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穿越中世紀191
雖然大家都對路易莎這個王后有著種種想法, 但路易莎還是在王后這個位置上越來越穩(wěn)了。
這件事本質上來說很簡單,這年頭幾乎沒有離婚的事兒,只有喪偶。在這一條件下, 只要沒有宮廷陰謀,又或者真的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路易莎的王后位置本來就是無從動搖的。當然了,不動搖不等于不質疑, 一個受到大家衷心服從的王后始終是不同的。
而王后能否服眾,主要看兩點, 一個本人的品德、智慧, 另一個就是國王的態(tài)度了。前者不必說,王后可不是什么花瓶,很多時候都是要參與到王國事務中的(就算不直接參與,憑借其對國王、王儲的特殊影響,也會間接改變國家的運行的)。所以,如果一個王后無德無腦, 那就很麻煩了,除非是她的敵人,不然沒人愿意見到這樣的王后。
后者則更加直白,這就是男尊女卑的時代,別說是王室之中了,就是普通家庭,妻子的地位也往往取決于丈夫的態(tài)度。如果丈夫尊重、愛護妻子,不要說家庭內部成員了, 就是外面的親友,肯定也會對妻子更尊重的。
路易莎并不缺乏紀堯姆的尊重愛護,至于品德和頭腦——頭腦簡直不值得討論, 有著現(xiàn)代人眼界,又接受了這個時代頂尖教育,還親身實施過對領地管理的路易莎,在此時絕對是頭腦出眾、智慧高遠的那類人。
而讓一些人意外的是,路易莎在‘品德’一項上也是高分……要知道,路易莎一直以來遭人詬病的地方就是不夠賢德。她那種以自我為主,很多時候顯得過于咄咄逼人的作風(雖然她自己不覺得那就算‘咄咄逼人’了),對此時不少人是難以接受的。
但話說回來,這種所謂的‘不夠賢德’其實只是個人感覺而已,而真的以一個王后的品行標準去看路易莎的話,她其實一點兒毛病沒有——當然,那是到現(xiàn)在為止,等到路易莎更深地參與到瓦松這個國家的治理中的時候,可能就不同了。
現(xiàn)在的話,路易莎沒有參與瓦松政務,最多就是對宮內一些事務有過安排,而這顯然是正常情況下,一個王后本就有的權力。
路易莎做的最無可指摘的一點就是‘守貞’……雖然這聽起來很離譜,但沒錯的,只要做到這一點,她就立于不敗之地了!
后世一些惡臭發(fā)言,譬如‘貞潔是女人最好的嫁妝’什么的,在古代確實是顛不破的真理。不僅僅在華夏是這樣,在西方也如此——主流觀念里有一種說法,就是‘只要一個女人謹守貞潔,那么不管怎樣,她都可以抬頭挺胸做人’。
因為主流觀念里女人就是各種不行,不僅僅是體力,還有品德什么的,也是被污名化的。到最后,女人自己都會說什么‘我的確一會兒一個主意,一不留神就改變想法了,可有什么辦法呢,這就是女人的軟弱和善變’,總之,女人就是被認為是善變的、不可理喻的、缺乏意志力的等等。
所以,當一個女人真的軟弱、善變,或者有別的缺點時,反而不能成為徹底否定她這個人的理由。
男性,或者說主流社會,唯一給她們設下的‘禁區(qū)’就只有守貞而已(至少冠冕堂皇地拿到臺面上說的,只有如此)。一旦一個女人克服了主流社會賦予她們的污名化標簽,諸如‘容易受到誘惑’‘放蕩’什么的,守貞這一點做的特別好,其他的就都是小節(jié)了。
路易莎也不是刻意守貞的,只能說她是個正常人,道德和頭腦都正常。后世的華夏人,道德方面有底線的話,也不是隨隨便便就出軌的。而人在古代,路易莎更不可能有這個可能了,她不想給自己麻煩的古代生活加難度!
而既然有意在這件事上無可指摘,路易莎就不會留下破綻。日常她真是身邊時時刻刻都有人,而且是大量的人,讓一切都攤開,連懷疑也無從談起——她也不會回避與男性接觸,她的陪嫁騎士、陪嫁侍從,過去怎么差遣的,現(xiàn)在依舊怎么差遣。
現(xiàn)在,紀堯姆的一些侍從,路易莎有用得上的時候,也不會刻意略過。但她都是坦坦蕩蕩的,從沒有避人,又或者交代不可說之事。
而除了‘守貞’這一點外,路易莎在慈善上也是做的極好的。
別說是中世紀了,就算是近現(xiàn)代很長時間里,西方不也提倡女性工作。尤其是富貴人家的女性,也不需要自己做家務什么的,社會對她們的‘事業(yè)’要求就成了做慈善。此時甚至有一種說法,說是女性如果是為了做慈善,將丈夫的財產(chǎn)一同捐獻,那也是受認可的。
這可真是不可思議,要知道此時的女性結婚后,就連自己的嫁妝也大多不受自己支配。所謂的家庭共有財產(chǎn),她們只有名義上的所有權,實際完全是丈夫使用的。她們真的要動用,都得得到丈夫的允許呢!
可是一旦用于慈善的話,別說是自己的嫁妝了,就連丈夫的資產(chǎn)都可以用了——雖然這也就是外人的說法,丈夫本身肯定是不同意的,實際情況不會那么‘極端’。但既然有這種聲音,本身就很說明情況了。
總之一句話,路易莎勤做慈善、好做慈善,她就是人人稱頌的仁慈王后……一個守貞而仁慈的皇后,還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而說到慈善,路易莎最近也在籌集善款做新的慈善項目。
路易莎對身邊的女官、侍女們說:“是的,義賣會,我的打算是,所有參加游園會的人,每人至少準備一件用不上的物品,到時候就在宮里的庭院里擺攤出售。最后如果被人看中,就可以直接賣出,作為這次過冬捐助的善款了。”
西岱是此時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城市,但在這個時代,以此時的城市管理水平、生產(chǎn)力,大城市并不意味著宜居,而是正相反。除了少數(shù)富有的人,多數(shù)市民都過著困苦的生活。吃飯什么的先不說,取暖燃料缺乏是不爭的事實。
每年西岱的冬天都要凍死不少人呢……
一般來說,瓦松人習慣冬天燒木柴取暖,不過隨著森林資源的不斷粗放利用,現(xiàn)在的木柴價格是越來越高了。所以普通人也會燒煤取暖——煤有煤灰,氣味也大,如果是品質不好的煤,問題還會更多,但此時的普通人沒得選。
而且一些真正窮苦的人,就連煤也買不起!冬天只能是‘熬’過去的。他們一般是燒能夠找到的各種雜物垃圾,再搭配一些最便宜的劣煤,每天只在最需要取暖的一段時間內燒。這樣要是運氣好,冬天是能熬過去的。可要是運氣不好,有人凍出病了,那就是九死一生了。
至于更窮的,這種條件也達不到,那過冬對他們就是過鬼門關了,全靠身體素質和運氣扛而已。
現(xiàn)在眼看著天冷了,宮里都開始燒壁爐了,當然也得開始考慮宮外窮苦百姓過冬的問題了。這可是紀堯姆繼位以來的第一年,而且眼看著是個冷冬,可不能讓西岱出現(xiàn)大量凍死人的現(xiàn)象,所以紀堯姆也在和大臣商議如何讓商人運送更多燃料進入西岱的事。
路易莎這邊也打輔助,從慈善這個任何人都挑不出錯的角度著手,準備收集一些善款,到時候換成燃料,發(fā)放給窮人。
女官、侍女們互相看看,西敏公爵夫人不太確定道:“這樣的義賣會我好像也聽說過,城里一些中產(chǎn)階級婦女似乎這樣做過,但宮廷里從未有過這種做法……這樣合適嗎?”
義賣會在后世很常見,此時雖然不多見,但也已然出現(xiàn)——說實話,首先出現(xiàn)在城市中產(chǎn)階級婦女中一點兒也不奇怪,窮人根本沒有多余的、用不上的東西,義賣會能賣什么?而貴族呢,一直是奢侈的代名詞,做慈善也是財大氣粗的做法,才不會說什么利用用不上的舊物籌錢呢!
只有中產(chǎn)階級家庭,既能拿得出舊物,且有做慈善的習慣。同時還不像貴族那樣,做慈善甚至想不到這個方向。
“當然可以。”路易莎理所當然地說:“這可是做慈善,有什么不行的?宮里也沒有規(guī)定,不許這樣做——這大概是我們去羅本都別墅過冬前,最后一次大型的宮廷活動了,大家一定會積極參家的。”
“不需要想太多,節(jié)儉可是美德,用舊物去做慈善,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都無可指摘。”路易莎這也算是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了,哪怕貴族再如何奢侈浪費,甚至以此作為區(qū)分自己與他者地方式,從宗教、傳統(tǒng)上來說,節(jié)儉依舊是一點兒挑不出錯的。
既節(jié)儉,又是為了做慈善,這簡直是無敵了……路易莎以這種方式搞一場活動,以她作為王后的身份,大家只有跟隨的份兒。說不定之后西岱還會興起這種做慈善的方式,這就叫‘上行下效’,很多流行都是這樣起來的。
路易莎之后又和大家討論了一下義賣會的相關細節(jié),差不多的時候,一個侍從走了進來,稟報道:“殿下,按照您的吩咐,工匠已經(jīng)制作好了打到您要求的煤餅和爐子,現(xiàn)在帶著樣品來了,您要親自見見他嗎?”
路易莎點點頭:“太好了,我們正在討論義賣會的事兒,正好也和煤餅有關呢!讓他進來吧。”
義賣會籌集的善款是要用來買燃料的,所以才說和煤餅、爐子有關——籌集善款給西岱的窮苦人買燃料過冬,那肯定是不會買昂貴的木炭的,路易莎的計劃是采購大量的煤,然后制作成上輩子小時候用過的那種‘藕煤’,然后分發(fā)給窮人。
藕煤是將煤炭與黃泥、木屑、石灰、木炭粉等原材料混合,再用模具做成多孔的、形似蜂窩蓮藕的燃料。相比起純用煤炭,藕煤不僅成本更加低廉,還有燃燒更充分、燃燒時間更久、更清潔等優(yōu)勢。
更重要的是,它制作起來不難,古代條件下也很簡單,不會因為處在中世紀就增加多少成本——實在是通過聰明設計解決大問題的典范。
此前普通的煤團成煤球直接用,缺點太多了,效率也相對低。藕煤能做到成本更低的情況下,燃燒時間更長,在此時絕對是個能迅速推廣開的發(fā)明。這也是路易莎得知西岱有不少煤店,普通市民已經(jīng)對煤不陌生時有的想法。
嗯,果然是‘大城市’啊……古代的大城市才是消耗林木資源更厲害的地方,再加上人口眾多,燃料需求巨大,這才用動力用煤取代部分木柴——畢竟古代用煤粗糙,煤的缺點太大了,如果不是不得已了,誰又愿意用煤呢?
華夏古代似乎也都是作為京城的大城市率先大規(guī)模使用煤做燃料呢……
負責試制路易莎要求的煤餅和爐子的匠人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他一直服務于宮廷,所以倒沒有面對宮廷貴婦的不自在。相當自然地問安后,他就在路易莎的詢問下,開始介紹起了試制成功的煤餅。
“殿下請看,這就是按照殿下指示試制成功的煤餅。按照王后殿下的吩咐,用海煤、鋸木屑、石灰、黃泥、木炭粉等混合,再用模具壓制。經(jīng)過我和助手的試驗,大概是海煤70%,黃泥30%的比例最好。這樣火燒得旺、燒的時候夠長,煤餅本身還不容易碰爛,是最實用的。”
煤餅原料里占比最大的就是石炭和黃泥了,其他都屬于是‘邊角料’,說到比例時根本不用提——匠人說‘海煤’是他的語言習慣,這是為了和木炭相區(qū)分開的一種稱呼,源自于西岱的煤大多數(shù)船運來這一現(xiàn)實。
路易莎看過去,匠人帶來的柳條籃子里就裝著他口中試制成功的煤餅,那些煤餅呈規(guī)整圓柱形狀,中間有十二個孔,確實是按照路易莎說的做的——當然,她不會只看表面就算了,她立刻就讓侍女點燃試試看。
對此侍女有些猶豫,但因為是素娥的吩咐,還是很快照做了。路易莎看出了她猶豫的原因,笑著道:“不必擔心,這些煤餅不同于你們見過的海煤,味道并不難聞,也沒有太多煤灰飄散,不會弄臟你們的裙子的。”
制作煤餅的匠人也說道:“殿下說的對極了!小的們已經(jīng)實驗過了,這些殿下吩咐制作的煤餅和海煤完全不一樣!海煤氣味難聞、煤煙很大,還有飄散開會弄黑臉和衣服的煤灰,只有窮人沒辦法才用!這些煤餅卻將這些問題一一克服了。”
等到煤餅燃燒起來后,是否燒得久,還有煤灰的問題,暫且是看不出來的。不過確實沒有煙,也沒有燒煤時最有存在感的臭味了。對此海蓮娜很感興趣,詢問道:“這是怎么做到的?”
她以一個‘化學家’的敏銳嗅覺感覺到了,這應該有煉金術的手段。
當然,她的感覺是沒錯的,路易莎解釋道:“這是加了石灰的關系。”
其實原理挺簡單的,煤炭燃燒之所以有氣味,是因為其中含有二氧化硫,含硫物燒起來大多不會好聞。而石灰,這里指的是熟石灰氫氧化鈣,其可以與二氧化硫遇熱反應,生成硫酸鈣和水,這是無味的。
海蓮娜本身就是很高明的化學家,路易莎不需要解釋太多,說到這里她就有了種種想法了。雖然不太確定,但方向肯定是對的——事實上,她也不需要路易莎解釋詳細,她更想有了一個方向之后,自己去實驗。
大家圍著燒起來的煤餅嘖嘖稱奇,吉娜好奇地道:“真是太神奇了……您之前似乎說過,這種經(jīng)過制作的煤餅,是比直接用煤更加便宜的——就是因為加了黃泥的關系嗎?一部分煤用泥土代替,這種以次充好的做法竟然不會降低海煤的品質,反而讓它燒得更好了?這是什么緣故呢?”
路易莎給她解釋:“你們見過燒陶、燒瓷器嗎?那都是用泥土燒的,所以用火燒泥土的話,就是會越少越硬的。在煤餅中摻入黃泥,一方面的確是因為這樣可以降低成本,但更多還是因為黃泥越燒會越固結,煙塵自然就飛散不出了……沒有煤灰,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而且這還有一個優(yōu)點,這樣一來,制作煤餅時用到的海煤,還可以選擇品質較差的。因為有黃泥固結、石灰除味,差一些的海煤也不太影響煤餅使用——這樣的話,煤餅的成本又可以降低一些了。”
大家紛紛稱贊‘絕妙’,了解了煤餅之后,這才慢慢將注意力轉移到煤餅的專用爐子上。
就是路易莎上輩子小時候常見的那種煤爐樣式,只不過鐵皮等原材料是不會用了,主要是泥土做的——這種煤爐腔子里可以壘三塊煤,最底下的是燒透了的。中間那塊是燒著的,上面可以放新煤續(xù)火。另外,爐子底部還有一個落煤灰并通風的地方,通著外面,還有爐蓋關開。
通過爐蓋調整開口大小,也能調整火勢,做飯時可以火大一些,平常再調小一些,省煤也不妨礙取暖、燒水。
第192章 穿越中世紀192
路易莎得到試制成功的煤餅后, 并沒有想著只用來救濟窮人,而是考慮可以推廣開。因為是關系到民生的燃料,這種煤餅便宜又好用, 推廣怎么看都是有利的。
降低燃料價格后,不僅僅是最窮的一些人受益,普通人的壓力也會大大減輕——之前用木柴的人見識到煤餅比海煤強得多,甚至不比木柴差多少, 日常做飯,還有冬天取暖, 估計也會換成煤餅!
尤其是日常做飯……取暖的話, 木柴燒壁爐還是多少有一些優(yōu)勢(煤餅也可以放進壁爐里燒,只是那樣一來的話,效果是不如燒木柴好的。而放在爐子里取暖,就得配合烤火桌之類的東西,才能比較好地取暖)。可如果做飯,除非是烤肉, 不然煤爐還要更好用呢!
此時普通人家里不太常見華夏那種灶,燒火做飯用的是壁爐或者爐臺。爐臺就是一個稍凹的臺子,直接在上面燒火就行了,做飯時如果用鍋,要么是吊在上方的那種,要么就是用一個鐵架子架在上方,然后上面坐鍋或者坐壺。
可以想象,煤餅一旦推廣開, 意味著多么大的市場,而這又代表了大筆的金錢流動。
但路易莎并不打算賺這個賺錢,她本身并不缺錢, 而且現(xiàn)在作為瓦松這個國家真正的‘統(tǒng)治階級’,她還是有點兒主人翁意識的。這種于國于民都大有裨益的事,就沒必要在乎一點兒利潤了——所以煤的生意她并沒有自己做的打算,準備直接找?guī)讉人去做。
是的,要多找?guī)讉人。這種民生物資的生意,只交給一兩個人的話,要是形成壟斷了,那可是很危險的。
但具體找誰,這就很有說法了,路易莎覺得這是一個可用的籌碼……她既然不圖這個產(chǎn)業(yè)的利潤了,那作為可以分蛋糕的人,當然就擁有了相應的影響力。
不過,這件事并不著急,大家都看不到這一產(chǎn)業(yè)的前途,她也不能空口說白話,就讓大家相信什么啊——是的,看到煤餅和煤爐后,稍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這是很好的產(chǎn)品。但好東西就一定會大受歡迎,以至于大賣嗎?很多事是沒法站在后來者的眼光看的。
上趕著不是買賣,路易莎也不習慣推銷,就決定要讓人看到‘前途’再說。為此,她得自己先開一家煤場、一家煤店,今年冬天,不只是給窮人分送這些煤餅、煤爐,還要開始對外出售,看市場反響。
于是路易莎一面找來認識的商人,讓他們去辦煤場、煤店,一面和紀堯姆說起了煤餅——路易莎還未結婚的時候,作為布魯多的女繼承人,就多的是認識的商人了,其中不少她只要吩咐一聲,就能替她辦事。
這個煤餅,別說一看就知道是好生意,就算不是好生意,為了討好路易莎,他們肯定也會照辦的。就算失敗了,一點兒煤而已,成本不算高,可要是借此獲得了路易莎的信任,那就賺大了(實際是不可能失敗的,因為最開始出的煤餅全都被路易莎包銷了,要用來發(fā)給窮人來著)。
另一邊,紀堯姆看到了匠人送來的煤餅、煤爐,路易莎又讓人演示了一下,立刻也明白了煤餅的優(yōu)點。
路易莎在一邊介紹煤餅的成本等優(yōu)勢時,他也在算計這件事的意義。說是紀堯姆不那么精于內政,但接受的教育、開闊的眼界擺在那里,他當然也一眼看出了煤餅對民生的意義,尤其是對西岱這個人口眾多的王都,意義更是重大。
另外就是西岱之外的煤礦情況了……煤餅一旦推廣,煤的用量肯定會大增,過去那種不算問題的輸入肯定是不行的,必須得建立穩(wěn)定的供應渠道。
西岱比較麻煩的一點是本地及其周邊地區(qū),都是不產(chǎn)煤的,之所以煤被叫做‘海煤’,正是因為它就是由船從外邊運來。這和華夏很長一段時間總在外來物品前綴一個‘洋’字差不多,洋燈、洋車、洋樓、洋表、洋錢……
不過嘛,中世紀相對后世有一點好,那就是此時的煤都是做燃料用的,除此之外,再無別的用處。而只是做燃料的話,撐死了又能用多少煤?一些后世不大認為有開采價值的小煤礦,此時也完全可用,要是以這種煤礦為目標,找?guī)讉能靠水運直接接到的采煤點還是可以的。
當然,煤礦小可以,此時采煤卻有另一個要求,就是不能‘深’……開采難度得很低才行。
要找這樣的煤礦,不是閉門造車能行的,得實地考察。不過這就不需要紀堯姆去做了,他只要考慮到這點,再派人去做就行了。
“這很不錯,最近總有人和我抱怨,今年的木柴又漲價了……如果城市里可以更多使用這種海煤,大概能讓很多原本付不起燃料費的人輕松一些吧。”紀堯姆的雙手放在煤火上方,感受了一下煤燒起來后的熱度。
“至少做法完全可以只用這種爐子,至于烤壁爐取暖……”說到這里,紀堯姆有點兒不確定了。
“會有人和您抱怨木柴漲價?我猜是宮廷的某個主管之類的吧……是想增加這個冬天燃料的開支?”路易莎一下就看穿了,搖搖頭道:“沒必要理會,在王室轉移到羅本都別墅過冬的情況下,只有王太后的宮廷,取暖費用就應該只有那么多。”
現(xiàn)在的情況是,路易莎和紀堯姆才是王室核心成員,是宮廷的重中之重。他們走了,還帶走了很多宮廷成員,西岱王宮這邊除了安娜王太后留守,其他就算還有‘重要人物’留在西岱,那也不是住在宮廷的。
沒有足夠多的宮廷成員,也沒有各種活動的宮廷,削減冬天取暖費是很自然的事。但這很顯然讓一些人接受不了,畢竟這也是那些人一直以來的財源呢……所謂過手就是油,宮廷上到總管,下到仆人,都是靠在各項宮廷采買中撈錢而肥的。
對此,紀堯姆當然不會慣著。如果這些人是他的人,他或許還會有些猶豫,畢竟這年頭的領主想要手下人效忠,就是要舍得給錢。放任他們多少弄些油水,也算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潛規(guī)則了。但現(xiàn)在西岱王宮這些人,都是王太后等人提拔的,也依舊聽命于她……紀堯姆管他們干什么?
