這沒毛病。

    但作為準新娘的伊麗莎白公爵小姐是不會領路易莎的‘情’了,她甚至在私下對身邊的侍女抱怨說:“這位太子妃在顯擺些什么嗎?所有人都知道布魯多的富裕,她倒也不必在別人的婚禮上這樣突出自己,倒像是別人連好衣服、好珠寶都沒有一樣。”

    這完全就是沒事找事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路易莎已經盡量‘低調’了。現在這樣的妝扮,只能說是她的身份所必須的,不然身為太子妃就太不像樣了。

    事實上,在之后她真正結婚時,她就能知道了,路易莎來迎親,乃至之后見面禮上,是多么‘收斂’了。

    迎親完畢,路易莎算是結束了一項工作,至于之后伊麗莎白公爵小姐和菲利普王子的‘見面禮’,這其實沒什么可說的。她和紀堯姆雖然也都有出席,可就是個人群中的‘NPC’而已,湊個人頭,而且他們的身份擺在那兒,不去也不好。

    “菲利普王子和伊麗莎白殿下實在是相配。”‘見面禮’之后,不少人都在路易莎耳邊說起了這個。

    沒錯,在‘見面禮’當時,菲利普王子溫和而英俊,伊麗莎白公爵小姐活潑而甜美,就仿佛是一株橡樹與一株花樹,讓大家稱贊不斷——大概只有路易莎會因為原書中的弗朗索瓦王子,而很難毫無芥蒂地覺得兩人相配吧。

    而且也不只是弗朗索瓦王子的問題,路易莎最忍不住細想的還是菲利普王子和原書中的女主角‘波茨利亞的索菲亞’……現在兩人還從未見過面,如果像原書一樣,索菲亞選擇了進宮做事,兩人又宿命般地相遇,還會愛上嗎?

    理論上是會的,雖然一些情況不同了,但形勢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再說了這兩個人依舊是對方會愛上的內里和外在——最大的變數可能就在伊麗莎白公爵小姐了,現在菲利普王子的妻子會是她,而不是原書中的伊娃。

    是伊娃在原書中的狠毒,甚至癲狂,讓菲利普王子對妻子一點兒余地也沒有。甚至,哪怕原書中的伊娃都那樣了,如果她沒有因為難產而死,菲利普王子和索菲亞這對還不知道有沒有個結果呢!畢竟這可是中世紀,離婚操作是很難搞的。

    當然,以原書之中菲利普王子表現出來的腹黑,路易莎不懷疑他如果有這個想法,是能夠達成的。

    見面禮之后又是幾天,然后才到真正結婚那一天。到了那時候,雖然路易莎不用像兩個結婚的當事人一樣忙碌,可要說輕松,那也是沒有的。就像是后世參加婚禮,作為新郎家的親戚,即使是不用管事兒的那種,也難免要每天點卯出席。

    說實話,真到了結婚當天,路易莎真有一種松口氣的感覺……之后雖然還會有連日慶祝,但作為身份地位足夠的人,偶爾請假,再加上時不時躲清閑,那反而不難操作了——這畢竟不是她自己的婚禮,而且菲利普王子作為普通王子,婚禮的規模大小也不可能和當初王太子婚禮相比。

    當初她都挺過來了,何況現在!

    婚禮當天其實也沒什么可說的,都是路易莎當初結婚時經歷過的那一套。就是小教堂里,一些人的見證下宣誓結婚,再然后還有一個進城儀式……嗯,沒有當初凱瑟琳公主和路易莎結婚時那么隆重的全程巡游,畢竟不是太子妃,只是普通的王子妃呢。

    就連獻禮的儀式也一樣,并沒有在西岱內城門口這個具有很大意義且公開的場合舉行,而是選擇了在王宮里進行。

    送禮物的人也不再是社會各界、無所不包,也不是說各界就沒送禮物,只是送禮物的規模和禮物本身,都是不能比的。

    送出的諸多禮物中,也有路易莎的一份呢!她的禮物說起來很簡單,就是最不會出錯的珠寶——這東西保值,不會有什么不對的地方,而且誰都喜歡、誰都用得上,而且這也符合路易莎的身份。

    具體來說,路易莎送了一個男士可以用的黃金嵌寶石領圈,和一套總共8個,可以一邊手戴四只的珍珠手鐲。一看就知道,前者是給菲利普王子的,后者就是給王子妃伊麗莎白的了。

    第183章 穿越中世紀183

    路易莎送菲利普王子和伊麗莎白公爵小姐的新婚禮物, 真要說的話,算是不公不過。

    其中黃金嵌寶石的領圈價值不菲,不是此時男士領圈常見的粗大風格, 反而很精巧。領圈的主體是黃金拉絲編股而成的‘黃金繩’蜿蜒扭結而成,因為金子很柔軟,所以制作出了非常復雜的造型。

    總的來說,預備著給菲利普的這條領圈是一環套一環, 甚至還有相當復雜的雙股連環扣和鏤空鳶尾花(羅佩王室的紋章就是鳶尾圖案,這也是其象征)。而珠寶就鑲嵌在鏤空鳶尾花上——象征著羅佩王室的鳶尾花是金黃色的, 所以花朵部分用的是金琥珀。

    還有每朵鳶尾花后的‘背景’一圈, 則是各不相同。有藍、白、紅三種眼色,其中藍色是羅佩家族的代表色,所以最多、最顯眼,而這些都是燒造的琺瑯……雖然說,琺瑯到底就是一種玻璃,和真正的寶石沒得比, 但好的琺瑯還是值錢的。

    就像是華夏古代,玻璃到后來一些朝代也很便宜了,可玻璃與玻璃亦有不同。其中優質的被稱作‘藥玉’,一些低品級禮服還會指定用藥玉裝飾。別看品級低,那好歹是禮服,用的東西總不可能差。

    另外,領圈周圍一圈還垂了水滴型的珠子,都是各色水晶雕琢而成。

    至于送伊麗莎白公爵小姐得一套8只的珍珠手鐲, 鐲子是金子做的,是上面鑲嵌了一圈珍珠。不過,這并不是那種為了掩蓋珍珠瑕疵而制作的珍珠鑲嵌鐲, 每一顆珍珠在圓框里都是可以轉動的,由此可以觀察到完整的珍珠。那些滾圓的、有手指頭肚那么大的珍珠,真的就是肉眼看去無瑕疵!

    這樣一份新婚賀禮,要說價值連城,那肯定說不上。可拿出來沒有什么說不過去的地方,甚至是略有些超過了,只不過這種‘超過’在大家覺得不夸張的程度上。甚至考慮到路易莎的富有,更多人也不覺得‘超過’。

    但伊麗莎白公爵小姐,或者說伊麗莎白王子妃,她不這么想。大概是對一個人有意見了,那再看什么都不會順眼——路易莎給的新婚賀禮如何差了一些,她會覺得這是對自己不尊重。現在給的稍好了點兒,她又覺得這是一種炫耀,炫耀身為布魯多女繼承人的富有什么的。

    不過,她很快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炫富’了……在她和菲利普王子婚禮當天后,還有一個禮拜左右的慶祝期。這個慶祝期肯定比不上路易莎和紀堯姆結婚時的規格了,但其實也很不錯了,完全符合一位大國王子的待遇。

    就在這段慶祝期里,每天都是晚宴和各種慶祝活動。這時候,雖然伊麗莎白還是當之無愧的‘女主角’(畢竟是她的婚禮慶祝期),但已經不像婚禮時那么絕對了,其他人連穿個衣服、戴個首飾都要考慮她,不能搶新娘子的風頭。

    慶祝期間,依舊有騎士比武大會,甚至因為這不是一周之內能結束的,慶祝期結束了,它都不能結束。比武大會開始時,路易莎就出席了——她本身不算特別愛看騎士比武大會,和后世的很多運動項目一樣,看不懂的話就很沒意思。

    而且有的時候真的是太兇殘了,說是現在的比武大會越來越‘文斗’了,可傷人、死人依舊很常見。這方面,路易莎也是和平環境下成長起來的現代人的性情,就是不太能看得。用孟子話的話說,就是‘見其生,不忍見其死’。

    但正式比武第一天她還是要露一下面的,一方面是身份的原因,這類場合需要她露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紀堯姆會出現在第一天的比武場上……他其實也是因為官方的原因才會參加比武大會的,不然他對于這樣表演性質的比武,也沒有什么興趣。

    紀堯姆既然會出場,那路易莎就不好看都不看了。

    這一次出席騎士比武大會的路易莎當然也有妝扮,她戴上了一整套的祖母綠珠寶,就是她回歸布魯多宮廷時,就打造好的‘維多利亞的祖母綠冠冕’那一套。當時還是因為她弄出了甜菜食糖,讓巴爾扎克伯爵非常滿意,所以出錢給她打造的珠寶呢。

    王冠、項鏈、耳墜和胸針四件套全都戴上了,這套珠寶在路易莎還是個未嫁少女時,其實是顯得有些過于奢侈了,只有一些重大場合上才好全部用上。平常只能單獨戴其中一兩件,而且還不能包括最為奢侈的王冠。

    倒是現在,作為已婚貴婦、王太子妃,她倒是稍微正式一些的場合都能使用全套了……這和近現代不太一樣,近現代的王室,因為‘風格’不一樣,就算有大量奢華的王室珠寶,除了一些傳統場合,也是悠著點兒用珠寶的。而中世紀的風格嘛,可沒有低調的說法,珠寶衣服等都是能多堆砌一層,就絕不會吝惜的樣子。

    珠寶是奢侈的祖母綠套裝,大量使用了祖母綠(光是這頂王冠頂部,就得使用19顆倒置水滴形祖母綠,其中最大的一顆足足要15克拉呢。這還不算王冠腰部和底部使用的大大小小的方形、菱形刻面祖母綠),這可是此時的寶石之王,最昂貴的寶石,其華貴是不言自明的。

    不過相比起珠寶,其實路易莎今天穿的衣服也當仁不讓——主要是一條淺藍色的絲綢禮服,這個顏色是羅佩家族、巴爾扎克家族共同的代表色。路易莎要出席公開場合,又選擇困難,猶豫穿什么時,總會選淺藍色。

    完全緊身隨形的設計相當簡潔,也沒有做過多裝飾,不過向下的裙擺很寬大,顯現除了此時興起流行的立體剪裁功底。

    總體來說,這其實是一條偏向簡潔優美的裙子,輪廓很順暢,沒有增加很多附屬設計——沒有腰帶,沒有裝飾性金銀辮,沒有花邊,沒有罩紗,沒有密密麻麻的細褶,沒有花結,沒有對比分明的流行拼色設計(此時流行的拼色設計可以參考后世的馬戲團小丑,這可以說是這類設計的一種歷史遺留)……

    但是,沒有人能否認這條裙子的華美!因為這條裙子用了大量的銀線刺繡和水晶裝飾。在上身的正面部分,銀線刺繡和水晶裝飾是比較滿的,經過腰部過渡,到下身就是藤蔓形的圖案疏疏落落的了。

    只用銀線這一種顏色刺繡和水晶裝飾,這樣雖然華美閃耀,但映襯在淺藍色的絲綢裙上,也不顯得繁瑣膩味,反而顯示出了純正的華貴和高雅。配合一條雪白的、挽起來后多余長度剛剛到腰部的毛皮批帛,真如同一位萬眾矚目的女王,有一種毫不費力的高貴。

    豐厚的毛皮其實是有些不適合這個季節的,即使作為披帛比較窄,完全就是裝飾性的,并沒有‘保暖’的意思,感覺上也會有些怪。不過路易莎潔白的、毫無瑕疵的肌膚,和灰綠的眼睛、憂郁清新的氣質,實在是太‘冷感’了。以至于完全中和了豐厚毛皮的‘暖意’,使之成為了單純的高貴和耀目,讓人一看就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至于披帛,雖然在中世紀服飾中不常見,或者說,就是‘絕跡’了。但其實也有類似的服裝設計,比如在緊身隨形的裙子上臂到手肘部之間,分別別一條和裙子眼色完全不一樣的長布條,這可是此時的‘流行款’!

    而這一的別色布,視覺感受上就和披帛差不多,所以理論上中世紀人應該不會不喜歡披帛這種裝飾——而且真要說的話,古羅馬晚期,還真有過‘披帛’差不多的服裝組件。甚至于,對西方影響很大的近東地區,披帛類裝飾更為常見。

    到了近代時期,西方女性的禮服裙,配披帛類裝飾更是見怪不怪。

    所以無論是傳統,還是單純審美角度,路易莎挽一個披帛都完全沒問題。沒人會覺得這奇怪,反而會因為欣賞美,以及對路易莎身份的尊崇,打從心底里想要學起來也說不定。

    這樣的路易莎,一出現在比武大會現場的看臺上,立刻成為了視線焦點。即使是對路易莎一些行為很是看不慣的一些人,這時候也承認,她的的確確非同一般。

    “是太子妃殿下啊……真是美極了,她挽在臂間的那是什么?有些像東方人的玩意兒?”就在伊麗莎白身邊,原本圍繞著她說話的,都向路易莎張望著——倒也不只是因為路易莎夠惹眼的了,還因為路易莎是‘太子妃’。

    這是貴族的時代,貴族不只是對平民與自己的分別劃得很清楚,對貴族內部的高低劃分也有自己的一套規則。雖然不至于像貴族與平民之間那樣清楚(畢竟貴族內部的話,是有一定的‘階級流動’的),但帶來的追隨效應卻是一點兒不差的!

    很多貴族是真覺得地位更高的貴族代表的一切都是值得追隨的,有的人只是在借此討好,但不可否認,更多人是真的發自內心在學上位者。

    這種心態和后世中產階級會消費不少奢侈品差不多,都是在以一種行為劃分出‘自己’和‘他者’,從而維護一種階級上的安全感——畢竟,中產階級既不想是資產階級一樣,因為有產而地位相對穩固,又不像真正的底層一樣沒有下探的空間,難免一直處在階級滑落的憂慮中。

    此時的貴族雖然沒有階級滑落的憂慮,但從各方面維持自身優越地位的需求也是存在的。追隨更上層的貴族,華麗的衣服首飾、更大更新的城堡、美味的食物……既是人性里對更好生活的追求,也是滿足維持自身優越地位心理的簡單做法之一。

    “什么古怪玩意兒。”伊麗莎白也看到了路易莎,雖然她心里也覺得路易莎的衣服是好看的,但不可能承認這一點。

    另外,她也看到了路易莎奢華的珠寶,就是那套祖母綠珠寶。說實話,路易莎這套珠寶雖然著實奢華,但也不是什么天下獨一無二的珍寶。就伊麗莎白自己,其實也有幾套珠寶是差不多的水準的,只不過不見得有這么漂亮——這可是近現代才有的設計。

    一方面,伊麗莎白是伏京公爵的女兒,伏京公爵也是瓦松的六大世俗貴族之一,富貴是不必說的。身為他的女兒,擁有一些奢華的珠寶才是正常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這次結婚,多少有些‘和親’的意思,不只是陪嫁了土地,其他陪嫁品等也是較正常情況下更多。

    而珠寶,只不過是諸多陪嫁品之一,自然也非同小可。

    所以,單純說這套祖母綠珠寶就震懾住伊麗莎白,那是沒有的。但這些日子,伊麗莎白一直頗為關注路易莎,所以知道,這么些天,凡是她看到路易莎的日子里,路易莎的珠寶就沒有重樣的。這可不是那些普通的小件珠寶不重樣,而是大珠寶也沒有重樣過。

    這倒是讓她對布魯多的豪富有了更直觀的認識……以前知道布魯多富有,也只是知道這件事而已。再者說了,布魯多富有,也不代表嫁出去的女兒富有啊,即使那個女兒是女繼承人——很多貴族,直到死前都不會放棄生下男性繼承人的,所以對暫時的女繼承人,還真不一定多大方。

    當然,‘布魯多的路易莎’是和王太子結婚,而且是瓦松這樣的大國王太子,那即使不是女繼承人,陪嫁肯定也是豐厚的。因此,伊麗莎白并不懷疑路易莎的富有,只不過富有與富有也是不一樣的。

    路易莎當然不知道,伊麗莎白這個新鮮出爐的‘妯娌’對她想了這么多。就在她身上聚集了許多人的目光時,她也只是泰然自若地坐在看臺上,一舉一動挑不出毛病……嗯,她雖然不怎么喜歡中世紀的很多‘傳統’,但也不是為了反對而反對。這種撐場面的場合,真要比誰更能‘端著’,倒也沒幾個人能比過她。

    “殿下,王太子殿下的比武在第一場。”旁邊的人告訴路易莎。

    這倒是不奇怪,紀堯姆在比武大會上出場不過是一個‘任務’,那肯定是早完早好。而且作為比武大會的第一次競技,這也算是有特殊意義的,由他來開場總比把他放到無足輕重的某場比賽中,更顯得合理。

    路易莎點了點頭,就聽吉娜在身后說道:“說起來,紀堯姆殿下好像很少參加騎士比武大會,這是我知道的,紀堯姆殿下的第三次騎士比武大會。一次是在普法爾茨宮廷節時,還有一次就是去年,殿下和紀堯姆殿下結婚慶祝期間,再就是現在了……”

    博福特伯爵夫人笑著說道:“其實這也差不多了,好幾年算下來,紀堯姆殿下還真就只參加了這幾場騎士比武大會。紀堯姆殿下是一個嚴肅的人,一向不喜歡騎士比武大會的娛樂性。要說集體競技,年少時還參加了幾場,單人競技就真的沒有過幾次了。”

    相比起單人競技,一對一單挑,肯定是集體比武多多少少真實一些的,好歹有演習的效果了。

    “娛樂性啊……”路易莎無意義地嘟囔了一句。至少在其他人聽來是無意義的,畢竟路易莎本人的話,可不覺得騎士比武有什么‘娛樂性’。不理解比賽只是一方面,畢竟有的時候看不懂比賽也能看個熱鬧,最重要的還是太血腥了。

    這其實也有路易莎個人的問題,她就是那種格斗類比賽也看不了的人,她性格上就不喜歡這種。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大家興致勃勃聊接下來的騎士比武時,她都興趣寥寥。直到紀堯姆和他的對手上場了,她才‘意思意思’給了一些熱烈反應,其實也不是發自真心的——她還給了紀堯姆自己的發帶做護身符。

    這也沒什么可說的,騎士比武時的傳統罷了。騎士如果有心儀的女士,都會向她們索取自己的發帶、衣袖等,系在自己的手臂或者長矛上,認為這能保佑自己取得勝利,也是一種獻殷勤的手段。

    這大概和‘幸運女神’‘勝利女神’的文化傳統有關,雖然現在是天主教一統西方了,可更早期的文化習俗殘存在了方方面面。所以大家一邊因為天主教,以及現實的男尊女卑而厭女,覺得她們是不成功的男人,是壞事的象征。另一方面,又總是將她們與幸運、勝利等意向聯系到一起。

    這讓人想到后世的賭場,西方人的賭場就很習慣用美女招待,賭客們也習慣美女作陪。當要要做擲骰子之類的事情時,會讓女人在上面吹口氣,認為這能得到好運。賭場中甚至有‘女人代表幸運’這類俗語呢……

    “雖然看不到紀堯姆殿下的表情,但我猜,紀堯姆殿下現在一定很高興。”路易莎系發帶回來,博福特伯爵夫人笑著說道:“紀堯姆殿下并不喜歡騎士比武,這次也完全是因為要展示自己對菲利普王子這個弟弟的祝福、寬和。”

    “要說還有什么激勵著紀堯姆殿下去戰斗、去取勝,除了對騎士榮耀的追求,就只剩下不叫您失望這一點了。”

    不出意料的,紀堯姆干凈利落地贏了這場騎士比武。等他回到競技場外地帳篷,換回普通的衣服,登上看臺時,他還在對面朝路易莎展示了他依舊系在手腕上的發帶——男士看臺和女士們的看臺并不在一處,所以即使他們是夫妻,這個時候也不能坐到一處。

    嗯,普通看臺上男女混坐反而不是問題,就是他們這種搭建的高處看臺,每一個座位都是一一分配好的,男女分的很清楚。

    “……我有些意外。”這一天后,晚上回到紀堯姆在西岱城內的宅邸,路易莎梳理著經過細致擦拭后,只是發潮的頭發。坐在填滿軟墊的坐式繩床上,對剛剛走進房間的紀堯姆說道。

    紀堯姆一開始沒明白路易莎這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是什么意思,然后經過路易莎解釋才知道,說的是今天白天,在比武大會競技場看臺上,他朝她揮手展示手腕上發帶的事兒。這件事放在別人身上或許沒什么奇怪的,但一向內斂嚴肅的紀堯姆這樣,就給路易莎一種歐歐西的感覺了。

    紀堯姆回想了一下當時的想法,好像當時也沒有什么特殊的想法。

    “沒有特殊的想法,只是完全發自內心想要這樣做?”路易莎輕輕‘啊’了一聲,然后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起來是我想的太多了,我是說,每個人都難免受對其他人的固有印象影響——這是我的問題。”

    總是把紀堯姆想成是嚴肅的、不習慣對外表露自己的人,然后就理所當然地覺得他不會做某些事,這其實是有些過頭了。

    事實上,紀堯姆在路易莎‘自我檢討’時,還拿出了一個盒子給路易莎——這當然是一份禮物,不是特殊的日子,沒有特殊事件,也可以送禮物,誰又能說這樣的紀堯姆符合外界對他的固有印象呢?

