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 131 章
地下停車場中, 俞冷已經成功拿到了一把卡車鑰匙。
那個被偷鑰匙的工作人員還像個傻子一樣毫無發現,呆呆的游蕩了一會后就無事發生一般直接離開了。
俞冷先在卡車里搜刮了一圈,在車廂里找到了一塊防爆盾,然后又坐回駕駛位繼續尋找可能存在的網絡漏洞。
基地的權限管理非常嚴格, 內部網絡十分安全穩定, 俞冷盯著屏幕上快速跳躍的代碼只是一小會, 就感覺自己已經開始脫發了。
但他還是沒有放棄。
尋找許久后,俞冷終于通過漏洞找到了一些用來監控基地電梯的程序。
正當他終于感覺自己有了一點思路時, 伴隨著奇怪的嗡鳴聲,整片區域突然徹底黑了下來。
俞冷一愣。他立刻連按好幾下鍵盤, 電腦屏都沒能再度亮起來。
淦。
發生了什么?
不得不說, 待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又緊張又難受, 讓人感到坐立不安。
猶豫了一下后,俞冷發動卡車,想要打開車燈。但是車燈居然也沒一下亮起來。
俞冷開始頭皮發麻:到底是周圍黑還是我瞎了?
不過幸運的是,卡車發動一段時間后,前車燈終于慢悠悠的有點開始發亮。
亮度雖然幾乎沒有, 但好歹能證明不是人瞎了。
似乎出了些什么意料之外的情況。俞冷開始思考起來。
他知道基地的布局, 但是路嘉木不知道。他應不應該主動回頭去找對方?
**
而路嘉木則正半托半抱著小男孩, 一邊踹毛蟲一邊跑。
小男孩真的如他自己所說,對于基地中的布局了如指掌。即使只有毛蟲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點熒光能照明,他也沒把路嘉木指進死路里。目前為止看起來沒有任何問題。
奔跑的間隙中,路嘉木也一點沒有放松警惕。
雖然基地突然陷入了黑暗,但那些研究人員必然已經提前有了應對方案。
他要提防隨時有可能找過來的基地研究人員, 同時還要要防備著懷里那個小男孩未知的異常能力突然回歸,時刻做好把他丟掉的準備。
所以當察覺到有腳步聲靠近的時候, 路嘉木幾乎是立刻就把小男孩扔了出去,自己則壓低重心向旁邊滾去。
空氣中傳來了“噗”的一聲輕響。
路嘉木沒有多做停歇,動作流暢的翻身站起向旁邊跑去,試圖尋找掩體。
有了夜視儀的輔助,黑衣男人能很清楚的看到剛剛那一槍沒打中,路嘉木突然改變重心躲過去了。
黑衣男人略微改變自身位置,再度無聲的端槍瞄準。
他的隊員原本也都是在追這個人的,但是由于半路上發現了許多由于斷電而失效的容器,所以他們都去先處理那些逃跑的東西了。只有他一個人追到了最后。
黑暗中,路嘉木毫無依仗,當黑衣男人不再跑動的時候,他甚至無法判斷對方到底在哪里。
散發著熒光的毛蟲不再被人踹,已經小心翼翼地舒展開來,想要快些爬走。
情急之下,路嘉木再度一把將它抱起來擋在自己面前。他一下就意識到了對方其實是能看到自己的,現在的自己根本沒有任何隱蔽性可言,于是高聲喊道:“不要開槍!我是好人!”
又是“噗”的一聲輕響。這次依然沒有打中路嘉木,而是打在了毛蟲身上。
再度被抱起來的毛蟲原本試圖向后仰,用毛去扎,用蟲喙去咬身后之人。但是腹部突然中了一槍后,它由于劇痛蜷縮起了身體。
路嘉木繼續說:“我是為了調查那個電磁怪物而來,我是為了救人。”
在這個時候聽到了如此正氣凜然的發言,黑衣男人動作停頓了一瞬,終于開口了:“那你隸屬于什么組織,你們組織在外面還有多少人?”
路嘉木抱著蟲子往后撤:“我沒有任何組織,外面只有幾個人。我們是自發的。”
路嘉木有心想立刻跑,但是他實在不認路。剛剛他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黑衣男人身上,在放開小男孩去躲第一槍的時候,就已經不知道那個小男孩跑到哪里去了。
黑衣男人略一點頭:“你放心,我們有完善的人道收容措施。在這里你還將享有人權,如果持續表現良好,還有機會作為特殊人員收編入我們的隊伍,到時候你還能完成你救人的理想。”
路嘉木搖頭:“我在這里可能耗費不起那么多時間,我必須離開。放我走。”
黑衣男人完全沒想到他會如此大言不慚,說出直接放我走這樣的話。
但這反而勾起了黑衣男人的好奇心:“什么理由?”
路嘉木語速極快的說:“之前你們說我是一個勇敢又有正義感的人,但我知道,其實真正勇敢又正義的人是你們自己。想一想你自己的初心,你和你的隊友每次對抗你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東西的危險的時候,你是為了什么?單純為了在這地下世界有份特權嗎?”
“我是一個人類,一個好人,我也是為了對抗那些東西而來的,我也有我自己必須完成的任務,我無意和你們做對。所以請放我走。”
就這?你就和我扯這些嗎?
黑衣男人感覺他就是在扯皮拖延時間,試圖等到負面效果結束。所以根本不對對方的話做出任何回應。
他沒有被激起半點表達欲,悄無聲息的拉近與路嘉木之間的距離,再度瞄準,直接連開兩槍。
熒光毛蟲已經蜷成一團,逐漸安靜下來,不再亂動。
路嘉木也沒有繼續做出出乎意料的行徑,這降低了黑衣男人瞄準的難度,兩槍都命中了路嘉木的腿。
路嘉木并不慌張,他想都不想就伸手直接將自己腿上的子.彈拔了下來。
他非常清楚,走到這么近才要開槍,肯定不是普通子.彈,恐怕又是麻.醉彈。
黑衣男人親眼看到他被打中,已經不再擔心。由于忌憚著對方超乎尋常的格斗和偷竊技巧,他并沒有靠近路嘉木給對方反敗為勝的機會,而是準備先看著他藥效發作徹底被放倒,然后直接抓緊時間去尋找另外一個跑出來的異常能力者。
真實被擊中后,如果他沒有抗藥性,將在一分鐘左右之后整個人被麻倒。本來他們身上還配戴著見效更快的□□,但由于目前083的效果還沒結束,所以無法使用。
“我知道你也是個好人,所以你必須讓我離開。”但即使被打中,路嘉木還是沒有停止說話,“我其實隸屬于……”
他要說他到底來自哪里了。
所以很多人,總是非暴力不合作的。
黑衣男人暫時停下腳步,將注意力短暫的停留在他身上。
但路嘉木話說到一半,卻生生變成了奇怪的噪音。
黑衣男人不遠不近的看著他:“你再說一遍?”
第132章 第 132 章
黑衣男人清楚的看到, 路嘉木再度做出了要說話的動作。
但是張開嘴后,吐出來的卻是一大串無意義的怪叫,根本不像是正常人能發出來的。
他到底在說什么?黑衣男人感到非常疑惑。這有點不同尋常,不過看起來也不太像是麻.醉藥過敏造成的副作用。
“你為什么, 突然不能說話了?”
黑衣男人仔細盯著路嘉木的嘴, 試圖通過他的口型讀懂他在說什么。
但最終, 黑衣男人只是能看出他發出的聲音對不上他的口型。
這似乎是一種,他們還不了解的全新異常現象, 也許和對方所在的組織有關。如果他們能抓住他,仔細研究, 也許這能成為他們所掌握的一種新的, 顛覆性的技術。
“你說的話我聽不懂。”黑衣男人問,“這個效果, 是永久的嗎?”
路嘉木搖了搖頭。
不是永久性的,是一種可逆的損傷,非常符合他們的需求。
但在暗自興奮的同時,黑衣男人的腦子里也轉過了許多其他問題。
這是一個什么樣的組織,對這樣能力奇特的異常能力者居然也能有如此強的約束力?他剛剛說他們是個自發組織, 可這樣看起來卻不太像。
以及這個組織是否還有更多他們不知道的技術?
作為政府牽頭的組織出的部門, 基地已經是目前各方默認走在異常事件處理最前沿的部門了。
如果這個陌生的組織比他們還要強大, 那為什么以前如此隱秘,從未有過任何行跡?
黑衣男人甚至產生了更可怕的想法:那些怪物們,會不會和這個組織有關?那只電磁怪物會不會就是他們放出來的?
這會不會是那個神秘組織第一次出現,就對他們發起的挑釁?
但緊接著,他又想到了這兩個人蠢到留在事發現場不走, 一下就被抓到了,現在還狼狽到像是兩條狗一樣被攆著跑的樣子。
……實在是不太像什么幕后主使。
他們會不會真的像他們所說的那樣, 就是單純在調查什么?他剛剛說的是不是真話?
一種能讓人說不出話的異常……
正在黑衣男人開始發散思維胡思亂想的時候,黑暗中再度傳來了細小的哭聲。
一個小小的身影不知從哪個角落中跑了出來,抽泣著一把抱住了黑衣男人的小腿:“叔叔,你不要這樣!”