“是的,宮廷里很多人甚至認為,即使我們去羅本都別墅過冬,王宮這邊的取暖、照明等開支依舊不改削減。不管怎么說,很多仆人、侍從侍女都還在,他們得運轉王宮,王宮實際使用木柴、蠟燭等物品是差不了多少的。”紀堯姆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這是他不滿的時候會有的小動作。
不是所有不滿的時候都會有這個小動作,但他如果做這個小動作,往往說明他在不滿之余,還覺得這十分荒謬。
“人總是會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為很多荒唐之事找理由,甚至連自己都被說服了……不用擔心他們會做什么,您已經(jīng)掌握了財權,他們遲早會認清現(xiàn)實的。”路易莎說完,還讓紀堯姆看自己找人做的烤火桌、烤火被。
“您剛剛說,取暖烤火的話,煤爐比不上燒柴的壁爐?您再看看這個吧,先不說只要壁爐里多放一些煤,也能很暖和,就是只用一個煤爐,其實也能很好取暖的。”
烤火桌、烤火被就是后世華夏很常見的那種,火爐外可以放一張四方桌,再罩一條棉被,這樣坐在桌邊搭著棉被烤火的人也不怕冷了。
紀堯姆和路易莎一起坐在烤火爐旁烤火,感受著棉被底下越來越溫暖。路易莎還讓人拿來一些水果和飲料——這大概是一種華夏人的本能習慣吧,坐在這種桌子邊,就特別想要吃點什么喝點兒什么。
紀堯姆原本是不吃東西的,但路易莎已經(jīng)分到他面前的小盤子里了,他也就跟著慢慢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一邊說道:“……王宮這邊一些人恐怕會很怨恨我們,他們大多數(shù)人都沒有膽量和能力做什么,但總有一些人……”
說到這里,紀堯姆又搖了搖頭,宮廷陰謀什么的是最麻煩的。
“那就多呆在羅本都別墅好了。”路易莎明白了紀堯姆的顧慮,想了想說道:“您過去不就是為了避開王宮的一些是是非非,所以才將羅本都別墅當作是自己的大本營嗎?這樣的話,干脆將羅本都別墅真正建成‘羅本都宮’好了。”
路易莎一下就想到了上輩子歷史上的太陽王路易十四,他早期也是住巴黎盧浮宮這座王宮的。但因為他厭惡巴黎(巴黎的市民暴動讓他印象深刻),當他有能力的時候就將原本只是狩獵別墅的凡爾賽宮營建了起來,這才有了后世舉世聞名的凡爾賽宮。
“如果羅本都別墅被營建成了一所像樣的行宮,將宮廷中心轉移到那里也很簡單吧?各國也不是沒有類似的先例……平常您需要巡視領地,需要回到西岱時,就多呆在羅本都,西岱王宮只在有必要時過來就好了。”
紀堯姆覺得路易莎這個提議很不錯,就記在了心里——這種事還是造成既定事實為主,沒必要宣揚出去,以免引起有心人的反抗。
不過煤餅的事還是很快傳了出去——路易莎辦了一場成功的慈善活動,所有人捐贈的舊物都賣出后,她就采購了大量的煤餅、煤爐,以眾人的名義送到了西岱的窮苦人家里。這是擺在明面上的事,所有人都看到了。
嗯,其實捐贈的所有舊物也不是都賣給了參加活動的人,畢竟那都是舊物了,路易莎又沒有強制購買,部分確實不能讓貴族們感興趣。不過,就算是剩下沒有賣出的東西,也會有商人感興趣,有的是自己想要,有的則是有渠道加價再賣出。所以路易莎只要找相熟的商人,很容易就能出手了。
窮人有了煤爐和一堆煤餅,這個冬天就好過很多了。同時他們日常用煤,對西岱其他市民也是一種廣告。他們見這種煤餅很好用,和過去見過的海煤完全不一樣,然后又了解到煤餅很便宜,城里也有地方可以買……也有不少選擇買煤的。
主要是過去用柴的話,一個冬天就得非常節(jié)省燃料,現(xiàn)在用煤代替一部分,甚至全部后,就能暖暖和和過一個冬天了。這樣巨大的差異面前怎么選,具備生活的精明的市民當然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雖然今年還完全看不出煤餅的市場極限,但眼下這種情況‘打個樣’已經(jīng)做到了。再放出風去,說煤餅的制造方法并不打算保密,立幾乎是立刻就有不少人找上門來。
“這是一項有益于民的技術,應該傳播出去,讓有意于此的商人充分競爭,以達到讓人民充分受益的目的……”路易莎是如此和找上門來的訪客說的,這是真話,只不過聽在訪客們耳朵里多少就有些冠冕堂皇了。
畢竟路易莎也沒有直接公開做法……只能說,高尚的目的和實際的打算,這兩者并不沖突,而現(xiàn)在的路易莎就是全都要。
“您考慮得真是太充分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對路易莎,所有人都只能說好話。不只是他們現(xiàn)在想要路易莎的技術,算是有求于人。就算沒有這一點,對于一位深受國王信任和尊重的王后,那也是怎么謙卑都不為過的。
“是啊是啊,更令人敬佩的是殿下的仁慈,不管怎么樣,您總是考慮到這個國家的人民。”
“殿下總是如此,一直一來都那么熱衷于慈善就很說明問題了。聽說殿下還在布魯多時,就曾經(jīng)為窮人做過很多事呢!所以得到了布魯多人的格外愛戴……現(xiàn)在的話,西岱人也很快會像布魯多人一樣崇拜您了。”
諸如此類的吹捧一直不停,路易莎心情也不錯,畢竟好話誰不喜歡聽呢?不過她可沒有被這些奉承沖昏頭腦,一直記得要選擇怎樣的人接手煤餅產(chǎn)業(yè)——首先是立場,站在她和紀堯姆一邊的人才能分享這份好處。
這種做法是不需要懷疑的,哪怕是后世,大家也是先用自己人,其他限定要求也是用在‘自己人’這個群體里篩選而已。不然的話,要怎么服眾呢?人家跟隨你,付出忠誠,不就是圖這個嗎?這在中世紀更是顛不破的真理!
在立場沒問題的情況下,就要考慮其他方面了,主要是人品。至于說經(jīng)商能力什么的,這些能到路易莎面前說話奉承的,也不會是商人。他們都是貴族來的,爭取到這樁生意后,才會讓投靠自己的商人去做。
大家說話間,不一會兒就到下午茶時間了,路易莎順勢就留下了這些人吃下午茶。
“是‘三點一刻’啊……”有人立刻說道。現(xiàn)在路易莎的‘三點一刻’已經(jīng)很出名了,而不像路易莎在特魯瓦時,這個說法只有她身邊的人說說而已。
沒人因此指責路易莎貪食,還是那句話,這對一位王后來說實在是太不痛不癢了,說了等于沒說。而既然是說了等于沒說,那何必要說呢?沒的得罪人。
一旦不挑每天多吃一餐的問題后,大家有樣學樣就很快了——主要是,此時的人們總在學更高一層階級的人衣食住行,路易莎作為王后,基本上是到頂了,自然會是所有人學的對象。更何況,她的下午茶確實美味又講究,天然符合貴族們的需求。
歷史上的下午茶,不也是先在貴族中間流行,然后才遍及所有人的么?
不一會兒,下午茶的飲料和點心端了上來。還好今天的下午茶因為早預備著路易莎要留客,做的還挺多的,不會不夠。
其實現(xiàn)在的小廚房,就算路易莎不留客也會做很多,因為路易莎的女官、侍女實在太多了。這些人說是不想吃下午茶的說一聲,就不準備她們的份兒了,可絕大多數(shù)都是會吃的。個別不吃就是因為女性少食的傳統(tǒng),以及宗教上的禁欲主義了。
“今天是蜂蜜檸檬菊花茶啊……糕點的話,是芝士夾心蛋糕、手指三明治、南瓜乳酪餅干和讓娜餅干啊!”吉娜對小桌上送來的點心每一樣都很了解,立刻如數(shù)家珍起來。
蜂蜜檸檬菊花茶、芝士夾心蛋糕、手指三明治、南瓜乳酪餅干,無論哪一樣都沒什么可說的。唯獨這個‘讓娜餅干’,其實就是瑪格麗特餅干,路易莎在特魯瓦時就經(jīng)常吃的了。不過這個餅干現(xiàn)在也不可能叫‘瑪格麗特餅干’了,完全沒道理啊,索性路易莎就干脆以讓娜的名字命名了。
她確實是這個世界第一個制作這種餅干的人,而且做的真的很好呢!
這次的下午茶客人,也有第一次吃這種餅干的人,就和當初海蓮娜第一次吃時一樣,忍不住說道:“很酥脆,很輕盈,即使是最薄最好,所以輕盈如云彩的薄祭餅也比不上這個呢!真不愧是王后殿下的廚房,總能貢獻出如此出色的食物。”
不出意外的,這些餅干類的東西又被歸為祭餅一類了……
大家都不斷稱贊著下午茶的飲料和糕點,尤其是個別人,此前完全沒有機會參加路易莎的下午茶,只是聽人說過,當下就更熱切了——現(xiàn)在,路易莎的下午茶似乎有演變成一種宮廷活動的趨勢。
路易莎是將下午茶當成是自己休息放松時間的,所以除非是恰好遇上,不然她真的很少特意請人參加自己的下午茶歇。這反而襯出了參加她的下午茶的珍貴,讓更多貴婦越發(fā)趨之若鶩了。
“……請再給我倒一杯飲料。”路易莎一邊說話,一邊請服侍的侍女倒茶。今天的是蜂蜜檸檬菊花茶,這也算是天冷的時候路易莎比較常喝的一種茶了。
“真好聞啊,這花香。”一邊的西敏公爵夫人驚喜地說。當茶水從茶壺中被倒出來,立刻有菊花香氣混合著蜂蜜甜香、檸檬清香散發(fā)出來。
“這是黃春菊對嗎?我聽說過您會喝曬干的黃春菊泡的水,這件事連慕伯漢人都知道,前些日子慕伯漢的梅麗公主還說過呢!這原本是一種野花的,現(xiàn)在倒是因為您的關系,備受推崇起來了了——說是喝它泡的水有利于睡眠,對鎮(zhèn)痛、止咳也很有幫助,這是真的嗎?”
“這我可不好說,我只能說我一直喝它,覺得挺舒服的……要我說,這種事不需要太在意,喜歡就多喝一些,不喜歡就喝別的。其他的對身體有好處的東西,不也有很多嗎?還是心情愉快對身體好是最確定的。”路易莎非常誠懇地說道。
路易莎泡蜂蜜檸檬菊花茶用的黃春菊是后世所謂的羅馬洋甘菊,按照后世的說法,它是有西敏公爵夫人說的那樣的效果的。但實際有沒有,有的話具體又能有多少,大概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第193章 穿越中世紀193
處理完發(fā)放煤餅給窮人的慈善事項后不久, 路易莎就和紀堯姆一起,帶領西岱宮廷暫時搬到了羅本都別墅 。
她之前就在羅本都別墅住過,對這里算是熟悉, 這次來住的房間都和上次一樣的——其實相比起西岱王宮,羅本都別墅這個只住過一次,平時更是沒什么機會來的地方,路易莎還要住的舒服自在很多。
這不只是因為這里是她和紀堯姆的地盤, 不像王宮處處有安娜王太后的影響,很多時候都得處處小心 。還因為事實上, 羅本都別墅作為新擴建的城堡, 就是要宜居很多。
而是說是‘擴建’,相較于原本只是個狩獵小屋的規(guī)模,現(xiàn)在可以說完全不一樣,根本就是從頭新建一座城堡,一切都是最新式的樣子……即使都說城堡就不會宜居,可城堡和城堡之間亦有差距, 總體肯定是新造比舊造有進步的。
比如說吧,羅本都別墅就用上了特魯瓦出產(chǎn)的玻璃板鑲嵌的窗戶。單扇窗都做的更大了,用整塊玻璃板,而不是一小塊一小塊的皇冠玻璃,以鉛條鑲邊組成一扇窗戶。這樣無形之中,采光都提高了一個等級。
窗戶也只是一個方面,還有像是給壁爐專設煙道之類的做法在此時已經(jīng)很成熟了,別說是城堡了, 就是普通富裕人家的主宅,也會在墻壁里設置煙道,然后通過煙囪排出煙氣。這樣不只是室內環(huán)境好很多, 也能給煙道經(jīng)過的房間增溫——一座城堡有壁爐的房間很多,煙道也經(jīng)過不止一處,所以雖然達不到類似暖氣的效果,但一些條件恰好的房間其實也差不多了。
可是,在西岱王宮,就因為那是一座太有歷史的宮殿了,修建之時類似的技術已經(jīng)有了,但比較少見。這樣一來,修筑西岱王宮時就恰好沒有用上……是的,西岱王宮的壁爐想要排煙,不能走專門的煙道。在意的話,就一般只能設在外墻處,直接排煙口排除煙氣。
先不說這樣浪費了冬天里寶貴的熱量,就說有的房間根本沒條件這樣設置排煙口,也就沒有壁爐了(不是所有房間都能靠外墻的,再或者靠外墻,可最初沒有設壁爐,后面再要打排煙口也幾乎不可能,此時的城堡外墻是非常、非常厚的)。
現(xiàn)在羅本都別墅就都沒有這些問題了,哪怕是路易莎這么個被后世各種舒適、便利嬌慣的現(xiàn)代人,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
一方面是,生活在中世紀這么些年,多少也習慣了。另一方面就是作為‘統(tǒng)治階級’,很多不便其實是可以通過古代人的解決的。
沒有自來水?需要的話直接召喚仆人送來就可以了。沒有空調?冰塊和壁爐也可以勉強一用。上廁所沒有抽水馬桶?她每次用過之后,立刻就會有人整理,下次用優(yōu)勢干凈的了。廚房設施……啊,廚房設施和她無關,她是過著飯來張口的生活的,不需要自己做飯……
“真沒想到羅本都宮是這樣的。”瑪?shù)贍栠_和同伴走在房間外的走廊里,東張西望著。昨天路易莎和紀堯姆才帶著人來,今天還有挺多東西要整理,所以她們這些侍女們也閑不下來,都被安排了事情。瑪?shù)贍栠_這時候就和另一個侍女,這時候此處派發(fā)一些通知,做傳達的工作。
“是啊,比想象中好多了……聽說陛下從得到這里開始,就一直在擴建了,就是沒想到幾年時間就能這樣完善。”另一個侍女同樣是第一次來羅本都別墅,好奇心也不小。
“只要資金充足,修建城堡也可以很快吧?”瑪?shù)贍栠_揣摩著這件事,忍不住說道:“我還聽說過米拉諾的百泉宮總共只用了5年就修成了,以百泉宮的規(guī)模,只要5年的話,羅本都宮幾年時間能有現(xiàn)在的樣子也不足為奇了。”
“是啊,資金充足的話總能雇更多人手,動用更多機械,不加考慮地準備建筑材料……”同伴的思路也被瑪?shù)贍栠_引導了,跟著想了想說道。
瑪?shù)贍栠_自得地笑了笑,她還是挺喜歡來宮廷做王后侍女的。這不只是因為她的目標是王座之上的國王陛下,這個職位有利于達成這個目標。還因為做王后侍女的這些日子,她確確實實感覺到了和過去的不同。
現(xiàn)在,作為宮廷貴女,一切都有宮廷照管了。她才來,王后就讓裁縫為她量體做衣,冬天昂貴的服裝一下就做了幾套。有常服,也有重大場合可穿的禮服,但即使是常服,也不是織錦,就是絲絨,衣料非常奢侈。
除此之外,她還一來就得到了一些賞賜,到手了一荷包金幣……宮廷是會給侍女們一些錢,那些錢名義上不是工資,但其實也差不多。但她才剛來,還沒到第一次拿的時候呢!所以這個錢就是‘見面錢’。
路易莎這是按照華夏人的禮節(jié)給‘見面禮’……也是考慮到這些做侍女的女孩子,離開家到宮廷,不見得人人都帶足了錢。在得到宮廷給的工資前,好歹能有點錢在手上。
瑪?shù)贍栠_進宮時倒是帶了錢的,畢竟蓋拉德男爵還指望她能成為國王的情婦呢,說不定就要為此行好處花錢。不過也有侍女手頭沒什么錢,路易莎成為王后后選的侍女都有不錯的出身沒錯,可出身良好不代表有錢,家里有錢也不代表女孩兒就能有現(xiàn)錢在手。
很多貴婦即使隨便一套首飾都要上百鎊了,但要她們拿出10鎊現(xiàn)錢,或許都有難處呢!
所以才有捉奸的話,就要看貴婦人有沒有一下不見蹤跡的昂貴首飾的說法——沒錢給情夫置辦東西,一般得先典當自己之前的首飾才行。
衣服、錢等等,都讓瑪?shù)贍栠_喜歡,她就是個喜歡這些東西的人,這沒什么好否認的。好東西又誰不喜歡呢?但是,相比起這些,瑪?shù)贍栠_更著迷的是,作為宮廷貴女,每天見到的男士都是這個國家最出眾的,而她還可以受這些人的恭維。
怎么說呢,宮廷在這個時代其實是一個‘特殊空間’……類似于《紅樓夢》里的‘大觀園’,是少男少女們的伊甸園。這里大家都相對平等,入目所見,人、物、景一切都是美麗的,不需要考慮現(xiàn)實世界的柴米油鹽……
此時的宮廷,也講究富裕、文雅這些,而這正是宮廷以外的世界缺乏的(現(xiàn)實的世界正相反,是貧乏的、暴力的)。
瑪?shù)贍栠_一進入宮廷,那么她見到的男士,不管在外有著怎樣的顯赫的身份、糟糕的脾氣,一般都不會盛氣凌人。他們大多嚴守宮廷里的一類規(guī)矩,即‘女士優(yōu)先’、‘不可拒絕任何一位女士’(當然了,‘女士’本來就是對貴族女性的尊稱,所以女仆之類就是身處宮廷也是沒有這個待遇的)。
瑪?shù)贍栠_見慣了宮外的世情,宮廷生活給了她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她現(xiàn)在對宮廷滿意的不得了。只希望一直如此,絕不要結束——這也算是她想要成為國王情婦的新動力了……畢竟沒有這樣的身份,她能在宮廷呆多久是不好說的。
現(xiàn)在西敏公爵夫人已經(jīng)打算為她做媒了,她總不能一直拒絕。而一旦結婚,離開宮廷就很可能了……嗯,已婚貴婦也可以是侍女,但如果不是心腹的話,結婚后一般就離開宮廷了。
更重要的是,瑪?shù)贍栠_見過宮廷之中更有地位的夫人是如何受優(yōu)待的,那是她的目標——作為宮廷貴女,她遇到的男士們已經(jīng)夠和氣了。可那些人一旦面對有地位的夫人,更是可以說是‘諂媚’。這不僅僅是因為地位,更多是因為魅力,畢竟他們的地位大多比夫人們還高。
在瑪?shù)贍栠_想來,如果她成為國王的情婦,那那樣的風光她也可以得到。如果真的比魅力,她不覺得自己弱于那些夫人,只不過身份有差別,對男士們的吸引力也就不同罷了。
國王的情婦在宮廷里向來地位很高,大家鄙夷歸鄙夷,但面對受寵的國王情婦時,基本也和面對王后差不多了。更不要說實實在在的待遇了,國王的情婦在宮廷女性中向來是僅次于王后的中心,而且更容易成為被模仿、追逐的對象。
這樣風光的未來,對瑪?shù)贍栠_是有著致命吸引力的。
“……好了,最后也傳達到了,我們回去吧。”又傳達了一處后,同伴對瑪?shù)贍栠_說著這話,這就重新回到了王后寢宮那邊復命。
路易莎和紀堯姆分別有自己的寢宮,雖然他們只要在一起就不會分房睡,以至于國王寢宮往往是個擺設……
回到王后寢宮的瑪?shù)贍栠_,和同伴就在外面的客廳之一向路易莎復命了。原本路易莎正在和幾個宮廷貴婦一邊擺弄樂器,一邊串閑話,見兩個侍女回來復命,還暫時停了一下。
“做的很好,蓋拉德小姐、杜松小姐。”路易莎笑著說道,然后又想了想,對幾位宮廷貴婦說道:“我有一個主意,不如由侍女們組一個小小樂隊,擅長樂器,又有意愿的都可以報名參加……這樣技能陶冶她們的情操,又可以打發(fā)時間。”
“還是見到蓋拉德小姐啟發(fā)了我,我記得她就很擅長豎琴。”
“不瞞你們說,實在是成為王后之后,我身邊的侍女太多了。女官們還有工作,侍女中就只有常在我身邊侍奉的侍女有事可做了,其他侍女大部分時間都是無所事事的——雖然說,她們可以自己找事做,但有些事我不說的話,她們恐怕也沒辦法做吧?”