    得到禮物總是開心的,這和自己買東西不一樣,是另一種快樂——路易莎就這樣期待地打開了盒子,盒子里是一條漂亮的項鏈。項鏈主體是銀色的,鏈子極細,純銀鏈,沒有鑲嵌珍珠寶石之類,長度是剛剛過鎖骨的程度,不長不短。

    但當拿起來看時還是挺長的,因為銀鏈之下墜子的部分有很強的加長效果。先是兩顆淺藍色寶石為主石的項鏈墜,藍寶石有小拇指頭兒那么大,橢圓形,周圍一圈碎鉆。這樣兩顆項鏈墜下,還有一顆隆重的多的項鏈墜。

    主石是一樣的淺藍色寶石,橢圓形,但要大上一圈。外圍一圈碎鉆后,又向外放射一根根的‘光芒’線條,線條上也是鑲著碎鉆的,線條的‘終點’用的碎鉆要比較大一點兒。

    然后就是這顆項鏈墜的底部,還墜了銀鏈子做成的流蘇穗子,進一步延長了項鏈的長度。

    紀堯姆看著路易莎,故意以一種不以為然的語氣說道:“我看您真的很適合藍色,藍寶石很襯托您的氣質。”

    第184章 穿越中世紀184

    菲利普王子和‘伏京的伊麗莎白’的婚禮慶祝, 一直持續了一個禮拜。就在婚禮慶祝結束,但為結婚慶祝而舉行的騎士比武大會還在進行時,突如其來的糟糕消息打斷了西岱王宮中的歡樂氣氛——路易三世的身體情況突然惡化。

    其實也不能說是‘突然’, 路易三世去年都二次中風了,這種情況哪怕是在后世都非常難搞的。在此時,從一開始,大家就當他是在等死的人了。應該說, 他又撐了一年,這才讓人意外呢!

    不過, 就在大家以為他又能像之前第一次中風后那樣, 掙扎上數年時,他的身體惡化了,這也算是一種‘突然’吧。

    事實上現在回想起來,就在菲利普王子結婚時,一切就有些跡象了。當時的路易三世精神變好了一些,大家都以為這是因為兒子的婚禮, 中世紀沒有‘人逢喜事精神爽’的俗語,但差不多的說法是有的。

    然而在路易三世身體惡化的當下再看,這大概就是一種回光返照而已。眾所周知的,人在將死之前,常見精神好轉的情況。有些意識已經混沌的人,甚至都會出現記憶變得清晰,多年前的小事都能回憶起來的狀況呢!

    “……懺悔儀式總算完成了,接下來……”說著這話的卡尼爾伯爵夫人搖了搖頭, 沒有再往下說。

    這段時間,雖然西岱王宮中格外波詭云譎,但路易莎和紀堯姆還是住進了王宮。不只是因為路易三世生命垂危的當口, 作為王太子的紀堯姆就應該在身邊。更是因為,他的確定路易三世的遺囑是符合自己利益的,而不會再者最后關頭被一些人篡改,今后成為對付自己的武器。

    是的,遺囑……在這一點上,西方和華夏其實是相通的,國王和皇帝都有‘遺詔’這類東西。一般都是提前擬好,但人死如燈滅,死后遺囑是不是真的按照活著時候的意愿來,就要看任命的遺囑執行人怎么說了——這在華夏叫做‘顧命大臣’,在西方就是遺囑執行人了。

    就像華夏宮廷斗爭中,皇帝死前由誰陪著,誰就占據優勢一樣。中世紀的國王死前,能夠在他身邊也很重要。

    就像這一次,路易三世也在精神好的時候提到了幾位此時不在西岱,但得他信任的臣屬。他希望能盡快招這些人來西岱,他顯然打算臨終前對這些人有所交代……不過,事情成不成,其實得看此時西岱的‘實權派’怎么想。

    人是派出去了,可這些派出去報信的騎士,既可以快馬加鞭,也可以慢慢走,具體要怎么做,還不是他們主人一句吩咐的事兒?

    之所以大家會在這種事上耍手段,也是因為不想讓自己不滿意的人這時候能來,將來還成為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

    “是啊,懺悔儀式,得趁著陛下精神好的時候完成懺悔儀式,如果懺悔儀式無法順利完成,那就太糟糕了。”雨果夫人在一旁也點了點頭,肯定道。

    對于此時的人來說,如果死前沒能完成懺悔儀式,那的確是最糟糕的情況了。先不管這個人其他事做的怎么樣,正常情況下,沒有做懺悔就死掉的人,就是沒法上天堂的——不管貴族們平常是否是真的虔誠,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會顯露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本質。

    萬一,萬一呢?

    萬一經文上說的都是真的,萬一真有天堂地獄的差別,萬一沒做死前懺悔真的會影響到上天堂……那不是太糟糕了嗎?

    “說到懺悔儀式,這下那個高登蘭人該得意了,他可是陛下的懺悔神甫。真沒想到,他居然會成為陛下的懺悔神甫,我是說,他既不是陛下的家庭神甫,也不是位高權重的大主教,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主教而已。”博福特伯爵夫人也忍不住加入到了懺悔儀式的討論中。

    她所說的‘高登蘭人’,指的是佩科克主教,他是瓦松的眾多主教之一,原來是高登蘭人來著。博福特伯爵夫人之所以抱怨這個,大概和她夫家有關——博福特伯爵的領地就在佩科克主教的教區內,雙方據說是相處不太融洽。

    “您不用擔心,博福特伯爵和佩科克主教現在都是殿下的人,他不會在當上最高法官后對伯爵和您不利的。”路易莎勸慰了博福特伯爵夫人一句。

    這算是瓦松的慣例之一了,國王去世前會指定一位神甫作為他的懺悔師,主持他的懺悔儀式。而這個幸運的神甫,一般要求是高級神職人員,而且歷來名聲較好——當國王去世,新任國王繼位,這個神甫就會接替成為瓦松的最高法官。

    佩科克主教在眾多神甫中,顯然不是特別有競爭力。之所以能脫穎而出,一方面因為他是紀堯姆的人,另一方面就是王后那一派也不太反感他。這大概和他這個人會做人,準確地說是會花錢有關,聽說他花了大價錢讓安娜王后的親信說他好話呢!

    博福特伯爵夫人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說道:“哦,我當然明白這一點,只不過覺得看不順眼而已,我們都知道他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現在這樣的人做陛下的懺悔——”

    “夫人,這些話不要在宮里說,好嗎?”路易莎打斷了她的話。宮廷里是沒有秘密的,一些敏感的話能不說就不說,尤其是在這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關鍵時刻。

    博福特伯爵夫人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不管怎么說,科佩克主教都是紀堯姆一派推出來的人,她在這里指責對方的品德,往小了說是缺乏大局觀,往大了說就是破壞團結了。在有‘外敵’的當下,這一點問題是很容易被有心人利用的。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了,一旁雨果夫人也是很體貼地轉移話題道:“最近紀堯姆殿下也因為陛下的原因,常常呆在陛下寢宮那邊……我聽說,有一些侍女趁此機會都在向殿下示好。”

    “侍女?陛下身邊還有侍女嗎?要照顧陛下,還是侍從才得用吧?”路易莎有些不解。一個完全不能動彈的中風病人,要照顧好可是很需要力氣的,從這個角度來說,侍從的確比侍女合適。更何況,以路易莎有限的去國王寢宮的經歷來說,好像也沒怎么見過侍女出沒,基本都是侍從。

    “當然是有的。”雨果夫人點了點頭:“陛下身邊怎么可能沒有侍女呢?只不過是否受重用,是否受陛下信任,那就是另一回事了……過去怎么樣先不說,現在這種情況,這些侍女當然也希望能在紀堯姆殿下那兒有個好印象。”

    “不管怎么說,等到紀堯姆殿下繼位了,紀堯姆殿下和您身邊,總有一些職位空缺……”

    而就在路易莎她們就今后侍女們的宮廷職位有種種討論時,忽然有一位騎士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是貝爾納德騎士,正是當初被紀堯姆派遣,給路易莎送上那塊紅寶石的騎士。那時候,他在紀堯姆身邊還是很不起眼的一個騎士(本來讓他給路易莎送東西,就是不想讓路易莎知道那份禮物來自于誰,所以選了一個邊緣人物),現在卻已經是比較受重用的侍從之一了。

    貝爾納德騎士一來,路易莎就有一種預感,趕緊站起了身——貝爾納德騎士現在就是跟著紀堯姆,不是有大事,怎么可能這么著急過來?而現在王宮里、紀堯姆身邊,要說有什么大事,無非就是路易三世的事了。

    所以幾乎是路易莎一邊往外走,貝爾納德騎士一邊說:“殿下,陛下看起來是要不行了,紀堯姆殿下派我來護送您過去。”

    路易莎點點頭,不需要再收拾,直接就帶著自己的侍女、侍從,浩浩蕩蕩往路易三世的寢宮而去——這段時間,路易三世情況很不好的樣子,路易莎的穿戴幾乎是立刻從之前婚禮慶祝時期的華貴艷麗,換成了低調的樣式。

    就像現在,她穿著主色為褐色,搭配白色的衣服,珠寶也很小且沒有彩寶。這樣一幅模樣,別說是送路易三世這個公公最后一程了,就是參加他的葬禮,其實也沒什么問題。

    等到路易莎感到國王寢宮,侍女侍從大多數都留在了外面,她只帶了雨果夫人,以及過來通知她的貝爾納德騎士一起進入寢宮內。

    因為路易莎本來就在王宮里,所以算是來的比較早的人,只落后于一直守在寢宮一些人而已。她一出現,紀堯姆便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來到自己身邊——此時的紀堯姆,就站在路易三世床榻旁第一個位置,這是王太子該有的位置。

    這個過程中,沒有誰說話,路易莎就連走路也輕輕的,并沒有打擾此時正在進行的,國王陛下與其他人的交代聲。

    這個時候的路易三世應該是有些糊涂了,問的事、說的話都很跳躍,有時確實是當下需要說的,有時卻是過去很久已經發生的大事。像是很多事他都知道,但忘記了發生的時間先后,一切像是一團纏得亂七八糟的線一樣。

    就在路易莎輕巧地站到了紀堯姆身后時(紀堯姆身后的一些人都非常見機地給她讓出了位置),忽然路易三世不再說前面的花頭,只是挨個兒呼喚起自己兒子的名字:“皮埃爾、雅克、紀堯姆……”

    準確地說,他呼喚的是做過自己王太子的兒子。一開始大家還不知道他這是什么意思,不過很快有人反應過來,這是路易三世想要和自己的繼承人交代一些話。只是他的記憶已經亂七八糟,一時反應不過來,現在的繼承人是哪一個。

    終于他念到‘紀堯姆’的名字,停頓了一下,然后又重復了一遍‘紀堯姆’,接著說道:“親愛的,一切要當心,當你成為瓦松的國王,就要小心你身邊一切人!哪怕是親人、愛人、朋友,他們都對你有所求,都圍繞著你,你會分不清楚很多……”

    嘟噥了幾句大家都聽不清的話后,他又說:“好吧,希望你能做一個好國王,至少比我更好。哦,我一直清楚,這些年我太縱容一些人了,以至于造成了一些麻煩……”

    這句話讓不少人一下緊張了起來,這么一會兒,原本就在宮里的一些人也接到消息趕來了。他們中也有人正是這些年被路易三世縱容的人,吃到了非常多的好處,別說把過去吃到的吐出來了,就是今后不能繼續吃,那也是很難受的!

    他們最擔心的就是紀堯姆繼位,好日子不再。現在路易三世交代這樣的話,仿佛是一個不妙的‘預言’一樣。

    這個時候,這些年便想要擠到路易三世的床榻前,趁著他死前的最后一點時間,求到一個恩典——一般來說,人在死前是很難拒絕請求的,尤其是一些自己能夠給出的請求。這也是宗教上所倡導的,盡可能寬恕,為自己上天堂積攢功德之類……

    如果這個時候能要一個路易三世的恩典,等到將來紀堯姆上位,至少要到恩典的當事人會相對‘安全’很多。而對此,紀堯姆也顯然早有防備,此時圍在周圍的他的人,都有意無意擠兌那些想要靠近的王后一派的人。

    尤其是有資格站在床榻前一圈的人,因為多是紀堯姆的人,是真的沒有什么空子給外圍的人鉆。

    此時,施瓦格爾伯爵看似中立,實則也有所偏向地開口了:“陛下,有關于您的遺囑,您現在還有什么想要修改的嗎?如果您需要做一番安排,現在也可以說,記錄員就在一邊。”

    自從路易三世懺悔儀式舉辦后,專門負責遺囑的人就一直在寢宮里,沒有離開過。此前路易三世已經立過遺囑了,中間因為繼承人更換過,所以還改過不止一次。最近一次改自己的遺囑,正是紀堯姆成為王太子那會兒。

    施瓦格爾伯爵作為前任國王的私生子,路易三世同父異母的弟弟,還是凱瑟琳公主現如今的丈夫。過去一直是以中立形象示人的,像是個絕對終于國王的人。這個時候搶先牽扯住了路易三世的注意力,既是擋了王后一派求恩典的機會,也是為自己索取好處做鋪墊呢!

    “遺囑?啊,是的,遺囑……上次修改遺囑已經是一年前的事兒了,當時的遺囑中沒有提到紀堯姆和菲利普的妻子。她們是我的兒媳,我未來孫子的母親,尤其是路易莎,她還是瓦松之后的王后,我也該給她們留些什么的。”

    “那么,這樣吧,我會給路易莎那套藍寶石首飾,就是曾經屬于親愛的洛麗塔的那套。另外,還有一份1000鎊的年金,以及我庫房里那些紅布,在給我的侍從侍女做完新衣服后,剩下的全是路易莎的。”

    這里說的‘紅布’,當然不是指紅色的布,而是路易三世私庫里各種最好的紡織品。畢竟紅色染料貴,只有最好的布料才值得用紅色染料去染來著。

    至于說‘洛麗塔’,其實說的是路易三世的第一任王后。以路易三世的性情,倒也不會因為對方是她第一任妻子,他就有更深厚的感情了。不過畢竟是第一任王后,很多最好的王室珠寶在她接連生下男性繼承人后,就都給她了。

    當然,這種贈與其實象征意義居多,本質上還是屬于王室這個家庭了,并不是說王后想怎么處置就怎么處置了。

    洛麗塔王后死后,路易三世就收回了曾經送給妻子的所有東西,不限于珠寶,還有土地、年金等等。而不是讓這些東西,直接給洛麗塔王后的兒女繼承。

    其實他現在給了路易莎什么,路易莎和紀堯姆都是不在意的——所有人都知道,紀堯姆會是下一任國王,屬于路易三世的一切,從這個國家,到他的私人財富,都會由紀堯姆接手。這樣的話,路易三世就算什么都不給路易莎,路易莎當上王后后,也會該有的全都有。

    不過顯然不是所有人都是路易莎這個情況,和路易莎一起被提及的伊麗莎白就非常緊張地等著路易三世宣布給她的贈予。

    “……至于伊麗莎白,她和菲利普剛剛結婚,這也算是我送她的見面禮。那條紅寶石項鏈,就是曾經屬于我母親的那條,就送給伊麗莎白吧。還會給她一筆錢,從我的私庫中取出2000鎊來,噯!這算是我給她和菲利普的補貼,新婚夫妻,要花錢的地方多著呢!”

    宣布完這一條,路易三世喘了一口氣,有一會兒呼吸不上來。但隨著佩科克主教舉起一枚十字架祈禱,并讓人喂了他一點兒圣水,他又緩過來了。

    他接著說道:“還有弗朗索瓦,噯!雖然遺囑中早對你有所安排,但我也沒想到,死前依舊不能看到你結婚。你現在的年金比菲利普要800鎊,我就再給你增加800鎊吧……不要亂花,今后要花錢的地方還很多呢!”

    這其實是在說弗朗索瓦將來的婚禮開支……菲利普是在路易三世生前把婚結了,一應開支,大部分還能蹭國庫和王室的賬。而路易三世去世后,這樣的便宜就不會有了——國王一死,王子們就會由國王的兒子,變成新國王的兄弟,兒子和兄弟可是截然不同的。

    父親給兒子結婚出錢,這是天經地義的。而哥哥雖然也有扶持弟弟的義務,卻沒有大包大攬的,尤其是這個弟弟還同父異母,且已經成年。

    到時候弗朗索瓦王子要結婚,王室不可能一毛不拔,但要像菲利普結婚時一樣全包了,那是不可能的——結婚對男性貴族來說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因為新娘的嫁妝絕對比結婚開支要多得多。但這不代表大貴族結婚,男方就不花錢了。

    偌大的排場,也不是那么好擺的!有一部分可以讓岳父活著大舅子承擔,可很多開銷依舊不可避免(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好運,可以找到愿意付賬單的岳父、大舅子,具體來說,男方得地位很高才會有這種好處。譬如之前路易莎和紀堯姆結婚,巴爾扎克伯爵就付了婚禮賬單,畢竟路易莎是嫁瓦松王太子嘛)。

    弗朗索瓦之后,路易三世又陸陸續續交代了對幾個人的遺贈。這些說完,才說道了遺囑執行人的問題,他之前指定過幾個遺囑執行人,但現在肯定要根據情況做一些修改——他和紀堯姆這個兒子又沒仇,只要不影響政局穩定,肯定是愿意清掃掉一些紀堯姆的敵人,換上紀堯姆的朋友的。

    于是,在幾家歡喜幾家愁之下,大家又聽著路易三世對遺囑執行人做了變動。

    過了這一波,就是對各大教堂、修道院的恩典了,沒什么可說的,各種捐錢捐物,甚至給特權政策而已。凡是重要的,或者舉行過一些王室‘紅白喜事’的,這個時候都不會漏下——哪怕路易三世腦子糊涂不記得了,也有佩科克主教在一旁提醒他。

    這種時候當然不能壞了教會中‘兄弟們’的好事,他記得可清楚了(除非是自己在教會中的敵人)。

    這之后,確定遺囑就是這樣了,路易三世要在記錄員修改后的遺囑上簽字,屬的是‘瓦松國王’的頭銜,這也是他以這個身份簽的最后一份法律文書了。

    “您就對我沒有任何交代嗎?”這個時候,安娜王后明知如此,還是問了出來,想要更多的恩典和保護。

    路易三世眼皮垂著,并沒有看向安娜王后的方向,只是聽到她的聲音,就回答說:“您啊,我對您沒有什么別的交代了,您很早就在我的遺囑上有了詳細的安排……您是我的妻子,我怎么會忘記您呢?”