是之前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的那個小男孩又跑回來了。
作為外勤隊長,黑衣男人對于基地中的異常當然都非常了解。小男孩一出聲,黑衣男人就已經想起他是誰了。
聽到他大聲喊自己叔叔,黑衣男人感覺自己腦子里有根筋在跳,一腳把小男孩踹了出去:“ 滾。”
被人踹開后,小男孩摔倒在地,哭得更加崩潰了。
但他很快又重新爬了起來,跑向路嘉木,拉住了他的手,哭著說:“哥哥我們快走……我們快走……”
路嘉木腿上的傷口已經不再痛了,甚至整條腿都已經失去了知覺變得麻木起來,顯然是藥效開始發作了。
但看到小男孩向自己跑來,路嘉木還是用力的在自己傷口上按了一下,被小男孩拽著跑了起來。
黑衣男人不遠不近的冷眼旁觀,等著他徹底被麻倒后再處理他。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沒有人欺負他,小男孩卻還是越哭越厲害,越哭越崩潰,吵鬧到黑衣男人差點出聲讓他安靜。
那一大一小跌跌撞撞的跑了一會后,黑衣男人的視野中再度出現了一個佝僂著身子的成年人身影。
那個人手里還拿了一塊防爆盾,小心摸索著前進。
黑衣男人緩緩露出一抹冷笑,收回麻.醉槍,拔出了另一只真槍。
他剛剛還在想去哪里能抓到第二位跑出來的異常能力者,擔心著083效果過去后難以和對方正面對抗。
沒想到這會對方就這么主動送上門來了。
他可能拿著防爆盾就以為自己在黑暗中是安全的。但是這么近的距離,子彈是能直接擊穿他的盾的。
現在想要他的命,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罷了。上層也沒有指名要留他活口的意思。
黑衣男人安靜的透過夜視鏡盯著他的身影,轉了轉手中的槍。
猶豫了一秒后,黑衣男人手稍微一偏,對著那道身影開了一槍。
悄無聲息的,子彈瞬間穿透了防爆盾,射入了俞冷的左肩。
俞冷一句臟話差點罵出來,但又生生忍住,立刻壓低重心想后退。
他能意識到自己受到了槍擊,但劇痛之下并不知道子彈是留在了里面,還是貫穿了過去。
就在剛剛,卡車里獨自坐了一會后,俞冷突然隱約聽到有人在說話,有點像是路嘉木的聲音。
已經很近了。
這讓他不在多猶豫,下定決心想要回頭找一下。可惜之前摸遍了整個卡車車廂,他都沒找到能用來照明的東西。
如果想要回頭,他只能憑借自己的記憶找回去。
還好在對方最初說了幾句話之后,并沒有立刻安靜下來,反而還傳來了陣陣愈演愈烈的哭聲。
順著那奇怪的哭聲,俞冷成功摸了過來。
借助熒光毛蟲的那點光亮,他能隱約看出路嘉木的狀態有些不對,而且那個小孩真的是哭的格外凄慘且難聽。
他正防備著附近有人,想要慢慢摸過去,沒想到還隔著這么遠就被人打中了。
俞冷剛向后退去,藏入轉角,就聽到黑暗中有個人嗤笑一聲,突然發話:“我可以放你們一次水,當做是我個人向你們的示好。”
雖然知道防爆盾根本擋不住對方的子彈,但是俞冷還是下意識攥緊了防爆盾,尋求著一點點安全感。
他縮在黑暗中,沒有應聲。
示好?示好就是見面先直接給我一槍嗎?
現在對于他最好的選擇其實就是拋棄路嘉木,自己立刻跑。
但是俞冷看著那個被熒光微微照亮的身影,感覺如果自己現在拋棄對方,就算自己能逃出基地,以后也可能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上一次失去隊友的感覺還歷歷在目,讓他時刻痛恨著自己的無能。
雖然路嘉木并不那么招他喜歡,但如果他現在因為懦弱放棄了對方,可以預見的,他會在剩下的人生里始終耿耿于懷。
俞冷做不出拋棄隊友的事情,所以沒有立刻逃走,但也沒有立刻出去的意思。
俞冷能察覺到在這片黑暗中,他失去的不只是他的視覺,還有異常能力為他帶來的那種奇怪感官。
不然他過來的時候不可能察覺不到這里還藏著一位偷襲者。
這種debuff總不可能是永久性的,他只要等著debuff的效果過去,就能夠逆轉現在的局勢。
“我的示好時間有限。”對面那個人又說,“你們兩個現在還活著,就是我最大的善意。我也能隨時收回我這份善意,所以我們最好長話短說。”
俞冷感覺他的威脅自己:如果我不友善就一槍爆了你的頭,但我友善,所以只是打穿了你的肩膀。但我還是能爆你頭的。
俞冷問:“你有什么要求嗎?”
“告訴我你隸屬于什么組織,外面還有多少人,你們掌握了什么核心技術,以及你們來到這里的目的。”
誰知俞冷奇怪的反問了一句:“什么組織?”
對面沉默了一瞬:“剛剛你的同伴可不是這么說的。”
俞冷順著他拖時間:“那他是怎么說的?”
“那你們還能有不同答案?”黑衣男人并不吃這一套,直接提著槍大步走了過來,“看來我果然不應該對你們抱有善意。”
俞冷立刻改口:“我們沒有任何組織,外面只有幾個人,來到這里就是為了調查那個電磁怪物。”
黑衣男人又重復了一遍:“你的同伴好像不是這么說的。”
麻.醉劑的效用已經逐漸發揮,路嘉木在昏沉和麻木中動了動嘴,似乎是想要說話,但真實發出的確實一陣奇怪的聲音。
俞冷看向只能看到輪廓的路嘉木,突然悟了:“我知道他說的是什么了。其實他說的和我說的意思差不多,只是表述不同,所以他被禁言了,而我沒有。”
黑衣男人似乎對這個答案比較滿意,停下腳步和他保持距離:“所以你們掌握的,是一種類似于屏蔽關鍵詞的技術?對于你們而言,這個關鍵詞是可以選擇的嗎?”
俞冷含糊的回答:“是也不是。我們什么也沒有掌握,只是在被世界驅使。”
被世界驅使?
真是一句奇怪的話,他是在暗指宿命論嗎?
黑衣男人皺眉沉思片刻,試探著問:“因為你們勘破了命運,所以必須在特定時間出現在特定地點?”
俞冷為對方的思路感到迷惑:“不是。”
黑衣男人繼續問:“那這是一個我不能知道的,關于世界本源的秘密?”
“可能是。”
雖然對方說的話就像是在打某種啞謎,但黑衣男人還是緩緩舒展了眉頭。
“之前你的同伴說了些話,讓我想到了些事情,有點想再給你們一次機會。”他轉了轉槍,開始向后退,“我現在可以暫時放過你們,如果你們之后能逃出去算你們能耐,如果你們被抓到我也不會幫你們。熄燈時說的話,之后我也不會再認。”
俞冷能聽到他的聲音越來越遠,但心里還是有點顧慮,擔心他是有什么貓捉老鼠的神經病惡趣味。
但俞冷現在被打中一槍,他能摸到自己在流血,可能耗費不起太多時間。
片刻后,他一咬牙,舉著防暴盾沖向路嘉木的方向。
黑衣男人站在遠處說:“我們一定還有機會再見的。這次放過你們,我的要求就是你們離開以后,必須繼續調查這件事。如果有什么重大發現,下次見面時也不能瞞著我。”
俞冷已經拽住了路嘉木,應了一聲:“好。”
黑衣男人見他跑進了自己的視野中,突然又開了一槍。
俞冷這次聽到了聲音,被嚇得手腳發冷。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后沒有感覺到疼痛,轉頭看向路嘉木。
對方除了有點站不穩要摔倒的樣子,沒有任何異常。
擔心是他身上的麻醉效果起來了,俞冷又在他身上摸了摸,確認了他也沒被打中。
不知道黑衣男人這一槍瞄的是哪。
漫無目的的隨手開了一槍后,黑衣男人透過夜視鏡觀察著對方被嚇到的樣子,很是愉快的說:“當然了,我還要求在你們離開后,必須做安分守法的人。你們的個人信息我都有,如果你們不安分……我隨時都能要了你們了命。”
第133章 第 133 章
俞冷拽住路嘉木, 跑向停車場的方向。路嘉木雖然還沒有被麻翻,但跑步的時候也是深一腳淺一腳,宛如半身不遂,速度不太快。
俞冷發現后, 一咬牙把路嘉木抱起來跑。
雖然對方并不胖, 但也是成年人身量, 這一下令他生生岔了大半口氣。
黑衣男人陰沉沉的說:“我會一直盯著你們的。”
俞冷本來想立刻回敬一句,但怕挑釁到對方, 沒敢說。
小男孩哭泣之余,也伸手拉著俞冷的褲腳:“哥哥……不要丟下我……”
俞冷不知道這個小孩打哪來的, 是什么人, 但就是因為這個小孩之前一直跟著路嘉木哭,才讓他這么輕松找過來的。
現在看這小孩哭的直冒鼻涕泡, 俞冷就簡單說了一句:“那你跟上我。”
黑衣男人也注意到他還帶著這個小跟屁蟲,但是卻沒有動手制止。他收槍站在原地,似乎對于小男孩不是很在意,只是說:“你們會再把他送回來的。”
俞冷沒有思考他話里的意思,帶著另外兩個人一路跑回了停車場。
找到那輛他拿了鑰匙的卡車后, 俞冷立刻把路嘉木放到了副駕駛位上, 綁好安全帶。
見到卡車, 小男孩終于不哭了,小小的一個人拼了命的往車上爬。
安頓好路嘉木后,俞冷從下面托了小男孩一把,然后爬上駕駛位,抱緊小男孩, 給自己也系上安全帶。
小男孩回頭看著俞冷,眼睛里亮晶晶的, 似乎在詢問著他接下來要去哪里。
俞冷深吸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手指,然后握緊方向盤。
基地的卡車和物資都是從電梯運送下來的,要想上去當然也必須得從電梯走。
不知道是因為傷口失血還是單純感到害怕,俞冷的雙手雙腳都已經冰冷了。
他瞄了一眼坐在旁邊似乎已經睡著了的路嘉木,偷偷在心里罵了起來。
他其實一點也不擅長主動去做過于冒險的事情。術業有專攻,冒險就應該交給冒險者去做。