路易莎是知道一些侍女日常無所事事的,她倒是不清楚有人已經(jīng)謀劃著要做國王情婦了,但一群正年輕的漂亮女孩,有錢有閑,還閑得慌,想也知道容易出事了。這在后世都是如此,在此時就更如此了。
路易莎現(xiàn)在是王后,當然不想自己的侍女團出什么丑聞。再者,侍女和女官人數(shù)眾多,也無法像當初在特魯瓦時一樣,直接進行嚴格管理了。所以,給她們中拔尖的一些人找個正經(jīng)事兒做,就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了。
到時候真組一個樂隊,日常要學習、排練,很多事也就沒時間、沒機會去想去做了。
音樂在此時和宗教關系很緊密,所以組樂隊不像是組舞團,完全沒有道德上的麻煩。路易莎要說組織侍女搞樂隊,大家只會說這是一個高雅的活動,不愧是王后殿下什么的。所以路易莎這個提議一出,不出所料的,沒有任何人反對,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落地了。
瑪?shù)贍栠_則因為路易莎那一句稱贊,成為了樂隊第一名成員,也是樂隊里的第一豎琴手——她也沒什么不愿意的,因為她感覺到這是一個可以出風頭的好機會。
之前她雖然成為了路易莎的侍女,人都住進了王宮,時不時就有見到紀堯姆的機會。但這種機會往往就是‘擦肩而過’的程度,紀堯姆根本沒有把她這個普通侍女記在心里。她想來,她除非是做了王后的心腹侍女,不然什么時候被國王注意到,就完全是看運氣了。
就像很多性格積極的人一樣,瑪?shù)贍栠_不想寄托于運氣,她還是想要主動出擊的。
而現(xiàn)在,成為王后組織的樂隊一員就是一個機會。畢竟想也知道了,王后組織了樂隊學習、練習,那肯定是要‘登臺表演’的。而這樣的場合,就有機會在國王面前盡情表現(xiàn)自己了,讓他從眾多人中注意到自己。
之前瑪?shù)贍栠_還在宮廷表演過舞蹈,當時之所以積極參與,也是同樣的思路呢。
就這樣,瑪?shù)贍栠_一頭扎進了路易莎組織的樂隊中,不過對于路易莎,組織侍女們搞樂隊只能說是日常生活里的小插曲。這件事吩咐下去了,具體的事就有別人去做了。而她自己,這段時間還是主要處理一些布魯多的事。
現(xiàn)在也是年底了,她手下管理的很多事也該開始做年終總結了——她可不只是瓦松王后,她還是布魯多的繼承人呢!
而在處理布魯多事務的間隙,她還要管著當下的羅本都宮廷一些事……這和之前在西岱宮廷不同,在西岱宮廷時她無意和安娜王太后直接對上,維持著一個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tài)。宮里的事她基本不管的,依舊是安娜王太后在管。
但在羅本都,那些王后該管的宮廷事務,她現(xiàn)在都要上手了。
這方面紀堯姆也很支持她,直接命令羅本都的總管安德烈男爵道:“宮廷內務這方面,您需要多多聽取王后的意見,她的旨意就和我的是一樣的。有什么無法做決定的事,也可以請示王后——尤其是當我不在宮里的時候。”
紀堯姆很少管羅本都別墅的事,他也不擅長做這種事。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是國王了,羅本都別墅也會漸漸變成真正的‘行宮’,甚至說不定是‘王宮’。這種情況下,依舊不管它,那就是再相信安德烈男爵這個心腹也不行啊。
紀堯姆將其交給路易莎,既是因為信任路易莎,也是知道她有這個能力,可以代替自己做這事兒。
安德烈男爵是紀堯姆的心腹,很早就跟隨紀堯姆了,他很懂得看形勢。紀堯姆這樣一說,他立刻恭恭敬敬答應了下來,并向路易莎表示了順服。事實上,路易莎在他這里甚至暫時優(yōu)先級高過紀堯姆了!
畢竟跟了紀堯姆這么久,安德烈男爵知道,只要他是忠誠的,也沒有故意做錯事,紀堯姆并不是個難伺候的主人。甚至宮廷里很多事,有什么不夠好的地方,紀堯姆都不一定能夠感覺到,或者就算感覺到了也不大會在意。
路易莎就不同了,以前沒怎么打過交道,還不知道怎么相處。而且就有限的所知,路易莎也不像是個不在意細節(jié)的人。
而就在這種雙方的陌生人式的客氣中,一開始其實很不錯。路易莎覺得安德烈男爵有眼色也能干,而安德烈男爵覺得路易莎某種程度上和紀堯姆有點兒像——意思就是同樣務實,而且找到她的風格的話,也不難伺候。
的確,路易莎并不是難伺候的人,她會事先劃出自己的線,告訴身邊的人什么不可以做,還有她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說實話,很多時候宮里的人并不怕貴人們特別挑,最怕的是很多事不說清楚,又或者為了挑剔而挑剔。
而且路易莎有一點好,她沒有此時大貴族理所當然的尊卑觀念。讓其他人做事是一回事,可她從不會糟蹋人。凡是為她工作的下屬,不會覺得工作簡單,但心態(tài)卻會好很多……自己有沒有被尊重,這當然是有感覺的。
不過,這不代表路易莎就沒有要求了。事實上,在路易莎的要求下,最近的安德烈男爵可忙壞了。
路易莎不喜歡宮廷缺乏規(guī)矩,這大概是作為一個華夏人的本能了。凡是攤子鋪的大一些,就要立一定的規(guī)矩去管理——此時的宮廷當然也有自己的規(guī)矩,不然就不能運行了。可那樣的規(guī)矩,在路易莎看來實在是太松了。
別說和華夏古代的宮廷相比了,就是比一些古代大戶人家都比不上。
像《紅樓夢》里賈府那樣,老太太沒有坐鎮(zhèn),王夫人和王熙鳳這樣的當家媳婦也一時無法時,下面不久有些松了?所以探春等小輩管家時,還要晚上巡視什么的。看他們?yōu)榱诉@些事立的規(guī)矩,就知道門戶、規(guī)矩還是很嚴格的。
別看讀者覺得榮國府好像上下都挺沒規(guī)矩的,也看不出來多嚴格,可那其實是開了上帝視角!真要說的話,其實榮國府面子上是不差的(寧國府另外說)。
之后老太太再出山,一下還拿了一些夜里賭錢的婆子——中世紀宮廷里值班的守衛(wèi)也會賭錢,而且是光明正大地賭,并沒有規(guī)矩禁止這些。而只要稍微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么了,黃賭毒會并列不是沒有理由的,其危害性都不單在本身,還在于其會導致其他的犯罪。
例如‘奸近殺,賭近盜’,就是古人對‘黃賭’兩項的認知總結(古代沒有毒品問題),這其實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
而在深宅大戶或者宮廷這樣的地方,負責守門的人都沉迷賭錢、不干正事,結果往往就是門戶不嚴。再者,賭錢的人是有弱點的,欠下賭債的人很容易就會被人抓住弱點,從而做出很多壞規(guī)矩的事……他們都不見得想到了自己的玩忽職守會造成多大的災難,以至于讓人事后都瞠目結舌。
路易莎立下規(guī)矩,宮廷的各項管理都要按照她的規(guī)矩來。說實話,一時之間真是怨聲載道,多數(shù)人都自由自在慣了,誰愿意受這拘束?這就是人性。
只不過抱怨歸抱怨,卻沒人能夠不遵守。一方面是路易莎作為王后,她有這樣的權力做安排。另一方面,她這樣做從道德層面是無可挑剔的!單純看她指定的規(guī)矩,哪一條都是朝著整肅風氣、引導良善去的。
古代社會可沒人會用‘你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不冷么’一類的句子,面對路易莎在道德高地上,其他人還真沒什么辦法——不然的話,他們總不能因為路易莎對宮廷規(guī)矩抓的緊一點兒了就搞什么造反的活動吧?
于是就這樣,羅本都宮廷一時之間上下嚴謹、井然有序……雖然這讓一些人覺得不自在了,但同樣有人更喜歡這樣。
人對‘自由享樂’和‘紀律性’是都有追求的,在中世紀這樣并不強調自由主義的時代,在有識之士的群體中,沒準喜歡后者的還要多一些呢!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大量的神職人員,說實在的,如果不是路易莎一直以來沒有表現(xiàn)出對教會的特別崇拜,現(xiàn)在活動在宮廷的某些高級神職人員,都要向羅馬寫信,請求教皇表彰她了
第194章 穿越中世紀194
不得不承認, 此時的貴族女性中是‘臥虎藏龍’、多才多藝的。或許是因為,她們學習也沒什么實際用處,所以在有學習條件下, 反而能相對按照自己的喜好與志向來?反正就路易莎看到的,這時的貴族女性,哪怕是不怎么識字,也往往能夠擺弄一兩樣樂器。
所以她要在侍女中組一個樂隊, 這事兒是很順利的。話說出去,很快就有年輕姑娘, 或者剛剛結婚的女士來報名——她們出身不俗, 人也出眾,在這個年紀大多是愿意出風頭的。而且就算不為出風頭,誰又不想在王后面前露臉呢?
別管是為什么,先被王后記住總是好的……這是不少路易莎做王后了,才到她身邊的侍女的想法。
說起來,如今路易莎身邊人實在是太多了, 早就不是她在特魯瓦時那樣,凡是來到她身邊的,別說是侍女了,就是女仆也一個一個都很熟悉……現(xiàn)在侍女們想要在王后面前爭得寵愛,作為在宮廷中立足的資本,這種程度的費心是必然的。
當然,也有人并無這樣想法,真的就是喜歡音樂, 但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總之最后路易莎的侍女們組成了一個11人小樂隊——說是小型樂隊,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按照路易莎的規(guī)劃, 分成了管樂樂器組、弦樂樂器組和打擊樂器組。其中管樂樂器組有笛手兩名、小號手一名,弦樂樂器組有小提琴手三名、菲德爾琴一名、琉特琴一名,豎琴一名,打擊樂器組就是鼓手一名,定音鼓手一名。
瑪?shù)贍栠_在其中正是唯一的那名豎琴手。
另外,其他侍女、女官,甚至并非路易莎侍女、女官的宮廷女性,興致上來了參與排練與演出,那也未嘗不可。
樂隊以弦樂為主,而弦樂中小提琴手又獨占三席,這也不是路易莎偏心,而是此時的音樂風格和偏好就是這樣的。至少在貴族宮廷里,是以弦樂為重的。甚至有一種論調,說是小提琴、豎琴、琉特琴這些弦樂,聽的時候得洗耳恭聽,以一種莊重的態(tài)度欣賞呢!放在華夏,這大概就是‘雅樂’了。
而在弦樂重,小提琴又是毋庸置疑的首位。這種樂器上格外有發(fā)言權,也是此時極大掌握音樂話語權的游吟詩人們都說了,小提琴的音色最為純美自然,聽小提琴音樂能夠治愈痛苦,得到心靈的寧靜。
當然了,現(xiàn)在的‘小提琴’和后世的小提琴其實不是一個東西,只能說它是一類弦樂樂器的統(tǒng)稱。甚至不是所有小提琴都是弓子擦弦演奏,還有撥弦的。所以說是有3為小提琴手,實際她們手中的小提琴也不完全一樣,可以說是多樣性拉滿了。
還有,說實話在女士們之中,對弦樂的看重體現(xiàn)的更加明顯。如果說男士們還能推崇情感上更加激烈,甚至帶有戰(zhàn)爭氣息的小號聲、打擊樂聲,那女士們就一面倒地偏向弦樂了,最多再加上婉轉的笛子(此時的笛子都是木笛)。
在為小樂隊挑選樂手時,弦樂樂器整個組的競爭都是最激烈的,幾乎人人都能上手一兩件,甚至更多弦樂樂器。以至于經(jīng)過挑選出來的樂手,在路易莎聽來真的很有水準了,并不比她平常聽過的一些吟游詩人演奏差……要知道,人家可是專業(yè)的,靠這個吃飯的!
另外笛手也不少人,就是小號手和鼓手、定音鼓手,一開始都沒人報名的。還是之后弦樂樂器組選完了,笛手也選好了,其他人見沒有選擇了,才報名小號手、鼓手和定音鼓手。
說實話,水準都很堪憂,鼓手和定音鼓手完全是業(yè)余的。按照她們所說,她們只是在家和家里的兄弟姐妹演奏樂器、享受音樂時客串過鼓手,對此有一定了解。至于小號手則更糟糕,她其實從沒吹過小號。
其實所有報名參加小號手選拔的,就沒有一個吹過小號的。只不過小號手是樂隊中不可少的(至少路易莎這樣覺得,其實現(xiàn)在多的是純弦樂樂隊什么的),一定要有,于是下面的人硬著頭皮選了一個出來。
至少她有管樂樂器的基礎,而且試吹時,她是一下就能吹響的人。幫忙選人的小號手見了,也說她是有天賦的……
所以事情就先這樣了,不會的話,之后再學就是了 ——反正不是她,樂隊其他人這段時間也要開始上課了。路易莎說是讓她們可以練習樂器打發(fā)無所事事的時間,那就不能讓她們沒有組織地瞎練,是給她們準備了老師的。
老師是一位年紀快上七十歲的游吟詩人,此外還有幾個民間女藝人做助手,總之不怕會有流言蜚語。吟游詩人和女藝人會幫助樂手們磨練演奏技藝,另外也直接組織她們排練一些曲目……畢竟不是真的音樂學校,本質還是讓這些女孩子有事可做,枯燥的基礎訓練就算了,盡可能直接練曲子吧。
除了一些難度較低的、此時頗為流行的‘基礎練習曲’,路易莎還特意把之前自己就彈奏過的《鈴兒響叮當》的譜子,交給了負責樂隊的吟游詩人。對方是各全能高手,也能編曲(此時藝人的一個特點,特別厲害的、能夠成為宮廷紅人的,基本是全才),讓他將其編曲成樂隊版應該不難。
而且這個曲子本身也難度不大,現(xiàn)在開始練習的話,圣誕節(jié)前拿出手應該不成問題。到時候圣誕節(jié)晚宴也可以讓樂隊表演一下,算是匯報演出——貴族少女在宮廷節(jié)慶上跳舞都沒問題,演奏音樂就更不是問題了。這是一個給她們表現(xiàn)自己的機會,而不是將她們貶為藝人的侮辱。
最后交代好了《鈴兒響叮當》這首練習曲的事,路易莎就離開了專門給樂隊的排練室,轉而去了紀堯姆那里。今天他們還有一件事要商量,最近伊莎貝拉公主的婚事完全確定了下來,她已經(jīng)和卡瑪爾聯(lián)合王國的埃米爾王子是未婚夫妻了。
婚禮定在明年的春夏,畢竟再著急,冬天也不是一個適合結婚的季節(jié)。尤其是卡瑪爾聯(lián)合王國在北方,那里格外冷,就更不適合冬天有什么大活動了。
這樣算起來,似乎還有半年,不怎么需要著急?其實不是這樣的,春夏的婚禮,估計瓦松這邊春天就要送嫁了,得給送嫁路上,還有卡瑪爾那邊舉辦一系列活動留下時間。所以實際的準備時間,可能就是4個月的樣子。
4個月,就算西方古代貴族女子籌備婚禮沒有華夏古代那么復雜,那也是有些捉襟見肘了。
當然,這件事必然是由安娜王太后這個做母親的主持的,所以‘捉襟見肘’也不關路易莎和紀堯姆的事——或許有些王后樂得主持這樣的事,以顯示自己作為王后的存在感和權威,但路易莎是愿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
一來,她并不是勢弱的那種王后,不需要抓住這種機會立威,甚至擔心這種時候不出面會被排擠出宮廷權力的核心。二來么,就是路易莎的性格原因了,她本來就不是愛攬事的性格。再者,她很清楚,伊莎貝拉公主這樁婚事她來弄是吃力不討好。
她弄得再花團錦簇,安娜王太后和伊莎貝拉公主也會覺得她沒有盡心,是克扣了伊莎貝拉公主。而一旦真的有一點點不好,別說是安娜王太后、伊莎貝拉公主,兩位安娜王太后所出的王子了,就是其他‘路人’,也會覺得是哥哥嫂子一掌權,就苛待下面的弟弟妹妹了。
這不見得是真的,但這類八卦大家都愛看啊!這戲劇性簡直僅次于繼母虐待丈夫和前期生的子女了,在世界各地的民間故事里都有體現(xiàn)。
干脆就讓安娜王太后自己弄好了,反正財權在紀堯姆手里,這方面捏住了就不會出格。反正紀堯姆只會給一個公主的正常嫁妝,是和卡瑪爾如今那位國王說定的那些。至于說安娜王太后想讓伊莎貝拉公主更風光,另外還想給一些私房錢,那就得她自己出錢了。
她做了這么多年涉足國事的王后,可是有錢的很!紀堯姆又沒有讓她把過去多吃多拿的錢吐出來,根本不用考慮她有沒有錢的問題——其他一些人多吃多拿,吃相格外難看,而且現(xiàn)在居然還不停手的,紀堯姆已經(jīng)著手收拾了,但安娜王太后本人并不是紀堯姆的目標。
還是那句話,王室矛盾公開化,那就是太難看了!而且這很容易給有心人可乘之機,畢竟安娜王太后可不只是一個王太后,她是有兩個長大的兒子的,這其中的可操作空間就大了。
但交給安娜王太后主持,也不代表路易莎和紀堯姆這里一點兒事沒有。紀堯姆得和外交官員討論日后和卡瑪爾聯(lián)合王國的關系,還得接見卡瑪爾聯(lián)合王國的使臣。路易莎則是負責審批賬單,安娜王太后在西岱給伊莎貝拉公主準備嫁妝,那可是花錢如流水,由此有了不少賬單。
紀堯姆將這件事交給了路易莎……事實上,他對當初和路易莎結婚前,布魯多的會計師團隊的表現(xiàn)記憶猶新。面對當時的西岱王宮一些人在婚禮采購中大肆夾帶私貨,他們非常精明干練地抓了出來,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那件事,而且讓任何人都說不出話來。
現(xiàn)在讓路易莎干這事兒,其實就是想借助那些會計師的本事——他是知道的,路易莎也有一個會計師團隊,專門為她打理會計相關事務。都是布魯多出來的,他不認為服務于路易莎的會計師,會比服務于巴爾扎克伯爵的差。
路易莎去到紀堯姆那里,拿到了西岱送來的賬單,以及一些情報。
當然不可能是安娜王太后說什么是什么了,單純覺得盯緊賬單,杜絕會計問題就行了?那未免太天真。如今西岱發(fā)生的一切,紀堯姆身在羅本都別墅也是要知道的,甚至準備伊莎貝拉公主嫁妝相關的動作,也只是順便盯著的。
拿到賬單和她需要知道的情報后,路易莎沒有著急去看,而是交給了一旁的雨果夫人,就和紀堯姆談起了最近宮里的一些事。公事、私事都有,交流公事是為了公務上兩個人的互信,讓紀堯姆知道她在做什么,以免不必要的誤會。既是他們現(xiàn)在的關系,普通不會有誤會,但也不能掉以輕心。
至于私事……兩個公事上有交集的人,還有‘私人關系’,這肯定是很不方便的。于公有什么不好會影響私人關系,于私有什么摩擦,也會反映到對公上。等于是說,一損俱損,風險加倍,需要維護的東西也加倍了。
但現(xiàn)實就是這樣,路易莎和紀堯姆正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一對夫妻,這是無法改變的,路易莎也只能在這個基礎上小心謹慎地維護兩方面的關系了。好在這也不是一點兒好處都沒有的,一損俱損的同時,也有‘一榮俱榮’的意思。
他們的‘私人關系’增加了信任,讓很多明面上的事非常有默契,另外一些其實相對敏感的事也能夠相對簡單地處理了。而公事上能夠互相支持的現(xiàn)實,也讓紀堯姆能夠始終對路易莎保持相對平等的態(tài)度,這也對兩人的感情大有裨益。
這個世界是很現(xiàn)實的,人就是會下意識看不起‘弱小’,對地位不對等的人還會缺乏耐心。哪怕是在后世,如果女人做了家庭主婦,逐漸與社會脫節(jié),和丈夫不在同一個維度上后,丈夫的不耐煩、看不起也會從細節(jié)上體現(xiàn)出來呢!
愛情不能完全避免這種情況,當初結婚的時候,不說愛得多深,至少也是有點兒感情的。可這改變不了多數(shù)家庭主婦慢慢滑落到一種可悲的境地——不是說所有人都是這樣,但大多數(shù)確實如此,這是說多少‘家庭主婦也做了很多’‘她們的勞動換算成市場上的家政勞動,并不比她們的丈夫差’之類政治正確的話,都無法改變的。
如果道理‘正確’就能在人世間運行,那人間就不是人間,應該是天堂了才對。
而現(xiàn)在,路易莎并不是依附于紀堯姆的莬絲子,只單純沾他的光,在王后這個位置上盡情驕奢淫逸。她有自己的事做,不只是作為王后的,還有作為布魯多女繼承人的。另外,在瓦松的一些事上,她還會和紀堯姆打配合。
她不只不會拖后腿,還總是給出關鍵而完美的輔助。
對于這樣的路易莎,一天天過去,紀堯姆已經(jīng)將她當成了可靠的同伴、幫手——即使這個時代是絕對男尊女卑的,紀堯姆還是一個強大王國的君主,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他也潛意識將路易莎放在了相對平等的位置。
按照后世的說法,‘平等’才是真正的愛的開始,不平等的愛其實帶有審視的、居高臨下的意味,與其說是‘愛’,不如說是‘寵愛’。而‘寵愛’這個詞,用在人對寵物身上才更合適,用在人對人身上,則有了玩弄的含義。
即使一開始是真的喜歡,并沒有玩弄的意思,也因為占據(jù)絕對主動權,可能某一個瞬間就成為玩弄,甚至玩膩了后拋棄了。
這就像是大學校園里,每次畢業(yè)時就激增的棄養(yǎng)寵物,要說養(yǎng)的時候不喜歡,那是假的。但‘只是’一個完全受自己支配、弱小的、隨時可以放棄的生命,那放棄也就放棄了……這也是人性。
而且是這樣相對平等的關系的話,哪怕有一天,他對路易莎一點兒愛都沒有,他都無法對她棄若敝屣。而會依舊重視她,因為她不是他的愛人后,還是‘路易莎’。
路易莎和紀堯姆說了一會兒后,紀堯姆忽然提到了一件事:“伊莎貝拉和埃米爾王子的聯(lián)姻其實沒什么,伊莎貝拉始終是個女孩兒,她的嫁妝再多也有限。更需要憂慮的是弗朗索瓦,在他結婚前,總要為他準備一塊土地。”
如果是在普通貴族家庭,兒女婚事肯定是兒子娶妻更賺,女兒嫁人則是虧大了,至少經(jīng)濟賬上是這樣的——兒子只有長子會繼承土地和大部分動產(chǎn),其他兒子分剩下不多的一點兒東西,結婚也不會改變這一點。女兒嫁人則是對應不同婚事,得準備相應的嫁妝,這可都是從家族往外掏錢!