    到此就沒什么可說的了,所有人退出去,只有紀堯姆和路易三世在寢宮里——接下來,就是將死的國王將屬于國王的神秘力量傳給自己兒子的時刻了,其他任何人都不得窺伺。

    嗯,中世紀是一直有這樣說法的,認為國王有治療麻風病等疾病的能力,只要觸摸接觸就可以治愈病人……

    第185章 穿越中世紀185

    路易三世駕崩后, 就是對紀堯姆的考驗了。

    任何一個國家都難免有一套關于葬禮的繁文縟節,具體到至高無上的君主,其葬禮更是熬人。不只是參加葬禮的每個人都得小心遵守禮節, 其中最辛苦的就要數王位繼承人了——西方倒是沒有繼承人結廬守孝三年的規矩,但另有一番挑戰。

    從路易三世停止呼吸開始,早有準備的宮廷就忙碌了起來。首先是處理遺體,君主的遺體顯然不像是普通人, 直接放進棺材下葬就好,這方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古埃及的影響, 是得掏空內臟, 讓后用香料做防腐處理的。

    掏空的內臟也像古埃及人一樣,是做過一番處理后分別用容器盛放的。其中心臟最受重視,會用描金的白水晶罐子裝盛。因為經過清洗和別的復雜處理,心臟已經‘標本化’了,倒是不算恐怖。但就這樣放在遺體旁,每個過來瞻仰遺體的人都能看到, 還是會讓人本能地不自在。

    就是這樣的內臟,以及表面有一層尸蠟浮現的遺體旁,紀堯姆得一直守著,吃飯也要在一旁吃——說實話,路易莎很佩服紀堯姆做這些的時候始終面不改色。

    這個過程要從尸體處理好,直到路易三世的遺體下葬。

    “……真是太辛苦紀堯姆殿下了,難怪殿下以前總說。‘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呢。”吉娜剛剛聽路易莎的話, 給紀堯姆送了一些精油過去,正好逢著紀堯姆吃飯——精油有除菌保護的效果,路易莎是看紀堯姆這幾天要和尸體呆在一起, 所以時不時就會讓人去在紀堯姆身周撒不少精油。

    路易莎這個安排并不出格,畢竟就算沒事,大家也經常帶著香薰爐走動,用熏香抵御外界的‘臭氣’,以及臭氣所代表的疾病。事實上,為了以免此時瞻仰遺體的人受到尸臭侵襲,尸體本來就用了大量香料來著……

    “紀堯姆殿下就一定要在陛下的遺體旁用餐嗎?這么一會兒也不能離開一下嗎?”吉娜覺得這真的很不能理解。

    其實路易莎一開始也覺得這太搞心態了,但經過一番了解,知道這是傳統,也無法改變什么。她給吉娜解釋道:“這恐怕不能夠,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國不可一日無君’,但在陛下下葬之前,紀堯姆殿下又不算是新王……所以在陛下不能吃飯的這段時間里,得由紀堯姆殿下這個繼承人,代表他在那兒用餐,仿佛陛下依舊統治著瓦松一樣。”

    所以現在他們對紀堯姆的稱呼依舊是‘殿下’,因為在路易三世下葬至王室家族墓穴之前,紀堯姆都還不算真正的國王,更沒有經過莊嚴的即位儀式。

    好在,最艱難的日子就兩天而已,給親人臣屬們瞻仰兩天之后,遺體就會被放進棺材里。雖然那之后紀堯姆還在在一旁陪著,和之前沒什么不同,但裝進棺材后各方面都會好一些,無論是心理,還是現實層面。

    裝進棺材后才進入到守靈程序,這個過程相對快,普通人往往只守靈一夜就可以下葬了,還有喝守靈酒的習俗(相當于華夏的‘白事酒席’)。國王則要守靈三日,也盡量肅穆哀傷,沒有守靈酒這種被教會反復批評的存在。

    但不管怎么說,對于國家級別的儀式來說,三天絕對算快了。

    不過守靈之后并不是立刻下葬的,還得由高級神職人員主持盛大的祈禱。這期間,王室成員往往會貢獻出不止一場彌撒,給出不少捐獻。譬如紀堯姆,他就以自己的名義、路易莎的名義,給出了總共4場盛大地彌撒,至于捐獻則更是不可計數。

    這本質上也是上位繼位的未來國王,第一次給教會好處。

    路易莎也以自己的名義、紀堯姆的名義、自己父親巴爾扎克伯爵的名義,奉獻了3場彌撒。

    數場彌撒、無數捐贈后,祈禱程序也忙中有序地結束了,再就是很多人已經在期待的‘送葬’——至少紀堯姆一方的人是很期待送葬的,只等送葬完畢,紀堯姆就是瓦松的國王了。雖然說,后面還有一場正式的加冕儀式,紀堯姆才是真正的國王。但從路易三世下葬完成那一刻開始,就將紀堯姆認為是實際上的瓦松國王,這是沒問題的。

    在下葬儀式前夜,路易莎注意到了紀堯姆的心情復雜,好奇地問:“您是在懷念陛下嗎?”

    紀堯姆卻搖了搖頭:“雖然這樣說不太恰當,但可能不會有人懷念他,就連王后也不會——她的確分享了他的權力,以此做了很多事,不過這和不懷念他并不沖突……你和陛下并不熟悉,所以很難想象他是個多糟糕的存在。”

    路易莎的確不算很了解路易三世,別說她和紀堯姆結婚后,在西岱的時間不長,在的時候也不怎么進宮見路易三世。就算他們是常住西岱的,她和紀堯姆結婚時,路易三世也已經二次中風了,因此她很難體會到曾經的路易三世有多讓人窒息。

    他一直就是一個專斷獨行且自私的人,對身邊的人都沒什么真情。他沒有中風前,完全是靠著權力維持,中風之后就是靠著權力與計謀了。非要形容的話,他給身邊人的感覺就像是蜘蛛,會在暗處織網,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相比起明著來的‘真刀真槍’,他這種有時是更讓人喘不上氣的。

    “那么您……”路易莎有些不解。

    紀堯姆想了想說:“我只是在想,他是瓦松國王,我是下一個……等到我死的時候,一切大概沒什么不同吧。一代代的羅佩君主,總是以相同的儀式舉行葬禮——您知道他死去前傳給我的神秘力量嗎?我早就不認為那是真的了,但直到他彌留之際,什么也無法教給我的模樣展現出來,還是會覺得‘虛無’。”

    “‘虛無’,這個單詞是這樣說的嗎?哲學家總會探討這個……”

    路易莎不知道紀堯姆是不是因為父親的去世,所以突然展現出了感性的一面……或許他并不在意路易三世這個人,但他對‘父親’這個角色,還有‘前任君主’這個身份,還是會有感觸的吧?

    但不管怎么說,一切就這樣結束了,路易三世已經去世。在第二天,在紀堯姆和佩科克主教等人的主持下,舉行了送葬儀式。

    送葬儀式的開始,首先是王室侍衛長來到眾人面前。這位王室侍衛長正是盧卡斯的父親,他之前是王后跟前的紅人,后來又轉投了紀堯姆,他的兒子盧卡斯娶的也是路易莎的親戚……現在他拿起了一根木質鍍金權杖,當眾折斷了它。

    這根權杖并不是加冕儀式上用到的、王室代代相傳的那根,而是專門由侍衛長保管的,每任國王繼位時都會換新的。這既象征著國王的統治,也是國王給侍衛長的‘委任狀’——一個國王可能有過幾個侍衛長,但幾乎沒有侍衛長能夠跨國王任職。

    這有點兒像是華夏古代的宦官總管,新君上位總有自己的班底。前朝的官員就算了,后宮這種自己說話算話,而且最接近他生活的地方,那肯定是要換人管的……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嘛。

    盧卡斯的父親折斷了那根鍍金權杖后,又拿起了一根新的鍍金權杖,將其交給了克萊爾騎士。雖然紀堯姆接受了這位前·侍衛長的投誠,但侍衛長這種要害位置,肯定還是要給真正的自己人來當的。當然,對盧卡斯父子,紀堯姆這邊也有安排,即使沒有以前的風光,也不會太差。

    畢竟是后投誠的,在新王繼位之初能平穩落地,有這樣的結果,盧卡斯父子也沒什么不滿意的。至于想要更多,那就要看他們在今后的表現了。

    完成這個儀式,眾人便歡呼‘國王萬歲’,這當然不是對棺材里的路易三世說的,只會是對紀堯姆說的……就好像這也不是一場送葬儀式,而是一場非常喜事一樣。

    紀堯姆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和自己的兄弟們,路易·羅佩、菲利普·羅佩、弗朗索瓦·羅佩,以及其他宗室男性,先后跨上馬背。這個時候,出殯才算正是開始,由紀堯姆他們領頭,后面是王國的幾乎所有重要人物,大家就這樣往王室墓穴所在的圣母大教堂而去。

    除了少數能騎馬的人,這場送葬儀式中,所有人都只能步行,其中也包括安娜王后,以及路易莎這個準·王后——似乎是認為這樣送葬才更加真情實感,才能行進更長的時間,給親人以哀思的機會?

    但不管怎么說,幸運的是眼下氣候還算合適。剛剛入秋,天氣只留了一點兒夏日燥熱的尾巴,只是步行的話,并不難熬。相比起盛夏或者冬天出殯,這肯定是好得多了。

    而且這種季節也有利于西岱的百姓出來‘看熱鬧’,不然的話,像是冬天,那太冷了,窮人哪里會出來湊這個熱鬧?而如果他們不湊這個熱鬧,那難免顯得場面冷清,覺得這個國王不得人心,所以才沒有百姓自發送葬。

    嗯,雖然路易三世確實是不得人心的國王,但王室要顧及王室的顏面,肯定是不希望場面冷清,自己家族的統治不得人心的。所以有的時候來的百姓不多,他們就會撒錢,這樣一些不愿意來的百姓也會為了錢來。

    只是那樣一來的話,場面說不定會是另一種難看。原本肅穆的送葬儀式,因為爭搶錢幣的民眾吵嚷擁擠,所有人互相搶奪打斗,有時甚至會鬧出人命……

    當下來看熱鬧的人不算少,畢竟這年頭可看的熱鬧也不多,看到這么多人的送葬儀式,出于好奇也是要多看兩眼的。再者說了,大家對路易三世沒什么好感,卻對繼任的紀堯姆抱有不小的期待。在大家的印象里,他是個天才將領、常勝將軍。

    這在中世紀可是君主非常重要的一項素質。

    所以有不少的人其實是為了向紀堯姆致敬,這才來到路邊等送葬的隊伍過去,并歡呼‘國王萬歲’之類的口號。

    送殯的隊伍走得再慢,這條路也有個頭兒,不久之后,終于抵達了羅佩家族的墓穴地。在這里有專門負責看守王室墓穴的神甫,他在眾人的見證下打開了地下墓穴的門,再然后就是瓦松重要人物,按照一定的順序下到墓穴里。

    墓穴就在地下,這些天已經有人在歷代先王的墓坑旁挖好了新的墓坑,現在棺材和送葬的人都下到墓穴,葬禮就按照慣例舉行——由路易三世的宮廷總管將代表他職位的權杖扔到墓坑里面,這根權杖和侍衛長的那根差不多,雖說是國王的,但交給了宮廷總管保管,也是任命他的信物。

    等到今天后,紀堯姆成為了真正的國王,他當然會任命自己的宮廷總管,也交給那人一根新的權杖。

    宮廷總管高聲道:“路易三世陛下駕崩,新王萬歲!”

    其他人跟著重復高呼:“路易三世陛下駕崩,新王萬歲!”

    重復的高呼聲總共是五次,這期間,紀堯姆就跪在路易三世的墓坑前祈禱,也只有他有這個資格此時此刻此地進行默默祈禱。

    之后,就是路易三世過去的仆從長將代表他職位的權杖扔到路易三世的棺材上方,緊跟著的,還有路易三世各個行宮的主管得到的權杖……全都扔下去了,簡直就像是后世的葬禮,人們往逝者尚未封土的棺材上方扔下鮮花,以及一些他生前用過的東西。

    在這番象征意義非常充足的行動后,圣母大教堂的神甫,剛剛已經跪倒在墓坑旁的這位,這才不斷地畫著十字、念經祝禱——他身后站著六位附屬于圣母大教堂的修道院的修士,等到他畫完最后一個十字,念完最后一句祝禱,修士門便上前推上了石板。

    在墓穴里的墓坑上方,并不是封土掩埋的,而是用沉重的石板蓋上。

    到這時候,下葬才真正完成,眾人默哀了幾分鐘,便沉默著、有序地離開了著點滿了蠟燭依舊顯得陰森幽邃的地下墓穴。很快,所有人回到了教堂正廳,雖然這時候已經天黑了,可給人的感覺和墓穴里截然不同……仿佛是一下重回了陽間。

    “葬禮應該只有最后一項了吧……”路易莎身邊,和她關系很好的西敏公爵夫人小聲和她傳話。

    路易莎點點頭:“接下來就是圣母大教堂的彌撒了,一場為了路易三世陛下的安息,另一場是對紀堯姆殿下的祝福。”

    “噯,您還稱呼陛下為‘殿下’啊,應該改變稱呼了。” 西敏公爵夫人忍不住遮著臉莞爾一笑,其實也不用遮的,今天參加葬禮的女眷都披頭巾、戴面紗,只露出了一雙眼睛。

    路易莎短促地‘啊’了一聲,才小聲道:“因為還沒有舉行加冕儀式……我一直拿不準在葬禮后到加冕儀式前,該如何稱呼……過去我曾見過加冕儀式前的慕伯漢國王,當時也是稱呼為‘殿下’或者‘公爵大人’的。”

    “那是因為慕伯漢情況特殊,他們的國王權力來自于推舉,來自其他諸侯的認同,所以儀式很重要。但在瓦松,王室本身就可以傳承王位,所以加冕儀式反而不是那么重要——國不可一日無君,總不能葬禮后到新王加冕前,這么長時間,瓦松都沒有君主統治吧?”

    路易莎點了點頭,算是了解了這一點,暗自在心里重復對紀堯姆的新稱呼。

    這時候,所有人也各找地方休息。彌撒還有一會兒呢,正好一路送葬而來,而且剛剛在墓穴里忙亂了一回,是需要休息一下了……

    休息的時候,路易莎注意到了安娜王后有些神不守舍,另外還有一些明顯注定要失勢的人,這個時候都露出了愁容。他們為什么會這樣,這是不需要想就能知道的——應該說,這時候教堂大廳里的人群明顯分成了兩派,有人歡喜有人愁。

    就連此時服務眾人的修士,看似是修道院里苦修的人,實際上也對這個國家上層的局勢再清楚不過了。所以他們表面上給所有人的服務都是一樣的,送來了差不多的水和食物。但明顯有先后不同,有些人得到的也更精細充足。

    難道說,圣母大教堂還缺這么點兒供應,不能做到給所有人一樣的東西嗎?其實不是的,甚至可以說,這種差別對待就是一種故意,是投名狀,是以這種方式給未來的當權者們留下好印象。

    休息了有一會兒,就有人來通知彌撒即將開始,這兩場彌撒也花了不少時間。等到結束時,已經差不多是午夜時分了。

    到此,葬禮才算真正結束,所有參與送葬的人各回各家——其實也不能這么說,很多人私下也會聚在一起開小會,就連紀堯姆也會和心腹們呆在一起,為接下來的事統一一下思想。

    這樣的事不是不能等到明天再說,但肯定是越早越好,紀堯姆又是一個雷厲風行的人,那肯定是‘今日事今日畢’了。

    等到回程時,路易莎也不用再步行了,即使從圣母大教堂去西岱王宮的路程很短,她也可以選擇乘車或者騎馬了。而她最后選了乘車回王宮——這么黑的天,即使有騎士打著火把在前面開路,路易莎也不敢騎馬,不然別說驚馬、墮馬了,就是一不小心調到陰溝里去也是有可能的。

    一路上她的馬車暢通無阻,這不只是因為前后有多為打著火把的騎士護駕開路,更是此時一點兒不缺明眼人。大家只要打眼一瞧,就能從護衛的騎士身上的紋章看出他們是誰的人,由此猜出馬車里是誰也就不難了。

    這可是新王后的馬車,能讓的自然都會讓了。

    “我還以為路上會堵呢。”吉娜拉開一點兒馬車簾子,看著外面的情況,說道:“不少馬車都來接參加葬禮的人了,還有隨行的騎士和侍從……這么多人、車、馬,天又這么黑,都小心行路,最容易堵起來了。”

    “現在瞧著,倒是很順暢……”

    博福特伯爵夫人笑了笑:“這是當然的,西岱這些人物是最懂得看風向的,見風使舵誰也沒有他們順暢。大家都能看出這是殿下的車隊,誰都會謙讓著叫殿下先行的。”

    “這還不算什么呢,今后你就能真正見到那些人的奉承了,只要擁有足夠的權力,他們從來最懂得卑躬屈膝。別說是殿下本人了,就是我們這些人,也能沾陛下和殿下的光,成為西岱紅人之列……對了,您的婚事有著落了嗎?我聽說,最近去布魯多提親的人可是多不勝數。”

    吉娜比路易莎小一歲,在此時的貴族女性來說,也是正適合結婚的年齡區間內。她雖然只是一個騎士的女兒,但現在路易莎不是成為王后了么?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樣的情況在古今中外也不會有什么不同。

    因為她現在是路易莎最寵愛的侍女之一,不少身份夠不上,但又有心‘上進’的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覺得吉娜這樣一個騎士的女兒,總歸門檻比較低,要聯姻的話成功可能性高。而一旦成功,說不定效果比一些紀堯姆和路易莎的親戚還好。

    畢竟很多遠親是真的不熟,還不如跟前每天都能見到的侍女得意呢!