但是現在,是對方逼著他去冒險。
俞冷發動卡車向后倒車,然后猛的撞向電梯門。巨大的撞擊下,電梯門雖然沒有被立刻撞開,但車頭已經陷了進去。
俞冷見狀,再度開始倒車。輪胎抓地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倒出了一段距離后,卡車又向著電梯門撞去。
卡車撞門的噪音過于響亮,在地下空間中蕩開陣陣震耳的回音。
這一層正在忙著抓捕其他異常的基地研究人員都聽到了這聲音,有不少離得近的都向這邊聚集而來,很快出現在了停車場。
他們開始攻擊卡車,試圖逼迫卡車停下來。
卡車的前后車燈都已經亮起了微弱的光芒,俞冷能隱約看到那些跑過來的人。
這種違法亂紀的事,真的不適合他……
他顫抖著手倒車撞向那些基地研究人員。所有人立刻四散開來。
俞冷麻木的一腳油門踩到底,調轉方向撞向電梯。
這一次,車頭深深陷了進去,將電梯門撞穿了一塊。
俞冷再度倒車,騰出了一小片空間,然后解開了安全帶,把副駕駛位上的路嘉木也拽了下來,一手抱著搶來的電腦,另一手抱著對方跳下了車。
基地的隊員為了防止被卡車撞到,已經躲遠了些,在不同方向緊盯著卡車那邊的動靜。
注意到有人跳下來后就立刻開火。
但由于俞冷幾乎是貼著卡車邊跑的,并沒有那么容易被命中。
見他已經下了車,一眾隊員們正打算追殺過去的時候,卻見到他們的隊長突然比了個暫停的手勢。
黑衣男人在隊員疑惑的視線中,語氣不善的說:“先不要去管他們了,既然已經跑出了我們的樓層,那就讓其他樓層去處理。你們先把我們這一層因為斷電跑出來的怪物都抓回去。”
其他隊員在自己的行動和隊長的指令之間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聽從隊長的話。他們都猜測著隊長可能因為083的副作用比想象中大,現在心情非常不好,誰也不想去觸他的霉頭。
他們很快回歸了抓捕出逃異常的行動中。在083效果結束之前,他們必須把所有異常都重新關起來。
黑衣男人沒有跟著他們往回走,而是自己走到電梯門旁,摘掉了夜視鏡。
那兩個人應該是跑進去了,現在再改主意想殺他們,也不過是對著里面開兩槍的事情。
但黑衣男人只是在被撞出的缺口旁蹲下了身,凝視著缺口后那明亮而深邃的電梯井。
他想摸一根煙出來,但基地內部是禁煙的。
其實那個奇特的異常能力者明明不是心靈系,有些話卻正確到仿佛是故意往他肺管子里戳刀片。
他的初心確實不是在這地下世界里謀求到一份特權,更不是為了被送往這個基地更深的地下。
他今年才27歲,能在這一層基地中成為管理層,成為外勤隊長,并不是因為他擁有強悍的異常能力,也不是因為他醉心權勢喜歡往高處爬。
只是因為在直面異常事件,對抗異常事件之中,曾經死去過太多的人,所以現在管理層輪到他了。他對那些異常總是深惡痛絕的。
他的初心也很簡單,就是一點點的英雄夢。
黑衣男人時常認為,當面臨難以想象的危險時,人們的命運就是一個共同體,而不應該存在太多的黨派之爭。
基地也好,那個神秘組織也罷,只要最終目標都是對抗異常事件,就可以算作是盟友。雖然是對方潛入在先,但對于上層“可以直接擊斃”這種判斷,他還是不敢茍同的。他感覺那些蠢貨們格局都太小了。
今天擊殺一個強大的異能者,明天對抗異常時就會少一個可靠的伙伴。所以“我是個好人”這種話,面對他的時候真的是一塊很好的免死金牌。
他的善意已經發放至此,至于那兩個人之后是逃出升天還是被抓走做研究,就和他毫無關系了。
**
俞冷將路嘉木抗在了沒受傷的那一側肩膀上,剛一進入電梯井,就注意到這個電梯井中格外明亮,而且電梯廂只在下方兩三層樓之外的位置。
俞冷固定好自己,勉強騰出一只手打開了搶來的電腦,瘋狂按電源鍵。
隨著遠離之前的樓層,電子設備的異常也有所回復。電腦終于對電源鍵產生了一些反應,屏幕略微有些發亮,顯然是正在開機。他小心的夾住電腦,試圖向下爬。
俞冷沒有去管那個小男孩,但只是扛著路嘉木一個人就已經令他筋疲力盡,幾乎要哭了。
他盯著下方的電梯廂,一咬牙問:“我把你扔下去,你要是摔殘了,你不會怨我吧?”
路嘉木正昏迷著,無法回應。俞冷就當他是默認了,仔細看了看后,將路嘉木直接扔了下去。
聽著下方傳來的撞擊悶響,俞冷盡可能不去思考對方有沒有在疼。他又回頭對小男孩說:“你也下去,看看他還好不好。”
小男孩小聲抽泣著點點頭,向下爬去。
失去了這兩個包袱,俞冷感覺自己好多了,再度去關注起那臺電腦。
電腦已經重新開機,正在恢復之前他預覽過的頁面。突然關機之前的數據也在恢復中,并沒有丟失。
俞冷看著快速跳動的代碼,感覺手腳的溫度又有點回來了。
突然關機前,他已經發現在更高權限的用戶手中,還有一個獨立的可以操控電梯的程序。這個設計也許是為了在發現電梯運行有什么異常的時候,能從外部暫停電梯。
現在他們只是封鎖了單個樓層,而不是整個基地,所以這個程序并未受到太多影響。
之前只差一步之遙,他就能黑進去了。還好數據沒有多少丟失,他再努力努力就能利用到這個設計了。
第134章 第 134 章
小男孩已經爬到了下方的電梯箱上, 過了一會后抬頭看向俞冷:“這個哥哥還活著。”
俞冷憋著一口氣,心不在焉的回應:“還活著就好。”
許久后,痛苦懸在半空中的俞冷終于看到了希望,整個人都變得更有精神起來。
成了!
基地監控電梯運行的程序成了他的嫁衣。
他立刻也開始向下爬去:“你抓穩了。”
“嗯。”小男孩點點頭, 伏低身子抱住了路嘉木。
下方電梯傳來“叮”的一聲輕響, 然后開始向上運行。
俞冷夾著的那臺電腦上彈出了對話框, 警示著檢測到電梯出現了非授權承重,詢問是否停止電梯運行。
好家伙, 這么一點重量變化都能檢測出來?
俞冷立刻在屏幕上劃了劃,關掉了對話框。
緊接著向下看了一眼:“把他往邊上挪挪。”
小男孩得到指令, 嗯了一聲, 非常聽話的把路嘉木往邊上挪了挪。
俞冷也趁著電梯剛啟動,從上面一躍而下, 落到了路嘉木旁邊。
這種巨型的電梯其實相當穩,就算突然有人跳上來也不會有多少震動。但俞冷抱著的那臺電腦上還是出現了警報對話框,提示著存在未授權承重。
俞冷再度伸手在電腦上劃了劃,刪除掉了對話框。
他又喊小男孩過來幫忙打開廂體的通風口。最終在電梯徹底到達樓頂前,三個人都擠進了電梯廂里。
電梯中, 女聲播報響起:“叮!您已抵達一層, 請刷卡離開。”
見一路上來如此順利, 現在又聽到這個提示音,俞冷整個人都松懈了下來,捂著肩膀差點原地坐下。
而且從最開始停電到現在,已經過去了10分鐘,屬于他的能力正在慢慢回歸, 就算和人發生正面沖突他也已經有反擊之力了。
俞冷從口袋里拿出了一張之前搶來的基地人員工作卡,在刷卡處刷了一下。
基地的一層就是一個破舊的修車廠, 看起來破破爛爛,占地面積也不大,可以說是與他們的地下基地毫不相關,非常能掩人耳目。
整個修車場中,只有幾個員工坐在那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反正看起來不太像是修車。
俞冷不敢把他們當成簡單的修車工,立刻用自己的精神去觸碰從他們身上蔓延出來的透明細線。
一眾員工都看向電梯的方向眨了眨眼,但似乎并沒有什么發現。
俞冷在修理廠中環視一圈,找到了一輛似乎勉強還能開的汽車,于是從工作人員手中搶來了這輛報廢汽車的鑰匙。
他走回來抱起路嘉木,想直接開車走.
但是車鑰匙插進鎖口后卻卡住了。俞冷一用力轉動,鑰匙就直接斷在了里面。
小男孩不知道犯了什么病,看到鑰匙斷了,就仿佛受到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又開始哭起來。
仿佛不是俞冷拿的鑰匙斷在了鎖口里,而是他自己拿的鑰匙斷了。
俞冷:?
想到了自己還不清楚這小男孩是什么來路,俞冷輕輕將手附到了小男孩的手背上。
屬于小男孩那為數不多的記憶瞬間涌入了他的腦海。
俞冷的臉突然變黑了。
這個小男孩確實是有異常的,他的異常就是異常倒霉。
他可以影響到身邊一定范圍內的事件概率,讓不幸的事件發生的幾率大幅上升。屬于可以操控概率的異能者。
由于他的家人發現只要靠近他就會變得異常不幸,做什么事情都會失敗,他簡直就像是個人形厄運機,所以開始四處尋求改變厄運的方法。
因為他們走到哪里哪里就會有離奇的事情發生,最終被基地發現了這個異常并收容。
由于他除了比較倒霉以外也沒有什么殺傷力,而且年紀還這么小,基地出于人道考慮,對于他的管理就比較松,在他不影響基地運作的時候還會放他出來玩。
難怪那個人最后要說“你們會再把他送回來”這樣的話呢。這個小孩確實不好一直帶在身邊。
小男孩似乎察覺到了俞冷態度的轉變,拉住他哭泣著說:“哥哥……你不要丟下我……”
現在光線變好,俞冷才注意到這個小男孩有一對大大的鴛鴦眼,一只眼睛是棕色的另一只是淺藍色的,看起來非常漂亮,一開始哭就像只委委屈屈的小奶貓。
他動不動就哭可能是因為這份異常能力的原因。仔細想想,如果有人知道自己總是會為身邊人制造厄運,那之后無論再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都很容易聯想到是自己制造出來的。
俞冷問:“那你離開這里,打算去哪?”