但在王室,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一個公主,就算是嫁給別國的國王做王后,其嫁妝也是有限的。即使有的國王國庫比較干凈,陶嫁妝的時候扣扣嗖嗖的,分幾次付清的嫁妝金也有可能到后面就賴下一部分了,這也不耽誤公主結婚。
而且說實話,只要不是慕伯漢那種小公國,王國的收入還是可以的。一個公主的嫁妝對王室的壓力,可遠沒有一個公爵小姐、伯爵小姐出嫁時對公爵、伯爵的壓力大。
所以王室從來不介意生女兒(只要已經(jīng)有了男性繼承人),女兒生的越多越好,這樣才有足夠的聯(lián)姻人選,大不了到時候送一份嫁妝而已。相較之下,很多公爵、伯爵,在生孩子的時候也要悠著點兒,單純從經(jīng)濟上不愿意接納更多的女兒。
可是王室王子結婚,情況就完全不同了。王子多幾個,對國王向來是甜蜜的煩惱,那意味著繼承人的事兒不用擔心了。就像路易三世,死了那么多兒子,不還是他的兒子繼承王位么?而與此同時,怎么安排這些王子,那就是大問題了。
普通貴族是絕大多數(shù)是長子繼承制,這也算是資源有限的情況下,為了保存這一支的實力,無奈下的選擇。相比起普通貴族,王室實力更強,就有了長子之外,給其他男性繼承人分割一些土地的底氣——分割給自己的兒子的時候還好,給自己的兄弟的時候,就只剩下不爽了。
一般分割土地,封一個有實際土地的爵位,至遲不會晚于這個王子結婚。
之前菲利普結婚時,沒有從王領中分出一份來給他,那是因為紀堯姆和叛亂的伏京公爵打了一仗,大勝而歸!借此從伏京公爵的領地上割肉,讓伏京公爵以自己女兒的陪嫁的名義,將土地給了菲利普……
菲利普是這樣應付過去了,而后面還有一個弗朗索瓦呢!
“弗朗索瓦?”路易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是的,他今年也20歲,很快就21歲了。雖然男性結婚可以推遲一些,叫他們做一段時間快樂的單身漢,但我想王太后恐怕不會樂意。他一直想盡快敲定弗朗索瓦的婚事,越快越好。”
準確地說,安娜王太后一直想讓菲利普和弗朗索瓦都趕緊結婚!因為他們都是王子,路易三世這個父親在位,還是他們的哥哥在位,對他們婚事的影響很大。但這種事也不是著急就能隨便的,結果弗朗索瓦還是沒趕上……
現(xiàn)在雖說是路易三世已逝,好像抓不抓緊都是一樣的,其實不然。現(xiàn)在的安娜王太后還對前朝和宮廷有一定影響力,這個時候很多事要好辦很多。就這樣一直拖下去,籌碼慢慢失效,情況又不同了。
安娜王太后總不會想著,真的和自己身后這些所謂的‘后黨’,到時候造紀堯姆的反,又或者一直這樣和紀堯姆抗衡。她是有些天真,但不是傻!真的是傻的話,也沒法成為路易三世的幫手了……事實上,安娜王太后早就打算退了,只不過身后這些人不會輕易讓她這個招牌下來。
所以她也索性還在這個位置上呆著,一邊給身后一些人‘遮風擋雨’,另一邊也將他們丟給紀堯姆‘消耗’——這方面,她和紀堯姆是有一定默契的。
他們的對立是真的,合作也是真的。只能說權力的斗場上,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永恒的敵人,甚至沒有純粹的朋友或敵人,一切都那么復雜、微妙。
第195章 穿越中世紀195
當羅本都別墅批款的簽字文書送來, 西岱王宮這邊就開始了準備伊莎貝拉公主嫁妝的下一步工作。
“所以才總說,王子公主的婚配,最好在他們父王活著的時候完成。不然的話, 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不如意。”又看了一遍新的嫁妝采購清單,安娜王太后有些面無表情地說:“即使是同一個母親生下的兄弟姐妹,往往也彼此算計,這就是王室的悲哀, 更何況……”
她沒有把話說完,但在場的人誰不知道她的意思呢?宮廷貴婦和侍女們都低下了頭不說話。
安娜王太后便自顧自往下說:“我從未見過這樣吝嗇的君主, 對王室成員也會克扣, 這樣的事兒誰聽說過?要知道在他們父王在時,一切可不是這樣!”
大家還是不說話,但也有心里十分清楚的人心道:當然不可能如路易三世時期了!路易三世大把撒錢那是沒辦法了,一個中風后根本不能行動的君主,可得不到諸侯的尊重!恐怕就連宮廷里也多的是二心。這種情況下,也只有依靠大把撒錢, 才能勉強控制住下面了。
也正是因為大把撒錢,以及對下面一些人堪稱蛀蟲的行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導致紀堯姆接到手里的是一個經(jīng)濟上非常糟糕的攤子。只能說,還好這是中世紀西方,而不是華夏,經(jīng)濟問題雖然重要,但一般只要不是‘病入膏肓’了,就還有救。
這一方面是國家體量小, 船小好掉頭,另一方面也是中世紀西方王國,國王集權有限。簡單來說就是, 王室財政,甚至國家財政差一些,并不代表地方上敗壞了——而只要是這樣,填滿王室空空如也的國庫,只要遇到一個有為君主就不會太難。
安娜王太后其實也不是不知道其中的道理,只不過從權傾朝野、說一不二,一下成了現(xiàn)在這樣,幾乎就要無人問津了,她一時之間也很難接受這種‘落差’。當下這種抱怨,更多是一種發(fā)泄而已。
所以在抱怨了一通,無人敢于回應的情況下,她最終還是收拾好了心情,將準備女兒嫁妝遇到的‘煩心事’扔到一邊。轉而說道:“……好吧,不管怎么說,貝拉總算也要結婚了,還是做一個王后——不能做高登蘭的王后,好歹也是未來卡瑪爾的王后,這沒什么可不滿了,是不是?”
在其他人帶著笑臉奉承,一個勁奉承說‘是’后,安娜王太后才嘆了口氣說:“唉!貝拉的問題也解決了 ,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弗朗索瓦那孩子了。他和艾莉西亞那孩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結婚。”
說到這里,她有些咬牙切齒起來:“費利佩二世可真是個惡棍!我從未見到比他更無恥的家伙了。篡奪了自己侄子的王位,現(xiàn)在還要在自己侄女的婚事上想方設法設下陷阱……這一次‘血親婚事特許書’依舊沒成功。”
費利佩二世正是巴倫公主艾莉西亞的叔叔,如今的巴倫國王。他在阻撓自己侄女和瓦松王室成員結婚這件事上,簡直不遺余力!
這也不是他沒事找事,而是艾莉西亞對巴倫的宣稱實在是太強了!一旦她和瓦松王室成員結婚,生下繼承人,瓦松肯定會支持她將這個‘強宣稱’變成事實。這樣的話,對費利佩二世的統(tǒng)治就是極大的威脅了。
事實上,費利佩二世不只是通過派人在羅馬活動,阻止安娜王后這邊拿到‘血親婚事特許書’,從而阻止艾莉西亞和弗朗索瓦的聯(lián)姻。他還力主艾莉西亞的監(jiān)護權在自己手中,可以將她許配給自己看中的人。
雖然現(xiàn)在艾莉西亞人在瓦松,他許配一百遍也不可能成真,可這的確是個很好的惡心人的辦法。而且說實在的,他作為艾莉西亞最近的男性長輩,他主張的‘監(jiān)護權’還真的有些道理……即使他篡權奪位,弄死了艾莉西亞的哥哥。
他如果單方面將艾莉西亞許配于人,并完成了訂婚的流程,這到底有沒有效力,確實是非常難說的。將來艾莉西亞如果真的和弗朗索瓦結婚,說不定費利佩二世就會跳出來說婚姻無效,因為艾莉西亞之前和別人的訂婚尚未解除。甚至由此他們的孩子也只能算私生子……
只能說,中世紀的很多事就是這樣的,你說你的法理,我說我的法理,最后誰的法理得到確認,還是得看實力——到時候應該就是瓦松和巴倫誰強聽誰的了,如果瓦松能出兵,用物理的方式將艾莉西亞的強宣稱變成事實,那更是不需要再質疑法理問題。
而從這個角度來看,安娜王太后這邊還是有優(yōu)勢的,畢竟瓦松是比巴倫強大一個等級的國家。事實上,如果不是一直以來都只有安娜王太后自己出力在羅馬活動,費利佩二世也不見得真能‘阻擊’他們——對于佛朗索瓦和艾莉西亞的婚事,雅克王太子活著的時候就不太贊同,所以沒幫忙。
畢竟雅克當時看到的是安娜王太后的兩個兒子,一個已經(jīng)和布魯多的女繼承人訂婚,另一個則是瞄準了對巴倫有強宣稱的巴倫公主艾莉西亞。這要是都成功了,加上安娜王太后對政壇的影響,等到他繼承王位時,安娜王太后這一系不就太過強盛了嗎?
至于等到紀堯姆成為王太子,他和安娜王太后的關系更緊張,那就更不會在這種事上出力了。他沒有扯后腿,只是冷眼旁觀,就算是顧及王室體面、對外觀瞻,考慮到不好讓王室矛盾明面化、常規(guī)化了。
大概是‘說曹操曹操到’,正說到弗朗索瓦時,弗朗索瓦本人就氣沖沖從外面走進來了。直接對安娜王太后說道:“母后!我實在無法忍耐艾莉西亞了,她太任性了。她難道不能學一點兒瓦松傳統(tǒng)女人的溫柔順從嗎?我只是稍不如她的意,她就發(fā)了瘋一樣!”
安娜王太后嚴肅說道:“艾莉西亞會是你未來的妻子,這一點是絕對不會改變的!你已經(jīng)不是小孩兒了,這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弗朗索瓦聽了這話臉色變得很難看,但他不是那種會對自己母親惡語相向的孩子,最終也只是一言不發(fā),然后直接跑了出去——這就是他最‘無禮’的行為了,是一種無聲的反抗。
等到弗朗索瓦走了,安娜王太后才有機會讓人問弗朗索瓦的侍從,發(fā)生什么事了。
侍從猶豫了一下,還是一五一十說了:“弗朗索瓦殿下最近與宮里一位司衣女官非常親近,這次正好被艾莉西亞殿下瞧見了。艾莉西亞殿下很生氣,不只是朝弗朗索瓦殿下發(fā)了火,還打了那位司衣女官……”
不需要侍從更詳細地描述,在場聽到的人也能想到那是怎樣的雞飛狗跳了。
“弗朗索瓦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安娜王太后恨鐵不成鋼。倒不是認為他覺得兒子有個司衣女官做情婦,這有什么問題,但弗朗索瓦在處置這件事上的粗糙、沖動,讓她實在不能理解。
知道艾莉西亞是愛吃醋的性格,就不要被她抓住,至少不要當場被抓住!過去沒有親眼見到,那流言蜚語再多,也可以維持著表面樣子,現(xiàn)在是連表面平靜都沒有了——而且現(xiàn)在事發(fā)了,弗朗索瓦居然沒辦法安撫艾莉西亞,反而嚷嚷著無法忍受,意思就是不打算了要這樁聯(lián)姻了唄。
又埋怨了幾句,大家見安娜王太后的怒火沒那么盛了,才有人勸說道:“殿下,這也不能全怪弗朗索瓦殿下啊。的確,就像弗朗索瓦殿下說的,艾莉西亞公主的脾氣實在是……唉,這一點上,她實在和她母親太像了。”
“是的,是的,我記得她母親做姑娘的時候,就是宗室里最霸道的女孩兒了。”
大家也只能這樣勸說了,到底弗朗索瓦是安娜王太后的親兒子,她這時候可以責怪,其他人卻是不行的。或許氣頭上沒什么,可事后想想,說不定就要怪罪了。
艾莉西亞的性格以此時對‘賢妻良母’的要求,的確是算不上好的,性格強勢且善妒這是不少人都有所耳聞的了。她似乎沒有因為‘寄人籬下’就養(yǎng)成敏感軟弱的性格,反而像是刺猬一樣,知道身處這也的環(huán)境越不能示弱,便豎起了一身的刺……
當然,這也和她對自己‘奇貨可居’的定位有清晰認知有關。她知道自己對巴倫的強宣稱的價值,知道瓦松王室是絕不會放棄她的,所以在性情上根本不加收斂。
“艾莉西亞脾氣不好,也不是弗朗索瓦說出那樣的話的理由。”安娜王太后冷冷道:“我還在為那孩子謀劃他的前程,結果他卻在扯后腿。”
當然了,安娜王太后也沒有把弗朗索瓦的反抗情緒當回事,這種事根本不是還沒有正經(jīng)領地,無法獨立的‘小王子’能夠自己決定的。某種意義上來說,這雖然是他的婚事,可最終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都不會是因為他。
“……不管怎么說,要盡快讓他們結婚。”安娜王太后一句話為這件事‘蓋棺定論’。
她是認為,隨著弗朗索瓦年紀越來越大,他自己的主意也越來越多,即使他還是個沒有自己領地的‘光頭王子’,也可能任性做出一些事來。而她作為母親,為了孩子的前途著想,是不可能等著他自毀前程的!所以還是得趕快讓他結婚,越快塵埃落定越好。
而想到這一點,安娜王太后又怨恨起來:她想到了紀堯姆,其實只要紀堯姆吩咐,給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弄到‘血親婚事特許書’這事兒并不難辦。但就是這樣對他不算難的事兒,卻一直在推脫。
安娜王太后自然選擇性忽視了紀堯姆也有自己的考量,除了他和安娜王太后的關系不好,從私情上就不想幫忙。更重要的是,這件事絕對不是一份‘血親婚事特許書’的事,還涉及到后續(xù)的許多事項。
說白了,給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弄到‘血親婚事特許書’,不就是為了讓他們結婚,然后動用對巴倫的強宣稱嗎?如果根本沒有動用宣稱的打算,費那個勁干什么?
紀堯姆是還想考慮一下動用強宣稱的事,這才真是國家大事、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雖然是要等到艾莉西亞生下男性繼承人后再說,但影響其實從紀堯姆出手弄特殊書就開始了。費利佩二世見到紀堯姆都出手了,難道想不到瓦松王室內部這是已經(jīng)統(tǒng)一意見,圖謀巴倫了?
所以,要么不動,動手之前是要將方方面面都考慮清楚的。
“您還是打算要促成這樁婚事嗎?”路易莎將泡好的花茶遞給了紀堯姆,然后和他挨著坐在壁爐前的扶手椅上烤火。
因為生活親密,路易莎挺多習慣已經(jīng)變成了紀堯姆的習慣。就比如說花茶、水果茶這些,尤其是花茶,紀堯姆一開始是完全喝不慣的,配著點心都不太能喝。但現(xiàn)在,沒有點心,就是單純喝這種飲料,他也可以了,還能品出細微的味道呢!
紀堯姆接過路易莎遞過來的花茶,點了點頭。他剛剛和路易莎說到了安娜王太后寫來的信,信里除了感謝他們?yōu)橐辽惱鞯幕槭沦M心外,就是試探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這樁聯(lián)姻,紀堯姆能不能幫忙促成。
路易莎很了解紀堯姆的一些語氣習慣了,所以一聽就知道,紀堯姆對此是持肯定態(tài)度的。
不過這也不奇怪,艾莉西亞這樣一個強宣稱,誰又會到手上了卻放棄呢?當初瓦松王室收留她們母女,本來就是打定了主意的。
只是如果要利用好這個強宣稱,最好還是國王自己和她結婚,然后就能將強宣稱的權力留在自己這一系——原書中,紀堯姆會和艾莉西亞結婚,就是這一思路的產(chǎn)物。只不過,現(xiàn)在紀堯姆已經(jīng)和路易莎結婚了,這條路就不可能了。
紀堯姆自己不行,退一步他的兒子也可以。可他還沒有兒子,而且艾莉西亞也不是小孩子了,等不起他有兒子——確實,中世紀也有不少姐弟向的聯(lián)姻。聯(lián)姻的話,重要的還是雙方代表的利益,女方比男方年長十幾歲雖然少見,但也不是問題。
可要是年長更多,而且男方還連個影子都無,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所以沒辦法,還真就是佛朗索瓦最合適了。不然排除弗朗索瓦,再在宗室里挑,血緣、身份上差的太遠了,外面看了會議論紛紛不說,也不見得比佛朗索瓦好——佛朗索瓦是安娜王太后的兒子,天然就和紀堯姆不同心,可換一個離得遠的宗室,難道就和紀堯姆同心同德,完全可以信任了嗎?
“我考慮過別的宗室子弟,其中也有可以信任的,但都是遠支了,地位太低,和艾莉西亞完全不對等。”紀堯姆簡短解釋了一下。
路易莎知道他的意思,雖然不讓艾莉西亞和弗朗索瓦結婚,而讓她和別的宗室結婚,誰都知道這是紀堯姆和安娜王太后在斗法,是王室矛盾。可這個宗室如果差的不太多,大家也說不出什么來,差的太遠就不同了。
“弗朗索瓦也不錯。”路易莎理解紀堯姆,便以一種公允的口吻說道:“其實哪怕有相對合適的宗室子弟,也不見得會比弗朗索瓦好——弗朗索瓦不是傻瓜,他肯定知道,如果要把艾莉西亞公主的強宣稱變成現(xiàn)實,乃至之后穩(wěn)定巴倫,都只能借助瓦松的力量、您的力量。”
“既然是這樣,那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公主入主巴倫后,對瓦松就是一樣的……他們會依靠瓦松、依靠您。”
簡單來說就是,和艾莉西亞結婚的是弗朗索瓦,還是別的什么宗室子弟,事情的本質也不會變。結果只要當事人的腦子沒壞,就該知道到時候該向誰低頭、向誰服從,這樣瓦松也就可以施加對巴倫的影響,做很多事了。
紀堯姆想了一下:“這很像您曾經(jīng)說過的,在權力的斗場上,沒有永恒的敵人,也沒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只要有利益,即使弗朗索瓦受王太后的影響,對我并無多少忠誠和尊重,他也會做‘正確的事’。”
路易莎跟著他說:“反過來,如果沒有了‘利益’,即使原本忠誠的人,也會隨著時間推移、情勢變化,而慢慢變得不可靠。”
紀堯姆是一個務實的人,對權力的運行也不陌生,當然同意這話。
“那么,現(xiàn)在事情就簡單多了,我們會幫助王太后得到那份‘血親婚事特許書’,問題是之后的事。”紀堯姆說完這話,就閉上嘴不說話,完全沉浸在了思考中。
路易莎也不打擾他,自顧自把自己那杯花茶喝完了,又在寬敞的房間里走來走去、活動身子。等到紀堯姆下了什么決定,已經(jīng)是十幾分鐘的事了。
“王太后的信件,除了試探我對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聯(lián)姻的態(tài)度,還向我請求了給弗朗索瓦一份封地。”紀堯姆忽然說道。
路易莎有些意外,并不是意外安娜王太后想給小兒子索要封地,而是意外紀堯姆怎么突然說起這件事。不過她很快就明白了過來——安娜王太后之所以在試探紀堯姆對那樁聯(lián)姻的態(tài)度時,還請求了封地的事,這二者就是有關聯(lián)的!
“這是王太后在讓您做選擇啊。”路易莎輕輕說道。
是的,就是安娜王太后在讓紀堯姆做選擇,要么選擇促成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的婚事,然后在艾莉西亞的強宣稱生效時盡力幫忙。要么,就不要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結婚了,準備給他找個別的‘新娘’。只是這樣的話,給他一塊領地就是必須的了。
總不能讓一個王子手上沒有一塊地,就這樣兩手空空地去結婚。
雖然看起來前者要麻煩很多,但考慮到那樣的話,瓦松也會有好處。干活兒不只是為弗朗索瓦干,也是為自己干,就沒什么好說的了。
“正是這樣……而且這也是個看起來有選擇,其實沒有的‘難題’。”紀堯姆露出了一個有些微妙的表情。
路易莎知道他這個表情的意思,紀堯姆其實已經(jīng)認了,會接手弗朗索瓦、艾莉西亞聯(lián)姻的事,幫忙掃清困難。但他是真的不喜歡這種實際沒有選擇的選擇,這會讓他有一種被操縱的感覺——紀堯姆的個性也是非常剛強倔強的。
當然,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兒。
一個強大王國的王子,即使從小相對自己的兄弟們,沒那么受重視,那也是天之驕子。而這樣的天之驕子,后來還被發(fā)現(xiàn)了戰(zhàn)爭上的才能,成為年紀輕輕就指揮大戰(zhàn)的將軍……以他的出身,以及這種戰(zhàn)場時間只能信任自己、只信任自己的‘職業(yè)習慣’,他要是不剛強倔強,甚至一意孤行,路易莎那才奇怪呢!