    聽博福特伯爵夫人這樣打趣,吉娜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她現在對結婚的想法很復雜,既不排斥,但也不是特別想,因為她覺得現在的生活就很好了,實在無法想象結婚后能比現在更舒服。

    就這樣閑話打趣著,路易莎的馬車到了王宮門口,也是非常湊巧了。明明走的不是同一條路的安娜王后,現在應該叫做王太后的馬車,這時候也到了宮門口。

    然后對方停了下來,不一會兒做出了讓路的樣子。再然后,路易莎的馬車夫也非常理所當然地趕著車先進了宮門。

    這倒不是路易莎的人一下就得意忘形,不知道謙虛為何物了,也不是安娜王后那邊一下就慫了。而是規矩就是這樣的,不同于以孝治國的華夏,太后的地位要遠高于皇后。在中世紀的西方,王后就是王國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太后是要讓位于王后的。

    第186章 穿越中世紀186

    送葬之后, 不到一個月時間,紀堯姆的加冕儀式就要舉行了。之所以要等這么長的時間,倒不是中世紀西方的王國也像華夏古代王朝一樣, 新帝也得守孝,還以天代月,得27天之后才能開始旅行皇帝的職責。

    這其實是給王國內,哪怕是邊陲之地的重要人物時間, 讓他們,以及一些外國大貴族都能有足夠的時間, 趕來參加這場加冕典禮。

    甚至說起來, 紀堯姆這場加冕禮算是快的了,參考之前路易莎曾經參加過的普法爾茨宮廷節(說是宮廷節,本質上還是慕伯漢國王的加冕禮),提前數個月就開始通知也不奇怪。

    等到加冕禮前夕,西岱已經如當初的普法爾茨一樣,成為了貴族匯聚的海洋。國內外得到邀請的人, 幾乎都是要來的。這就導致本就因為容納過多人口的西岱,一下更加擁擠起來——說實話,中世紀要說‘宜居’,還是得小城市。大城市的話,因為此時的基礎建設、城市管理等跟不上,往往都很臟很擠,貧富懸殊,隨處可見乞丐。

    當然, 按照此時人們的觀念,乞丐多也可以是城市富庶的象征。畢竟只有富庶的城市才能養得起那么多的乞丐,否則的話, 乞丐根本不會出現,因為來了就得等著餓死。

    在加冕禮前夕,路易莎可算是夠忙的了,因為她經常得和紀堯姆一起迎接、招待重要的客人。還有一些場合,她現在是當之無愧的‘女主人’,不管喜不喜歡,都必須得出現……說實話,哪怕她現在走到哪里都是奉承,這樣連軸轉下來,她都有一種深深的疲憊。

    她不知道和她有差不多經歷的人是怎么撐下來的,其中是怎樣的精神支持,反正她是喘口氣都難!當下只想快點兒加冕,加冕禮基本可以看作是一個忙碌的巔峰。之后雖然還有一段歡慶的日子,她依舊免不了忙碌,可強度反而不如現在這樣。

    主要是,那時候每天出席的場合都是有數的,不像現在,一天往往被多個活動切得很碎。繁瑣、復雜、節奏飛快,就算想要休息一下,都不知道從哪里著手。

    “……殿下,您再忍耐兩天就夠了。”加冕巡游當天,雨果夫人就在一旁勸說路易莎。

    這時候才凌晨三點,但今天的事還有很多,不早起是不行的。然而路易莎昨晚出席的晚宴,11點左右才散場,也就是說,她才睡了不到四個小時,也難怪犯困犯得厲害了。

    路易莎幾乎是閉著眼睛,在侍女們像是操縱提前木偶一樣,操縱扶持著才完成了洗漱、梳理等準備工作,然后就站到了梳妝臺前——今天要進行加冕游行來著,所以要特別隆重,更準確地說,她得穿瓦松王室禮服。

    慣例上,瓦松王后在加冕前得游行上,得穿白色禮服,而且禮服的樣式也有規定。雖然都是現在不流行的服裝了,但禮服這種東西本來就談不到流行、時髦什么的。

    路易莎脫下了貼身穿著的睡衣裙,換上了新的、雪白的襯衣裙。然后就是一條白色織錦的科特連衣裙,科特連衣裙是緊身隨形的,可以外穿,但在這樣的重大場合,基本只能做‘內搭’了。

    吉娜和另一個侍女一起動手,在路易莎兩邊,幫忙扣上手腕到手肘的細密扣子,這些扣子都是金質的。另外還有一個侍女,在路易莎背后抽拉細繩,這條科特連衣裙是用系帶拉緊的,而不是扣子。

    穿好科特連衣裙后,侍女們還蹲下來整列一下裙擺,然后才有外穿的‘希克拉斯’——‘希克拉斯’是一種傳統的外裙,此時已經過時了,所以只有禮服裙里可以看到它。另外,還有一些仆人穿的號衣,類似短版希克拉斯。

    這種衣服展開來看,就是一塊長方形的布,寬大概就是肩寬的樣子,長度卻可以是人的兩倍,甚至更長。最簡單的希克拉斯,就是在長方形中間挖一個圓洞,穿的時候頭鉆進去,然后就是身體前后垂下等分的衣片。

    這頗有原始貫頭衣的遺風,由此也可以看出,這真的是非常傳統的衣服了。真要是普通人穿,裁剪上沒有任何難度,還幾乎不需要縫紉(最多就是一點兒鎖邊的活計要做)。也就是現在成為禮服了,裁剪縫紉上不難,可裝飾真實極近華麗!

    像是路易莎這件,按照傳統主料是和里面科特連衣裙一樣的白色織錦緞,其中的錦紋是淡金色的復雜圖案。乍一看會不明顯,但走進了就能意識到其奢華,金色錦紋真的是用極細的金線織成。

    除此之外,兩側和下擺邊緣都用了白鼬皮鑲邊,說是鑲邊,其實也挺寬闊的,用的白鼬皮肯定不少。而且其中也夾雜了黑鼬鼠的黑色尾巴尖,在白鼬皮上形成整齊的、裝飾性的黑色斑點——黑鼬鼠尾巴尖一直比黑鼬皮要貴,就是因為但凡白鼬皮做衣服,總要用它點綴。而一只黑鼬鼠就一條尾巴,只能做出一個‘斑點’。

    除了兩側和下擺邊緣以白鼬皮鑲邊外,這件希克拉斯的領口,以及正面中間一豎條,也用了繁瑣裝飾。

    底子是金色的結實紡織帶,十分華麗,它就像是一個珠寶的金質座子,上面滿滿都是各種寶石。邊緣都是縫的整齊的珍珠,中間就是紅寶石、藍寶石交錯縫綴了。這些紅藍寶石還會用珍珠、各色水晶,以及其他的小寶石做配石,形成各種造型……

    希克拉斯穿好后,路易莎并沒有直接披斗篷——現在的天氣根本不需要穿斗篷,但斗篷也算是禮服標配了。

    先是確定沒問題了,就有侍女給她圍上了一塊圍布,讓她能安心吃點東西。今天之后很長時間里都沒機會吃東西,所以得這個時候抓緊時間,多少吃一點兒。

    吃東西時也不耽誤,侍女整理著路易莎的頭發。雖說按照傳統,最隆重的場合,王后都得披散著頭發,但也不是亂披的——為了保證之后的活動中,不會弄亂頭發,披散的頭發得用各種小機關固定。再有,頭發還得披散得好看,最好是蓬松而整齊。

    事實上,要做到‘好看’倒不難,這方面路易莎有著得天獨厚得優勢:她的頭發本身就厚密豐盈,發卷非常圓潤精美,簡直就像是后世的燙發器和定型藥水做出來的,而不像是天然就能有的。

    所以只要稍微整理一下,她就能有一頭很美的披發了。

    吃完東西,頭發也差不多整理好了,博福特伯爵夫人就捧來了一頂王冠。這只王冠是黃金底座,鑲嵌了很多個大質優的藍寶石——這其實就是路易三世臨終前給路易莎的,那套之前屬于第一任王后洛麗塔的藍寶石首飾中的王冠。

    這種重大場合用的王冠,甚至普通珠寶,大多都不是隨便戴的,往往有歷史意義。是否符合當下的流行,工藝跟不跟得上此時的發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頂王冠背后的故事。如果一位王后不受看重,可能就無法戴著最有歷史意義的王冠游行,甚至加冕……這說起來也是一件挺丟臉的事,而歷史上也不缺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對王后不滿的國王。

    路易莎現在戴的這頂藍寶石王冠無疑是足夠有歷史意義的,它本來就是‘王后之冠’的外號,第一個主人正是羅佩家族成為瓦松王室后的第一位王后。此后,它都在瓦松王后之間代代相傳——從路易三世在洛麗塔王后之后,甚至沒有將其送給紀堯姆的母親,以及安娜王后就知道其象征意義了。

    不過,‘王后之冠’還是顯得太非正式了,更像是既定事實鑄就了名譽,所以路易莎也只是戴它完成加冕前的游行。至于加冕要戴的王冠,是另一頂從一開始就是用于王后加冕,也只用于王后加冕的王冠——瓦松的王后加冕是這樣的,得先游行,然后加冕,加冕之后作為真正的王后,還得游行。

    有時這是王后一個人的事兒,譬如安娜王后,她不是和路易三世一起加冕,那加冕為王后時肯定是自己一個人游行、一個人戴冠。但這一次顯然不是,路易莎得和紀堯姆一起……

    事實上,路易莎戴好王冠,又加上其他珠寶后,紀堯姆就來了,他要和路易莎一起去教堂——他們得在教堂進行祈禱,奉獻一場彌撒,然后才能游行。

    “請您稍等,我還有斗篷沒有披上。”路易莎抬了抬手說道,她現在頭都不好亂轉,只能抬手示意。

    紀堯姆稍微退開了一些,點點頭:“如您所愿……那頂王冠很適合您,我說過的,藍寶石非常襯您。”

    路易莎微笑,讓紀堯姆看自己胸口垂下來的項鏈,不是和王冠是一套的那條,而是另外一條:“是啊,您很有看珠寶的眼光……您看這項鏈,就是用的您送我的那條。”

    就是主石是橢圓形淺藍色寶石,外圍一圈碎鉆后,造型上又向外放射一根根的‘光芒’線條的那條(線條上也是鑲著碎鉆的,線條的‘終點’用的碎鉆要比較大一點兒)。這條項鏈不如和王冠配套的那條那么古樸華貴,但的確美麗吸睛的多。

    說話間,侍女終于將同樣白色織錦緞的斗篷固定好,這是一條不帶兜帽的斗篷,用一對胸針分別固定到兩邊鎖骨下方的位置。那是一對很漂亮的紅寶石胸針,和禮服本身的風格相配,別在希克拉斯領口的金色紡織帶上,簡直就像是本來就在上面的寶石裝飾。

    紀堯姆看到了那條項鏈,但并沒有說什么,就這樣和路易莎一起走出了房間。然后又在很多侍女侍從的擁簇下到了王宮堡場,這里已經有馬車馬匹等著了,兩人要乘坐馬車,在騎士的隨扈下去圣母大教堂祈禱。

    這都是固定流程了……最近因為路易三世駕崩,紀堯姆這個新國王繼位,西岱的各大教堂都賺得盆滿缽滿。其中又尤其以圣母大教堂這個西岱的本座教堂賺的多,這個時候教堂的看到路易莎和紀堯姆,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祈禱完畢又奉獻了彌撒,這樣一套下來,天其實也快亮了。路易莎這才在教堂隆重神圣的音樂聲中走出,上了一輛游行用的敞篷馬車——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今天有游行,不少人都早早守著好位置了,這時候看到路易莎和紀要并排站在敞篷馬車上,人群就歡呼起來。

    他們的歡呼不只是因為期待紀堯姆能一改路易三世后期的苛政,也因為這幾天他們享受到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路易莎做善事不喜歡撒錢,雖然那是現在大貴族們為了顯示排場、推高氣氛最常用的手段了。但她覺得,一個是這很危險,本來就是人群擁擠的情況了,這些硬幣撒下去,所有人都要爭搶,一不小心就是連環踩踏事故。

    另外,這其實也惠及不到什么人……先不說幾袋子錢都撒下去,僧多粥少,能得好處的人相對于廣大普通平民還是太少。就退一步說,能搶到錢的人多數還是身強體壯的,這類人說起來不需要這么點兒額外收入,本身也能過得下去了。

    路易莎做善事另有做法,比如說這次,除了常見的在城市設置多個施舍面包、麥粥的站點,專給乞丐和窮人。城里各種針對人們日常生活,以及小商人生產經營活動的捐稅,一下就免了至少一個月的。另外還有……

    當然,這些事全都是路易莎安排的不錯,可大部分還是以紀堯姆的名義進行的——這也很正常,本來很多事沒有紀堯姆的名義,路易莎這個準·王后也是沒法做的。像是免稅什么的,那肯定得國王下令才行啊!

    有這樣的好處給在前頭,此時西岱的市民當然心甘情愿為路易莎和紀堯姆歡呼!

    還不算光亮的街頭,很多人爭先去看他們新的國王和王后,雖然紀堯姆和路易莎他們都不止一次看過了。

    圣母大教堂不遠處街市上的商人們,還有他們的妻子,見游行隊伍走過,雀躍歡呼過一陣后就議論起來(這里的商人,他們很多都是‘夫妻店’,這個時候丈夫來開店,妻子當然也是一起的)。

    “我們的國王陛下十分英俊哩!大家都說陛下是騎士的典范,我看一點兒不錯!不只是戰場上總能帶來勝利,還因為他堅毅的面龐、沉靜的氣度……這才是王者的樣子!”說實話,過去數年,一直都被一個臥床不起的病人統治,百姓們說起來也臉上無光。

    這是因為,此時的統治,多多少少有祖先游牧時期的遺留痕跡——大家始終渴望強人統治,一個足夠強大的統治者,哪怕他是邪惡的,也多的是人崇拜。

    所以,哪怕不是‘強大’,好歹也該是個生理上健康的人……說實話,大家印象里國王就應該是意氣風發的、受上帝祝福的,一個長期臥病在床的國王,即使他再能玩弄計謀維持自己的統治,下面的人也會缺少尊重。

    “是的,是的……啊國王陛下和王后殿下都有一頭黑發,都有一種聰慧之人的氣質呢!”有人跟著贊同,又瞇著眼睛看向走遠的隊伍說道。

    “……當然了,最值得說的還是王后殿下,路易莎王后殿下,她必定是受神祝福的。別看我如今只是一個小小梳子商,其實我年輕時也走南闖北,行商去過很多地方,曾見過不止一位王后或大公夫人。我敢說,她們之中沒有一位可以與我們的王后相比,都差的太遠了!”

    嗯,這也算是一種‘與有榮焉’吧……別說是王權統治的古典時代了,就是后世,一些還有國王的國家,如果王后長得漂亮,人民不也會以此為榮嗎?

    譬如一個摩納哥王妃格蕾絲·凱莉,她一個人就不知道帶起了摩納哥多少知名度,而這些知名度最后也都轉化為了實實在在的國家利益。很多人確實知道摩納哥是歐洲避稅天堂,真正字面意義上寸土寸金都不能形容,但也有很多人是因為王妃格蕾絲·凱莉才知道這個地中海袖珍小國的。

    路易莎可不知道自己又被民眾議論了(猜得到有這樣的事,但具體的就不知道了),而且這個時候她也顧不過來了……按照瓦松傳統,國王和王后加冕前的游行和加冕后的游行,可以說是一樣重要!換個說法,就是事無巨細,內外城凡是馬車隊伍能夠穿過的街道,都得走一遍。

    而且不只是走一遍,中間遇到一些特別的地方,像是教堂、市政廳、修道院什么的,都得停下來,下車之后接受這里人的致敬,甚至一些奉上的禮物。

    這樣走走停停、上上下下,真的最累人了!

    “所以,王室中總說,要想當國王,一定得有個好身體。”路易莎好不容易偷空能喝一點水的時候,侍女特意開了個玩笑。這主要是為了活躍路易莎的情緒,讓她能振奮一些。

    喝的是糖水,勉強算是補充了一些能量吧。

    路易莎也沒法對這個‘笑話’說什么,因為她已經累到根本不想張嘴了,雖然她心里苦中作樂想了很多——想的是,當國王確實得有一個好身體,不然以此時的醫療條件,根本活不到繼位!這方面,熬死了三個哥哥的紀堯姆想必是很有發言權的。

    當然了,面對國王得應付的大量活動和事務,這也要求有個好身體……現在就是這樣,看紀堯姆的樣子倒是比路易莎有余力的多。

    路易莎其實很難理解現在這種情況,因為她的體力在女士中間算是很不錯的了,她實在想不到身體稍弱一些的王后要怎么撐過加冕——中世紀的貴族女性,相對近代上流社會女性,體力肯定是好很多的,畢竟沒有束腰和危險化妝品的摧殘,還經常騎馬打獵什么的嘛。不過也不是人人都如此,就路易莎見到的,不少貴族女性已經很有近代貴族小姐孱弱的樣子了。

    當然,再難支撐,路易莎也一點兒紕漏沒有地完成了加冕前的游行。直到隊伍抵達了城市邊緣的另一座教堂‘圣彼得大教堂’,她才松了口氣……

    圣彼得大教堂附屬的修道院,就是他們今晚的落腳地了。今天回在這里齋戒沐浴、休息一晚,明早又要早早起來……明天就是真正的加冕了,圣彼得大教堂也是羅佩王室一直以來的加冕教堂。

    應該說,當初羅佩家族只有‘西岱伯爵’的頭銜,還不是瓦松王室時,圣彼得大教堂就是對羅佩家族最重要的教堂了。所以有一些‘榮耀’(或者說‘好處’),即使是西岱本座大教堂的圣母大教堂也搶不走。

    游行一整天,路易莎的確累了,以至于她根本不會發愁明天還有加冕,以及加冕后的游行。基本上是簡單洗漱之后,沾上床就睡了。

    第二天一早,和前一天一樣,又是一番捯飭。今天的禮服其實也和昨天差不多,只不過禮服的主色調不再是白色,而是紫色。用紫色天鵝絨做主料,替換了白色織錦緞的部分,其他就都差不多了——最多就是白鼬皮的用料更豪奢了一些。

    像是里面的希克拉斯,下擺就不再只是白鼬皮鑲邊,而是一大截都用的白鼬皮了。還有外面的斗篷,上半部分,就是能裹住上半身的長度,也都是白鼬皮點綴黑鼬鼠尾巴的那種了。

    再然后,就是最重要的王冠也換了(畢竟是‘加冕禮’,王冠當然重要),這次甚至不能說是王冠,而是一頂帽式王冠,就是后世英國王室只有正式場合才會戴的那種款式,平常都見不到的。

    第187章 穿越中世紀187

    瓦松國王的加冕儀式和路易莎在普法爾茨見過的, 慕伯漢國王的加冕儀式相似。應該說,這一套東西是有著同一來源的,甚至, 慕伯漢國王的加冕儀式成型要大大晚于瓦松國王,所以就算說‘參考借鑒’,也是慕伯漢學了瓦松。

    所以,和當初一樣的, 加冕禮上紀堯姆才是主角,路易莎的負擔要輕多了——紀堯姆先是要在圣彼得大教堂的前廳進行的問答禮, 當初在普法爾茨路易莎沒機會見到, 這次倒是全程見證了。

    不過其實也沒什么的,就是利盧大主教詢問紀堯姆一些道德、信仰方面的問題。這些問題也不是紀堯姆自己回答,而是由他指定的另外一位主教代為回答的……當初慕伯漢國王在普法爾茨加冕時也是一樣的。

    利盧大主教正是瓦松的宗教諸侯之長,這次紀堯姆的加冕儀式也主要是由他來主持。

    這樣的‘問答禮’之后,利盧大主教又帶領一批主教為紀堯姆誦經祝禱,完成這個后紀堯姆就可以去更換教士的服裝了。到這里, 路易莎都只是遠遠旁觀而已,直到換好教士服裝,她才和紀堯姆一起往圣保羅大教堂的正廳而去。