小男孩抽泣著說:“我想……我想去找媽媽……”
俞冷粗略讀取過他的記憶,他生活在基地中的這幾年從來沒有人來看過他,而對于進入基地前的記憶卻不太清晰。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家人也不怎么喜歡他。
俞冷在立刻丟下他和帶著他離開之間糾結了一下,最終還是覺得直接把小男孩扔了過于殘忍,于是說:“好,我帶你走,但是你先離我遠點。”
小男孩聽到他說要帶自己走,也不對他的嫌棄感到委屈的了,立刻走出去了很遠。
基地附近不宜久留,俞冷再度物色了一輛破車,從員工手里搶來了車鑰匙,又在那幾個人身上摸到了打火機。
這次沒有小男孩在身邊,他插鑰匙點火一氣呵成,很快就把車開出了修理廠。
俞冷把車停在隱蔽的角落中,一邊等小男孩自己跑過來,一邊薅了把枯草用打火機點了。
等到枯草燒成灰,他死馬當活馬醫的胡亂灑在了肩膀的傷口上,然后直接上車繼續開。
小男孩蜷縮在后座上,乖巧的盡可能離他最遠。
但是車開了才幾分鐘,就突然爆胎,不知道是因為車本身就破還是因為什么。
小男孩感受到車輛的顛簸,又開始小聲抽泣起來:“哥哥你不要扔掉我……”
基地所在地的選址非常偏僻,除了它地面部分用來偽裝的那個突兀修理廠以外,視野所及都是沒有人煙的荒地。
又行駛了一會后,車徹底開不動了。
怕再被人從后面追上來,俞冷只能拽著路嘉木下車,帶著小男孩徒步尋找能藏身的地方。
小男孩盡可能遠的跟在他們后面,但是越哭越兇。
俞冷開始的時候嫌他吵得人心煩,叫他閉嘴數次未果后,不知道是因為覺得抱著的人太沉了還是傷口太痛了,或是心里過于委屈,俞冷居然也跟著哭了起來。
半個小時后,路嘉木慢慢睜開了眼,整個人看起來恍惚又無力,渾身軟軟的。
俞冷已經哭完,這會看到他醒了,就陰陽怪氣的說:“我以為你惹了麻煩,打算長眠不醒了呢。”
路嘉木眨了眨眼,先試探性的發出點聲音,見沒有變成奇怪的叫聲,才開始說話:“沒有。對不起。”
路嘉木發現俞冷在生氣,長舒一口氣:“我本來沒打算惹麻煩,但是他們說要關著我不放。我突然失智,連累你了。”
聽他這么認真的道歉屬實難得。俞冷心里的氣消了大半。
卻聽路嘉木又說:“不過他們居然有能暫時屏蔽異常的能力,雖然有點敵我不分,但看起來確實非常有用,也許這個東西可以幫到我們。你有看到這項研究嗎?”
怎么會有這種人?之前差點被人抓走做研究,現在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在想竊取別人的商業機密嗎?
不過以俞冷對他的了解,感覺他這樣想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因此沒有再度被氣到。
“沒有,我當時沒有閱讀這種資料的權限。我本來從他們那里拿出來了一臺電腦,但可能是有自毀程序,離開基地的范圍后已經數據清空了。”俞冷瞄了一眼不遠處的小男孩,冷笑著問,“你知道你帶出來了個多大的麻煩嗎?”
聽說自己是麻煩,小男孩又低低的哭了起來。
聽到這個聲音,路嘉木不用看都能知道對方說的是那個基地里的小男孩了。
路嘉木歪了下頭,有氣無力的說:“應該不是大麻煩,如果是大麻煩你早就把他扔了。”
聽了一會,想到當時在基地里也沒弄清楚對方異常在哪里,路嘉木又問:“他的異常是他會一直哭嗎?”
“不是。”俞冷回答,“他的異常是他是個倒霉蛋。離他太近會倒霉。”
原來是概率上的異常能力。操縱概率的能力他們之前也見過,那本強悍的概率規則書令他們記憶猶新。
路嘉木下意識認為小男孩是個種子選手。
“那他能控制一下自己嗎?”
俞冷很遺憾的挑起眉毛:“不能。”
“最好還是讓他自己回去。”
可能是因為共情到了小男孩心里的委屈,俞冷對于小男孩產生的同情有點過剩,搖了搖頭:“現在讓他回去,他也未必真的會乖乖回去,再加上他不認路,可能會死在半路。”
想到路嘉木曾經表現出的精湛縫紉技巧,俞冷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我非常幸運,當時我走進他的射程范圍里了,但那個人沒想直接殺我,而且子彈也沒留在里面。但我的傷口之后又撕裂了,需要縫合。”
他的肩膀前后都糊了一層黑乎乎的東西,應該是草木灰。可能勉強止住了一些血,但只要一動還會有血滲出來。
對于當時發生的事情,路嘉木還有點印象。
路嘉木揉了揉額頭:“我們得快點去醫院。”
俞冷搖頭:“這里太偏,根本沒醫院。而且我們現在去醫院,搞不好會被抓到。再被抓回去,沒準就直接進實驗室了。”
正經醫院,不可能老老實實給人治槍傷。
路嘉木知道他想讓自己幫他處理傷口,感覺他是人傻了:“我其實并不擅長縫活人,這里也沒有工具。而且這種傷口不能直接縫上的吧?”
“附近可能還有住戶。”
路嘉木還想說點什么,俞冷卻提前把他看穿了:“做手術的精細活,別人做手術的時候我是不能控制他們的。”
路嘉木收回想問的話,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小瓶藥遞給了俞冷:“他們可能以為我要吃這個藥,所以檢查后給我留下來了。你吃一點,然后我們去找個小醫院。”
俞冷接過小藥瓶,看到瓶子標簽上寫的“止血敏”,感到很奇怪:“哪來的?你還吃這種東西?你內出血?”
這是上個世界在列車上搜刮到的藥,因為當時每次都是路嘉木喂給他吃,所以就隨手帶在了身上。
想必對于對方來說,那段痛苦的記憶還是不要回想起來為妙。
路嘉木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問。
俞冷瞄了眼說明書,按照用量吃了幾片:“你太重,我實在是扛不動你了。既然你現在已經醒了,我們就快點準備走吧。”
路嘉木瞇了瞇眼,坐在原地深呼吸幾次后說:“我沒問題了。”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站起來后,路嘉木才發現自己有一邊腿幾乎動不了了。他自己沿著腿骨捏了一遍,發現好像是骨折了。只是麻藥勁沒完全過去,所以他感覺不到疼。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俞冷看他在檢查自己的腿,也沒有再提之前發生的事情,只是干巴巴的催他快點走。
兩個人互相架著,沿著公路一點點往前挪動。小男孩遠遠跟在后面,不敢靠太近。
好在天黑之前,終于有輛吉普車路過了這條公路。
兩個人立刻揮手試圖攔車。
那輛車途經他們那時候放慢了車速,似乎是在觀望,但很快就停了下來。
車上的人無視了他們兩個人滿身狼狽還有血跡,突然放下車窗熱情的招呼著他們上車。
路嘉木注意到吉普車上拴著一個小帆船樣的東西,應該是車主外出郊游時準備的水上玩具,于是對俞冷說:“不要讓那個小孩上車。”
俞冷也是這么想的。如果讓小男孩上車,車可能會面臨某種未知風險。
片刻后,車主一家把小船放了下來讓小男孩坐,又用繩子把小船連在了車后。
車一開起來,小船在后面被拖著跑。小男孩又新奇又害怕,感覺這像是某種游戲,人都不哭了,小心的縮在了小船內。
一路上除了小船被拖翻了幾次以外,沒有發生什么其他太大的意外。他們順利進了城。
進入市區后,兩個人礙于滿身臟污活像乞丐,更加不敢拋頭露面。
俞冷先讓車主拿著那個已經被清空了數據的筆記本電腦去二手電腦鋪,換了點錢出來。
他們并不敢去正規大醫院,但好在車站的站牌上,貼了些野路子診所發布的割痔瘡小廣告,為他們提供了這座城市中,一些不太上的了臺面的小診所的確切聯系方式。
拿著車主的手機,路嘉木搖下車窗仔細看了看那些廣告,然后依次按照上面的號碼撥通了過去,含糊的詢問對方是否愿意處理外傷。
很快,他就聯系上了一家愿意處理外傷的小診所,并詢問清楚了對方的位置,敲定了問診時間和藥費。
車主立刻換了條路走,開進了城中的某條小巷內。
下車前,俞冷感覺自己也不是那種缺德透頂的人,把賣電腦的錢留了一部分給車主,用來補償他那已經磨穿了底的小帆船。
為了防止小男孩制造厄運,俞冷讓他先和小破船一起在這里等著。
而在小巷的盡頭,一個行跡猥瑣的胖子已經早早就等在了那里。
見到兩個臟兮兮還疑似帶著血污的人一瘸一拐的走過來,胖子一點也不覺得意外,還熱情的問詢他們:“您二位就是剛剛打電話過來的人吧?”