第196章 穿越中世紀196
既然紀堯姆已經(jīng)決定, 會促成弗朗索瓦和艾莉西亞的婚事,以此換得不必給這個弟弟分出領地的‘諒解’,事情就很快進入了操作階段, 畢竟他可不是一個拖沓的人——紀堯姆當然可以不要這種外界的‘諒解’,可身為國王,一舉一動都會被解讀。
在可以的情況下,他總是要符合大家的期待一些的。不然就是人心動蕩, 多出一些本可以避免的麻煩。
當然,操作這件事歸操作這件事, 紀堯姆也沒有主動去提。即使安娜王太后已經(jīng)先在信件中暗示了, 那也只是‘暗示’而已。在這種事上,要掌握主動權,要讓其他人覺得紀堯姆公正,他就得等著安娜王太后更為清晰主動地‘請求’。
即是說,給人感覺他是在安娜王太后的請求下,這才接受這個事的。這完全是安娜王太后和弗朗索瓦這個弟弟自己的選擇(某種意義上, 這倒也沒錯),其他不相干的人就很難以此攻擊紀堯姆刻薄、吝嗇,缺乏作為君主和兄長的‘大度’‘慷慨’。
雖然明眼人其實知道這件事的內情,可政治的微妙之處就在這里了,有的時候真就是大家一起表演,類似于自欺欺人。有的事可以做、不可以說,有的事可以說、不可以做——眼下這件事,重要的不是實際怎么樣, 而是場面上是否一片和諧,安娜王太后和弗朗索瓦王子是否接受結果。
這就像是后世一些國家的選舉,選舉中未嘗沒有貓膩, 重點是最后失敗者能否接受這個結果。如果失敗者不接受,那些問題都會是問題,會被翻到臺面上爭吵、對峙,非常難看。而如果失敗者接受了,那就是所有人鼓掌歡呼,為一次選舉成功收尾和歡慶,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于是,紀堯姆和安娜王太后的過招就開始了,紀堯姆需要安娜王太后更官方的‘請求’,不給未來留隱患。安娜王太后卻不愿意這樣,不只是因為她或多或少還想給弗朗索瓦爭取一點兒地,哪怕是很小很小的土地,而如果這時候太過主動,就失去談判這個的余地了。
還是因為,‘后黨’給她的壓力也很大……在紀堯姆位置越來越穩(wěn)固的當下,她當然有急流勇退的想法,不然一直作為一塊招牌和紀堯姆對峙,對她,對她的兒子們,都是沒有好處的(她又不打算造反,她不是有那種野心的人,不然當初路易三世也不會放心她做自己的政治盟友了)。
可是,她既然作為一個勢力派系的領頭羊、招牌,很多時候就應了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她想下來,可已經(jīng)被架在空中,有些下不來了!
‘后黨’還想把她頂在前面吸引火力、增加籌碼呢,怎么可能輕易放她。她要是直接不干,紀堯姆估計不會把她怎么樣,畢竟在沒有原則性錯誤的情況下,新國王哪怕和王太后關系不好,也不會下狠手。這不只是觀瞻的問題,還得考慮同父異母的弟弟們怎么想,他們可都是國王的兄弟、諸侯。
一般要對王太后下狠手,那王太后所生的其他兒子也得連帶解決了……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那就真是一場腥風血雨了。
可是,‘后黨’其他人,曾經(jīng)無比支持安娜王太后的人,就先要跳出來下狠手了……從來跳反背叛的人最遭人恨,也是必須要打下去的,不然就是人心散了,隊伍不好帶了。
總之,就是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即使是安娜王太后先試探的,這時候也很難直接請求紀堯姆。那樣就好像她已經(jīng)完全向紀堯姆低頭了,而且和他有著充分的默契、利益往來似的——雖然從事實上來說,就是這樣了。
這直接導致了最近西岱,甚至羅本都的氣氛有些古怪了起來。即使有的人知道,這只可能斗而不破,甚至就是上面的人在演戲,那也怕自己倒霉,就被臺風掃到尾。更何況,還真不是所有人都心明眼亮,這時候可擔心形勢不妙,又是一場朝堂地震呢!
當然,更多的人自覺這和自己無關,或者關系不大,心態(tài)輕松之下,樂得看戲,圣誕節(jié)前夕傳了許多流言蜚語。
這股風潮甚至傳導到了路易莎的侍女組的樂隊中,要知道她們最近排演曲目,就準備在圣誕節(jié)前后、一系列宴會中奉獻演出,可快忙死了——由此可見,八卦果然是人的最強動力之一,即使再忙也不會少了這個。
“……我聽說,王太后大發(fā)雷霆,她希望陛下能將澤布蘭分給弗朗索瓦殿下,這陛下怎么可能同意呢?陛下立刻斷然拒絕了。”休息時間里,樂隊的小提琴手之一,就對同伴們說起了自己最新聽到的新聞。她的哥哥是國王侍從之一,消息靈通,所以她的話應該是真的。
有人立刻說道:“澤布蘭?天吶!連我都知道,澤布蘭絕不可能。澤布蘭那樣富庶,還是瓦松影響低地地區(qū)的重要支點,是能夠和沃特爾伯爵領互相支援的重要領土……既然已經(jīng)拿到手中了,肯定是要留下來的啊。”
“誰說不是呢?不過對此王太后也有話說,她說陛下曾經(jīng)答應過先王,要將澤布蘭分給菲利普殿下。現(xiàn)在既然菲利普殿下有了別的,澤布蘭也不提給他了,那就該給弗朗索瓦殿下,不然總不能叫弗朗索瓦殿下連一塊自己的領地都沒有吧。”
“咦?還有這樣的事兒?可是澤布蘭不是陛下自己爭到的嗎?為什么要分給菲利普殿下?”紀堯姆為了和路易莎結婚許下的話,顯然不可能人盡皆知,所以有不知道的人,立刻疑惑起來。
這就涉及到王室緋聞了,還和她們的主人,瓦松的王后殿下有關,回答的人聲音都低了下來——是的,只是聲音小了一些,八卦還是要八卦的。
“這件事和王后殿下有關,你們都知道的,王后殿下原本和菲利普殿下訂婚,結果陛下在普法爾茨對王后殿下一見鐘情,才有了之后的事。當時為了說服先王解除原有的婚約,重新訂下陛下和王后殿下的婚約,陛下承諾可以將澤布蘭分給菲利普殿下作為‘補償’。”
原本不知道這一往事的女孩兒都忍不住驚呼起來。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兒啊?當時陛下還不是王太子吧,也想不到后來的事,所以是真的下定了那樣的決心?真是……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足以讓人放棄權力、財富,甚至生命……哎呀,現(xiàn)在陛下依舊深深愛著王后殿下,太好了!”這顯然是各有些真情實感磕CP的姑娘了。
不少人也為此感動,露出了相似的表情,在這些人中,瑪?shù)贍栠_顯得無動于衷——她可不覺得這世上有忠貞的男人,所謂的‘忠貞’‘愛情’什么的,都是最終達成了既定事實,這才可以下定論的。
至于最終會達成那樣的‘既定事實’,也不見得是真的忠貞了,更大可能是沒有受到別的誘惑,又或者誘惑不夠。
“所以陛下是真的答應過啊,后來沒有將澤布蘭給菲利普殿下,而是用戰(zhàn)勝伏京公爵后得到的東西替代了,是不是?”當然了,國王與王后的‘愛情’并不是這次八卦的主線,所以還是有沒那么容易歪樓的女孩問回了原來的問題。
“沒錯。”立刻有人回答道:“這是連我們都知道的,雖然陛下出于王室利益,沒有將澤布蘭給菲利普殿下,但‘伏京的伊麗莎白’和菲利普殿下結婚,陪嫁的大片土地,也抵得過了。從這個角度來說,當初的承諾也算完成了——王太后怎么還能拿這個說事兒呢?”
“對啊!就是這樣的,更別說當初的承諾都沒有說定的,根本不算數(shù)。”有人顯然是早就想過這件事,而且真的知道很多的,就說道:“我聽說,那只是陛下的提議而已,先王可沒有同意。先王更希望陛下能夠代替他,完成當年沒有完成的東征,所以提出以一次東征為代價,為陛下與王后殿下訂立婚約。”
“居然還有這樣的內情啊,我還以為陛下會主持上次東征是因為對主的虔誠呢……”有人露出些許失望的表情。這可是個全民信教的時代,哪怕很多人信仰并不虔誠,卻也不妨礙更多人信仰是非常虔誠的。
不過,顯然在場特別在意這一點的也就這一個,其他人還是繼續(xù)七嘴八舌地說著之前的話題,就是安娜王太后和紀堯姆這些日子的一些過招——因為路易莎這些侍女的家族都是站紀堯姆這邊的,或者至少不能是‘后黨’那邊的敵人,所以她們也大多都站在紀堯姆這邊說話。
正同仇敵愾說得起勁,忽然正對著門口坐的侍女閉上了嘴,還露出了有些擔心的表情。這樣反常,立刻讓注意到她的人下意識覺得不對,然后就有人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看見了站在門口的路易莎一行人。
一下,樂隊的侍女們紛紛站起身行禮,想到剛剛的議論,心里很不安——路易莎一直覺得,宮廷生活,禍從口出,所以不太喜歡這種背后議論人,傳播緋聞什么的。她倒也沒有明文規(guī)定不許,因為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就連她有時也難免和人背后說人呢。
不過,服侍路易莎的人,又怎么會不知道她對這種事的態(tài)度呢?所以這次剛好被她撞見,這些侍女當然憂心了。倒不是怕路易莎有什么懲罰,路易莎的懲罰方式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是非常輕的(但她會讓人記錄犯錯,次數(shù)到了就讓走人,所以也足夠威懾了),就怕在路易莎那里沒有好印象。
她們中不少人可不甘心一直做個可有可無的普通侍女……而如果有一定野心的話,在王后那里的印象分就很重要了。
路易莎嘆了口氣,說道:“你們應該少說一些的,這宮廷之中從沒有秘密不是嗎?而且說錯話比做錯事還糟糕,做錯事往往還能夠就事論事,說錯話就不是了……我真為你們擔心。”
最后一句話路易莎是發(fā)自真心的,她作為現(xiàn)代人沒什么尊卑觀念,被人議論的話,只要不是惡意的,好壞都還能接受。但她很清楚,這是古代,不是所有人都是這樣的,宮廷這種地方說錯話真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惹禍了。
最終路易莎沒有再說什么,掃視了一遍樂隊的侍女們,搖搖頭離開了——然而還不如訓斥一通呢,她這樣讓侍女們更有壓力……這也是路易莎氣勢越來越足的表現(xiàn),只有威懾力不夠的人才只能通過強烈的情緒輸出震懾其他人。
“王后殿下是生氣了嗎?”有人不安地問。
“不像是,我覺得殿下不是生氣。”瑪?shù)贍栠_鎮(zhèn)定地說,還解釋了一句:“王后殿下沒必要生氣,是不是?我們剛剛也沒有說殿下的壞話啊。不過是談論陛下和王太后的分歧,說的更多的還是王太后的貪心不足……這說起來,王后殿下應該愿意聽才對。”
這個倒挺有道理,其他人一邊聽一邊點頭,之前那個小提琴手還說:“這話也對,我們都是向著陛下的,而王后殿下又和陛下是一起的……不過,殿下不太喜歡我們傳播這些流言,尤其是議論人的,這也是為我們好。”
尤其虔誠的那個姑娘跟著連連稱是:“沒錯,我們應該少一些背后口舌,這也是經(jīng)文里說過的。”
這其他人就不理會了,一會兒大家覺得沒什么意思,互相看了看,又去練習曲目去了……看到這里,瑪?shù)贍栠_撇了撇嘴,她本來還想引導這些侍女抱怨路易莎的,她可不想路易莎的名聲好。
雖說路易莎的名聲好不好的,都不妨礙她做國王情婦的目標,可王后的名聲差一些,國王情婦總歸舒服點兒——這當然是她下一階段才需要考慮的事,不過現(xiàn)在順便做一做也沒什么不好的,好比是有棗沒棗打兩桿子。
另一邊,路易莎卻已經(jīng)將樂隊侍女的小小插曲放下了,徑直往浴室去。她本來就是打算去浴室好好泡泡的,剛剛只是恰好遇上了才停下來的。
羅本都別墅這邊因為是新建的,造了很多新式的、十分方便的設施,新式豪華浴室就是其中之一。要說路易莎對羅本都別墅哪里最滿意,也就是這個浴室了——這個浴室原本是屬于紀堯姆的,名稱都是‘國王浴室’,但他見路易莎非常喜歡,已經(jīng)將其送給路易莎了。
嗯,雖然不是不可以共用,但宮廷里的房間,‘所有權’這個東西是很重要的。既然浴室給了路易莎,那就是路易莎支配了,就算紀堯姆想用,原則上也得征得路易莎的同意才行。
事實上,因為豪華浴室的浴池足夠大,路易莎往往不是自己一個人享受,還會帶上最親近的女官、侍女,個別宮廷貴婦一起使用。而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紀堯姆再也沒使用過——中世紀人倒不會覺得男女在不同時段使用同一個浴室不行,很多民間經(jīng)營的浴室沒有條件男女分開,往往就是不同日子接待不同性別的客人的。
但不管怎么說,這其中終究是有一絲桃色意味。所以在有條件的情況下,生性嚴肅的人會避免那樣的事兒。
來到浴室,路易莎和其他人先在外間脫衣服——這間‘國王浴室’原本只分為外間和內間,內間主要就是大浴池,有一個熱水池、一個冷水池,適應不同需求泡澡。然后還有一間蒸氣房,可以蒸桑拿。至于外間,則是進去前脫去外衣,出來后又可以暫時休息的地方。
后來路易莎開始監(jiān)督羅本都別墅的擴建工作,發(fā)現(xiàn)居然有一間豪華浴室,想著自己也能享受,就添加了一些私貨。從外間靠內間的一側分割出了一個小間作為‘淋浴間’……這也算是現(xiàn)代人在澡堂里的習慣了,得先淋浴洗干凈,才會下浴池。
畢竟浴池公用,不沖一沖就下,對大家都不好。
路易莎也是看到那么大的浴池,可以很多人用,這才添加的——她聽說,有些國王甚至會和大臣一起在浴池里泡澡,一面泡澡享受、一面暢談國家大事什么的。所以這也算是為紀堯姆考慮了,要知道此時雖然不是文藝復興早期的‘骯臟歲月’,大家的衛(wèi)生水平就是符合生產(chǎn)力的正常水平。可就是正常的古代水平,哪怕是貴族,也往往少不了跳蚤什么的呢!
這一點是絕對不用懷疑的,因為別說古代了,就是現(xiàn)代,路易莎上輩子很小的時候還被一些長輩‘恫嚇’,下雨天不要淋雨,淋雨后沒有立刻洗頭的話,頭上就會生虱子。而如果不是自己有過生虱子的經(jīng)驗,小孩子也至少知道這回事兒,這樣的恫嚇是不會有效果的。
等到路易莎長大一些,好像就再沒聽到過那種說法了,大概是虱子已經(jīng)絕跡了(至少在她從小生活的地區(qū)是這樣)。
所以先洗一洗,再大家一起下水,這對紀堯姆好,也對路易莎好——紀堯姆身上有了跳蚤什么的,作為和他同吃同住的人,路易莎再干凈也是遲早的事兒。
最后‘國王浴室’歸了路易莎,沒有了路易莎想象中國王和大臣泡澡談國事的場面,但淋浴間還是沒白費。現(xiàn)在是路易莎使用這里了,她還和其他人一起分享,以她對為生的重視,淋浴間只會更有必要。
和路易莎分享‘國王浴室’的其他人,也都知道路易莎的習慣、要求的洗澡流程,紛紛在外間脫下華貴的外衣,由女仆收起來后,就走進了淋浴間——這里有12個固定蓮蓬頭,每個蓮蓬頭都有黃銅水閥控制出熱水。
黃銅水閥和黃銅水龍頭都是此時就有的東西,從工藝上來說,此時當然造的出。只不過成本原因,做不到普及而已。
另外在路易莎的要求下,羅本都別墅里的水管都是用的黃銅管或者鑄鐵管,沒有用鉛管,也包括浴室這邊用水的水管。雖說是洗澡不比飲用,但鉛管水這種東西能不沾就不沾吧,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大家在淋浴間好好洗了頭、洗了澡,然后才頭上、身上都裹著布巾去浴池所在的內間。
內間的熱水池正好放好水,就由路易莎首先下水——浴池用水也是水管、水龍頭控制的,放水則靠排水口,拔掉塞子,用過的水就能走粗大的瓦管排出城堡了。這樣的設置,在建造城堡的時候會麻煩一些,但在入住后卻會方便很多。
浴池是由一種細膩溫和的石頭雕琢成數(shù)個部件,然后在浴室里安裝、粘合到一起的,十分之大,容納12個人同時泡澡也很寬敞(這就是淋浴間有12個蓮蓬頭的原因,在考慮舒適的情況下,浴室就是可以一次來12個人)。
路易莎這次一起只有7個人,就更沒問題了。大家可以很自在地呆著,或是一個人占據(jù)一角,或是和關系好的朋友湊在一起。
“好香啊,是用了精油嗎?”扯掉身上裹著的布巾,西敏公爵夫人也下了水,在剛剛好的水溫里舒服地長出一口氣后,嗅聞著空氣里甜美的茉莉花香就問道。
她雖然是問,但已然肯定。畢竟現(xiàn)在是冬天,茉莉鮮花是沒有的,花水也沒有那么長的保質期。這時候還能聞到如此清新、鮮活的茉莉花香,就只能是茉莉精油了。
這是她們淋浴時,剛混合了基礎油,才滴入浴池的——精油不溶于水,用基礎油稀釋后才能比較均勻地散開。另外精油特別容易揮發(fā),為了防止它早早隨水蒸氣跑掉,也必須下水前才滴入。
“是,是茉莉花精油……茉莉花精油也是很適合泡澡時使用的精油,尤其是冬天,聽說很滋潤皮膚,能改善冬天皮膚干燥脆弱的問題。”路易莎在浴池里撥了撥水說道。
說起來,這個茉莉花精油,還是從‘布魯多香水行會’采購的。但這不是在普羅萬產(chǎn)的,而是當初那些普羅萬香水商去了布魯多南部的丘陵地區(qū),經(jīng)營花圃后生產(chǎn)的。去年好像是他們第一次大豐收吧,還特別獻給了路易莎一些。
路易莎當然不會占他們便宜,收下這份禮物后,轉手就給了他們一個大單,采購了不少那邊新出的精油。
或許現(xiàn)在他們的精油是供不應求,路易莎大采購不算什么。但以后自家產(chǎn)的多了,再加上還有別家也做這個,路易莎的大采購就是莫大的優(yōu)勢了——路易莎可是瓦松王后,她采購布魯多香水行會的精油,沒有比這更有用的‘廣告’了。
第197章 穿越中世紀197
一群宮廷貴婦泡澡, 當然不會只聊‘無聊的精油’,很快大家也說起了八卦——所以路易莎才沒有明文禁止這些,根本禁不住的, 能夠少說一些敏感話題,路易莎就謝天謝地了。
“說實話,我覺得卡特萊斯男爵是老糊涂了,我是說, 他真覺得用那樣的辦法可以檢測他那年輕漂亮的未婚妻是否貞潔尚在嗎?”博福特伯爵夫人以一種不以為然的語氣說道。
她所說的卡特萊斯男爵,是最近比較被熱議的人物之一。這位男爵都六十多了, 有兒有女, 卻在做了鰥夫二十多年后,突然決定再婚。
再婚的對象是一個小商人的女兒,這從身份地位上來說這自然是不匹配的。但卡特萊斯男爵都一把年紀了,長子就連兒子都有不止一個了,大家看得出來她娶新妻就是圖養(yǎng)老而已,這當然就不可能向正常的婚姻一樣, 講究門當戶對。
更何況,人家是小商人的女兒沒錯,可見過的人都說真是個亮眼的美人兒!要知道,美貌也是稀缺資源,依靠美貌也足以抵得過出身的不足了。當下這樁婚事,沒有一個人說新娘不配的,只說是卡特萊斯男爵交了好運。
但卡特萊斯男爵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有些怪脾氣, 又或者就是老人家面對年輕妻子,‘綠帽恐懼’尤其嚴重。總之,他始終懷疑自己即將過門的小妻子并非完璧之身——‘處女情結’當然不是只有華夏才有的, 這其實遍布全世界。尤其是在古代,尤其多,也尤其嚴重。
卡特萊斯男爵之所以如此,大概和他的未婚妻過去曾有過一個戀人有關,據(jù)說兩人曾經(jīng)都要談婚論嫁了。只是未婚妻的父母早就看到了女兒的美貌,以為‘奇貨可居’,不肯將她許配給一個一文不名的年輕人,拆散了年輕的一對戀人。
雖然從鄰里間的說法來講,倒不曾聽說兩個年輕人曾有過最嚴重的越軌,但卡特萊斯男爵顯然不放心——現(xiàn)代人眼里,古人所謂的‘失貞’都是和最后一步有關的,但實際古代要比這苛刻的多。
華夏的話,被人看到手臂什么的都不說了,但看光了,又或者摸到了更隱私的部位,那肯定算‘失貞’。西方相對而言卻更嚴格,嚴格就嚴格在,或許是因為宗教的原因,他們會將一些精神上的越軌也看做‘失貞’。
這還不是后世精神出軌那種程度,有可能就是女孩子多看了一個男人幾眼,兩人眼神交匯、小鹿亂撞了一下,就算是失貞了——當然,這在失貞的‘體系等級’中,算是比較輕微的那種了。所以雖然是失貞,但只要不是腦子有毛病的男人,倒也不至于為這個大動肝火。
現(xiàn)在卡特萊斯男爵也不是懷疑未婚妻有過這樣輕微的‘失貞’,她戀人都有過了,這根本不用想啊。他緊張的是更嚴重的‘失貞’,即使不到‘最高等級’的,也接近的那種。只要想到這一點,卡特萊斯男爵就整個人都不好了。
為了緩解這個焦慮。,卡特萊斯男爵就提出要檢測未婚妻的貞潔……
嗯,檢測未婚妻‘貞潔’的方式也相當具有‘年代特色’,就是看未婚妻的尿液——現(xiàn)代人會覺得這是什么屎尿屁,但西方古代,乃至于近代,屎尿屁就真的不是很忌諱。就不說古代對于糞便視若尋常的態(tài)度了,近代作為治療便秘的特效藥,居然是可以吞下后排出,然后洗洗保存,再次使用的!