    此時此刻,所有要見證這場加冕儀式的人都已經到了,有的只是觀禮,有的人卻是這場加冕禮的一部分——譬如說巴爾扎克伯爵,路易莎一走進大廳就注意到了,他和另外幾位世俗諸侯站在一起, 表情嚴肅。

    路易莎這個時候稍微落后紀堯姆半步,然后和他保持同一節奏,不緊不慢地走到了祭臺前, 然后跪倒在了祭臺前地軟墊上。路易莎這個時候卻有些思想放空,甚至瞥到了祭臺前方雕刻的圖案,似乎是羅佩家族主保圣人的事跡故事。

    與此幾乎是同時,大廳里眾教士共念《垂憐經》,利盧大主教則在副主祭懺悔后走到祭臺后。他首先賜福眾人并點燃香爐,此時又是一連串的高級神職人員祈禱。直到這個時候,嚴格意義上的‘加冕’才正式開始。

    利盧大主教作為瓦松的宗教諸侯之長,要行使敷圣油、加冕的職責。而在他一旁,是路易·羅佩這個瑯城大主教上前協助,瑯城大主教也屬于瓦松的六大宗教諸侯之一,他在加冕儀式上是固定負責手持圣油瓶的。

    就在利盧大主教為紀堯姆涂圣油時,其他大主教也準備好了。就在他們一邊的后方,朗格勒大主教手持權杖,比埃爾大主教手捧國王衣缽,圖維大主教持有國王戒指,皮卡第大主教持有國王腰帶——這些也一樣不是隨便來的,都是傳統。

    而利盧大主教和瑯城大主教另一邊,則是六大世俗諸侯站成一列,也各司其職。他們之中羅納公爵手捧王冠;伏京公爵則高舉瓦松王國首席方旗;吉耶納公爵高舉瓦松王國次席方旗;沃特爾伯爵負責持有國王之劍;巴爾扎克伯爵這個布魯多伯爵,就高舉王室旗幟;最后是加龍伯爵持有國王的馬刺。

    嗯,這其中只有加龍伯爵不是那么‘傳統’,因為原本負責做這件事的應該是‘圖魯茲伯爵’,只不過之前圖魯茲已經絕嗣,其領地也收歸于王室。而加冕儀式上的傳統不能變,六大世俗貴族的格局也不好變,所以增補上了加龍伯爵……

    當利盧大主教接過瑯城大主教遞過來的圣油瓶,將其直接傾倒在紀堯姆頭頂,路易莎聞到了馥郁的香味。很顯然,這些圣油都是‘香油’,是浸泡很多香料,萃取了大量香氣物質得到的……

    而這就是敷圣油的儀式了,接著利盧大主教又從世俗貴族之首的羅納公爵手中拿起了王冠,將其戴在了紀堯姆頭上。緊接著又是一番誦經祝禱,紀堯姆才可以站起身來,由比埃爾大主教將手中的國王衣缽(那是一件外袍)披在他身上。

    然后是皮卡第大主教上前,將腰帶系在紀堯姆腰間。

    之后才是圖維大主教將代表忠誠與信仰的國王戒指戴在紀堯姆手指上——先王冠、后戒指的做法和慕伯漢國王加冕時相反,從這也可以看出兩國國王的權力差別。慕伯漢國王還深受宗教影響,慕伯漢國內的宗教貴族是真的說話算話,所以和信仰息息相關的戒指放在了加冕儀式的最前面。

    瓦松就不是這樣了,代表世俗統治的王冠反而是最早戴上的……再才是由沃特爾伯爵授予紀堯姆象征著其對國家與教會的守護的寶劍,以及由朗格勒大主教交給他表現虔誠于公正重要性的國王權杖。

    最后,加龍伯爵上前,半跪在紀堯姆身側,將馬刺安裝到他的靴子上。

    說起來,這樣一套其實很像周禮,充滿了各種象征性的安排,處處彰顯著等級……這大概也是一種殊途同歸吧。

    而相較于紀堯姆這邊,路易莎的‘加冕儀式’就堪稱敷衍了。甚至說是‘加冕儀式’,都沒有戴冠這一環,路易莎一開始就帶著一頂華麗的帽式王冠進來了——其實這也沒什么奇怪的,眼下‘加冕儀式’甚至都是一個新詞,很多人還更喜歡稱加冕儀式為‘受膏禮’呢!

    因為在國王等人的加冕儀式上,戴冠本身并不很重要,甚至更早時候是可有可無的。但‘受膏’,也就是敷圣油這個舉動卻是核心中的核心!由此顯示了其宗教內涵,也泄露了天主教源自于東方的事實(‘受膏’本身就是近東地區的傳統,而且天主教的根子也確實來自近東,這方面天主教和□□教可以說是一母同胞)。

    路易莎跪在軟墊上,大主教領著其他教士為她專門念經祝禱了一番也就差不多了。

    做完了這些,才是現場所有人一致的歡呼,期間夾雜著‘國王萬歲’‘王后萬歲’之類的聲音。

    就在這樣的歡呼聲中,路易莎和紀堯姆被人擁簇著走出了教堂。外面還有更多人等待著,這些人倒也不是普通民眾,說起來也是城里各界的代表了,是西岱的統治階級一份子。他們用提前準備好的香水和花瓣,去灑在紀堯姆、路易莎身上,不一會兒他們兩人就覺得自己身上有些濕漉漉的了,香氣也很復雜。

    一部分人只是目送紀堯姆和路易莎頂著、香水、花瓣上了敞篷馬車離開,自己卻留了下來——不同于貴族們跟上了馬車,匯聚成隊伍,要一起進行加冕后的全城游行,這些人是不能參與游行的。他們都是城里各行會,以及外地商人的代表,說的明白一些,就是工商業從業者。

    這樣的身份決定了他們就算有錢有勢,是西岱實際的統治階級,也無法出現在一些場合……

    不過,此時不能加入游行隊伍,他們似乎沒什么不滿,反而一副興高采烈的樣子。

    事實上,他們中不少人期待紀堯姆正式繼位已經很久了。在路易三世時期,他們這些人過的和過去沒什么不同,就是苛捐雜稅多了一些。畢竟路易三世需要籠絡手下的人,就得對一些貪腐視而不見,而貪腐么,也自然會變成壓在平民身上的負擔——他們這些人,說是有錢有勢,但本質上也依舊是‘平民’,權力可以輕易決定他們的生死。

    他們之所以期待紀堯姆繼位,倒不是覺得紀堯姆有多不同。就算紀堯姆看起來總不會像路易三世一樣,對下面的蛀蟲那么放縱,可國王壓榨百姓,要弄錢到手,這是一樣的……真正讓工商業從業者對紀堯姆‘寄予厚望’的原因是‘路易莎’,也只有‘路易莎’。

    簡單來說,不管在貴族圈子里,對路易莎的評價是怎樣的兩極分化,至少在平民之中,路易莎是很有人氣的。

    不同于大多數貴族,所謂的做慈善,其實非常流于表面。與其說他們是在做慈善,不如說是在買場面好看,又或者單純就是表演。倒不是說根本沒幫到人,而是要么要被教會過一道手,效果好壞全要看教會的‘良心’。要么場面大過實際,民眾體感不強。

    路易莎的慈善就非常細致了,她有來自后世的‘經驗’(雖然只是看到聽到的),和此時人們的做法完全不同。至少她是絕對不會直接發錢的,哪怕是給食物,也是比直接發錢好得多的做法。

    當然,她實際也不是給食物的做法,除了一些場合上臨時給食物,長期還是另一套做法。

    像她比較喜歡的做法之一是‘以工代賑’,既接濟了人,也不會因為是單方面的給與,無法長久——‘以工代賑’的唯一問題是費錢,古代其實挺常見以工代賑的,之所以都沒有大蕭條時期羅斯福總統的‘以工代賑’出名,不外乎古代只能搞小規模以工代賑,可沒有現代國家的財政底氣,以工代賑是大搞特搞!

    現代國家不只是生產力大大增強,國家可以調動的錢要多得多,甚至還可以花未來的錢度過眼前的難關。

    路易莎也做不到近現代那種以工代賑的規模,甚至她的以工代賑,在古代來說都是‘小規模’了(畢竟她也不是統治著,不可能調動大量資源去做這件事)。不過再怎么樣,她也從來沒停過這種做法。

    像是紀堯姆一直在擴建羅本都別墅,路易莎和她結婚后,就順便接手了這項工程的監管工作。這項工程除了需要用一些專業的石匠、木匠等,雜工也要不少,其實并無什么技術要求。所以路易莎特意讓人雇了生活無著的那種人,而不是像過去那樣,倒是更傾向于雇傭較為體面的。

    這也算是西方的傳統之一了,強調‘強者更強’,對于弱者有一種骨子里的鄙夷與冷漠。似乎他們從未考慮過自己也有可能落入到那樣境地,而且也不認為落入那樣境地是環境,甚至單純運氣的問題,只是以社會達爾文主義的那種方式,認為‘優勝劣汰’。

    所以哪怕是對窮人,也會更優待窮人中境況看起來尚且好一些的,認為他們更有自尊——這是沒有想過,真落到了非常糟糕的境地,一切選擇就不受‘自尊’之類的因素影響了。再有自尊的人,快要餓死了,也會拿自己的好衣服去換東西吃,而不是留下來保證自己外表‘體面’。

    羅本都別墅只是路易莎用工作接濟窮人的做法之一,其他,尤其是在她真正能做主的布魯多的土地上,她要做的更多、影響更大。而凡是知道她在布魯多做了什么的普通民眾,沒法不對她抱有深深的期待,甚至祈求……實在是這個年代的普通人太難了,能遇到一個會在意他們生存的人,就像是撞大運抽到獎了。

    這是在普通人中,但在并不是廣大底層的城市新興中產階級,那又是另一回事了(雖然期待是一樣的)。

    城市新興中產階級中占主流的工商業者們,他們無比確定路易莎對工商業抱有相當開發的態度,很愿意給他們更多支持。

    “真希望王后殿下能在我們這位新國王面前發揮她的影響力,讓王室的光輝也惠澤到我們這些人身上。”看著遠去的巡游隊伍,蘭伯特家族的一個成員如此說道。

    蘭伯特家族正是西岱二十個最有影響力的家族之一,本身還是中產階級家族。他們對路易莎尤其支持,這不只是因為路易莎對工商業有著相當開放的態度,還因為蘭伯特家族的家族成員之一,還成為了特魯瓦紅酒皂在西岱的代理商之一。

    這兩年靠著這個,他可以說是賺大了!不只是金錢上大有收獲,還極大增加了影響力……因為這個,蘭伯特家族對路易莎可是相當有‘好感’的——聽說一百次,也比不上一次‘眼見為實’。他們見過了路易莎是怎樣做大特魯瓦紅酒皂的,合作者又是怎樣一起發財的,當然有所期待。

    特魯瓦紅酒皂這兩年也不只是養肥了一批代理商,更重要的是在特魯瓦,建立起了一個肥皂聯盟!凡是加盟的合規肥皂商,全都一起生產同一標準的特魯瓦肥皂。眼下有做成品牌的趨勢,總之是大家一起發財。

    也不只是特魯瓦紅酒皂,總之其他林林總總的,像是鏡子、玻璃、金銀珠寶加工等,一起讓特魯瓦這座城市繁榮的不像話!

    西岱當然也想像特魯瓦一樣……

    “我不懷疑王后殿下對工商業的友善,也不懷疑王后殿下聰慧的頭腦,唯一的問題是,王后殿下是否對陛下有那么強大的影響力——是的,國王陛下似乎非常寵愛王后,對她非常尊重,甚至還委以重任。”也有人在這個時候也保持了冷靜,在其他人都期待著未來的變化時,潑冷水一樣說道。

    “這的確是一個問題,我們這位新國王也不是那種意志薄弱的人,還一直有著‘騎士典范’這樣的美譽。要說他是一個能讓自己的宮廷中充滿婦女的影響的人,恐怕最大膽的假設也不敢這樣想。即使陛下的確愛著王后殿下,可……”

    一旁有人接上了這話:“噯!男人的愛,國王的愛……雖然我是個男人,但這時候也不妨實話實說,這并不是能指望的東西。”

    是的,紀堯姆對路易莎的喜愛,這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在眼里的。然后經過這些人往外傳揚,這便在宮廷以外也不是秘密了。但這種君主的‘愛’向來是靠不住的,甚至不說是國王了,就是普通的夫妻,因為丈夫愛著妻子,妻子便能施加充分的影響——這也不是一定的事兒呢!

    路易莎當然不會知道,城里的工商業者針對紀堯姆和她的‘感情’已經設想了那么多。這個時候,她是真的‘無暇他顧’!

    明明和昨天是差不多的全城游行,但今天更早就累了。似乎是這些天積累的疲憊沒有完全隨著休息而消失,只要稍微勞累一點兒,它們就又冒頭了。

    事實上,這一天全城游行,路易莎是完全靠意志力堅持下來的。而且哪怕是這樣,她的狀態也肉眼可見不如昨天。這一點,其他人看不出來,一直在一輛馬車上和她同行的紀堯姆也看的清清楚楚。

    紀堯姆當然不會因此責怪路易莎,事實上他一直覺得路易莎在一些事上過于完美主義者了——不同于后世影視劇里表現的樣子,似乎古代貴族,無論中外,都會在大場合上一絲不茍,否則就是缺乏‘貴族風范’,甚至‘教養’。實際上的古代貴族,尤其是西方的,禮儀上其實挺粗糙的。

    除了個別情況,多數時候就是大概差不多,他們的禮儀規范化是很靠后的事……這也不奇怪,倉廩足而知禮節,一個社會沒有出現足夠多的富裕階層時,就不會有很規范的禮儀。

    可路易莎是后世人的觀念……后世人倒也沒有太強的禮儀觀念,因為現代人等級感很弱(至少路易莎生活的那個環境是這樣)。很多古代的禮儀,在現代都消失了,或者就算存在,也不會有人做強制要求。

    可是,后世人如果到了陌生環境,被告知要‘入鄉隨俗’,要學一套禮儀規范時。無論是出于教養出來的尊重,還是因為現代人受過長期教育,所以會下意識想做好,總之結果就是表現得特別完美主義。

    真的,路易莎會特別在意一些游行時的細節,即使只是一個沒什么會在乎的小動作,她也沒有因此放松。在其他人看來,這種做給地位低于自己的人看的動作,差一點兒無所謂。但在路易莎,就是做錯了自己丟臉,也是對別人的不尊重……

    總之,當終于結束加冕后的全城游行后,路易莎幾乎是靠著侍女們的幫助,才有驚無險地回到了王宮的房間——這還可以休息一會兒,直到晚宴。

    到底人年輕,明明已經累得不行了,吃了東西、洗臉擦身后躺下睡了兩三個小時,再起來梳妝打扮,準備參加晚宴時,路易莎的精神就恢復了大半。

    晚上盛大的慶祝晚宴沒什么可說的,就是極盡可能地奢侈唄。然而再奢侈也沒什么用,這些由西岱王宮大廚房出的大菜,路易莎能吃的沒幾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此前西岱王宮依舊是安娜王后的地盤,路易莎和紀堯姆甚至不怎么住這里,自然也就談不到影響這里的廚房了。

    其中唯二要說路易莎能吃的,也就是一道豬肉排和一道甜品了。

    這個豬肉排的做法很簡單,屬于是此時也很容易就能完成的,這也是它流行于各大宮廷廚房的原因吧——烹飪這個豬肉排,要將鑄鐵的平底鍋加熱,讓后扔一小塊黃油進去,通過加熱化開的黃油發出滋滋聲,香氣散發開就好了。

    然后,在此之前還要先打好雞蛋,分離出蛋黃,打散成蛋液,涂抹在了事先切好的肉排上。這次西岱宮廷用的是豬肉排,但其實這道菜用羊肉和牛肉都可以——具體來說是大塊豬排肉,都是瘦肉,剃掉了筋膜和脂肪,切成每塊3/4寸的厚度。

    再然后,將芹菜、小洋蔥頭、檸檬皮和肉豆蔻都弄得碎碎的,再加上面粉,這時候裹上蛋液的肉排,就可以一片片從這些‘混合碎末’中滾過。

    最后,這就可以放進鑄鐵平底鍋中煎了,煎至兩面呈褐色后就算完成了 ——煎好的肉排還應該用醬汁調味,醬汁是和肉排一起端上餐桌的,由侍者給用餐的人倒。

    至于說甜品,是蘋果面包布丁。

    蘋果面包布丁也簡單,就是用隔夜的硬面包,去掉面包皮,切成面包片來制作:首先要將這樣的面包片鋪在抹了牛油的深鍋鍋底 。

    再然后就是將牛油和糖放進另一只鍋子里加熱,融化之后再加入烤杏仁、檸檬汁、蘋果汁和切片了的烤蘋果一起煮。煮好之后,這只鍋子里的‘混合物’就被均勻地鋪在了那只稍深的鍋子里,壓在面包片上,剩下的面包又在上面疊上一層。

    最后撒上糖、烤杏仁、肉豆蔻,送進烤箱,這就完成了,剩下的就是估計時間,到了就拿出來而已——看這制作方法就知道了,味道不可能會差。

    第188章 穿越中世紀188

    在舉行加冕儀式之前, 紀堯姆是準·國王,路易莎是準·王后。即使大家都知道他們是王國之中權力最大的夫妻,具體的權力也處在一種‘薛定諤’的狀態。既可以說有, 也可以說沒有。如果上下配合的話,那肯定是有的,可要是有影響力的一群人不配合,就會有這樣那樣的麻煩。

    不過紀堯姆和路易莎都不是那種著急的人, 他們習慣看準時機動手。

    所以他們并沒有在路易三世葬禮之后,到紀堯姆加冕儀式之前, 急于收攏權力。反而保持了相當的克制, 就‘靜觀其變’。這固然喪失了一些主動權,也給某些人留下了‘撤退’的時間,但反過來說也便于了‘后發制人’。

    紀堯姆也不是什么都不做,眼下一些人做的事,他都讓心腹關注著……別看當下收拾了首尾,讓紀堯姆實際掌權后不好發作。實際上, 這是有些人想的太簡單了——身為國王,其權力是無限的,正常情況下,真要發作某個人,真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當然,真要是‘欲加之罪’,要發作的話是有代價的, 所以前提是身為國王要認那個代價。譬如說最簡單的政治信譽受損,這也是最常見的。很多國王為了自己的任性‘耍賴’,看似沒有懲罰, 其實信譽已經受損了,其影響大多是緩慢而深遠的。

    總之,當紀堯姆和路易莎完成了加冕儀式,一切就完全不同了,他們可以天經地義地接手權力。雖說有的國王在繼承王位后,會有不能完整繼承權力,又或者不會使用權力的情況,但這至少不包括紀堯姆。

    相對于他的‘武功’,他在‘文治’確實很平庸,但也屬于正常范圍內了。在瓦松并未國力衰微的當下,他身為國王掌控局面并不難。至于說路易三世那些爛攤子,只能說,中世紀的政治體制決定了,國王一般般爛的話,其實沒那么影響大局。

    具體來說,西方古代這種集權有限的政體,就是和華夏那種高度的中央集權不一樣。統治者無法深度實行自己統治的結果就是,差一點兒的統治者也不至于流毒太重——最簡單的,大量非王領的領地,相比起受國王的影響,肯定還是本地領主影響大得多。