俞冷本來還有點緊張,擔心對方會報警。但看到這個胖子之后,他卻從對方身上讀出了一點沾沾自喜的感覺,這令他感到非常莫名其妙,眼角一抽。
路嘉木毫無內心障礙的回答:“對是我們。”
胖子轉身引路:“您二位跟我來吧。”
胖子是黑診所的主治醫師,平時除了發割痔瘡廣告以外,對于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也略有涉獵。
這么晚了突然打電話過來,又含糊的問處不處理外傷,雖然沒有明說,但想也知道是混混們的那點破事。
不然有正經傷,為什么不去正經醫院?不外乎是怕被看出傷口有問題,醫院報警。
一般的黑診所怕招惹是非,也怕不慎治死人,都不會去管這種事。
但是他不一樣,他自認自己醫術高超,什么病都能治,什么錢都敢賺。
胖子將他們引進了破舊老樓內的一間小房間里。
不大的小房間內擺滿了醫療設施,琳瑯滿目,有個穿護士服的女人正在里面整理器械。
看到有人進來,她立刻迎上來,首先注意到了傷的最明顯,走路一瘸一拐的路嘉木,連忙柔聲問:“您是腿受傷了?”
路嘉木點點頭。
護士走過來小心的檢查了一下,發現他腿上有兩個小傷口,但是看不出是怎么弄出來的。
她沒有過度關注這種小傷口,而是更在意令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原因:“是不是骨折了?”
胖子立刻接話:“我給你先把骨頭接上,打點石膏?價位合適。”
他說著指了指貼在墻上的收費明細。
路嘉木沒想到這胖子居然是個全才:“你還會正骨?”
“會。怎么不會?”胖子對自己豎起拇指,“祖傳手藝,六代傳承。”
路嘉木審視他片刻,露出一抹微笑:“你最好真的會。”
胖子敏銳的從對方的微笑中察覺到了威脅,好像赤裸裸的在對他說:如果你騙我,我單腿跳著都能擰斷你的脖子。
這人可能是個狠人。
不過能半夜跑來黑診所處理外傷的,一般也沒有哪個不是狠人。
“您放心。”胖子自信滿滿,又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打了石膏不能碰水,要不你現在先去洗個澡?”
是個好主意。路嘉木看了俞冷一眼,俞冷點點頭,他就說:“謝謝,有換洗的衣服嗎?”
“有,病號服。不過是另外收費的。”
“好。”
見路嘉木同意了,胖子立刻指揮護士去拿病號服,準備先賣出去一套衣服。
路嘉木進了衛生間,俞冷就坐在手術床上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們。
胖子想過來檢查一下他的傷口,但由于俞冷并不太信任他們,所以被拒絕了:“我等他先出來。”
胖子對此感到十分無所謂,猥瑣的笑著搓了搓手:“沒問題,沒問題。不過咱們這里都是先付款,后治療的。”
俞冷把賣電腦的錢拿出來遞給他:“自己數夠不夠。”
胖子立刻說:“夠了夠了。咱們這里收費清楚,和那些個黑診所不一樣,多了的錢之后還會再退還給您。”
路嘉木很快洗漱完,穿著嶄新的病號服出來了。
有了金錢的驅使,胖子分外熱情的過來接骨。
雖然不知道這份手藝到底是不是六代傳承,但是看起來真的蠻專業。
胖子見他接骨的時候一聲不吭,暗想這人確實狠。
不過他只是個黑醫生,病人怎樣與他無關。他一邊指揮著護士忙前忙后一邊陪笑著又多開了一瓶鈣片:“小兄弟,以后可要多補鈣,不然這骨頭一摔就斷。”
兩人合力,很快打好了石膏,胖子又貼心的給他準備了一副拐杖。
路嘉木沒有立刻嘗試走動,而是抱起手臂繼續坐在原地盯著他們。
雖然他換上了病號服還打了石膏拿著拐杖,但胖子感覺這個狠人氣勢上一點也沒有輸下去,盯著自己的時候還像一只背后靈一樣。
兩個人又走到了俞冷面前,打開了小手術臺上的手術燈。
俞冷此時非常狼狽,流到衣服上的血已經干涸在了身上,不能一下揭開,肩膀處還有奇怪的黑褐色東西。
胖子本來想打趣他兩句,但又忍住了,正兒八經的問:“是草木灰嗎?”
俞冷點點頭。
胖子拿著鑷子和剪刀小心的把他傷口附近的衣服剪碎,又拿了棉花開始慢慢清理污漬。
隨著草木灰和干涸的血液被清理干凈,胖子看清了他肩膀上的傷。前面進后面出,一個貫穿傷,還連帶著點撕裂的地方。
胖子的冷汗一下就下來了。
這個好像……這個好像不是普通創口?
胖子原本以為他們是你捅我一刀我捅你一刀的簡單故事,但現在看來顯然并非如此。
雖然他沒有見過真正的槍傷,但他就是覺得這個創口像是槍傷。這是個很棘手的病人,搞不好會連累他的黑診所。早知道不接了。
不過這個事情還不足以讓他想要去報警。
俞冷正看著他,路嘉木也在后面盯著他。胖子雖然覺得壓力山大,但還是裝作什么也沒看到,一副十分正常的樣子:“是摔倒被戳穿了嗎?”
俞冷立刻點頭:“對。”
胖子深吸一口氣:“倒也不是很厲害,只需要清理一下創口,消消毒,裂開的地方縫一縫,包扎包扎就好了。小手術。”
他說完就叫護士快點去準備好醫療器械。
在狠人面前,胖子不敢怠慢,清理創口的時候仔細無比。一直到后半夜才徹底包扎好。
俞冷也換上了新的病號服,身上其他地方被血漬污染的地方已經用棉球擦干凈,整個人都干凈整潔起來。他一直到現在才終于松了口氣。
胖子擦了擦冷汗,詢問他們需不需要輸液。
路嘉木一直在后面全神貫注的盯著看胖子和護士,提防著他們突然想不開去打電話報警,以及看著他們的處理流程,這會也已經開始犯困。
俞冷立刻說:“不用了。”
胖子點點頭,拿出了一盒口服消炎藥,然后開始一項一項的列收費明細,護士在邊上用計算器算著。
算好后,胖子腆著猥瑣的笑容把單子遞過來:“給您看看。”
路嘉木拿過單子掃了一眼,示意沒有問題后,胖子就開始點錢,找了他們些零錢回來。
兩個人拿好藥,立刻離開了這間黑診所。
一直被路嘉木那種如有實質的目光盯著,胖子也過的相當不舒坦,一直謹小慎微,不然感覺自己出一點小錯都會被對方看到,并惹怒對方出來。
現在終于大賺一筆還送走了瘟神,他也由衷感到高興起來,送兩個人出門后還在熱絡的說:“我們家收費合理,童嫂無欺,下次有需要再來!”
兩個人沒有理他,急急的下樓走進了漆黑的小巷中,快速離開了黑診所。
巷子里的小男孩一直聽話的等在原地,沒有走,發現他們兩個人出來后就抱著小破船遠遠跟在了兩個人身后。
之前他們隨身攜帶的物品都被基地沒收了,沒有手機沒有身份證也不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只能像乞丐一樣露宿街頭。
俞冷攥著黑醫生找回來的零錢,低著頭走進一家24小時便利店,買了三份飯一瓶水,以及一張城市地圖出來,把其中一份飯分給了遠遠等著的小男孩。
小男孩想要掰開竹筷子,但是筷子一掰就斷了。不過他似乎對于會發生這種事情習以為常,這次沒有哭,就用斷了的筷子扒飯。
俞冷吃完飯后,就著礦泉水吞了片消炎藥,然后把地圖展開攤在地上。
他仔細看了看,用筷子不太確定的在地圖上點了幾下:“我在電腦上看到他們記錄過包括我們在內的,四起有關于電力異常的事故,好像就在這幾個地方。”
緊接著,他轉述了一下自己當時預覽到的案件詳情。
路嘉木聽完,叼著筷子問:“他們有什么共同之處?比如是不是一個學校的學生。”
俞冷搖頭:“肯定不是一個學校的,他們共同的地方好像只有未成年,和正在進行娛樂活動。”
那他們就只是發現了這個怪物厭惡小孩玩游戲。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什么有用的東西。
路嘉木想了想說:“四起事件,間隔都是一周左右?”
俞冷點頭:“對。”
“雖然看起來都是隨機發生的突襲,但我覺得應該還是可以有某種方法能預測到的。不然我們也不會剛一來就目睹了一起事故。”
“嗯。”
“這次如果說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就是我們四個人沒被送到一起。也許之前我們四個的位置其實很近,但現在也沒法立刻找回去。”
網吧里有人被電死的時候,他們連大門都沒出去過,就被基地研究人員抓走了。為了防止他們認路,沿途一點外面的環境都沒讓他們看到,所以兩個人即使知道了網吧的大致位置,也找不回去。
更何況網吧邊上有可能正有人盯著。
“但我覺得更有可能的是她們兩個被送到了下一次會發生事故的地點。”
“如果現在就能找到她們,我們兩個也不會這么慘了。”俞冷嘖了一聲,“他們似乎會監視電網,但等到事情已經發生我們再過去,應該就晚了。”
“嗯。”路嘉木其實對基地還有所惦記,“除了監控電網,他們那個可以暫時阻斷異常能力的東西也非常好用,如果他們能拿出來會對我們的幫助很大。我還記了個聯系方式。”
“你自己想找死就不要帶上我。”
路嘉木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地圖上,在俞冷之前點過的位置上又劃了幾下,最終點在了趨近于幾起事件中心的位置:“以前聽說人犯罪的時候,會優先選擇在自己心理安全范圍內的地點,怪物說不準也有這種想法,下次還會選在這附近。不如我們明天打印一些尋人啟事,去這附近貼?”