由此可知,從文化傳統(tǒng)上,社會生活就有‘屎尿屁’這些東西一席之地,以至于沒有極少接觸而帶來的厭惡和恐懼。這一點在現(xiàn)代生活方式到來后,自然是一點一點消失了……現(xiàn)代人大多很難理解,所以很容易對天竺的一些日常表示厭惡,隨地大小便、牛尿牛糞什么的。
“您是認為那些檢測方法毫無用處,是嗎?”吉娜好奇地問博福特伯爵夫人:“我也聽人說過,像是什么處女的的尿液是清澈的,不然就略帶渾濁,還有,保守貞潔的女子,其尿液不會從篩子里漏出來……”
“別傻了,當然是假的。”沒等博福特伯爵夫人回答,海蓮娜就先一句話否定了:“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難道你會覺得,誰的尿液漏不過篩子?顏色也是一個道理,最多只能反映一些身體狀狀態(tài),和是否是處女根本沒有關系。”
“想要尿液澄澈,檢查之前多喝水就好了。”
雖然都是明擺著的事兒,但沒事誰會做實驗和觀察呢?所以在權威的認證下,即使是明事理的人看來再離譜不過的話,都多的是人相信。
博福特伯爵夫人然后才笑呵呵地跟著說道:“用篩子去盛尿液,大概只是某些人的‘想象’。不過我還真的知道有這樣的事兒,就在博福特伯爵的治下,有個姑娘也被懷疑不守貞潔,便有人拿這個方法考驗她。”
“那她經(jīng)過了考驗嗎?”吉娜連忙追問。
“經(jīng)過了……就我聽到的私下的說法,她用脂肪涂滿了篩子底部,所以……”博福特伯爵夫人笑著解釋。
這還真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路易莎心里忍不住想著。
“用尿液檢測貞潔與否,這是件很傻的事兒,但要說從尿液看身體狀況——這或許有用,但我總覺得如今的醫(yī)生走入歧途了。”路易莎聽著也加入了話題,主要是這個話題她有太多可說的,簡直不吐不快。
“是的,走入歧途,最近有人為我推薦了一個醫(yī)生,他就非常癡迷‘看尿’。”西敏公爵夫人迅速表示同意。這里所謂的‘看尿’就是字面意思的看,此時的醫(yī)生經(jīng)常要看尿判斷病人的身體情況,以至于醫(yī)生又被稱之為‘看尿’的人。
一般病人的尿液都用一種無色透明的玻璃球形直頸燒瓶收集,可以方便醫(yī)生觀察——此時的一些畫作里,如果有一個人物對著球形直頸燒瓶認真觀看,一般就默認那是一位醫(yī)生了。
“您不知道,”西敏公爵夫人對路易莎說道:“他將尿液按照顏色不同,分成了20種,還畫了一個樹輪。”
‘樹輪’可以看作是一種思維導圖,就是由一棵樹的主干分支出去。而具體到西敏公爵夫人所知道的這個醫(yī)生的‘尿液樹輪’,就是一根主干分出了7根樹枝,這就將人的身體狀況分了7等。然后每根‘樹枝’上又結了2到4個不等的‘果子’,每個果子正是球形直頸燒瓶的形狀,里面盛裝的就是顏色不同的尿液了。
西敏公爵夫人描述道:“……首先是白色,這當然是最健康的,而且是只有孩子和處女才有的,其澄澈如山泉。然后是數(shù)種淺黃色,由淺到深依次是駱駝毛的那種淡黃色、剛剛滲出的肉汁油黃色、番紅花染色的純正金黃。白色和黃色都是健康的顏色。”
“然后是深黃一類的顏色,有兩種,分別是橘子的橘黃色和黃昏色……哦,還有紅色一類,火焰的橙紅,到豬肝紅,再到葡萄酒紅,據(jù)說這代表的是□□不平衡,這需要重視,因為一不小心就會發(fā)展為很糟糕的情況。”
“再就是深綠色,深綠色有兩種,分別是甘藍的那種綠,以及鉛綠。這個顏色非常糟糕,一般這個顏色的話,就已經(jīng)無藥可救了。”
“最后是兩種黑色,一種是墨水的灰黑色,一種是最深的那種黑色,這是瀕死之人的尿液顏色。”
“這個樹輪我是不太相信的,我見過不少病人,但從未看到黃色以外的尿液顏色。”西敏公爵夫人居然是一個頗有實證精神的,對于沒見過的東西都抱有一定懷疑,要知道這在此時可不多見啊!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這個樹輪吸引了,興致勃勃討論自己在哪個區(qū)間,對此路易莎總結道:“總之,如果對照這個‘樹輪’的話,幾乎所有人都會覺得自己是健康的,至少相對健康。嗯,我想那位醫(yī)生的雇主會很高興,無論生病的人,還是沒生病的人,都會從這個樹輪得到慰藉吧?”
“您的角度總是和別人不同,說不定就是這樣呢……我聽說他在貴族中也很受歡迎,雖然癡迷看尿總覺得有些奇怪,但不少人都愿意請他去看病。”西敏公爵夫人想了想后,點點頭說道。
這個話題就到此為止了,大家又由西敏公爵夫人這句話,歪樓到了最近請醫(yī)生的一些貴族的傳聞。大概就是說誰家有人病重,誰家剛剛夭折了一個孩子——這些在醫(yī)療水平低下的中世紀,都是非常常見的事兒。
每當路易莎聽到這些,總會提醒自己要好好生活、健康每一天……說起來,她一直遵守的健康生活策略還是有用的,她幾乎從未生過病,極少見地感冒一回,她也沒有請這個時代的醫(yī)生來看。
她上輩子感冒也一般不看的,就是自己注意一下休息,吃的喝的健康點兒,一個禮拜自然就好了。根據(jù)她的經(jīng)驗,就算看病吃藥,也是一個禮拜好。只不過看病吃藥的話,可能好受一些,少咳嗽一些什么的。
當然,這也是她身體好、運氣好,感冒沒有變得嚴重,更沒有引發(fā)其他的病,不然肯定是要進醫(yī)院的——現(xiàn)代社會,感冒已經(jīng)是致人死亡最多的病之一了,它的死亡率低,但感染率高啊。基數(shù)一大,死亡率再低,實際人數(shù)也不會少了。
路易莎只祈禱平時健康生活得到的好身體是真的有用,感冒能夠正常好轉,而不是幾率極低,但就是落到自己頭上的那些情況。
不過她也不是只祈禱,一點兒不‘自救’。謝絕了此時的醫(yī)生,她還是會按照現(xiàn)代的經(jīng)驗好好休息什么的,至于多喝熱水,吃營養(yǎng)豐富又不會有負擔的健康食物,食療代替藥療,這也都是有的。
也不知道是這些發(fā)揮了作用,還是單純運氣沒差到那份上,不到一個禮拜,她的感冒也就好了 。
聊著‘疾病’這個話題,又泡了一會兒,之后怕泡太久暈倒,路易莎就和其他人出來了。擦干身體后,她們穿上襯衣就走到了外間,外間有燒得足夠旺的壁爐,整個房間十分溫暖,在這里穿衣、晾干頭發(fā)就不用擔心著涼了。
這也是個休閑的好時間,可以聊天,也可以聽侍女朗誦抒情長詩、騎士故事什么的,如果不嫌麻煩,讓人來演奏唱歌也行。
因為剛剛泡澡時被激起了談興,大家也沒有要侍女來朗誦、唱歌什么的,而是又說起了衣服的事——剛剛穿上了外衣,大家就看到了路易莎身上這件外裙。
那是一件新做的外裙,是深紅色的絲綢面子,襯白色的毛皮里子制成。那種深到有些發(fā)黑的絲綢面料非常少見,讓人一見就印象深刻。不過這種顏色少見不是沒有理由的,除了不好染,也有很難討喜的原因。
然而路易莎穿上這件外裙卻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深到發(fā)暗的深紅色絲綢面料,光線下反射著微光,配合面料上金色的藤蔓刺繡,有一種神秘而華美的感覺。非常不同尋常,但卻是好的那種,將路易莎高貴的氣質完全襯托出來了。
不,應該說襯托過頭了,以至于會讓人有些畏懼。
雖然路易莎本身清新憂郁的氣質一直以來都能中和她的‘攻擊性’,但顯然再清新憂郁也是有極限的,襯托過頭的情況下就……emmmm……完全掩蓋不住了。
不過考慮到路易莎的王后身份,高貴得讓人畏懼倒也不算是糟糕的事。
不只是平常就慣于吹捧路易莎的宮廷貴婦、女官等,對她這件裙子,以及相配的王冠和手鐲大加贊賞。就連之后晚宴時,紀堯姆也多看了好幾眼——他的確是‘見色起意’對路易莎一見鐘情的,但再漂亮的人天天看也該‘平常心’了,所以特別多看也是有些不尋常了。
除了外裙的顏色少見,讓人印象深刻外,路易莎今天的珠寶也不遑多讓。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與裙子絕配的雙層的光環(huán)王冠,黑色的頭冠顯然沒有日常所見的寶石頭冠那么耀眼,使用的是黑色尖晶石、黑色鉆石和黑色藍寶石制作。
即使在后世,黑色寶石也因為各種原因,價格在同類寶石里往往是最低的,這個時代就更不用說了。很多時候,人們甚至不認為它們是寶石,因為那過重的石性,缺乏火彩等等,直接就當它們是石頭——這不奇怪,寶石與石頭的差別,很多時候完全是人類的主觀判斷。
最明顯的例子,華夏人喜歡的玉石,在歷史上,西方人的認知里就是石頭來著,文化傳統(tǒng)不同,價值判斷也就不同了。也就是后世‘全球化’了,華夏人認可了玉石的價值,玉石在過去不被認同的地方,才有了價值。但即使是這樣,價值相對于華夏也明顯是偏低的。
然而,就是此時不怎么受認可的這些黑色寶石,戴在路易莎的頭上,卻有了至上的華美。就好像是純粹的夜空,廣袤、深邃、神秘、莊重,具有其他寶石沒有的莊嚴。
還有手鐲,那是一對寬邊金手鐲,大塊大塊的黑色寶石用黃金包鑲,邊緣是藤蔓造型,和衣服上的金色刺繡形成了呼應。
“這是您新作的珠寶嗎?我是說,從沒見您戴過。”紀堯姆停頓了一下,才接著往下道:“這很美,我是說您無論戴哪種珠寶,都能讓它們熠熠生輝。就好像太陽照射下來,哪怕是廉價的玻璃也能沾光反射絢麗的光輝。”
“不過,我希望這是出于您的喜歡,而不是為了節(jié)儉……雖然我們現(xiàn)在需要節(jié)儉一些,但這不需要您做這樣的犧牲。”
黑色寶石只能說是石頭的當下,紀堯姆確實有理由懷疑路易莎是為了厲行節(jié)儉才定做這樣的首飾。而他說不需要路易莎做‘犧牲’,倒也不是單純因為愛護路易莎,而是實際來說,路易莎一個人節(jié)儉,對國庫意義不大。
路易莎本身就不算奢侈——別看她穿戴吃喝都很講究,但這些大多屬于‘個人開支’,是要她用自己的年金、自己的收入去付賬的,也不關國庫的事。至于別的方面,路易莎相比其他王后,真的很簡樸了。
到底路易莎有一個現(xiàn)代普通人的底子,是做不到封建社會天生貴族那樣放縱地驕奢淫逸的。
現(xiàn)在國庫因為紀堯姆接受了一個爛攤子,情況不太妙。可一個王國的積蓄、收入,相對于個人開支基本上要高不止一個數(shù)量級的,路易莎這里節(jié)儉確實就是杯水車薪——也有個人揮霍可以把一個國家敗掉的,別說是生產(chǎn)力很低的古代了,就是現(xiàn)代,一些不發(fā)達的小國也有這種現(xiàn)象。可那終究是少數(shù),至少路易莎不算那種情況。
“不,您誤會了。”路易莎意外地看了看紀堯姆,又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黑色寶石黃金手鐲:“我只是覺得它們也很美,而且真的很襯今天的衣裙,您難道不這樣覺得嗎?”
紀堯姆微微躲開了一些路易莎的目光,路易莎好像聽到他輕聲回答了什么,但在人聲有些嘈雜的晚宴大禮堂,根本聽不清楚——不過路易莎還是下意識微笑起來,這種情況下就算聽不清楚說了什么,也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人的交流就是這樣奇特的,語言蘊含的信息量并沒有想象中的高,很多時候大家還得輔助表情、動作等,才能真正理解意思。所以有有些人說話很含糊,如果是和這類人打電話交流,就得重復幾遍才能明白。可要是當面交流,又不會發(fā)現(xiàn)有這個問題了。
現(xiàn)在情況就是這樣,就算路易莎沒聽清紀堯姆在說什么,也能憑借對他的了解,從別的地方獲取足夠的信息,知道他的意思。
第198章 穿越中世紀198
路易莎佩戴黑色寶石制成的首飾, 這在羅本都宮廷引起了一陣效仿的熱潮。不過這個熱潮明顯不具備持久性,和當初她結婚時佩戴刻面白鉆石帶來的風潮不可同日而語——白鉆,或者說無色鉆石, 再不流行,那也屬于寶石之類,只是價格偏低而已。
黑色寶石就不同了,路易莎才叫它們寶石呢!其他人眼里這就是石頭。此時的人們可不會深刻了解每一種寶石的性質不同, 然后以此建立心理價位。譬如在現(xiàn)代,黑色藍寶石雖然價格相對低, 可占著‘藍寶石’的名頭, 就不可能是白菜價。
此時的人們眼中,寶石最重要的就是顏色,最多講一些火彩、變光之類(還是最近寶石切割工藝進步了不少,寶石才能顯出這上面的差異)。所以,黑色藍寶石對此時大多數(shù)人來說,大概和黑曜石之類的黑色石頭沒什么不同。
大家會因為路易莎佩戴黑色寶石首飾, 且確實很好看,而跟風照做,可這改變不了對黑色寶石就是石頭的底層認知。在這個貴族總是追求最好、最貴、最奪目,誓要將自己與大眾從視覺上徹底分開的時代,這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了。
他們沒有選擇黑色寶石的理由啊——它不閃耀璀璨,不色彩繽紛,價值也聊勝于無,它甚至都不是寶石的!
當然, 路易莎也不會在乎黑色寶石是否能夠長期流行,她會佩戴黑色寶石,就正如她自己所說, 單純是覺得漂亮、合適而已。以她現(xiàn)在的威望,已經(jīng)不需要單純通過珠寶來標榜身份了——君主之類的人物穿戴華麗、塑造超然形象,這在此時并不少見,但也不是全年無休,永遠都像個珠光寶氣的衣服架子的。
而且不出所料的,等到圣誕節(jié)前一晚的平安夜,路易莎自己就換下了所有黑色珠寶,戴上了更符合節(jié)日氛圍的華麗首飾。這正印證了她佩戴黑色寶石首飾的初衷,完全就是因為喜歡、合適,等到場合不合適,別說其他人了,就是她自己都會換下來。
“希望今晚不會出錯……”在瑪?shù)贍栠_遠遠注視著剛剛坐下的路易莎,對她身上的璀璨仿佛星光閃閃的寶石出神的時候,一旁一個同為樂隊成員的女伴有些擔心地祈禱了起來。今天是平安夜晚宴,場面十分隆重,除了吃飯喝酒外,也有不少節(jié)目表演。王后身邊侍女組成的樂隊,也會這次獻上第一次公開表演。
雖說是排演了很多次了,確定了沒有問題,但臨到要當著整個大禮堂的人表演,還是會擔心、緊張。
“我總覺不太順手,要我說這都是瑪雅的問題,她和我都是小提琴手,她還坐我旁邊——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她很容易就會帶偏我的節(jié)奏。幾次出問題,其實都是她的原因,只是不在她旁邊就發(fā)現(xiàn)不了這一點……我總不能告她的狀。”伙伴還在瑪?shù)贍栠_耳邊喋喋不休。
又說了好一會兒,似乎才發(fā)現(xiàn)瑪?shù)贍栠_根本沒有聽。伙伴好奇地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就看到了隔著盞盞燭光,在主桌后望著下面的路易莎。
“親愛的,你怎么一直盯著殿下瞧?殿下今天不是和平常一樣完美嗎?”伙伴有些納悶地問。
瑪?shù)贍栠_其實不是在看路易莎,或者說,她原本是在看路易莎的,她被路易莎身上的寶石華服吸引了,同時也艷羨著每一個騎士投向路易莎的愛慕目光(路易莎作為王后,這其實只能算是正常待遇)。
但只是一會兒,路易莎和紀堯姆說起話來,她在看的就是紀堯姆和路易莎兩個人了。
她猜想著兩個人在說什么,心里覺得自己進入樂隊,其實是有利有弊的。好處當然是從今以后,能經(jīng)常在國王面前表演,有的是機會勾引他。壞處就是,平常都是排練、學習,根本不可能貼身侍奉王后,這也導致她很難有機會觀察國王和王后的相處。
她其實有些好奇國王和王后是怎樣相處的,不管怎么說,從現(xiàn)在的情況來看,國王陛下的確是個嚴肅的、不愛享樂的人。而王后呢,倒是很會對自己好,可她不是那種柔媚的人,布魯多女繼承人、瓦松第一流貴女的驕傲,那也是一等一的。
這樣兩個人,給人的感覺就是沒有誰會先低頭……想一下就覺得很難相處融洽了。
愛情的火燒得旺的時候感情好,或許還能過得去,哪怕起爭執(zhí)了,也能很快和好。可愛情的火是不可能一直燒的,就像壁爐里燒著的木柴,也總會有燒成灰后火焰熄滅,甚至于壁爐都冰冰冷冷的時候。
而就瑪?shù)贍栠_所知,國王對王后是一見鐘情的,現(xiàn)在都過去好幾年了。或者少一點兒,只算結婚的時間,那也結婚一年多了——這么長時間,別說愛情消失了,據(jù)說國王和王后連一次爭吵都沒有!
瑪?shù)贍栠_并不認為國王和王后的‘愛情’會是自己的障礙,這時人們眼里的‘愛情’和后世認知的也不一樣。尤其是對男性,還是權勢滔天的男性,即使他們愛著某個女子,也不妨礙他們有別的情婦,或者去某個娼妓的臂膀里安眠。
別說是一位國王了,哪怕就是普通騎士,也多的是家里有一個妻子,然后還一邊愛慕著一位貴婦人,一邊光顧妓院,甚至強迫窮人家的女兒的。
瑪?shù)贍栠_在意路易莎和紀堯姆的相處,想要觀察,還是想從中學到和紀堯姆相處的、討好他的技巧。她理所當然地認為,一切是現(xiàn)在的樣子,路易莎肯定有特殊的技巧,她摸準了紀堯姆的‘脾氣’。
這其實是有些誤解路易莎,她的高傲只不過是他人認為罷了。和紀堯姆相處時,她雖然也沒什么曲意逢迎的時候,可態(tài)度也一直很好啊。尤其是私下之外,真的是以對待上司的小心謹慎對待紀堯姆的——她始終沒有忘記,這是中世紀,而紀堯姆是一國之君。
即使她是王后,他們的首要關系也不是‘夫妻’,而是‘君臣’……這是上輩子看多了宮斗劇的本能做法,而現(xiàn)在來看,她覺得效果很不錯,畢竟結果證明了一切。
最終瑪?shù)贍栠_也沒能觀察出什么來,主桌后面,路易莎和紀堯姆似乎說了幾句話,然后又各自做足了國王和王后的姿態(tài),供其他人‘觀賞’。
之后就是沒什么可說的晚宴,直到快到瑪?shù)贍栠_她們表演了,她們才提前離席,拿著自己的樂器等候——她們前面表演節(jié)目的藝人結束之后,她們立刻就要跟上。
王后的侍女組成的樂隊為大家演奏樂器,這當然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雖然她們的技藝不會比專業(yè)的演奏者更高,美貌也不見得比得過一些本身就是交際花或者女奴的藝人,但她們都是貴族出身,這在這個時代絕對能彌補其他方面的不足了,還能超過呢!