    當然,這不是說當下瓦松的情況就輕松簡單了,只是說還遠未到地獄開局的時候。

    事實上,紀堯姆剛剛完成了加冕儀式,西岱還沉浸在一系列慶祝活動中時,他本人就和心腹下屬們開始做各種各樣的事了。在慶祝活動的熱鬧繁華下,卻是西岱的政治地震……甚至慶祝活動還掩護了政治地震,畢竟前者牽扯了大多數不相干人的注意力,讓影響沒那么擴散。

    而相比起紀堯姆的復雜忙碌,路易莎的日子就要單純不少了。因為在這個時代,國王在權力的戰場上血雨腥風,王后正常情況下就只需要享受權力提升之后的種種……不,應該說,王后非要去加入權力戰場,那才是大家所排斥的。

    相對華夏古代,西方古代的王后和政治、權力聯系是比較緊密的,涉足其中也比較多。但這也是‘相對’來說的,而且即使是這樣,這也不是主流觀念所推崇的。西方雖然沒有‘后宮不得干政’的規矩,但大家也會說一個真正的君王是不該聽信‘婦人之言’的。

    所以,本身也不是‘權力迷’的路易莎,這段時間就單純是享受地位變化帶來的自由與眾星捧月了而已。

    是的,路易莎絕對不是著迷于權力的人……這或許和她上輩子受過的教育有關,普通的華夏人,很少從小就被教導要成為領導者之類吧?反正她是這樣的。對于政治,甚至是傳聞中的‘辦公室政治’,都有一種好可怕的認知。

    權謀斗爭什么的,電視劇里看一看就可以了,現實中果然還是只要過好生活就行了。

    之所以這輩子的路易莎還會掌控一些東西,一方面是,按照后世的觀點,那些東西本來就該屬于她。別人的東西她不會多嘴多舌,可是自己的東西不管自己是什么想法,那也是不想讓別人染指的——雖然按照此時的觀念,她作為一個女人,是不應該主張她的‘權利’的。

    畢竟這是一個從定義上來說,女人沒有所謂‘權利’的社會。

    另一方面,就是路易莎對自己掌握自己命運的堅持了。即使完全掌握自己的命運,這個時代根本沒人能做到,男性也不行。但不行與不行亦有差別,路易莎至少不想自己完全受人擺布,真到了必要時候,一點兒反抗之力都沒有。

    為了做到這一點,手中多握一些牌是必須的。

    所以,出于這樣‘防御性’的目的而加入到權力游戲中的路易莎,會在自己的‘地盤’爆發出驚人的戰斗力。即使現在來說,還沒人要染指她的權力,但她想得到那種情況下,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

    相對的,自己的‘地盤’之外,她就有余地多了。當紀堯姆統治瓦松開始,她當然也會借由王后的身份,甚至紀堯姆本身,發揮對這片土地,以及這片土地上的人的影響力。但她不會那么強勢、主動,多數時候應該只會順勢而為。

    嗯,現在就是這種情況。紀堯姆才剛剛繼位,局面還需要他重新掌控,但他又沒有遇到什么問題,沒有理由的話,路易莎當然不會隨便摻和進去。事實上,這個時候路易莎要是摻和進去了,很難說是在幫紀堯姆,還是在拖后腿。

    不管路易莎內心如何想,現實就是,眼下這個社會男人掌握了絕大多數資源,他們排斥著女性和他們分享那些資源。路易莎要是一開始,在紀堯姆立足未穩的時候,就破壞男權社會的規則,一副肆無忌憚的樣子,實際是不會有任何好處的。

    “殿下,所有人都在說您任人唯親……在入主王宮后,不僅僅將之前服侍您的人全都帶上了,而且居然完全不用王宮女官,而是全要選擇新人呢!”在西岱宮廷美麗園圃的一處白色亭子里,吉娜笑嘻嘻地對路易莎說起最近宮廷里的流言蜚語。

    路易莎滿不在乎地說道:“面對情況如此復雜的王室宮廷,如果我不是‘任人唯親’的做派,那才說明我真是個大傻瓜!”

    這倒不是說假話,如果是治理一個國家,太過任人唯親肯定不好。但路易莎現在是在古代社會,以一個王后的身份搞宮廷政治,這種情況下要是不任人唯親,那就是自找麻煩——為了顯示公正大度,所以將原本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人落下,又引入一些不知道是否可靠的人?這不是自找麻煩是什么?

    路易莎現在其實不算嚴格意義上的入主宮廷,現在西岱王宮實際上的主人依舊是安娜王后,不,應該說是‘安娜王太后’了。名義上男女主人是紀堯姆和路易莎沒錯,但如果重要位置,甚至比較基層的位置,都還是王太后的人,又怎么可以說他們實際掌控了這里呢?

    對此,路易莎的做法很簡單粗暴,就是在王宮之中建立‘小宮廷’,另立一套班子。

    這也算是從華夏漫長的歷史中學到的吧,華夏那經典的‘內外朝’制度啊——華夏中央朝廷一直以來都有用侍從官取代外朝官員的做法,像漢朝時,三公九卿制就已經實際上完蛋了,尤其是三公,迅速變成了榮譽性質的虛銜,實際上掌握權力的是皇帝近前的侍從官,也就是侍中那類。

    歷朝皇帝要擺脫權力不夠集中,被一些重要位置上臣子把持的境況,就會用這樣的做法。邊緣化掌握名分大義的重臣,讓自己的親信以‘卑職’實際我有重權。因為后者的權力并不是來自職位本身,而是依靠皇帝,皇帝本身自然就可以收權了。

    當然了,隨著時間流逝,那些職位會慢慢獲得名分(也有獲得名分不成功的例子,那就泯然眾人了,這其中最有名的例子大概要數明代的‘內閣’。閣臣獲得的超然權力從來不少‘合法’的,后來皇帝對其失去興趣,也就沒有巔峰時期的說一不二),擔任職位的臣子又能手握重權,甚至對皇帝有所妨礙了。

    這種時候,歷史就開始了新一輪的輪回……所以才說,歷史不會重復,但總會壓著相同的韻腳啊。

    路易莎首先是從自己身邊做起,任命了女官和侍女團——作為瓦松的王后,按照規制,她應該有20名女官、40名侍女。女官和侍女的區別在于,女官往往有具體的官職,專門負責一項工作,如管衣服、管梳頭什么的,即使實際工作可能并不是她們本人來做。而侍女,與其說是侍女,倒不如說是女伴,她們沒有具體的工作,主要就是陪伴路易莎而已。

    路易莎很好的利用了這個建立小團隊的機會,除了選擇西敏公爵夫人做自己的宮廷女總管外,原本身邊的侍女也各有任命——主要是宮廷女總管這個職位不同一般,如果不是一位身份足夠高的貴族夫人,是無法服眾的。而且即使是這樣,路易莎也選擇了西敏公爵夫人這個‘自己人’。

    不過說是宮廷女總管,實際西敏公爵夫人卻沒有做宮廷女總管的工作。宮廷女總管理論上是協助王后管理宮廷之中所有女性成員的人,但現在路易莎不好直接控制西岱宮廷,都要搞新的‘小宮廷’了,當然也就談不到讓西敏公爵夫人這個宮廷女總管名副其實。

    總體而言,西敏公爵夫人這個宮廷女總管現在就是樣子貨,主要是給路易莎做女伴,幫助她熟悉西岱——路易莎身邊也有熟悉西岱,熟悉西岱宮廷的人,但西敏公爵夫人身份不同,看到的東西又不一樣了,也是很有參考價值的。

    而除了西敏公爵夫人外,其他人就都是有實際用處的了。像是讓娜,路易莎以她需要一個專供她口味的小廚房為由,干脆在宮里找地方搞了一個小廚房,讓娜就是這個小廚房的主管。除非是一些宴會,不然日常路易莎和紀堯姆,以及他們身邊的人用餐,都是從這個小廚房取餐的。

    不過這種另立小宮廷的做法不是根本,根本還是要抓住財權和人事權。索性,財權隨著王位傳承就自然轉移了,國王的私庫現在是紀堯姆的,就算管著財務的是安娜王太后的人也沒用——不按照紀堯姆和路易莎的來,管財務的人根本領不到真金白銀,自然是干不下去的。

    所以最先換掉的就是財務人員……相比之下,人事要麻煩一些,不過路易莎另立小宮廷的做法,本身就是在侵蝕人事。所以眼下需要為此著急的人不是路易莎,應該是那些眼見得被排除在外的人才是。

    當然,路易莎也沒有一次將20名女官和40名侍女滿員,算是為以后用人留下了余地。但即使是這樣,她現在行走在外,派頭也大得驚人了。即使說女官、侍女也不是所有人都時時跟著王后的,但每次行動至少有十來個人跟著,已經很大排場了。

    ‘一腳出、八腳邁’,華夏古代對頂級貴族小姐的形容,用在這里居然也可以。

    “是啊,那樣做才會讓一些人高興。”西敏公爵夫人坐在路易莎對面,啜飲了一口水果茶,看了一眼路易莎身后的吉娜,說道:“這其實并不會得罪人,即使是有妻女在宮里任職的,這次統統被王后殿下拒之門外了。相比起抱怨,他們早就急著送家族其他女孩兒來殿下身邊了。”

    宮廷里做著女官和侍女的姑娘,全都是貴族出身,她們會出現在宮廷,本身也是貴族對王室的一種擁護。之前已經在宮廷的女孩路易莎是一個也不要,這其實是一些人在宮廷的安排白費了,甚至可以說是‘投資’打了水漂。

    不過,權本位的時代就是這一點好,現在占據權力更高位的是路易莎,那當然是她說什么是什么。可不像后世的投資人們,投資打了水漂肯定還是要鬧一下,施壓一下的——現在是要么認賠,要么重新送人進來。

    路易莎這邊,只要是可靠的家族,女孩子本身有沒有名聲在外的劣跡,也都是要的。

    “是啊……說到這里,是說明天也會有兩個姑娘來覲見嗎?”路易莎忽然想到了什么,扭頭詢問雨果夫人。

    雨果夫人沉穩地點了點頭:“是的,殿下,她們是蓋拉德男爵家的。蓋拉德男爵還有兩個未嫁的女兒,一個18歲,一個15歲,都是很適合進宮做侍女的年紀。”

    蓋拉德男爵當然沒有放棄當初的計劃,讓自己的女兒成為紀堯姆的情婦……不,應該說,隨著紀堯姆繼承王位,當初的計劃甚至更加確定和急迫了。之前是因為菲利普和伊麗莎白結婚,以及路易三世的葬禮接踵而至,這才被打斷了,現在當然是要重拾計劃!

    蓋拉德男爵認為,要讓次女瑪蒂爾達經常接觸到紀堯姆,成為路易莎的侍女是一個很好的辦法。而且在路易莎剛剛成為王后,身邊要新進很多女官和侍女的當下,蓋拉德男爵作為紀堯姆陣營的人,送女兒過來是順理成章,不會引起懷疑。

    “兩個啊……如果沒有特殊原因,比如她們特別能干,到時候就選一個好了。蓋拉德男爵也是很早就追隨陛下了,不能這時候寒了他的心。但也要考慮到留下一些空額,方便以后有合適的人可以隨時進來……”

    路易莎選女官和侍女可不是擺著好看的,都是要培養起來做幫手的,將來真正立起宮廷,她們都是路易莎按照自己心意建設宮廷的‘支點’。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對這些名額多少有一些‘吝嗇’。

    “是的,如您所愿。”雨果夫人親近又不失恭敬地回道。

    總體來說,路易莎這段時間的日子過得還是很舒服的,另立宮廷說起來很宏大,其實只是開一個頭,實際沒多少麻煩的。而這之外,她的生活就是完全的自由,說什么做什么得到的都只有贊美——也不是所有王后都這么爽,基本上王后的生活質量都取決于她的丈夫。

    因為是整個王國最尊貴的女人,原則上,除了身為國王的丈夫還有資格對王后指手畫腳,其他無論男女,都是只能低頭的。

    或許有的人能對王后不完全‘尊敬’,但這種人也不是真的就大男子主義到了那地步,即使是王后,只要是女人,也依舊看不起。他們其實也是看人下菜,只有國王不怎么寵愛的王后,他們才會那樣隨意。

    路易莎并不是那樣的情況,誰不知道紀堯姆愛她、信任她?因此,路易莎現在真是處在做什么都可以的狀態。之前還會有一些人對她指指點點,看不慣她不那么‘規矩’的行為,現在連這種也消失了——私下應該還是會有一些說法,但至少路易莎是看不到聽不到了。

    這說明,一些背后的風言風語,也是可以小心謹慎地藏著說的。很難講,以前背后說人總被發現,是因為單純的不謹慎,還是因為知道就算被聽到了也問題不大,自然而然的一種‘心大’。

    正在路易莎她們說著這些的時候,安娜王太后身邊的侍女莫佳娜過來傳話,說是有些事和路易莎商量。

    路易莎很清楚現在紀堯姆和安娜王太后代表的不同立場,自然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注意……說實話,她是覺得現在的情況有點兒像宮斗劇了——結果其實是她想多了,不管安娜王太后在別的事上是什么打算,至少眼下這事兒不像是宮廷陰謀。

    “……菲利普已經結婚了,弗朗索瓦的話,他和艾莉西亞的事兒也有了眉目。要說還有什么放不下的事,當然就是貝拉了。”安娜王太后將自己手中做到一半的刺繡交給一旁的女官,非常慈愛地看向路易莎。

    只看她現在的樣子,倒真的很容易覺得她是一個大家庭里和善的母親呢!

    安娜王太后所說的貝拉,就是紀堯姆唯一一個未嫁的姐妹伊莎貝拉了,她也是安娜王太后的親生女兒——本來按照安娜王太后的謀劃,伊莎貝拉公主是要和高登蘭國王愛德華結婚的,但誰能想到愛德華國王能一聲不響就和一個小貴族之女秘密結婚?

    總之,一切關于這場聯姻的謀劃就這樣劃上了休止符。

    之后安娜王太后倒也有意尋找新的合適的‘女婿’,但能夠匹配瓦松這樣大國的公主的男士也就那么些。錯過了一個后,想要再找一個差不多的,那可費勁了!之后進入候選的男士們,要么是地位差太多了,要么就是年紀太大了——說是聯姻大多不在意男方年紀,甚至有沒有婚生子女也不在乎,但自己的孩子自己疼,有條件的情況下,又怎么可能完全不挑?

    就這樣來來去去,幾年下來伊莎貝拉公主就這樣耽誤了。

    其實也說不上耽誤,今年伊莎貝拉公主也才22歲,對于一個未婚公主來說,這并不是一個不可接受的年紀。

    但不管怎么說,抓緊時間為她挑選丈夫,這也是當下必須要做的事。而且對此,路易莎和紀堯姆也不排斥——不同于普通王子,在國王父親去世,國王兄弟上位后,在聯姻市場上會迎來一次不小的‘貶值’,公主在這個階段卻是差不多的。

    新國王自己的女兒固然是更有價值的,但用于聯姻,其婚姻成為雙方結盟的象征的話,新國王的姐妹實際也沒什么不同。尤其是新國王還沒有女兒的話,姐妹更是無可挑剔。

    紀堯姆現在剛剛繼承王位,本身就是需要通過一些外交動作,顯示存在感、表達態度的。而此時的‘外交動作’里,聯姻可一直是一張王牌!

    第189章 穿越中世紀189

    路易莎沒有立刻對伊莎貝拉公主的婚事, 給與安娜王太后什么切實的回應。這件事紀堯姆雖然也和她提起過,但她在這方面很謹慎,還是決定回去和紀堯姆正式商量一下再說——按照此時的傳統, 宮廷里的女主人是有權力對宮廷里女性成員的婚姻做決定的,這是權力,有時也是義務。

    譬如一些宮廷女性,過了適婚年齡, 又或者是沒有兒子的年輕寡婦,她們都沒有求婚者上門, 而又有結婚的意愿的話。那女主人就得尋找合適的結婚對象, 做不好這件事倒不至于說會怎么樣,但總歸是沒盡到義務。

    從這個角度出發,伊莎貝拉公主的婚事她盡可以做決定……但這終究只是理論上的說法,身為公主的伊莎貝拉,她的婚事當然和普通宮廷女性不同,沒有國王的拍板是不行的。

    是, 紀堯姆是已經對路易莎表露了自己的打算和態度,她現在照著紀堯姆的意思說也不會錯。可這種事不是這么算的,過程和結果都很重要,有時過程還要更重要。所以她認為最好還是在正式征求過紀堯姆的意見后,讓紀堯姆充分感受到了‘受尊重’再說。

    只能說,路易莎一向習慣了‘公私分明’,非私下場合注意把握那種微妙的分寸感。雖然這樣說有些現實了,但事實如此, 如果因為私下關系很好或者特殊,就各方面隨意起來,結果可能就是公事做不好, 私下關系也會漸漸出現問題。

    在現代那種人際關系寬松的時代尚且如此,在尊卑分明的古代,這是更需要注意的。

    路易莎之前在布魯多時,和巴爾扎克伯爵相處就很注意這一點了。是的,她是巴爾扎克伯爵的繼承人,她做了很多事,從沒讓巴爾扎克伯爵失望過。但這不是她失去‘分寸感’的理由,從始至終,她都沒有忘記巴爾扎克伯爵不是‘父親’,而是上司。

    現在對紀堯姆也是這樣,紀堯姆對她有喜愛之情,這一點就像她這輩子和巴爾扎克伯爵天然是父女關系一樣。前者比后者溫情一些(畢竟這個時代的親子情和后世沒法比,更何況是路易莎這種從小不在身邊長大的情況),但后者到底比前者可靠呢。

    愛情不知道什么時候就變了,血緣關系建立起的繼承關系則是不會變的。

    所以,除非是私事,不然路易莎都當紀堯姆是自己的上司。既然是上司,那多請示、絕不越俎代庖就是最基本的了……

    “伊莎貝拉的婚事?”晚上吃完飯后紀堯姆回到寢宮,在臥室外的一個大廳里和路易莎休息、談話。聽路易莎說起來安娜王太后的意思、伊莎貝拉公主的婚事,露出了有些意外的神情。

    “我記得,是談起過的……高登蘭當然是最好的聯姻對象,雖然凱瑟琳公主現在還是施瓦格爾伯爵夫人,也算是聯姻,但不是王室之間直接聯姻,總是不夠穩固。可現在雙方都沒有合適的人選,這就沒辦法了……不是討論過了嗎?讓伊莎貝拉成為卡瑪爾王后是最合適的。”

    此時天氣已經有些涼了,所以晚上會在睡前燒一會兒壁爐。大廳里的大壁爐此時就燒著,大概是因為怕烤得厲害,侍從們搬來了一大塊擋板。

    這種擋板的樣子很像華夏古代常見的屏風,有整塊板子的,也有一扇一扇的。放在壁爐前,既可以避免火太旺烤得難受,也可以防止火星子迸到昂貴的衣料上造成損失,所以在此時有錢人的宅邸中不少見,宮廷中更是必備。

    路易莎看著擋板放上來,少了壁爐的火光,大廳里一下暗了不少。她是不習慣呆在黑黢黢的環境里的(睡覺的時候例外),所以走到桌臺旁,拿了一根細木柴,用蠟燭引燃后就去點各處更多的蠟燭。

    一邊這樣做,一邊慢慢說道:“是的,您和我談過這事兒,但談過是談過,說不準這些日子您又改變想法了呢?我可不能隨便答應王太后,事后又叫您為難。而且,這樣的事只是一次隨意的談話也不能確定……”

    紀堯姆見路易莎將整個大廳點得亮堂堂的,倒沒覺得這有問題。

    雖說是過于奢華了,讓照明開支大大增加,但他知道路易莎并不是窮奢極欲的人。

    路易莎的花錢習慣就是和很多人不一樣,單說用于個人享受的話,她能支配的錢財可能比所有人,包括他更多的。畢竟路易莎到手的錢全花在自己身上也沒問題,紀堯姆卻得考慮國家財政、王室開支等問題。

    但即使是這樣,路易莎也每每只是要自己需要的東西,看重實用性。如果不看她對‘品質’的要求,說她是質樸都可以。可是一些東西,譬如說照明,路易莎就是喜歡亮堂堂的環境,那她就不會在乎蠟燭的用量。

    “……所以,您已經確定要將伊莎貝拉公主許配給卡瑪爾的埃米爾王子了,對嗎?”路易莎確認道。

    卡瑪爾是一個聯合王國,可以說是北歐五國聯合組成的國家,埃米爾王子就是現任國王的繼承人。所以才說伊莎貝拉公主是要去卡瑪爾做王后的,只要等埃米爾王子繼承王位,她也就是卡瑪爾王后了。

    “是,這件事我已經和大臣們討論過了,大家一致認為與卡瑪爾聯姻是所有選擇中最有利于瓦松的。”紀堯姆在點著壁爐的溫暖大廳了呆了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熱了,一邊脫下外套一邊說道。

    侍從接過那件天鵝絨的外套,小心退到了一邊去。這時侍女端著一只水盆進來了,路易莎走過去,雙手蘸了蘸水就盡量灑在擋板上——這種方法可以保護擋板,以免長時間近距離烤火而很快壞掉,甚至燒起來。另外,這也是增加室內濕度的辦法,不然點著大壁爐的房間可太干了。

    “所以,我就這樣和王太后說嗎?”