眼下他們沒有手機,也不知道另外兩個人的聯系方式,貼尋人啟事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了。
但俞冷還是有點顧慮:“那些人沒準也在那附近,我們貼尋人啟事的時候不會被人抓到吧?”
路嘉木看了一眼遠處舔飯盒的小男孩:“讓他去。”
俞冷感覺讓那個倒霉蛋去,他們才會立刻被抓住。
路嘉木又在地圖上點了一下,改口:“我們現在其實也不知道那兩個人具體在哪,需要發傳單的地點還挺多的。既然他容易倒霉,那就讓他自己去這邊發,我們去另一邊好了。”
俞冷感覺非常有道理。基地發放到外面游蕩的外勤人員數量有限,要是倒霉蛋擅長引雷,把所有人全吸引走了,對于他們才是最安全的:“那尋人啟事上寫什么?”
路嘉木略做思考,用筷子在地上畫了一個類似于鐘表的圖案,但表盤上只有一根指針:“未免引人注意,就不要寫詳情,畫個這個吧。既不顯眼又很明確,她們如果看到一下就會明白。”
“至于在哪見……明天去那邊再看看,選個公園或者超市。”
他畫的表盤就像是小孩子隨手畫的似的,確實很不顯眼。
俞冷又提示他:“我們錢可不多了。”
路嘉木安慰道:“就算去偷,去搶,去街頭賣藝,我們也不可能餓死。況且我們可能很快就找到她們了。”
快速敲定好所有細節后,俞冷打了個哈切,把地圖折好收了起來,靠著橋洞閉上了眼。
在黑診所那里打的麻.藥還沒過勁,現在他的肩膀不是很痛,正好趁天亮前趕緊睡一覺。
路嘉木的腿則已經開始痛了,無法入睡,于是抱著拐杖注視著橋洞外。
凌晨時分,公交車剛開始運行的時刻,路嘉木就又把俞冷和小男孩都叫醒了。
三個人坐上車,向著更靠近市中心的方向出發。
到了之前那四起事故發生的位置附近后,他們就又下車了。
兩個人把小男孩留在外面,先去超市買了紙筆和膠帶,然后好聲好氣的賣可憐向店主要了個店里座機的電話號碼,并告知了對方下午可能有人會來電話,讓他幫忙記一下。
店主看他們兩個都穿著病號服,還有個人拄了個拐,又聽說他們是進城和家人走丟了,正在找人,連手機都買不起,也很是同情他們,同意了他們的請求。
俞冷臨走前又賣了三個包子,出來后把剩余的零錢分了二十塊給小男孩,又把紙筆地圖和包子交給他,教會了他畫傳單后將他帶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你自己選一個方向去發。你就選你喜歡的地方隨意走,隔一段距離貼一張就行,晚上再回來。注意別讓別人抓到你。”
看到俞冷分了東西和錢給他,還請他去做事,小男孩貓似的眼睛亮亮的,猶豫了一下后就選好了方向,拿著紙筆一路小跑了過去。
俞冷看向路嘉木:“你也選一個?”
路嘉木拿過紙筆也選了個方向出發。
俞冷見他們都走了,自己一邊在紙上畫表留電話號碼,一邊走上了最后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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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跑了一會后,很快就盡職盡責的在紙上畫了塊表,又留了個電話,隨手貼在路邊。
這是他第一次一個人在外面跑,不同色的貓眼里滿是興奮,很快又畫了一張畫貼在了墻上。
歡快的跑著跑著,他突然注意到了幾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小孩正背著書包被家長帶著在路上走。
小男孩謹記俞冷的教導,怕被發現,立刻躲了起來,但遠遠看著那些人的眼神中滿是羨慕之情。
那個哥哥沒有具體說讓他去哪里,只是說他喜歡哪里就去哪畫。小男孩想了想,一邊畫一邊隨手貼一邊跟在了那些小孩的身后。
第135章 第 135 章
小男孩一路跟蹤一路貼, 最終看到那些小孩被家長牽著手送到學校門口,排著隊進了學校。
小男孩見狀十分艷羨,徘徊在學校附近久久不愿離去,想要觀察里面的同齡人在做什么。
觀察的同時, 他也并沒有忘記俞冷交給他的任務, 在學校邊上沿路貼起了廣告。
雖然小男孩自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 但是學校的門衛早已注意到了這個鬼鬼祟祟的小孩。只不過看他只是個孩子,又沒有穿學校的校服, 看著也不怎么眼熟,門衛就沒有理他。
可這會看到他開始在學校邊上亂貼東西, 門衛就坐不住了。
小男孩見自己被發現了, 擔心對方是來抓自己的,立刻轉身就跑。
門衛本來想揪住這個小孩問個清楚, 但剛站起身,就左腳絆右腳,從門衛室里摔了出來,在那幾節臺階上摔了個狗吃屎。
他完全沒想到自己會在熟悉的環境里跌跟頭,整個人都摔傻了。
真倒霉!等他咬牙站起來, 小男孩已經跑沒影了。
門衛走出校門環視一圈, 把小男孩胡亂貼在那里的紙一把揪了下來。看到上面的小兒涂鴉, 以為是誰家小孩不上學閑得慌,隨手揉了揉扔進了垃圾桶。
小男孩偷偷目睹著一切。眼看門衛又一瘸一拐的進了門衛室,小男孩也沒有立刻回去。
他在學校邊上跑了一圈,才再度來到學校正門前。
參觀了一圈后,小男孩注意到學校的外墻上展示著不少其他小朋友的繪畫。那些畫給予了他靈感。
小男孩眨了眨眼, 盯著手中的馬克筆陷入了茫然。
他能在紙上畫,當然就也能在墻上畫。而且畫在墻上又省紙又不會被人撕走, 高效多了。為什么字還要寫在紙上呢?
小男孩挑選了一面白白凈凈的墻,開始在上面不斷畫鐘表,然后留下電話號碼。他一邊畫,一邊用艷羨的目光觀察著校園內的場景。
等門衛再次發現的時候,小男孩已經亂七八糟的畫花了一大片墻。
門衛看他正賊眉鼠眼的盯著自己這邊,被氣的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幾乎立刻跳了起來。他一邊一瘸一拐的跑過來,一邊怒罵:“你個小崽子!”
小男孩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這么兇,差點被嚇哭出來。但見他似乎想要來追自己,小男孩再度抱著紙筆開始逃跑。
門衛在后面一腳深一腳淺的追著他,但是沒追出兩步,平日里都蓋的好好的井蓋卻在門衛踩上去的時候突然翻車了。
“淦!”
門衛大叔差點一下掉井里。好在他雖然年紀大了但依然身手敏捷,用力往前一撲,咔噠一聲脆響,他雙手撐地勉強逃過一劫。
但除了之前就摔傷的腿以外,現在他的手腕處也傳來陣陣劇痛,已經肉眼可見的腫起來了。
怎么會有這種事?!
一大早就如此不順,門衛的內心已經崩潰。
他只能趴在地上,盯著被畫花了的白墻開始罵:“瑪德!新刷沒兩天的墻啊!有媽生沒媽教的小畜生!別讓勞資抓到你!”
然而無論他如何嘴臟,被畫花了的墻也不會重新白回來。
最終,他還是在圍觀路人的幫助下才從地上爬起來的。
這一天,寇曼來到學校沒坐一會,就聽到外面有吵吵鬧鬧的聲音。
她本來也無心辦公,多留意了一下外面的動靜。
過了一會,又有剛到的老師走進辦公室。寇曼向他打聽:“外面發生什么了嗎?怎么這么吵。”
“聽說是今天有人在校外的墻上涂鴉,我走的遠沒細看,也不知道畫的是王八還是什么。門衛大哥去追,結果正好踩井蓋上。井蓋翻了,人差點掉進去,現在已經進醫院了。真倒霉啊。”那個老師把書包放到座位上,說,“還好踩翻井蓋的不是學生。發現這么大的安全隱患,校領導正在找人來處理呢。”
寇曼也跟著感慨:“確實,萬幸是大哥發現的。要是學生踩中就掉進去了。”
那個老師又抱怨:“剛刷的墻,弄的跟長了一片癬似的。也不知道誰這么沒素質。”
寇曼隨口應了兩聲。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她就成為了這所學校的一名教師。她找遍了整所學校,都沒有找到另外三個人的蹤跡,顯然是走散了。
她開始的時候還以為自己孤身一人又進入了一所鬼校,每天都在仔細尋找著這所學校的異常之處。
但警惕地觀察了一陣后,她卻發現學校里的人都非常正常,這兩天的生活也非常平靜。
平靜到就像是被扯入那件事之前的生活一般。如果不是因為周圍的人她都不熟悉,以及她過大的力氣,就仿佛之前的經歷都是一場詭異的夢。
而時空之輪只發布了一個關于找到并制服電磁王的任務,然后再沒有什么其他提示。
她連電磁王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這一切令人感到非常迷惑。
一無所知,讓她開始有些草木皆兵起來。對于身邊哪怕一點點的異常跡象都十分重視。
寇曼站起身,和同事打了聲招呼后離開了辦公室。
此時的校門外,幾位校領導正守在翻車的井蓋邊,警示新到校的師生們不要踩到。
但寇曼的注意力卻并不在那個井蓋上。她直勾勾的看向了墻上的那些涂鴉。
雖然丑陋又潦草,但依然勉強能看出那是一個只有一根指針的奇怪時鐘,下面還留了一個電話號碼。寇曼看到這個,立刻聯想到了時空之輪。
她在這里等了兩天,完全沒想到線索居然會以這種形式明晃晃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個是他們畫的嗎?他們就在這附近?
可這個畫的位置怎么這么矮。他們是蹲著畫的嗎?