之后樂隊的表演雖然不算‘技驚四座’,但也對得起聽眾的叫好了。畢竟表演的曲目不算難,而且樂手的底子是很好的(除了小號手等少數(shù)幾人),經(jīng)過一番訓練學習,就該有這樣的水準。
在眾人之中,瑪?shù)贍栠_尤其惹眼。這不僅僅是因為她妝扮自己十分用心,知道要表演的樂隊其他成員,每一個都是很用心打扮過的。更多是因為她天生麗質,且她對自己的魅力非常清楚,懂得展示自己的長處。
譬如說,她很清楚自己的手臂格外美,修長而纖細。所以選擇了一件袖管很貼合的禮服,細密的扣子從手腕扣到了手肘部位,既方便她撥動琴弦時動作,也能很好的展示出那雙優(yōu)美動人的手臂。
又比如說,她知道自己神采飛揚最美,所以在其他人緊張時,她始終是最放松的那個(至少表面看是如此)。
瑪?shù)贍栠_還一邊彈撥豎琴琴弦,一邊眉目顧盼生輝,和觀賞表演的人做‘交流’。這樣輕松自如、艷麗飛揚的樣子,在多數(shù)因為第一次當眾表演而有些呆板的姑娘,幾乎是一下顯出來了——瑪?shù)贍栠_并不擔心這樣的表現(xiàn)會帶來麻煩,類似這樣的‘大膽’,宮廷里時不時就會出現(xiàn)一次,根本不算什么。
宮廷這種地方,集中了浮華富貴和尊卑分明,相對來說并沒有好出身的‘邊緣人’,會拼了命往上爬,這是人之常情。所以為了往上爬,大膽一些甚至可以說是‘基礎’了。
當然,一切的前提是,不要在達成目標前就得罪不能得罪的人。比如說她現(xiàn)在這種情況,最好不要早早被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的——當然,引起國王的興趣后就無所謂了。只要引起了國王的興趣,哪怕還不到要收做情婦的程度,王后的打壓也不算什么了。
是的,面對一個擁有實權的王后的打壓會很難熬,可王后始終不可能殺了她,又或者毫無理由地將她趕出宮廷。她也是貴族出身,即使沒有‘布魯多女繼承人’那樣厲害,也是貴族的一份子,可不是能隨意對待的。
然后只要趁著國王有興趣時更進一步就好了……成為真正的國王情婦后,王后就沒法直接打壓了。
瑪?shù)贍栠_的目光落在主桌幾個人身上,沒有露骨地直接瞄上紀堯姆,但她很確定,她已經(jīng)讓國王陛下感受到了‘您很特別’‘我是看著您的’……這類信息。
這也算是瑪?shù)贍栠_的小技巧了,她知道男人是吃這一套的——他們某些方面就是這樣幼稚的,總會覺得自己是最特別的,大家都在關注自己。當有人滿足他們這種‘錯覺’時,他們就會感到極大的愉快,從而產(chǎn)生好感。
“……蓋拉德男爵小姐,是不是——”晚宴結束之后,在侍女給路易莎拆散發(fā)髻梳頭的時候,雨果夫人在一旁有些遲疑地說出了口,但她沒說完就被路易莎打斷了。
路易莎只是對著面前的玻璃鏡眨動了一下眼睛,多年下來已經(jīng)足夠有默契的雨果夫人就完全理解了她的意思,沒有往下說了。又過了一會兒,頭發(fā)梳順了,頭皮也經(jīng)過了一番按摩,另一名侍女端來熱水給路易莎熱毛巾擦臉時,路易莎才開口說話。
“蓋拉德小姐很可愛,也很聰明,至少她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兒,所以您也不需要做什么。”
雖然瑪?shù)贍栠_做的不那么明顯,但宮廷這種地方從來不會少敏銳的人,像一貫細心的雨果夫人就察覺到了。至于路易莎,主要是她當時就在主桌后、紀堯姆旁邊,算是‘沾光’吧,更容易發(fā)現(xiàn)瑪?shù)贍栠_的‘小花招’。
另外大概就是‘直覺’了……一個女人瞄準了自己的丈夫,人在現(xiàn)場的話,只要不是特別遲鈍的,總會比較容易發(fā)現(xiàn)。這甚至不需要明確的證據(jù),也不需要分析,很多時候就是一種本能的直覺。
但知道歸知道,路易莎的確不好做什么。
就像她說的,現(xiàn)在瑪?shù)贍栠_還沒‘出格’,正常是不能對她做什么的。這有點兒像是有人暗戀一個女孩兒,女孩兒對對方?jīng)]意思,但也不太可能在對方?jīng)]表白的情況下,直接先拒絕——也有人察覺到了就要說清楚,不喜歡拖泥帶水,可那終究是少數(shù)。
考慮到還要承擔‘錯覺’的風險,如果是自己感覺錯了,豈不是尷尬?就更少了。
當然了,路易莎如果是個‘妒婦’,那倒是無所謂了……雖說作為王后,就要做好丈夫隨時沾花惹草的心理準備,可‘愛的獨占欲’這是人之常情。別說是侍女已經(jīng)表現(xiàn)出那種心思了,歷史上還有王后善妒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只要國王多看一眼的女人,都要懲罰一番后趕出宮廷呢!
路易莎不是什么妒婦,雖然不至于紀堯姆真的豢養(yǎng)情婦也覺得無所謂,但她這方面主要還是現(xiàn)代女性的認知:重點不在女人,而在男人。只要男人有那方面的心,驅趕再多女人也沒用,最終只會自己累得氣喘吁吁,并且在對方眼中越發(fā)面目可憎。
也不是說趕走潛在情婦,又或者對國王丈夫看得嚴一些就一點兒用都沒有,有的時候是真能通過這種方式達成‘忠誠的婚姻’的。或者至少將丈夫找情婦的時間延后一點,再延后一點——只是這對路易莎這個現(xiàn)代女性來說,就實在沒意思了,甚至會覺得惡心。
所以她的主張就是,瑪?shù)贍栠_沒有出格犯錯的話,就不用管她。當然,如果她出格犯錯了,那也是該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
雨果夫人雖然在常年的相處中,知道路易莎性格不同于普通人,但也不會想到路易莎居然‘灑脫’到這個程度。在她的認知里,還是路易莎非常寬容,而且也確實不是善妒的性格,所以才有這樣的安排。
不過這也不奇怪,這還什么都沒有,連風吹草動都算不上呢。這時候就有所反應,反而會讓人覺得不可思議了。
瑪?shù)贍栠_的事就暫且按下不說了,雨果夫人也只是暗暗記在心里,決定多留心瑪?shù)贍栠_的情況——現(xiàn)在倒也不算太擔心,她也看得出來,紀堯姆肯定是對瑪?shù)贍栠_沒有另眼相待的。當然,未來的事說不準,這是只說現(xiàn)在。
又過了幾分鐘,紀堯姆也來了時,路易莎還瞄了一眼擺在房間里的座鐘,已經(jīng)過了凌晨一點鐘了……平安夜晚宴,這也是沒辦法了。
路易莎現(xiàn)在都住自己的王后套間,紀堯姆也和她一起在這個套間起居。至于他自己的房間,基本是不去住的,不過白天會在那邊辦公、接見一些關系親密的臣屬,所以現(xiàn)在那邊倒更像是一個上班的地方了。這樣工作和生活分開的感覺,紀堯姆似乎是覺得不錯,也很滿足。
反正路易莎是沒有見他帶工作來路易莎這邊過……
不過偶爾也有意外,他和路易莎總會聊天,而聊的內容也不受限制,其中就包括治國理政的事。那些他一說路易莎也跟得上,還經(jīng)常會有很深的、讓人眼前一亮的見解——因為這個原因,難免會說到工作上的事。
有時就是隨便說一說而已,路易莎也是信口而談,這都沒什么。可有的時候,問題恰好是比較上心、緊急的,又一下談的深了,其實也就和工作差不多了。換個角度看,就是路易莎和紀堯姆兩個人開小會、做頭腦風暴嘛……
今天就是這樣的意外時刻,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最近晚宴不停,然后今天又過于興奮了。總之,雖然是過了凌晨一點才躺下準備睡覺的,但路易莎和紀堯姆都有些睡不著。于是借著房間里燒著壁爐的火光,以及壁爐臺子上點著的幾根蠟燭,躺在床上說起話來。
其實這時候臥室里還有人在,是看壁爐的女仆。冬天要整夜用壁爐,所以必須要有人照看壁爐,主要不是為了適時添柴,而是防范火災——對此,路易莎和紀堯姆都是適應的(主要是路易莎,紀堯姆都談不到說‘適應’的,他從小如此,這反而是他所習慣的),倒是不妨礙他們旁若無人地講小話。
“……所以您在為這件事兒頭疼啊,缺少一個精明強干的人,幫助您追討贓款。”路易莎聽完紀堯姆現(xiàn)在的為難之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紀堯姆剛剛繼位時,倒沒有立刻掀桌子,算是安靜了幾個月。但這不代表他是一個好脾氣的,或者打算延續(xù)之前路易三世舊格局的人。那只是他生性謹慎的體現(xiàn),就像他在上戰(zhàn)場前,也會先了解情況一樣……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這邊沒有這樣的典故,但道理是相通的。
現(xiàn)在已經(jīng)摸清楚一些底細了,就準備要動手了——具體操作是很復雜的事,但事情本身卻不復雜,類似于華夏的‘和珅跌倒,嘉慶吃飽’那樣。既然前面路易三世留下了那么多貪污腐敗的大臣,現(xiàn)在不利用一番就太浪費了。
解決掉他們,既可以最快、最簡單地給紀堯姆的人騰位置,也能靠收繳贓款,暫時給國庫續(xù)一段時間的命。
現(xiàn)在可以說是國庫最空虛的時候了,一方面是路易三世時期欠賬太多,另一方面,紀堯姆剛剛繼位,花錢的地方也多。
如果這兩年沒有太大的戰(zhàn)爭和天災,紀堯姆肯定是要休養(yǎng)生息的。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他治下肯定沒有路易三世時期那樣貪腐橫行了……這樣只要幾年下來,積累生產(chǎn)配合相對合理的分配,國庫要充盈起來也是挺快的。
但這個‘挺快’,對現(xiàn)在的瓦松財政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才說要收繳贓款給國庫續(xù)一段時間的命。
這個想法是沒有問題的,方向也很對,就是具體操作需要注意。這需要主持這件事的君主有足夠的權威,不然很容易翻車,尤其是在君主權力沒那么告的西方,更是如此。另外,負責做實際工作的人也得是既精明強干,又不怕得罪人的那種。
這樣的‘孤臣’在華夏不難找,朝堂上總是有的。但在西方的話,朝堂諸君就很難見到這樣的了。
“您是有符合要求的人選嗎?如果有的話,請您一定推薦給我。”紀堯姆注意到了路易莎若有所思時垂下的眼睫,一下有了猜測:“或許他是您重用的人?即使是如此,也先借給我吧,我會補償您的。”
“不,我不能說他一定合您的心意,只是說他可以試試看。他的確是一個很擅長和大臣打交道的人,就我所知,他放貸給官員就沒有收不回賬的。據(jù)他所說,他完全猜透了官員‘私賬’,即使那些人說沒錢,他也能自己找到錢。”
路易莎想到的是科西莫先生,那個來自羅蘭西,是伽利略家族的養(yǎng)子的科西莫先生。他來到路易莎身邊后,一開始路易莎只是試著讓他打理一些放貸給肥皂商的業(yè)務(這樣是扶持特魯瓦肥皂產(chǎn)業(yè)),之后倒是因為做的太好,一下脫穎而出了。
現(xiàn)在他也管著路易莎的大筆資金。
第199章 穿越中世紀199
紀堯姆是非常信任路易莎的, 不只是因為路易莎是他的妻子,他對她還有這很深厚的感情。更是因為一直以來,路易莎表現(xiàn)得都很可靠, 尤其是當他給與她信任,她就從沒讓他失望過。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本來就是這樣建立起來的……以至于路易莎推薦了伽利略家族的科西莫,即使科西莫年紀輕輕,不是貴族, 且此前并未擔任過任何官職,是個一文不名的人, 紀堯姆還是認真考慮并召見了他。
科西莫是在幾天以后趕到羅本都別墅的——說實話, 他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事業(yè)居然還有這種發(fā)展!雖說最開始去特魯瓦,向路易莎這個‘未來的王后’毛遂自薦時,他就想過走王后路線這條捷徑,說不定能成為王室的顧問、御用貨幣兌換商什么的,可現(xiàn)在實在是太快了。
按照他的設想,最快也得十年才到那一步呢!
只能說路易莎確實是個不拘一格用人的, 有著現(xiàn)代人思維方式的她,當然不會在意科西莫并未貴族的出身,完全是看他的能力說話。既然科西莫展現(xiàn)出了極為出眾的能力,現(xiàn)在又恰好有個機會適合他,路易莎當然樂得順水推舟。
說到底科西莫還是她的人,這次如果真的很好解決了紀堯姆的問題,不管他以后會不會轉而為紀堯姆辦事,對路易莎來說都是有好處的。紀堯姆用完他就還回來, 路易莎還能繼續(xù)用這個著實好用的人才,且紀堯姆肯定要記她的‘推薦之功’的。而如果不還了,那就是她的人去了紀堯姆手下, 這也會增加她的影響力。
以最快速速度趕到羅本都別墅后,科西莫立刻就見到了紀堯姆。
紀堯姆有些意外他的年輕,但還是讓侍從給他說明了現(xiàn)在的情況。科西莫除了一開始面對紀堯姆有些緊張外,開始談正事就進入了狀態(tài)。仔細聽紀堯姆的心腹侍從說過后,沉思了幾分鐘,就總結說道:“所以,陛下您需要從貪官污吏手中拿回他們偷走的錢,您是打算查賬嗎?”
雖然是問句,可從剛剛的說明中科西莫已經(jīng)明白了紀堯姆這邊的打算,這更像是陳述了。但直接陳述表達不出他反對的潛在意思——是的,科西莫不太同意‘查賬’,只是不好直接說,所以故意用了問句表達不贊成。
紀堯姆不是遲鈍的人,當然不會聽不出這個意思,問道:“查賬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嗎?”
“不,陛下,查賬當然沒什么不好,賬目是不會說謊的,假賬也一定會留下痕跡。小人的意思是,像諸位大臣那樣的人物,他們的賬本一定經(jīng)過了很高水平的‘修飾’,要從中找到問題會很難——有痕跡沒錯,但這就像是森林里打獵,獵物當然是留下了痕跡的,可也不是所有獵人都能滿載而歸。”
科西莫揣測著紀堯姆的神色,非常小心地說:“而且這樣起底賬本,波折肯定會很多,可能到最后打草驚蛇。”
紀堯姆當然不會因為科西莫否定了自己的打算就生氣,他是個務實的人,這時候甚至還有些高興。因為他也很了解科西莫這類人,他們要尋求晉升之階,往往會非常積極。這種時候的‘反對’,就不會是單純的判斷,后面一般都跟著他們自己的解決方案呢!
“那么,您又有什么好的建議呢?”紀堯姆問道。
科西莫抖擻起精神說了起來:“是的,陛下,小人有一個不算辦法的辦法。不知道您是否清楚,這些大人代替王國去地方收繳各項稅款時,收取的錢財只有一部分是硬幣,其他都是實物。從谷物牲口,到布匹木材,什么都有,或者說有什么要什么。”
以實物抵稅,或者本來某個稅種就特定要求以實物的形式上繳,這在古代社會是非常常見的。這主要是因為錢幣供應不足,尤其是在鄉(xiāng)村地區(qū),人們很少有‘交易’發(fā)生,日常更少見將資產(chǎn)以錢幣的形式積存下來。如果強行將所有稅都貨幣化,這些人都會因為要獲取錢幣被平白剝削一層,陷入悲慘境地。
而這樣做的國家,大多也沒有好結果。首先是沒有那么多貨幣供應是現(xiàn)實,原本的實物稅也改收錢了,只會導致錢荒加劇,這對任何一個國家都不是好事。其次,對于古典社會中的國家來說,實物經(jīng)常有著不可取代的作用。
收取實物,能方便國家大量掌控某些特定實物,要用的時候很方便,同時也能減少商人操縱市場。而且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大量掌握實物的話總是讓人安心的——錢當然也有用,但有的時候錢換物資從來不只是算術題。
在后世那樣相對自由、能夠以很快速度全球流通的市場上,各國都要搞儲備,由此可知掌握物資的重要性。在中世紀,這更是重中之重。
“……就小人的經(jīng)驗來說,收取的硬幣入賬,往往會修飾得很到位,要查出問題很難。但實物方面就是另一回事了,因為太多太雜,而且那么多東西就堆在倉庫里,所以可以說是處處是漏洞。”科西莫成長的伽利略家族正是早期銀行家那一類,經(jīng)常接觸這些,那可太懂了。
“查倉庫里的實物嗎?”紀堯姆在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
科西莫又說:“陛下,查倉庫也很麻煩,而逼得太緊張了,說不定會有人燒倉庫,來個死無對證呢!要小人說,您大可以派人去地方上,地方上當然不可能全都是那些人的人。相反,他們要從地方上拿走更多東西,不知道損害了多少人的利益。”
“我想,那些老爺們必定是兩邊都‘偷’了,不僅僅偷了上繳國家的,還向下拿了更多。所以如果悄悄找到地方上的人,叫地方上的官員帶著人證物證來。您再突然召集所有人,宣布現(xiàn)場對賬……這一定會讓那些人措手不及的。”
“這種時候,問題最容易暴露出來了。”
其實,此時的大臣欺上瞞下、兩頭吃好處,這是非常常見的,都不值得說了。問題是,路易三世時期養(yǎng)肥了這些人,也養(yǎng)大了他們的心。他們向上偷得更多、損公肥私,向下也更加橫征暴斂,以至于到了破壞大局的程度。
紀堯姆對科西莫的提議有些興趣,不過他還需要更細致的計劃,另外他也得和心腹討論一下——當然了,紀堯姆是非常有效率的性格,所以前后也沒有耽誤超過一個禮拜,就認可了科西莫的建議,并且讓他也參與到了這件事里。
科西莫為此感到非常興奮,特意來到路易莎這邊奉承。不只是感謝路易莎將他推薦給了紀堯姆,也是一種表態(tài),表明如果路易莎有需要,他隨時愿意為路易莎效勞。他當然知道作為王后的路易莎正如日中天,不會做出有了國王青睞,就一下將原本的恩主拋諸腦后的蠢事。
“……陛下選擇了信任您,這可是很難得的機會,希望您能不辜負陛下的信任。”人是路易莎推薦的,對于現(xiàn)在的情況她當然是樂見其成的,所以也只是勉勵了科西莫一番,然后就提點起了他來。
“我并不懷疑您的才能,不然也不會將您推薦給陛下了,但我希望您注意到,這次的事兒和您過去的‘收賬’可不一樣。我是說,那些大臣們可沒有那么好打交道,不同于你們過去收賬時遇到的貴族,那些貴族即使蠻橫,一般也是認賬的。最多是想用自己的權力、門路來壓迫你,叫你能夠暫緩收款,又或者減免一些利息。”
“仔細想想,連一國之君差不多也是這樣。那些說是欠賬很多不還的,弄到借貸商人都破產(chǎn)的,其實最后或多或少都還了一些,真的有勇氣完全賴賬的都屈指可數(shù)。”
主要是,賴賬那么徹底,連最后一層臉面都不要了,那對信用的損害就真的太大了。那樣做,到最后真的會導致需要錢的時候無人肯放貸——而正常的話,也就是提高下次貸款的利率,以對抗高企的風險罷了。
“但現(xiàn)在是代表國王面對大臣,反而不可能像放貸商人一樣該怎樣就怎樣,因為他們畢竟都不是商人。其中的分寸,您能明白嗎?”路易莎像是在問科西莫,但其實不是的,純粹就是提醒而已。
科西莫真的能回答不明白嗎?或者他回答不明白,路易莎就能教他嗎?先不說作為下屬,主要就是為上司排憂解難,要教也只是提綱挈領,又不是師傅帶徒弟,哪有手把手教細節(jié)的?就說路易莎肯教,這又要怎么教呢?
要教人很難的,尤其是涉及到‘分寸’這種微妙的東西,只能說會者不難、難者不會。而不會的人,還是那句老話,‘人教人,百次無效。事教人,一次入心’,與其指望有誰能教會,還不如想著腦子還不錯,經(jīng)了事慢慢就會了。
果然科西莫也是連連稱是,說自己完全明白。只不過是真的假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或者他自己都不知道,只有等最后做完了才有結論。
回頭告退出宮,科西莫就去為紀堯姆辦這件事去了。這次會有不少紀堯姆信任的騎士,分散到地方上找人,科西莫也會負責幾個郡。這時候還輕松一些,真正難的在后頭,匯總后的工作他也要參與,而且是負責人之一呢!
他做這件事的積極性很高——當然高了,這可是關系到一輩子富貴前途的事,這次的機會沒抓住,想要有下一次可就難了!一個富商養(yǎng)子,失敗后想要得到第二次機會,可比得到第一次機會更難,真正的難如登天。
在多數(shù)人還在過圣誕節(jié)假期,沉浸在圣誕節(jié)氛圍中時,科西莫就和其他騎士一同悄悄出發(fā)了。那些被瞄準的貴族老爺們,這時候正是最忙的時候(圣誕節(jié)前后,各種宴會、拜訪、慶祝活動,那可太多了),絲毫不知道有這樣一支隊伍,正準備往他們的致命處插上一刀呢!