    紀堯姆答應了路易莎一聲‘是’,然后又說道:“西岱王宮在修建之時看重王室的威儀,所有房間都很高大。這樣的房間是很美觀,但并不適合居住。而且那時的建筑理念、建筑技術……”

    說到這里時紀堯姆搖了搖頭:“總之,王宮里住人并不舒服。現在才轉涼沒多久,每天就得點壁爐了,都是因為房間太大,而且大多四通八達,格外無法保存熱量的緣故。這方面,羅本都別墅其實要好得多,我們今年應該去羅本都過冬。”

    路易莎其實也對西岱王宮沒有好感,雖然從外觀來說很漂亮,是中世紀早中期建筑的絕佳代表。但真正住進去就能知道什么是‘可遠觀而不可褻玩’了,這和華夏古代一些宮廷建筑很像,都是看起來很美,實際去住并不舒服。

    高大的石頭房間,冰冷陰暗,而且明明是比較私人的臥室、起居室,也談不到封閉性。基本上都還兼著‘走廊’的功能,說不準誰要從一個地方去另一個地方就得橫穿過去——雖然路易莎和紀堯姆的臥室是王宮里最好、最私密的房間之一,不至于如此,但也依舊有兩個門洞,就那樣通向大廳和一個旋轉樓梯。

    “可以去羅本都過冬嗎?”路易莎有些高興地抬起頭:“那倒是很不錯……西岱宮廷受王太后和路易三世陛下影響太大了,在這里總是像做客一樣……”

    路易莎這說的就算隱晦了,實際哪里是像‘做客’那么簡單?根本就是無法自如掌握宮廷,用人做事上都要格外小心……在住的地方都得小心翼翼,這可以說是另一種辛苦了。

    “是的,去羅本都過冬,那里的擴建進展很快,可以容納一個宮廷了……至少核心部分可以。”紀堯姆見路易莎灑了一會兒的水,完事之后手上濕漉漉的,干脆拿過了侍女手中的手帕。一邊給路易莎擦手,一邊說道。

    過去雖然也有人叫羅本都別墅為‘羅本都宮’,但那兒的底子始終是一所別墅,只是給去羅本都打獵的王室成員落腳的地方。所以要帶太多人過去肯定是不行的,不只是房子不夠住,各方面的供應跟不上也是問題。

    而自從紀堯姆接手羅本都別墅后,就有意經營那里了。要說最開始的時候,還只是想作為自己在西岱附近的一個別宮(畢竟西岱城里的宅邸受限于面積,以及離王宮太近,總有各種不方便的地方)——他當時設想的未來中自己也只是一個諸侯而已,肯定要考慮以后在西岱落腳的問題。

    一直以來的經營、擴建,結果就是現在的羅本都別墅被叫做‘羅本都宮’,一點兒都不錯。論規模肯定比不上一些像樣的宮廷,但如果是和路易莎的拉尼小宮廷相比,至少可容納人數這一點上,是不會差的。

    “只能帶有限的人過去嗎?”路易莎秒懂,微微一笑道:“這也是和不錯的機會,這種情況下,肯定會有人行動起來了……這是最簡單分清楚派別的方式。”

    簡單來說,不能帶所有人去,那就只能選出重臣,以及紀堯姆的自己人了。至于其他人,那當然是得自己爭取去羅本都的機會——這種爭取本身就是一張投名狀,不是說爭取去的人一定可信,可沒有爭取的人,就得懷疑一下他們的立場了。

    現在的情況是,王太后那邊確實有人在動搖,但看不明白的情況下,還是得用交投名狀的方式確定一下。另外,還有一些立場不明的‘中間派’,以前‘王太子派’和‘王后派’對著的時候,他們當然可以混過去。可現在王太子都成為國王了,此一時彼一時,他們再要騎墻也說不過去了。

    也可以借此機會做一次立場整理。

    事情就這樣說定了,不過第二天路易莎并沒有急著和安娜王后說和卡瑪爾聯姻的事,也沒有公布紀堯姆要去羅本都別墅過冬的事。前者是因為不必表現得太急切、上心,算是一種和安娜王太后的心理較量吧。后者則是因為,這本來就是紀堯姆的打算。

    什么時候放出消息,這上面的節奏也應該紀堯姆自己把握,路易莎在這上面也只需要打輔助就好了——輔助太積極有時也是不好的,路易莎可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第二天的路易莎除了日常之外,還是把前一天確定的日程做了。就在午后這個相對閑適的時間,召見了蓋拉德男爵的18歲的次女,以及15歲的小女兒。

    18歲的瑪蒂爾達女士路易莎還算有印象,她雖然不是宮廷女性,只是偶爾沾蓋拉德男爵的光才能進宮一次,但因為確實在人群中扎眼,自然很容易讓人記住。但15歲的小女兒,路易莎就真的毫無印象了,都不知道她此前進過宮沒有。

    “日安,王后殿下。”瑪蒂爾達領著妹妹,在路易莎面前并排站立,然后非常規矩地行了一個深深的宮廷禮。

    路易莎請她們坐,和她們聊天說話,主要是問她們在家時平常會做些什么。也不是路易莎真的就關心這些了,只是借此多少可以了解一下姑娘們地的興趣、日常什么的。另外,交談本身也是一種面試了,能夠感覺到的東西可能更多。

    這方面瑪蒂爾達就表現得很好,路易莎能感覺到她是一個很健談、很會表達自己,而且真的很機靈的女孩。更讓路易莎意外的是,她有此時女性非常少見的‘自我意識’——雖然路易莎能感覺到,這種自我意識在她身上,帶來的性格上的壞處要多于好處……這或許是缺乏引導,個性野蠻生長的原因?

    這方面,路易莎也不太確定,人的性格成因是很復雜的。雖然大家都說后天環境決定了性格的大多數,但也有說基因會決定一部分,不少東西也是天生的。所以才會有差不多的后天環境,卻養出了差異巨大的人的情況……

    路易莎對瑪蒂爾達的印象不壞,畢竟這個時代要見到一個如此個性鮮活的女孩也不容易了。至于說,有些明顯能感覺到的性格上的問題,在路易莎看來其實問題不大——她其實是想到了在現代,瑪蒂爾達這個年紀,就是高中剛畢業,要上大學的時候。

    這個年級的年輕女孩,性格上有這種程度的‘放肆’,其實并不少見,也不值得在意。多數人慢慢就改了,一部分人沒有改變,但本來就不是傷天害理的事兒……必須得承認,生活中本來就不是人人都那么好的。

    再一看瑪蒂爾達的妹妹,路易莎感覺她真的太緊張了,緊張到了要哭出來的樣子。讓這樣的姑娘進宮顯然對她沒什么好處……所以經過一番思索后,路易莎就決定還是讓瑪蒂爾達加入到自己日益龐大的侍女隊伍中。

    “結果還是選擇了年長一些的瑪蒂爾達小姐嗎?”兩姐妹退下后,海蓮娜有些好笑地說:“昨天還在說呢,瑪蒂爾達小姐更加出眾。但她有一個問題,眼下正是尋找佳婿的時候,如果她做了殿下的侍女,這就是殿下的責任了,可殿下您不是一直做不好這件事嗎?”

    ‘這件事’指的就是做媒,瑪蒂爾達現在18歲,正值適婚年齡,卻連個未婚夫都沒有。站在正常人的角度,肯定認為她是來當王后侍女鍍金的,想的是借此找一個更好的丈夫。因為這個原因,也因為這本來就是宮廷女主人的義務,路易莎可不是要為她的婚事考慮么。

    而路易莎受上輩子影響要大得多,對于做媒這種事是真的一點兒想法都沒有。一般來說,貴婦人都會促成一些婚事的,但在路易莎和紀堯姆結婚后,真正經她過手的婚事居然一件也沒有,這就很讓人驚訝了——她身邊也有人結婚了,她也給了祝福,但實際促成者都不是她。

    “海蓮娜,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事兒的!你能過上自己想要的單身生活,不正是因為我對此并無興趣嗎?”路易莎沒好氣地看了一眼海蓮娜,不理會她的玩笑。

    海蓮娜是這年頭少見的獨身主義者,如果不是她打定主意,自己選擇了獨身、做老姑娘,她老早就能結婚了!而就算說現在,已經三十幾歲的她,世人眼里絕對的‘大齡女’‘老姑娘’,也多的是人愿意娶呢!

    因為她現在是路易莎身邊非常受重用的女官,因為這一層,不少想走捷徑親近宮廷的貴族都看中了她。

    不過他們的想法終究只能是想法,海蓮娜完全沒這個意思,她一個人可太舒服了!至于路易莎,這方面當然尊重海蓮娜的意思。

    海蓮娜當然也清楚路易莎這方面的寬容對她幫助很大——說是她人身自由,想走就能走,路易莎也不可能決定她的婚姻。但她如果真的離開了,今后的生活就不要想有現在這么安全,這么自由自在了。而如果留下來,就難免受路易莎態度的影響。

    要知道,后世的打工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老板的很多不合理要求也不能拒絕。這個時候,因為‘尊卑分明’,要拒絕就更不可能了。

    “總之,就算瑪蒂爾達小姐需要擇一佳婿,這事兒也不算難。到時候是要拜托博福特伯爵夫人一聲,不就行了嗎?她熟悉西岱的貴族,也一向熱心腸,遠離攬下這樣的事兒。”路易莎最后簡單總結了一下。

    她這個想法完全沒問題,‘專業的事要交給專業的人’,她就算不會‘做媒’又怎么樣?只要交給能辦好這件事的人就行了。

    當然,路易莎和海蓮娜不會想到,她們在這里說著要拜托博福特伯爵夫人給瑪蒂爾達做媒的時候,瑪蒂爾達本人卻是另一番謀劃——她,以及蓋拉德男爵的想法一直沒變,還是想讓瑪蒂爾達接近紀堯姆,成為他的情婦。

    這在蓋拉德男爵看來,實在是一個成功了就獲利巨大的計劃。到時候,蓋拉德家族都會因此受益,金錢或者權力都將滾滾而來……他沒有考慮過要靠家族的男性成員奮斗,然后獲得那些東西,因為缺乏進取心,也因為蓋拉德男爵很清楚自己的兒子們是什么貨色。

    總歸都是沒法指望的。

    當宮里的消息傳來,說路易莎選中了瑪蒂爾達做侍女時,蓋拉德男爵頗有些意氣風發地道:“成啦!這件事總算成啦!今后你可有的是機會接近陛下……我也幫不到你什么忙,我的好女兒,接下來就要全看你的了。”

    瑪蒂爾達心里其實松了口氣,雖然之前表現得自信滿滿,覺得在她們姐妹之間會選擇她是很自然的事。但事情結果沒出來前,誰又說得準呢?她也知道,男人肯定會更喜歡惹眼的她,可王后選擇侍女,都是王后和自己的女官、侍女們做決定的。

    要是沒法成為王后的侍女,就等于是第一步就進行不下去了……雖然不是不能通過別的辦法接近國王陛下,但相比起機會多多的王后侍女,那就差的太遠了。一直以來,國王的情婦常見是王后的侍女,這不是沒有原因的!

    近水樓臺先得月嘛。

    紀堯姆又不是會主動‘訪花’的那種人,瑪蒂爾達見他這樣,就更看重能否成為路易莎的侍女這件事了——紀堯姆對外的形象一直是非常嚴肅正經的,雖然不是說這樣的男人就沒有尋花問柳的,但瑪蒂爾達認為,對付這種男人,有經常見面的機會要更加重要。

    如果都不能被他看到的話,那她就是再有本事,也是無處施展的。這段時間的經歷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之前她在宮里跳過舞了,原本應該趁熱打鐵的,但因為宮里的事接踵而至,而她又缺少的機會,偶爾進宮也見不到忙碌的紀堯姆,可以說是什么進展都沒有。

    現在的話,已經確定可以做王后侍女了,瑪蒂爾達才又重新對未來的前景充滿信心起來。

    第190章 穿越中世紀190

    如今的西岱, 新王繼位,連帶著一批人下,又一批人上。‘下’的人不管自己認為這是多么天崩地裂的事, 對于其他人來說,他們也不會在乎‘失敗者’,只會看到如今西岱一顆顆冉冉升起的新的‘星星’。

    譬如西敏公爵,他如今可以說是正炙手可熱呢!

    過去大家對西敏公爵的普遍印象就是‘有錢的敗家子’, 并且一個個都等著看他將老西敏公爵留下來的偌大家業敗壞后的笑話呢!

    是的,他那種拿錢不當錢的花錢姿態著實讓一些人羨慕, 甚至被震懾住了, 不少人也多少因為這個原因圍攏在他身邊。但只要頭腦和認知正常的人都知道,他那種揮霍無度的日子是沒法長久的。

    雖說身為貴族,都是切切實實的‘有產者’,他們有的還不是別的,而是作為最基礎生產資料,且永遠都不會‘過時’的土地。依靠土地, 貴族哪怕欠債再多,也會有高利貸商人愿意為他們貸款——只要以土地的收入做抵押就行了,反正三五年還不完就十年還,十年還不完就二十年還,土地的產出總是那么讓人安心。

    更別說貴族身份從來是終身且可傳承的,更不用擔心階級滑落之類的問題。

    但是,真正的富足和靠借貸度日,那還是不一樣的。西敏公爵只要一直那樣下去, 大家的認知里,淪落到后者是可以遇見的。畢竟就大家所見,他也不像是能力超群, 能夠做到掙得比花的多的樣子。

    這里說‘掙錢’,倒不是說他很有經濟頭腦,此時的貴族掙錢不能說完全不用經濟頭腦,但關系不怎么大是真的。貴族們掙錢的重點是要有權,在政壇有所作為……在資本主義還遠著的古典時代,無論東西方,根本上都還是‘權本位’。

    只要有權的話,什么都可以得到。相應的,只是有錢,那就是案板上的肉,是年豬一樣的人物。像是路易莎,如果不是因為巴爾扎克伯爵是瓦松國內的頂級大貴族,她又是布魯多的女繼承人,玻璃板、鏡子、食糖、特魯瓦紅酒皂、座鐘……那也是搞不定的。

    至少不可能這么順利,成功率這么高,成果最后能大多掌握在自己手中……

    所以,說西敏公爵不能掙錢,就是說他沒有當權的本領和運氣。‘本領’就不說,不管他到底有沒有,反正大家只看到他敗家揮霍的樣子了,是不會覺得他有的。至于‘運氣’,他和雅克王太子的關系不太好,過去雅克王子做王太子的時候,誰又會覺得他是有運氣的呢?

    但現在,他真可以說是時來運轉了!路易三世的兒子里,偏偏是紀堯姆繼承了王位……在這么多王子離,西敏公爵就是和紀堯姆的關系好。

    其實說起來,人和人之間的關系確實很難說,單純說性格的話,沒有多少人覺得紀堯姆會和西敏公爵關系親密——他們兩個人,一個是比較嚴肅內斂的務實派,一個是花樣百出、沒個正形的享樂派,真可以說是兩極了。

    但偏偏從一開始,兩個人就比較合得來了。西敏公爵最初是敬佩紀堯姆,紀堯姆很早就展現出了作為一名騎士的天賦(不說戰爭,那個還比較晚才看出來,但作為騎士的一系列技能,紀堯姆已經學得很快了),所以生活在一個騎士時代,西敏公爵敬佩倒也不算奇怪。

    不過,這種‘敬佩’也只能說是一個‘起因’,最后能有什么樣的結果,還是要看很多事的。

    而紀堯姆對西敏公爵這個堂弟,初始印象也不算差。這主要是因為,他在西敏公爵身上看到了宮廷里的王室成員身上很少見的真誠、善意、直率……至于說西敏公爵那副敗家樣子,和很多人想的不一樣,紀堯姆其實并不在意。

    紀堯姆這個人有一點很好,他的嚴格要求只是對自己的,而不會因為自己怎樣就要求別人也怎樣。從這一點來說,他的確當得起原書之中‘騎士典范’的評價,真正符合后世人想象的‘騎士典范’就應該是這樣的——雖說稍有了解的人都會知道,文學印象里的騎士和現實中存在的騎士實在差了十萬八千里,所謂的‘騎士典范’也只能說是美好想象而已。

    紀堯姆是這樣的性格,或許也有他向來‘務實’的原因吧。真正務實的人又怎么會不知道,所謂要求,尤其是嚴格要求,那就只能是自己對自己的。不然的話,絕大多數時候結果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總之,紀堯姆成為王太子開始,大家就慢慢對西敏公爵換了風口,認為不管他有沒有本領,至少運氣是足夠好。而靠著這運氣,至少他這一系,在他手上是不會敗了。

    等到紀堯姆真正繼位,緊接著西敏公爵夫人也火速被任命為王后的宮廷女總管,大家更不會懷疑他家要發達了——而現在,關于西敏公爵的任命也下來了,他被紀堯姆任命為了內務總管,這是個非常重要的任命。

    王國重要的職位就那么些,內務總管絕對算是其中之一。

    內務總管最初是負責保管王室服裝,并輔佐起居、規定禮儀的官職,有一段時間,這個官職上的官員還會負責一部分王室財產的保管和收支。而發展到現在,這個職位的職能就要單純清晰多了,就專門負責禮儀相關事務。

    這個華夏人一看就懂,‘禮部’嘛,名義上居于六部之首,是最清貴的。但真等到實際上,大家還是喜歡去吏部當官,吏部尚書甚至有‘天官’的說法。再不行,次之也是戶部、工部。前者權位并不下于吏部,油水也豐富,后者則是單純油水第一。據說不管之前清水衙門呆了多少年,一任工部的官兒下來,也立刻就肥了。

    至于禮部,真不見得比刑部強,只能說多數時候有兵部在,不至于墊底而已。

    但不管怎么說,專門負責禮儀的最高長官,那肯定是貴不可言的。人家禮部尚書向往吏部天官的威風或許是真的,可等而下之的官員,遇上了禮部尚書,還不是只有羨慕嫉妒的份兒?