寇曼暗自有些激動,立刻走向校領導們。
“小曼。”校領導看到她,點點頭笑著打招呼,“小心些,別踩到井蓋。”
寇曼應了一聲,盡力裝作若無其事的問:“新刷的墻怎么變成這樣子了,真缺德。亂涂亂畫的人抓住了嗎?”
“沒抓到,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校領導嘆口氣,“只能重刷一遍了。”
寇曼和領導寒暄之余,又看了一眼被畫的宛如長了癬的白墻,把上面寫的電話號碼記了下來,然后匆匆和領導口頭請了個假。
校領導“誒”了一聲,想把她叫住問她要去做什么,但是寇曼已經在他開口前跑開了。
一離開學校附近,寇曼立刻撥打了墻上寫著的那個電話號碼。
幾聲撥號音后,對面被一個中年男人接了起來:“便利店。”
寇曼有點疑惑:“……您是?”
對面的人也疑惑了,嘀咕一句“是你打來的啊”后,很快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問:“您是在找人嗎?兩個小伙子。”
寇曼快速“嗯”了一聲,對面就問:“那您叫什么名字?”
寇曼猶豫了一下,仔細思考著會不會有什么坑自己的地方。
不過就算有坑,她也無所畏懼。她如實回答:“寇曼。”
“沒錯。”中年男人印證好答案,變得熱絡不少,“他們說你可能會在下午打電話過來,沒想到你上午就打過來了。他們說如果你打來電話,就讓你來我這邊找他們,我這里的地址是……”
寇曼立刻在地圖中搜索他說的地方,發現對方的便利店離自己不遠,打個車一會就能到。
半個小時后,寇曼根據導航來到了便利店。
看店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里面看著電視,聽到門被人推開,回頭看了一眼。
寇曼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便利店后,走上前禮貌的打招呼:“我是剛剛打來電話的人。我想找人,請問他們在這里嗎?”
“哦哦。來的真快。他們兩個剛走才幾個小時,說可能晚上回來。”中年男人搖著扇子,“今天早上他們過來的,說進城后和家人走丟,錢也被偷了,買不起手機,問什么也說不出來,就說想讓我幫幫忙。我看他們可憐,就給他們寫了我這里的座機號,想著幫幫他們。”
寇曼感覺這個描述有點奇怪,而且那兩個人現在也不在這里。
她擔心這里面有什么陷阱,于是謹慎的詢問:“我家里確實丟了人,挺著急的,看到尋人啟事就找過來了。但不知道是不是找錯了,您能描述一下那兩個人的樣貌嗎?他們提過我的名字?”
“特意提過。樣貌嘛……挺年輕的,瘦瘦高高,邋里邋遢,好像是剛出院。”中年男人上下打量了寇曼一番,“你是他們的姐姐吧?”
寇曼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中年男人面露一種同情之色:“你一個人帶兩個傻子弟弟,一定很辛苦吧?”?
寇曼不明所以的搖搖頭:“其實還好。”
第136章 第 136 章
到了臨近晚餐時間, 寇曼才遠遠看到兩個身穿病號服的人慢悠悠的走過來。
“你們……”等到兩個人走近,寇曼臉上逐漸顯露出一種奇怪又疑惑的表情,“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
只見他們身上都穿著病號服,一個人蓬頭垢面, 衣服歪歪扭扭的穿在身上, 露出了下面的紗布, 走路的樣子似乎也頗為顧忌。另外一個看起來雖然干凈一些,但是居然瘸了一條腿, 打著石膏還拄著拐。
弄的這么狼狽,看起來確實有點不太聰明的樣子。
一回來就看到已經有人等在便利店, 俞冷欣慰的笑起來:“曼姐。這可就說來話長了。”
他感覺對方好像有點嫌棄, 又問:“……你不會不要我們了吧?”
“不會。”
還有外人在場,詳情可以之后再聊。
寇曼轉身看向中年男人, 一邊遞紅包一邊激動的道謝:“太謝謝您了,太謝謝您了……確實是我的傻弟弟,謝謝您的幫助,不然我可能就要找不到他們了。”
中年男人擺了擺手。被人這么真誠的道謝,他也沉浸在助人為樂的喜悅中:“沒事沒事, 不用了, 舉手之勞。你也辛苦。”
路嘉木向超市里看了一眼, 問:“曼姐,你一個人?”
“對,我一個人。”寇曼說完,又掏錢在便利店里買了包煙,送給中年老板, “之后也許還會有人打來電話,麻煩您幫我們留意一下, 讓她留個號碼。”
中年老板很爽快的一口應下:“沒問題。”
已經打擾了對方這么久,再繼續待在這里容易招人煩。
寇曼走出便利店后,看向那兩個異常狼狽的人:“你們倆先打車走?”
俞冷搖頭:“還有個小倒霉蛋沒回來。他回來的時候如果看不到我們,可能會跑掉。”
寇曼看向路邊的街邊椅:“行,那就在這里等一等。”
她看路嘉木走路一瘸一拐,行動不便,單手輕輕巧巧的將他拎了起來。路嘉木面無表情的問:“韋笑妍沒和你在一起嗎?”
“沒有。你們兩個是一開始就在一起的?”
路嘉木本來以為自己一開始就和俞冷在一起,寇曼也該和韋笑妍在一起的。沒想到居然不是。
如果她們兩個是分開的,就不知道誰那邊會先發生事故了。
“嗯。”
兩個人的狼狽,倒似乎確實如出一轍。
寇曼把他放到了座位上:“說說你們的情況吧。”
俞冷慢悠悠的跟在他們身后,聽到寇曼問,就把兩個人剛一到這個世界就被送進了網吧,還什么都沒反應過來網吧就突然電死人,以及后來又被人抓走的事情說了一遍。
寇曼聽到那個什么電磁王能一口氣電死好幾個人,已經皺起了眉頭。
想了想,她又把“網吧”“火災”等相關詞匯放進網頁搜索了一下,很快就發現了一條最新發送的咨詢:黑網吧再現安全隱患!近日本市發生一起觸電火災事故,致兩人傷亡……
目前兩名非法經營者正在畏罪潛逃,看到他們請報警舉報。下面附贈了兩張路嘉木和俞冷的照片。
但由于拍照片的時候兩個人還人模狗樣的,而現在卻又狼狽又憔悴,所以不太對得上。這可能也是這一天都沒人攔住他們的主要原因。
寇曼將咨詢劃到底,俞冷看到那為數不多的預覽量,有恃無恐,還露出了一種“果然如此”的表情。
寇曼按照俞冷的描述,又將ktv,影廳等和火災聯系到一起,在網頁上搜索,這次也找到了一條相關資訊。
但由于這種事故隔幾天發生一次宛如爛大街,能引起不適的圖片也沒被放出來,所以并沒有什么關注度。
了解完他們那邊的事情,寇曼也將自己這邊的事情交代了一下。她的經歷很簡單,就是代了兩天課而已,除此之外無論是在家還是在學校,什么奇怪的現象都沒看到過。
這個世界非常正常,她甚至連抓走兩個人的那個神秘組織都完全沒聽說過。
路嘉木問:“那你在的那個學校,最近半個月有什么娛樂計劃嗎?”
寇曼搖頭表示沒有,并感到很奇怪:“我那是個小學,家長和學校管理都很嚴,也不可能有人逃課。事故為什么會發生在學校里?”
“也有可能會發生在你家附近,或者路上。”
寇曼接受了這個說法,很快面露愁色:“不管發生在哪里,好像重點都在制服上。”
路嘉木沉默了一瞬:“我其實記了個電話號碼。”
俞冷立刻制止他:“你自己想躺到實驗臺上,可別帶上了我們。”
“我是覺得現在我們在外面,他們輕易也抓不到我們,必要時刻還是可以求助一下的。”
“那也不行。”
寇曼只是聽到了他們對基地的描述,但沒有親身經歷過,所以對于基地的觀感還不算太惡劣:“要是快到一周了我們還沒找到,再求助吧。”
路嘉木輕咳一聲:“那我覺得,既然它是電的,可能只有大型蓄電池才能困住它。我們得利用這座城市的布局才有機會。”
三個人又對著地圖漫無目的的研究了幾個小時,到了傍晚才看到一個小男孩一路小跑的跑了過來。
俞冷看到他,就說:“小倒霉蛋回來了。”
小男孩長著一對異色的大眼睛,淺藍色那只藍的剔透。他平時也不太曬太陽,皮膚白白嫩嫩,看起來特別像是一只漂亮的小天使。
寇曼敏銳的皺眉問:“你們兩個給他亂起外號?”
從基地中出來后,他們兩個曾經問過小男孩的姓名,但小男孩支支吾吾的說不記得了,自己只記得在基地中的編號。兩個人簡單粗暴的給他起了個“名字”,他看起來也沒什么意見。
“不是起外號。”路嘉木已經安靜的閉嘴不說話了,但俞冷還在說,“他就是個倒霉蛋。”
寇曼還沒有完全理解他話里的含義,只是說:“不要亂給小孩起外號。”
小男孩剛跑到便利店附近,就注意到了這邊的三個人。見里面有個陌生人,他猶疑不定的停下了腳步。
俞冷放緩語氣:“過來,沒事。”
聽到這話,小男孩才再度跑起來。他乖巧的就像是一只小奶貓。
寇曼問:“我們打個車回我家吧。”
俞冷解釋道:“不能帶上他。我說的倒霉蛋,就是字面意義上的倒霉蛋,不摻雜我的個人情感的那種。”
寇曼一下想起了早上那個出門崴腳,走路上掉井蓋的保安大哥了。當時墻上涂鴉的那個高度,和這個小男孩也差不多。
沒想到他人這么小,卻這么壞。
“是從那個基地里帶出來的?”