就這樣,大約到了2月中旬,派出到地方的人,包括科西莫,總算都回來了。他們不只是自己回來,還帶來了一批人證物證,將任務完成的很好。
得到一份報告的紀堯姆也知道時機剛剛好,也不拖泥帶水,立刻做了安排配合。
首先他宣布,將在羅本都別墅組織一次狩獵活動。當然了,羅本都本來就是王室的‘狩獵小屋’,雖然現(xiàn)在經(jīng)過了一番擴建,可這附近依舊有屬于王室的、適合狩獵的大片山林,用于大型狩獵活動是沒問題的。
因為要給準備時間,所以將時間定在了三月初。正好三月初天氣也會溫暖許多,不少動物也出來了,相對適合組織戶外狩獵活動……
既然是國王提起的大型狩獵活動,那只是現(xiàn)在住在羅本都別墅的一些人就不夠了,邀請還給到了西岱一些人那里。應該說,凡是有一些身份地位的,不管其立場是什么,這次狩獵活動都邀請了——大家也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大型活動讓能來的貴族都來,這也是常見的。
像狩獵這種準軍事活動更是如此,一般甚至會特意邀請自己的敵人,也算是一種武力威懾了。
這算是紀堯姆準備的一個‘鴻門宴’,是打算打獵期間突然發(fā)難,對質查賬的。這也既突然,也是把人控制在了羅本都別墅這個紀堯姆的大本營,不可能臨時去做什么應對。而且狩獵這樣的準軍事活動中做這樣的事,威懾力也更大。
雖然紀堯姆不會搞什么類似‘血色婚禮’的屠殺,但關鍵不在于他怎么想,而是參加者怎么想,會不會感到壓力——其實他們也不會覺得紀堯姆會搞那么大,這種事此時是沒有先例的,沒有人覺得哪個君主敢那樣冒天下之大不韙。
不過威懾還是一樣威懾,這也是狩獵活動拉來敵人觀看最初的出發(fā)點。
由此,不出所料的,當狩獵的間隙,享用帳篷晚宴時,紀堯姆突然發(fā)難,是多么讓人反應不過來了——當然不是紀堯姆開口先說的,這方面還是得做做表面功夫,即使大家對于真實情況都心知肚明。
是早就得到紀堯姆示意的人,突然跳出來說要舉報云云……之后一唱一和之下,被舉報的人目瞪口呆,然后就不知怎么的,進入到了需要對質自證清白的情境。
匆匆忙忙下答應的對質,當然不可能應付紀堯姆這邊的充足準備,結果就是一敗涂地。
“殿下,殿下,這次您難道也要袖手旁觀嗎?”在西岱王宮里,這次元氣大傷的舊臣們只能去‘逼’安娜王太后,說道:“陛下完全被一些小人蠱惑了,一些‘改革派’,活像我們都是十惡不赦的罪臣!您應該去阻止陛下的。”
還有人跟著說到:“哦,改革派!要我說,這世上最不該存在的就是改革派了,他們都是為了討陛下喜歡,不擇手段的家伙——這世道是有什么不好的,非得用那些人去改革?無非就是自己過去不得重用,所以要用這種方式顯出自己來。”
在古代的話,其實無論東西方,‘改革’都不算褒義詞,甚至連中性詞都算不上。這也不奇怪,封建社會強調穩(wěn)定,而‘改革’雖然沒有‘革命’那么強烈,但也不像是封建社會統(tǒng)治階級會喜歡的。
他們就喜歡一直不變,喜歡自己,還有自己的血脈,全都能一直做人上人。階級穩(wěn)固,尊卑分明,正是他們理想中的樣子。
安娜王太后故意露出為難的樣子:“陛下最近的確太不顧及貴族的臉面了……但我聽說,你們的確是被抓住了問題。”
“殿下,”有人立刻打斷:“殿下,我們得生活啊,為陛下效忠,難道不該有回報嗎?依靠自己的職務,獲得一些好處,這就像是從自己的領地里收取錢財,這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
此時的觀念倒的確如此,依靠公職弄到手各種好處,這被看做理所當然。甚至,很多職位一旦任命,時間一長還很可能會成為這個家族的‘財產(chǎn)’,可以代代相傳——難怪在此時很多人眼中,一個官職和領地也差不多。由此一旦當上就是自己說了算,可以盡情上下其手了。
安娜王太后一點兒不意外這些人會這么說,但依舊是不緊不慢地說道:“的確是這樣,但你們似乎是拿的太多了,尤其是拿走了太多原本該送進國庫的東西。不管怎么說,這是不是有些不合適呢?現(xiàn)在陛下也只是要追回這部分東西,也沒有要定罪的意思,倒也……”
安娜王太后難道過去就不知道這些人做了什么嗎?當然不是!只不過以前是路易三世的時代,他的威懾力不足,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而既然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平常大家就不可能把這些放到臺面上,互相討論你貪了多少,我又貪了多少什么的。所以安娜王太后這里裝模作樣,仿佛自己真不知道,其他人倒也很難說什么。
這就是那種可以做,但不好說的事。當初沒有挑破,這時候自然有了裝傻的余地。
沒錯,就是‘裝傻’,這一次安娜王太后是打定主意不參與到這件事中了。這當然是因為她和紀堯姆有了默契,所以即使會大大地得罪這些‘盟友’一次,她也不會在他們地要求和鼓動下做什么。
至于說這次為什么就能有這么好的默契,肯定不會是時間久了自然有默契,而是因為紀堯姆答應了在弗朗索瓦的事上他來主動——之前是打算晾著安娜王太后,由此獲得更大的妥協(xié)的。這次正好需要安娜王太后配合,就干脆放棄了原本的打算。
反正紀堯姆主動開口,最多也就是多給弗朗索瓦一點兒領地,封一個有領地的爵位。大可以給一個名義上在瓦松,實際又不在瓦松失控的土地,這也算是另類的‘慷他人之慨’了。
真要說起來,這對紀堯姆沒什么損失,甚至還刷一波友愛兄弟、慷慨名聲——當然,安娜王太后也不算白忙,一方面紀堯姆開口,而不是她去求著紀堯姆,這減輕了她的壓力。只要沒有做出直接倒向紀堯姆的姿態(tài),‘盟友’們這邊就還能糊弄。
另一方面,這也算是獲得了一個強力無比的宣稱權了,別看現(xiàn)在地不在實際控制中,但將來的事誰說得準呢?
第200章 穿越中世紀200
針對過去路易三世時代, 貪婪無度,攬了太多好處回自家的大臣(或者原大臣),最近可以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總之, 再一群少壯派紀堯姆親信的乘勝追擊下,不管他們愿不愿意,都只得吐出當初吃下的大半好處。
之所以是‘大半’,而不是全部, 那當然是因為做不到。很多都已經(jīng)花費了,哪里還能拿得出?這方面, 紀堯姆也不可能真的催逼太過, 畢竟這是貴族的時代,紀堯姆即使貴為國王,也不能真的讓為數(shù)不少的貴族一下全完蛋……除非是戰(zhàn)爭。
路易莎上輩子時的英國歷史上,就有紅白玫瑰戰(zhàn)爭,兩個家族爭王位,這倒是死了大量的貴族。而這也為后來英國集權鋪平了道路, 畢竟貴族消耗了不少嘛,可不是方便集權么——雖然英國的體制從諾曼征服后,就是相對集權的了。在威廉一世的設計下,英國就不可能出現(xiàn)能夠威脅國王的強大諸侯。
像是紅白玫瑰戰(zhàn)爭什么的,其實也是王族內部你來我往來著……
“這次你做的很好。”紀堯姆從科西莫手中拿到了最近查抄到的財貨清單,這也是‘一事不煩二主’了,先前科西莫就是清賬的主力。之后追款,更是他的老本行, 索性紀堯姆就讓他做了這件事的主要負責人。
看到最新一份的財貨清單,雖然之后應該還會有新的,但‘高潮期’已經(jīng)過去了。拿這份財貨清單和之前幾份做總結, 就是這一波‘和珅跌倒’的主要收獲了。
這些歸攏起來當然是極大的一筆財富,紀堯姆對使用這筆財富已經(jīng)心中有數(shù)。但這不必這時候和科西莫說,所以不動聲色地放下財貨清單后,他就說起了自己對科西莫的安排。
“朕很想直接任命你為國庫大臣,但這是不可能的。”
這也算是敞開天窗說亮話了,現(xiàn)在的國庫大臣也是紀堯姆的心腹,或許能力不如科西莫那么強,但他又沒犯錯,紀堯姆沒有理由解他的職。而且科西莫的出身,以及此前從未擔任過什么瓦松政府職位,他甚至還是個外國人,這都是問題。
這些科西莫自己同樣心知肚明,然后他就聽到紀堯姆說道:“首先,朕會冊封你為騎士,賜給領地和身份。這樣再將你任命為朕的財務顧問,等到下次有機會,再安排一個大臣的位置給你,就非常簡單了,誰也說不出什么來。”
冊封一個騎士并不算什么,即使是附帶領地的騎士,對一個國王來說也是小事一樁。所以紀堯姆冊封科西莫,知道科西莫這次功勞的自己人,一點兒不會奇怪,更不會有反對聲。至于國王的私人顧問這類職位,更不必說,這原本就不看出身,只要國王滿意就行。
事實上,很多出身不高的人,正是靠著和國王的私人關系做了顧問,然后才慢慢成為大臣的。這其中最常見的就是一些神甫,他們可能是王室的家庭神甫,也有可能不是,但因為各種原因,能夠和國王建立起聯(lián)系。他們如果得到了國王的欣賞,之后成為顧問、大臣,這一條路是很通暢的。
對于這樣的結果,明白其中意味的科西莫當然不會有什么,他非常感激地道:“陛下的恩惠,小人一定會牢記在心。”
紀堯姆也沒有說太多,之后又是幾句勉勵,就讓科西莫下去了。之后他則是帶著財貨清單,和自己的另一些心腹商量使用的問題——他雖然早有打算,但這樣開會商議的過場還是要走的。而且這也不是純粹的過場,是能夠起到統(tǒng)一思想的作用的。
當然,紀堯姆的打算本來也就是大多數(shù)人所認可的。畢竟紀堯姆的內政并不出色,但他的頭腦和性格就決定了水平至少在是平均線以上。所以這種時候他的打算也不會是什么迷惑行為,都是沒什么亮點,但也挑不出毛病的。
首先就是還錢了,路易三世時代是真的從商人那里貸了不少款子。其中有的是被半賴掉了,有的卻是拖延到了紀堯姆繼位,現(xiàn)在就是紀堯姆的事了。
紀堯姆雖然不至于要連本帶息全還,但本金還是打算還的。這也是為了瓦松的信用,為了未來借貸不至于利息高得可怕。
是的,紀堯姆只要還本金,瓦松的信用就能不降反升了。畢竟那些借貸商人之前就已經(jīng)收了很長一段時間利息了,而且是很高的利息,現(xiàn)在紀堯姆只要能還本金,他們已然是大賺,自然沒什么不愿意的——肯定還想爭取積欠的利息,可面對一位能征善戰(zhàn)的國王,談判打消他們這個念頭倒也容易。
只要意識到紀堯姆能還錢就會還錢,至少會還本金,瓦松的信用就能上升。屬實是已經(jīng)降到最低點了,怎么都是往上走。
還錢之余,剩下一些錢,紀堯姆則是打算用作軍事開支。這并不是準備打仗了,而是單純要敲打一些不聽話的封臣——不聽話的封臣,這是任何一個國王都有的煩惱,再加上紀堯姆最近對一些路易三世時代的老臣動作不斷,更容易刺激出反骨仔。
這種時候,一些敲打是很有必要的……這也算是作為國王,都要經(jīng)歷的事。紀堯姆剛剛繼位時位置不夠穩(wěn)固,而且也確實沒錢,這都沒辦法立刻提上議程。但現(xiàn)在就不同了,位置稍穩(wěn),手頭也有錢了,正好可以計劃起來。
“一次領地巡視是很有必要的,可以每到一位諸侯的領地,就組織一場大型狩獵。”在討論這個針對封臣們的‘敲打計劃’時,克萊爾騎士很快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克萊爾騎士現(xiàn)在也是王室衛(wèi)隊的侍衛(wèi)長了,作為大臣之一,這時候當然能發(fā)言。而他提出的建議雖然無甚新意,但這種事本來就有大量先例了,也不需要‘新意’,能達成目的就是最好的了。
果然,這個建議一出,大家也都沒什么反對的意思。雖然大家猜測克萊爾騎士就是揣測著紀堯姆的想法才提出這樣的建議的,覺得他有過于諂媚的嫌疑——之后的重點只在于領地巡視的細節(jié)。畢竟一場領地巡視也是千頭萬緒,尤其加入了具有敲打封臣的狩獵活動,組織策劃的細節(jié)就更多了。
“這樣啊,領地巡視……”紀堯姆開完會議,晚上就和路易莎說了這件事,路易莎對此倒是不太意外。
雖然紀堯姆過去從沒有和路易莎說過要來一次上強度的領地巡視,但‘領地巡視’本身是不值得意外的事兒。中世紀的君主、諸侯,經(jīng)常不在自己宮廷呆著,更多就在領地巡視中。之前紀堯姆還是王太子的時候就代路易三世巡視過領地,路易莎還和他一起去的呢。
紀堯姆繼承了瓦松王位,剛繼位時不太穩(wěn)固就不說了,現(xiàn)在差不多安定下來,新的一年又開始了,領地巡視提上議程也是或早或晚的事兒。
最多就是紀堯姆給這次領地巡視加了更多目標,這是之前不知道的。不過聯(lián)想到紀堯姆一直以來的志向,又覺得理所當然了——紀堯姆一直有自己的抱負,想要收拾封臣,建立更強大的中央集權,這是路易莎看得出來的。
另外,路易莎倒也不意外這個,畢竟貴族一直是君主最大的煩心事,哪個君主沒有集權的念頭呢?重點不是想不想,而是能不能。反正現(xiàn)在的瓦松是很難的,傳統(tǒng)和現(xiàn)狀都是制約,紀堯姆此行也不是為了集權,能暫時讓一些人老實下來就是勝利了。
紀堯姆見路易莎一副不出所料的樣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對路易莎說出了自己的請求:“我離開后的西岱可能不太穩(wěn)定,這里有很多不滿意我的人。所以必須要有一個我足夠信任,權威也無可置疑的人,代替我穩(wěn)定局勢。”
紀堯姆一說,路易莎就懂了,這個人當然是說的她,不然紀堯姆也沒必要這樣子對她說了。
“太好了,能得到您這樣的信任……看起來,作為王后我做的還不錯?”路易莎故意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這番話,就好像這是一件大好事一樣。雖然從她說的角度,這的確是值得樂觀對待的。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留在西岱坐鎮(zhèn),這是一件很難做的事兒。就不說宮廷陰謀之類的了,從現(xiàn)在大局已定的情形來說,這個可能性即使存在,也很低了。但這依舊是勞神費心極了的一件事,而且做好了看不出什么功勞,一旦出了什么差錯,就是她這個王后的巨大污點。
紀堯姆見路易莎露出開心的神色,沒有說話,但嘴唇已經(jīng)抿起來了。
路易莎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便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臉頰旁,溫和地說:“我也很希望和您一起去領地巡視,見見新地方、新人,就像上次我和您一起領地巡視一樣。不過,領地巡視是君主終身的事業(yè),這次不行,很快又會有下一次……我還擔心未來和您出行太多次,會覺得新鮮的東西也不再新鮮,趕到膩煩呢。”
其實,國王和大領主巡視領地,本來就不一定要帶著妻子一起,甚至不帶的比帶的要多得多。像路易莎這輩子的父親巴爾扎克伯爵,他巡視領地從來不帶妻子的。路易莎這輩子的生母是這樣,現(xiàn)任伯爵夫人也是這樣。
為什么路易莎要預備有拉尼宮廷,就是預備著紀堯姆巡視領地,她就回拉尼呆著的。
當然,這次的話,即使她不和紀堯姆一起巡視瓦松,也不能回拉尼了。因為要幫紀堯姆坐鎮(zhèn)西岱,人就得在西岱,最少也得在羅本都。
紀堯姆垂著眼睛,瞧著微微仰視著他的路易莎,某種很焦躁的東西被安撫了下去。但與此同時,另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又上浮了——有時候他自己都覺得驚異,原來他是一個這樣兒女情長的人嗎?
竟然會因為一段時間后的分離趕到焦慮……和眼前這個人分離,哪怕只是短暫的分離,也是那樣難以忍受。
如果倒轉回去五年,不,甚至三年前,他都不知道自己會這樣。三年前時他已經(jīng)見過路易莎了,正在謀求和路易莎結婚,那時的他當然也愛著路易莎,但那好像和現(xiàn)在又是不一樣的。本以為會隨著時間變得淡薄的愛情,現(xiàn)在卻是一天比一天更能夠牽絆住他的情感。
似乎是那么一瞬間,紀堯姆簡直要為這強烈的情感害怕了,他側過頭不看路易莎。然后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道:“希望這次巡視全國能夠順利達成目的,之前和伏京公爵一戰(zhàn),雖然已經(jīng)讓一些人安分了一些,但不安分的封臣就像是雨后的蘑菇,總是會冒頭,這大概是所有君主共同的煩惱。”
和伏京公爵打了一仗,贏的那樣有壓倒性,自然有一定‘示范作用’。更別說,戰(zhàn)敗的伏京公爵,以及和他站在一起反叛的一些其他領主了,這次損失巨大,他們那一波封臣,短時間內別說想不想了,是根本沒有搞事情的能力。
但即使是這樣,身為君主也不能安心。此時是中世紀中晚期的樣子,諸侯征伐已經(jīng)過了高峰期,蠻族入侵的狂潮也被有效抑制,基本幾大滿足都被抵擋在了西方核心區(qū)之外——‘蠻族’也是相對來說的,當羅馬傾頹,蠻族取代了他們,接管了他們的土地和文明,蠻族自然就成了聞名世界的一份子。
只不過,當舊蠻族邁入‘文明’后,曾經(jīng)孕育出他們的、艱難困苦的世界邊緣地帶,自然會有新的蠻族生息。再然后,為了財富和更好的生活,又來沖擊‘舊蠻族’們。舊蠻族們理所當然自命為‘文明人’,相對的新蠻族就是‘野蠻人’了。
總之,看起來這段時間西方世界趨于平穩(wěn),可以劃分為‘盛世’。但就像華夏的盛世之下,依舊多的是饑饉,普通老百姓所謂的好日子,在后世人看來也只是饑一頓飽一頓,根本經(jīng)不起任何外部世界一點兒變化的可悲生活。西方中世紀的‘盛世’,戰(zhàn)爭也依舊是個過于日常的詞兒。
最多就是戰(zhàn)爭的烈度、規(guī)模和頻率都有所下降,但以后世人的眼光來看,還是動蕩歲月。封君與封臣之間,領主與領主之間,從來不能放心。
路易莎真切感受到了紀堯姆對集權的渴望,想了想后說道:“集權的確很難,君權與臣權,中央與地方,一直是做著博弈的。即使是君主集權方面堪稱‘典范’的遠東絲國,達成的君主集權也只是妥協(xié)下的集權呢。”
因為路易莎的原因,紀堯姆對‘遠東’是有一定了解的。‘三國演義’的故事都聽路易莎講過了,其他或真實,或戲說的歷史故事當然也會聽一些。這時候聽路易莎說‘絲國’是君主集權,也完全不突兀。
他早已在之前的故事里就知道了,在‘秦朝’完成大一統(tǒng)后,遠東的絲國就全國范圍內由分封轉向郡縣了。雖然‘漢朝’一開始,皇帝有分封自己的兒子做國王,可那和獨立王國的國王是兩回事。更何況,‘漢朝’的皇帝還總想著削弱封國的力量,更是讓分封名存實亡。
總之,漢朝的皇帝就如同古代的羅馬一樣,統(tǒng)治著廣袤的領土。但不同的是,羅馬很難將行之有效的統(tǒng)治延伸到外省,除了核心統(tǒng)治區(qū),其他的地區(qū),中央和地方也是妥協(xié)的。漢朝的統(tǒng)治則非常細致,真的可以下到很小的行政單位。
雖然只是聽路易莎和一些去過絲國的外國人講那邊的故事,無法理解他們是怎么做到的,但紀堯姆依舊難免心馳神往。
這時候聽路易莎說遠東絲國的君主集權也是妥協(xié)的,并沒有想象的那么‘完美’,他倒是有些好奇了,追問路易莎。
路易莎上輩子上大學學的并不是歷史,‘歷史故事’知道,可其中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等,就只知道一些基礎的、大而化之的東西了。紀堯姆問華夏的君主集權怎么妥協(xié)了,她也解釋不清楚,想了想還是決定講故事。
現(xiàn)在的華夏是元帝國時期,路易莎就以元帝國以前的故事來說明。她講了圍繞‘鑄幣’發(fā)生的一系列央地博弈,一旦中央強勢,當然會盡可能收回鑄幣權,使其完全在國家的管控下。可當亂世來臨,地方自己鑄幣就非常常見了。
圍繞鑄幣,中央和地方的博弈一直非常緊張,可以以小見大。另外,鑄幣權在此時的瓦松也是一個很能挑動神經(jīng)的話題,王室一直致力于收回地方鑄幣權,至少要限制地方鑄幣出地方后的流通。拿這個舉例說給紀堯姆,也更有代入感呢。
當然,具體能從這個故事里感悟到多少華夏央地博弈的微妙,就看紀堯姆的‘悟性’了。
說實話,從最后紀堯姆的神情來看,路易莎并不覺得他感悟到了什么。他當然聽懂了這個故事,也理解了遠東絲國的君主集權是真實存在的,但又沒有想象的那么絕對。可要說弄明白了其運行原理,還找到了可借鑒之處,對當下的他有什么啟發(fā),那是沒有的。
嗯,其實就和路易莎差不多嘛。
不過說著華夏的故事,路易莎的思路卻慢慢打開了,不經(jīng)意就聯(lián)想到了很多,她想到了世界歷史上別的國家的君主集權之路。像華夏那么復雜、精巧的,別說融會貫通了,就是直接抄作業(yè)都很難,畢竟情況不同,想也知道生搬硬套只會失敗。
可總有君主集權的操作相對簡單,更方便此時的瓦松‘學習’的吧?路易莎就是這么一想,就想到了有可行性的‘案例’——上輩子歷史上太陽王路易十四時期的法國,以及德川幕府統(tǒng)治下的日本。
太陽王路易十四這個例子就不用說了,瓦松大體就是捏他自法國,所以學習路易十四的君主集權操作,肯定更適合瓦松。即使路易十四那時候已經(jīng)是17世紀,以世界近代史開始的年份1640為準的話(1640是英國資產(chǎn)階級革命),他的統(tǒng)治時期完全在近代,世風民情和中世紀完全不同。
至于日本德川幕府……這就要說到日本的神奇之處了,他們雖然地處東亞,但古代很長一段時間就是西方中世紀類似的統(tǒng)治方式,政治上異曲同工。這大概也是后來日本的流行文藝作品里,架空中世紀為背景非常常見的原因之一吧。
總之,因為這種‘相似’,日本德川幕府控制地方、維護集權的方式,此時看來居然很有參考意義。不,應該說,和路易十四的主要策略對照來看的話,都有很高的相似性。
想到這里,路易莎對紀堯姆說道:“絲國的方式太復雜了,而且瓦松和絲國差的太多,即使能學會,放在瓦松也不見得能成功。相較之下,另一個國家,一個比遠東絲國還要更東方的島國,他們的做法或許更有參考價值。”
路易莎是打算講日本的事例了,雖然現(xiàn)在的日本還遠未到德川幕府時期,但此時人們對東方的了解非常少。‘絲國’都只是個概念,更別說日本了。很多此時傳來的東方故事也是以訛傳訛,路易莎說的故事對不上實情很難被發(fā)現(xiàn),即使被發(fā)現(xiàn)了也不算什么,只當她也是被騙了而已。
當然,太陽王路易十四的故事路易莎也不愿意落下,準備杜撰一個遠方國家,套上后講故事。這年頭故事里‘遠方國家’這種設定,其實就和架空差不多了,別說聽的人了,說的人都大多不知道真假——也不見得是故意騙人,還是那句話,口口相傳的時代,真的很容易以訛傳訛。
“陛下,您愿意聽一聽這個故事嗎?如果您覺得我對此說什么是有些出格了,我就不說了。”路易莎沒有直接開始講故事,講之前還是向紀堯姆確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