    再者,中世紀的‘內務總管’,肯定和華夏的禮部尚書不同。中世紀王國的朝廷根本就沒有形成華夏那種龐大的、有規制的文官系統,具體來說,中世紀的所謂‘中央官職’、各種‘大臣’,倒更像是華夏漢晉時期有開府之權的將軍們開的幕府。

    幕府中的官員確實也對應一些實務,但他們最重要的身份還是將軍的屬官、幕僚、顧問。

    除了個別官職,多數官職其實就是一個說法,他們到底有多少權力,還是得看‘關系’,和‘頂頭上司’的關系。

    從這方面來說,紀堯姆和西敏公爵的私人關系絕對沒得說。不只是兩個人私交好,關鍵是西敏公爵還是紀堯姆的堂弟,他還是宗室子弟——君主繼位之后,只要不是傻瓜,都是要交好宗室的。即使宗室中有敵人,也應該是拉一派打一派。

    如果連宗室也排斥 ,君不見晉國舊事?秦朝舊事?晉國對宗室打壓到底,結果就是公族凋零,卿大夫養大之后都沒有節制他們的人手。至于秦朝,有胡亥那樣的奇形種,一上位就要把自己的兄弟姐妹都殺絕了的,也是少見。

    不能說沒有這樣做,秦朝就不會二世而亡,還能有宗室力挽狂瀾,但多少還有那樣的可能性。歷史上,宗室再造山河的例子又不是沒有。

    ‘宗室’這種存在,其實就像是現代人有些排斥的親戚。親戚多了,對很多原子化的現代人更多是煩惱,因為那意味著指手畫腳的人多了,而且總會有這樣那樣的繁文縟節、交際往來,特別煩心。但在古典社會,不,哪怕是在現代社會,親戚多也是有好處的。需要幫助的時候,每個人做一點點,力量也會很可觀。

    而在古典社會,人多力量大就更是絕對真理了。

    作為君主的話,不能完全任人唯親,但也不能一點兒不任人唯親。時時刻刻有一群鐵桿拱衛在身邊是很重要的,而宗室就是天然的鐵桿,因為血緣是最深刻的共同點——當然,有的時候宗室也會更容易成為心腹大患。但不正是因為如此,所以更要拉攏至少一部分宗室嗎?

    有威脅性的人,最好放在眼皮子底下什么的……不然天知道看不到的情況下,會發生什么。

    所以,紀堯姆繼位之后示好宗室是必然的,而都要示好宗室了,那肯定是從眾多宗室中盡量示好關系好、有能力的——‘關系好’當然要重于‘有能力’,畢竟這可是古代人情社會!

    由此,西敏公爵就作為宗室代表之一被紀堯姆擇選出來了……雖然他還太年輕,但內務總管這個官職本來就沒有太需要技能的地方。說是禮儀復雜,可實際應付不過來,也可以交給熟諳禮儀,并且變通也很強的副手去做具體工作。

    說到底,內務總管還是和國庫大臣、陸軍元帥等更強調專業技術的職位不太一樣。這是一個更方便靠私人關系提拔的職位,本身就是留著給國王信任,而又沒有經驗和能力的親信的。

    “最近您真是辛苦了。”西敏公爵夫人見丈夫接待完一批客人回來,就笑著說道。

    西敏公爵擺了擺手:“也不算很辛苦,雖然有一些完全沒腦子的笨蛋,居然幻想著通過我去那樣影響陛下。但總的來說,多數人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呵呵,和這些人打交道不算難,畢竟現在都是他們在奉承我呢。”

    西敏公爵夫人最近也是走到哪兒都被奉承,所以完全能夠理解丈夫的感覺。她想了想說道:“最近來奉承的人,除了想要博得好感,還有一些人就是想確定,自己是否在去羅本都宮的名單上吧?”

    如果不在那個名單上,當然是想通過西敏公爵夫婦出力,給加到名單上了。

    西敏公爵點點頭:“沒錯,就是這樣……羅本都宮還是太小了,陛下和王后殿下打算在那兒過冬的話,絕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帶去——但讓我沒想到的是,有這么多人會著急打聽這件事。羅本都宮雖然小,可是該帶的人總能帶上吧?”

    西敏公爵夫人笑瞇瞇地說:“是這樣沒錯,但一方面,有些人太關心這件事了,難免患得患失。另一方面,‘該帶’這個說法本身就很主觀,陛下和王后殿下會帶自己認為‘該帶’的。而其他人,除了不想去的,誰會認為自己是不該帶的呢?”

    “一旦如此,爭取的風氣也就上來了……這讓我想起來王后殿下說的一個例子,她說,當災荒年間,糧食供應不足的時候,譬如有100個人,糧食只夠讓90個人活著,剩下10個人一定會被餓死,那么糧價會漲到什么程度?不是10%不是10倍,而是一定會漲到最窮的10個人根本買不起的程度。”

    “現在也是如此,100個人如果只能去90個的話,除了一定能去的和一定不能去的,其他人都會充分競爭。這種時候,要比拼的東西就很多了,很考驗人脈人情呢。”

    “很有道理啊……是王后殿下說的嗎?這我倒是不奇怪了。”西敏公爵露出了一個意外,但又不那么意外的表情:“王后殿下很多時候并不像是一個女人,這或許和她是作為繼承人培養的有關,看待一些問題時,總是驚人地敏銳。”

    西敏公爵夫人又忍不住笑了起來:“您可千萬別這么說,至少別當著王后殿下的面這么說,王后殿下其實不太喜歡別人評價她‘不像個女人’,又或者贊揚她是‘像個男人’。她認為,這話骨子里就是對女人的輕鄙,仿佛只要出色一些,不被歸類到女人中了,是像男人才有的。”

    “但……女人本來就是不成功的男人啊。”西敏公爵撇了撇嘴,嘟囔道。

    按照此時人們的觀念,胎兒剛開始在母體發育的時候是沒有性別的,其中一部分會因為環境濕寒等原因發育不完全,成為相對弱小的、無法誕生‘種子’的女人。從這個角度來說,女人就是發育不成功的男人了。

    中世紀人認為,男人的精子是種子,可以在女人的血液里發育長大——完全不知道有卵子這種東西,而且可能是因為觀察到了經血的存在,以為子宮里都是血液,是供給胎兒發育的‘營養’,所以有這樣的結論吧。

    當然,其中也少不了骨子里的貶女、厭女情節影響,等于是先畫靶子再射箭了。假定女性無關緊要,所以一切事她們都不是重要角色。

    即使是只有女性才能做到的生孩子,男性也要強調,她們其中起到的作用并不大。男人才是給出‘種子’的那一個,沒有男人的種子,根本不可能懷孕,就像土地上不可能憑空生長出參天大樹一樣——完全忽視了,沒有‘土地’,參天大樹也不可能萌發、生長。

    這明明是就算觀察不到‘卵子’,也該明白的道理,可就是被故意忽略了。

    “那么,您會說那些不出色的男人就是像女人了嗎?”西敏公爵夫人非常精明地說:“雖然很多學者說,女人是不成功的男人,但這只是從生理上來論述吧?孩子真正出生后,會長成什么樣的人,還是得看他們自己的。”

    “所以會有很出色的女人,也會有很失敗的男人……好女人和壞男人可都是很多的。”

    “失敗的男人們,包括您曾經大肆批評過的,您再厭惡那些人,也沒有將其評價為‘像女人’——啊,我倒不是說,您以后要這樣評價她們,只是這不是說明了,‘像男人’一類的說法,本質上是一種偏見嗎?很多人不是真心覺得出色的女人就是像男人了,而是出于對女人的輕蔑、厭惡才那樣說的,仿佛講女人中優秀的摘出去,就還可以天經地義地批評女人是多么糟糕的群體了。”

    對于妻子如此犀利的、無法反駁的詞鋒,西敏公爵一時之間簡直沒法回答。當然,這也和他本質上不是那種極端厭女者,而且思想相對開放有關。不然的話,這種時候,如果是是克萊門特伯爵那樣的人,強詞奪理,甚至不以語言,而是以暴力回應,才是更常見的。

    過了一會兒,西敏公爵才說:“難以相信您會說出這樣的話,我不能說這沒有道理,但也不能說完全接受了它……說實話,您這番話并不像往日的風格。”

    “最近常常跟隨在王后殿下身邊,受到了王后殿下的影響嘛。”西敏公爵夫人倒也很坦誠。

    “我這番話算什么呢?我到底還承認,女人是發育不成功的男人呢!王后殿下在這方面更激進——她沒有直接說過,但我覺得,她打從心底里不認可這一點。”路易莎當然不認可,只不過個人很難和整個社會對抗,所以她也不會宣揚那些。

    這種情況下,宣揚那些有什么用處呢?就像是敗犬的狂吠,沒有人會覺得有威懾力,只會覺得可笑和吵鬧而已。

    “雖然這樣說不太好,但王后殿下的確太驕傲了。”西敏公爵露出了不認同的表情。他到底是親紀堯姆的人,所以表述還相對‘克制’,用詞也是中性的。但他也不可能脫開自己的性別立場,還有從小到大建立的認知。

    “王后殿下的驕傲是真的,但魅力也是真的。她不是那種得一點兒勢,不清楚他人,也不清楚自己,正是因為很多都不知道,所以才目空一切而驕傲的人。她是那種什么都知道,因為太聰明,太深邃了,所以才驕傲的……這難免讓人被她吸引,受她影響,甚至理解她。”西敏公爵夫人客觀評價道。

    “所以您已經受王后殿下的影響,還理解了王后殿下嗎?”西敏公爵一下抓住了重點。顯然,能夠相對平常地看待王后殿下的‘驕傲’,不代表他也能對妻子有那個傾向保持平常心。他對自己妻子的要求和別的男人沒什么不同,都希望她們傳統一些,越傳統越好。

    傳統代表的就是順從、溫柔、完全以夫為天……這當然是絕大多數男人都會喜歡的,至少對妻子絕對是這也要求的。

    “我在王后殿下身邊,當然會受她影響。”西敏公爵夫人輕飄飄說道:“理解王后殿下的話,多多少少也有些吧……您不知道,王后殿下實在是博學,真的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從她那兒得到合理的解釋。和這樣的人相處,要說一點兒不被她那套說服,那才是稀奇呢!”

    西敏公爵夫人甚至還給丈夫轉述了路易莎的話:“王后殿下曾經說過,‘男人和女人,性情本質上沒有那么大的差別,將男人放在女人的位置上,他就會變得像一個女人,將女人放在男人的位置上,她就會像個男人’……王后殿下舉了各國女性君主的例子,又拿那些為了君主寵愛你來我往的大臣說事兒,您說我能反對這話嗎?”

    “我都立刻可以找到一些例子證明這話,君主的話,譬如曾經統治托萊多的費莉西亞一世,她雖然是個女人,但從來沒有想過提高女性地位,也沒有做過任何所謂‘女人的事兒’。她是完全的權力動物,不看她的性別,其實和歷史上任何一位男性君主沒有任何差別,而且還得是明君。”

    “至于爭寵的大臣,哈哈,現在不是也能見到?大臣們為了陛下的寵愛爭風吃醋。不說的時候不覺得,一旦說出來了,就覺得和女人之間的微妙關系、彼此競爭,沒什么不同了——當然,大臣們的目的要高尚一些。”

    西敏公爵都被驚到了,而且妻子這番話他也的確沒有反駁的余地。但好歹公爵夫人最后一句話給了他一點兒余地,他也趕緊抓住說道:“沒錯,沒錯,高尚的目的!女人們這樣,終究只是為了一個男人而已,而男人們這樣,往往有一個遠大的志向。”

    然而說是這樣說,內心到底有多心虛,就只有西敏公爵自己知道了——這時候他都有些同情剛剛登上王位的紀堯姆,即使他是眼下基督世界最有權力的人之一……愛上會那樣思考問題的女人,在西敏公爵看來完全是自找麻煩!

主站蜘蛛池模板: 99久久无码一区人妻|亚洲第一欧美|欧美一级欧美一级高清|99热这里只有精品9|欧美成人=a猛片在线观看|国产日产欧产美韩系列麻豆 | 五月婷婷在线观看视频|国产熟女精品视频国语|97亚洲欧美国产网曝97|91中文精品|高潮迭起=av乳颜射后入|国产91精品久久久 | 青青草日韩|亚州=aⅤ中文=aⅴ无码=aⅴ|日本免费=a∨片免费|久久久亚洲=aV无码精品一区|热久久亚洲|农村妇女毛片精品久久久 | 999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内射一区二区精品视频在线观看|成人无码区免费=a∨|狠狠操五月天|久久亚洲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国产|日韩欧无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不卡 | 国产V精品无码好舒服欧美精品|一本之道亚洲|亚在线观看免费视频入口|成人学院中文字幕|国产精品成人观看视频网站|欧洲成在人线视频免费 | 国产精欧美一区二区三区|欧美大穴|精品视频9999|男人边做边吃奶头视频|www九九热|日本午夜在线亚洲.国产 | 夫妻性生活黄色一级片|奇米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一级毛片啪啪|一区二区三区中文在线|国产精选大秀一区二区|高潮影院 | 亚洲狠狠婷婷综合久久蜜桃|国产成人精品福利网站人|爆乳美女脱内衣18禁裸露网站|免费一级特黄特色大片|欧美成人亚洲|国产精品麻豆v=a在线播放 | 午夜特片|中文久久久久|亚洲精品美女色诱在线播放|大地资源在线观看视频在线|99久久婷婷国产综合精品免费|豪放女大兵免费观看bd www欧美精品|成全在线观看免费高清动漫|富婆推油偷高潮叫嗷嗷叫|久久做受WWW|韩国羞羞|日韩亚洲欧美中文三级 | 精品少妇一区二区三区日产乱码|日本久久久久久|麻豆91视频|在线不卡小视频|国产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在线看蜜臀|黄色一级大片免费看 | 精品日本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日日操夜夜摸|国产成人无码网站m3u8|欧美性猛交xx|亚洲自拍偷拍一区二区|国产免费无码成人=a片在线观看 | 免费人妻无码=aV老色鬼|99爱影视|2018天天躁夜夜躁狠狠躁|#NAME?|91精品免费在线视频|国产免费二区 | 一本久道在线|#NAME?|成人在线www|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影院|精品日韩=av高清一区二区三区|chinese乱国产伦video | 亚洲国产精品v=a在线观看麻豆|成人羞羞无遮挡免费网站|久久人人看|久久综合网=av|一区二区三区久久|精品视频在线视频 | 国产乱人乱精一区二区视频|97性无码区免费|色七七在线|亚洲=aV无码区在线观看东京热|免费看啪啪人=a片=a=a=a片|乱老熟女一区二区三区 | 日本中文一区二区|成年女人高潮免费播放|xx69视频|午夜h片|久久99热这里只有精品国产|亚洲一区二区视频 | 玖玖久久|亚洲一级在线|久久久精品视频在线|亚洲精品伊人|欧美入口|不卡亚洲精品 | 亚洲视频精品在线|国产免费=av资源|在线区一区二视频|成人中文在线|激情综合亚洲|秦岭神树动漫版免费看 | 激情欧美一区二区三区免费看|亚洲青青草|国产精品免费久久久久影视|日本亚洲欧洲免费无码|国产精品XXX大片免费观看|国产一级片网 | 天堂色=av|аⅴ天堂中文在线网官网|#NAME?|日本=a在线看|91免费视频网址|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 麻豆精品一区二区三区视频|99精美视频|久久精品久久精品中文字幕|BGMBGMBGM欧美老妇|插插久久|男女XX00上下抽搐动态图 | 97成人超碰免|欧美综合视频在线观看|强被迫伦姧惨叫在线视频|亚洲=aV成人无码网站大全|91精选日韩综合永久入口|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高清=aⅴ | 亚洲欧美日韩精品综久久久久久|99热这里只有精品99|国产成人综合精品|无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免费N鬼逝|无码人妻=aⅤ一区二区三区麻豆|69xx×在线观看 | 亚洲午夜久久久综合37日本|欧美高潮抽搐喷水大叫|啪一啪鲁一鲁|亚洲欧洲美洲无码精品V=a|亚洲高清视频网站|三级黄色影院 | 澳门成免费crm大全|日韩在线精品成人=aV|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影院|日韩=av中文无码影院|久久最新金品视频免费播放|国产精品1卡2卡3卡4卡 | 一区二区三区不卡视频在线观看|亚洲成=a人片777777美国|午夜福利啪啪无遮挡免费|日本午夜网|日本在线一区二区三区欧美|99免费观看视频 | 爱如潮水日本|宅男噜噜噜66网站高清|午夜宅男在线永久免费观看网|日日日干|国产成人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无码|国产成人高清在线观看播放 | 国产一区二区三区片|一区二区视频在线看|欧美=av在线|国产熟妇疯狂4P交在线播放|亚洲精品午夜无码专区|亚洲=aⅴ精品国产首次亮相 | 不够善良的我们在线观看|亚洲国产欧美在线成人=a=a=a=a|欧美视频一区在线观看|日日干=av|91亚洲精品久久久|九9热这里真品2 | 欧美激情视频一区|欧美9999|各种少妇正面bbw撒尿|黄视频网站在线|97综合在线|一本大道在线无码一区 | 97超碰成人在线|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久久婷婷|在线观看免费人成视频播放|久久福利=av|精品一区不卡|久久水蜜桃视频 | 亚洲伦理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aV网站永久免费观看|狠狠色婷婷丁香五月|色翁荡息又大又硬又粗又爽|中文色视频|成年人免费看的 | 亚洲=aV综合=a国产=aV中文|亚洲涩88|久久99精品久久久久久狂牛|无遮挡h肉动漫在线观看|国产亚洲棕合欧美视频|中文字幕在线观 | 91精品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三区|精品国产区一区|亚洲国产三区|高挑美女被遭强高潮视频|无码熟妇αⅴ人妻又粗又大|国产真实夫妇6p酒店交换 | 天海翼一区二区|黄色片高清视频|午夜激情一区二区|chinese激烈高潮hd|色精品国产|中文字幕视频网 | #NAME?|久久精品一二三影院|91看剧|欧美性色欧美=a在线视频|五月婷婷激情六月|成人免费一级=a久久 | 26uuu欧美一级|欧美日韩免费|女人被黑人躁得好爽视频|国产肉体XXXX裸体784大胆|四虎最新网址|欧美色v | 国产人成精品香港三级在线|国产乱人伦偷精品视频免观看|男女无套免费视频软件|中文无码一区二区不卡αv|91短视频免费|亚洲美女精品区人人人人 | 国产1区在线观看|四房播播成人社区|嫩草影视亚洲|免费毛片在线不卡|久久亚洲精品国产一区最新章节|911免费看片 | 全黄h全肉边做边吃奶流浪汉|#NAME?|日本高清二区视频久二区|国模少妇一区两区三区|2018中文字幕在线视频|亚洲=aV国产精品无码 | 亚洲国产精品v=a在线观看麻豆|成人羞羞无遮挡免费网站|久久人人看|久久综合网=av|一区二区三区久久|精品视频在线视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