俞冷摸了摸鼻子:“嗯。他求我帶他出來找媽媽。”
雖然知道了這個小孩不普通,但寇曼還是有些于心不忍:“既然都帶出來了,你就該遵守你對他的承諾,不然就送回去。這樣吧,你們兩個打車回去,我自己帶著他走回去。”
寇曼把自己家的具體地址告訴了兩個人,把鑰匙也給了他們,又給他們打了輛車。
俞冷勸她:“小倒霉蛋挺厲害的,可以讓他自己走回去。”
寇曼不信邪的搖頭,走過去把小男孩抱了起來。
突然被人抱住,小男孩大大的貓眼里充滿了驚訝,又緊張又茫然的看向俞冷和路嘉木。
俞冷就說:“那你自己多保重。”
兩個人坐上出租車,很快就到了寇曼家里。她看起來是個有錢人,不但居住的小區環境很好,房子也很大。
雖然知道這并不算是對方真正意義上的家,但第一次進入對方的居家環境中,俞冷這樣好動的人還是感到非常好奇的。
路嘉木站在邊上盯著他,看出他想手欠,露出一抹假笑:“我覺得你還是不要太好奇,不然她回來打的可不是我。”
俞冷感覺很有道理:“畢竟你只是一個可憐的瘸子。”
正所謂吃別人的嘴軟,大家雖然是伙伴隊友,但住在別人家里什么也不干還是不太好的。
兩個人沒有無意義的爭論下去,互相攙扶協助著去廚房翻冰箱準備做飯。
而寇曼則是在半夜十分才抱著小男孩,灰頭土臉的回到住所。
看她這幅樣子,回來的路上應該不是很順利。小男孩在她懷里又開始低聲抽泣,似乎受了委屈。
一進門,寇曼就陰沉著臉,但依然盡可能和顏悅色的說:“他確實對于概率的影響有點大。我們得盡快幫他找到他家里人,之后看看能不能把他送回去。”
第137章 第 137 章
俞冷半跪的小男孩面前, 將手附在了對方手上,再度連接上小男孩的精神。上次他只是短暫看了個大概,這次他試圖深挖對方的記憶。
然而小男孩進入基地的時候還太小,很多記憶本身就是模糊混亂的, 一閃而過的碎片光點。
俞冷耐心搜索一圈, 但他完全記不清自己父母的面孔了, 也記不太清自己以前住在哪里。在他的記憶最后只有個一閃而過的福利院看起來比較清晰,福利院建筑頂上還掛著個十字架。
寇曼已經洗漱完畢, 從廁所出來,臉色勉強好了一點, 看了俞冷一眼。
俞冷搖搖頭, 表示沒有任何收獲。
寇曼坐在了沙發上深吸一口氣,講起了自己回來遇到的事情。
她抱著小男孩, 一路上接連發生了許多平日里很少會發生的小概率事件,比如樹枝鍛煉或者高空墜物之類的。
如果不是因為她頭鐵,今天也許人就回不來了。
這個小男孩不能久留,否則麻煩重重,但也不知道該送去哪里。
作為收納他的組織, 基地對于他的來歷肯定是最清楚的。但現在誰也不想再貿然聯系他們。
“也許我們只能從那家福利院入手。”
寇曼把手機給了他, 俞冷在地圖上將本市所有福利院全部搜索出來, 又一個個點開看街景圖示。但這里面沒有一個和他在記憶中看到的那個一樣。
也許福利院在外地。真令人頭大。
小男孩聽到他們在討論自己的安置問題,害怕的蜷縮進了角落。
已經洗完澡有些冷靜下來的寇曼面色稍緩,又補充了一句:“在我力所能及范圍內的話,我還是會盡可能收留你更久的。”
第二天早上,寇曼很早就起了床。如果不是因為學校可能和之后的某次襲擊有關, 她其實想直接辭職。
寇曼看著憔悴走出來的兩個人,拿出了自己的一張銀行卡遞給他們:“今天去買個手機, 最起碼這幾天不要沒法聯系上。……記得挑便宜點的買。”
俞冷接過銀行卡,非常感動:“感謝富婆包養。”
寇曼沒有理他,很快出了家門。
昨天她在學校突然口頭請假,連假條都沒交上去就不告而別,然后一整天不見人影,今天她一來就被領導劈頭蓋臉一頓罵。但好在念在她家里可能真的有事,沒有接辭退她。
俞冷拿著銀行卡出門,很快買回來了兩臺手機,讓他們再度擁有了通訊工具。兩人在家閑來無事,又開始外出沿路發尋人啟事。
一天很快過去,寇曼下班后又繞路去那家便利店買了點東西,順便問了問店主今天有沒有人來聯系。
寇曼這么有禮貌,又會買鋪子里的東西,老板自然對于她非常有耐心,也很歡迎她的到來:“我一天都在這里呢,沒有。”
寇曼有點擔心。回到家后,另外三個人也已經貼完尋人啟事回來了,還貼心的準備好了晚餐。
聽說韋笑妍依然不知去向,俞冷安慰她:“可能是她這兩天不太出門,過兩天她就會來找我們了。”
可是之后一連過了三天,寇曼每天下班后都回去便利店買東西,順便問一問有沒有人來過電話,老板都說沒有過。
這三天里,路嘉木和俞冷因為沒什么事情可做,在盯上了幾種蓄電設備,準備好了幾個也不知靠不靠譜的方案的同時,閑暇之余也已經差不多將尋人啟事發放到了整個城區。
而現在距離上次網吧事發,已經過去了五天。
但一直到現在都沒找到韋笑妍在哪里,也就等于少知道了一個事發地點。萬一是那邊先被襲擊,毫不知情的韋笑妍也許會遇到死亡的威脅。
但如果不是那邊先受到襲擊,會被傷害到的就是學校里的孩子們。寇曼居然一時不知道該往哪邊去期待了。
一籌莫展之際,路嘉木又說:“我其實記了一個電話號碼。”
俞冷對于基地的印象非常不好,之前每次路嘉木提起這個電話號碼的時候,他都會一邊嘲諷一邊嚴詞拒絕。
但這一次,他沉默半晌后說:“那你把號碼寫下來吧。”
路嘉木在紙上把班巖的電話寫下,俞冷也用電腦很快準備好了個虛擬號碼,又不確定的問:“打電話還是發短信?”
“發短信。”
俞冷一想起基地里那些人就覺得很緊張,一時詞窮,回頭看向路嘉木:“要不你來?”
路嘉木對于那些人倒沒有什么心理負擔,往前挪了挪,一手扶桌子一手快速打出信息:近期請多多關注一中小學部,以及韋笑妍。
打出來后直接點了發送。
俞冷感覺有點隨意:“不多說一些?”
路嘉木搖頭:“還想說什么你自己發。”
消息發送過去后就石沉大海了,許久都沒見到任何回應,也不知道發對沒發對。
兩個人等了一會,就把電腦丟到了一邊。
這一天下班離開學校后,寇曼一如既往的先去了趟便利店,準備問問有沒有人打過電話。
這次她剛走進便利店,還不等她開口問,中年老板就樂樂呵呵的主動說:“今天有人來過電話,應該是來找你的。”
寇曼大喜過望,但她很快就注意到便利店的貨架間,有個黑衣男人正背靠著架子看雜志。
他們說的話他也聽到了。黑衣男人合上雜志,直起身看了過來。
寇曼不像那兩個人那樣柔弱無力,并不會對一個陌生人感到害怕,坦蕩的對視了回去。
黑衣男人面無表情的走過來,幾乎貼到寇曼時才停下腳步,低沉的開口:“是我找你。”
這距離近到令人不舒服。寇曼悄悄退了一小步,問:“您是?”
“警察。”黑衣男人拿出證件展示。他居高臨下的打量了面前這位嬌弱的女士片刻,又從雜志中抽出兩張照片,“見過這兩個人嗎?”
寇曼看到路嘉木和俞冷的照片,不想多事,本來想直接說沒見過。
但是黑衣男人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聽說是你的弟弟。”
見他就是沖著自己來的,寇曼直接承認了:“對。我弟弟怎么了嗎?”
黑衣男人將照片重新夾回雜志中:“可是我們之前進行過背景調查,他們似乎是沒有姐姐的。”
寇曼:“我后來認的弟弟。”
黑衣男人點點頭,盯著她,簡單的開口:“我有事要見見他們。他們在你家里吧?”
寇曼也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下面前這個人。
他穿著一身黑色工裝,褲子口袋和腰間都鼓鼓囊囊的,好像裝了不少東西,手中還提著一只小箱子。他整個人比她高一頭,一舉一動都帶著一種壓迫感。
“您是一個人來的嗎?”
黑衣男人微微蹙起眉,對于這個問題似乎很不贊同,并不作出回答。
寇曼又問:“那我現在就把他們叫過來?”
“不要打電話。”黑衣男人眼中顯露出了威脅之色,言簡意賅,“直接去你家。”
寇曼感覺如果自己這時候拿出手機,對方能直接把自己手機搶走,于是友善的微微笑了笑。
直接去她家也好,到了家再動手隱蔽。如果在外面就把他打暈,被他藏在暗處的隊友看到就不好了。
寇曼點點頭:“好……好的。”
這一路黑衣男人都盯著她的行動,謹防她通過某種方式提前通知那兩人自己的到訪。
兩個人一前一后到達居民樓的時候,黑衣男人瞇著眼審視一番,輕輕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進去。
寇曼進了樓道后,他才大步跟進去。
坐電梯的時候,黑衣男人也是謹慎的站在她身后的角落中。
寇曼的房子里,路嘉木因為腿上有傷,沒事時不怎么愛運動,正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思考事情。小男孩則蜷縮在不遠處的墊子上看著電視。
俞冷上午玩了一會電腦后被打穿的肩膀疼的不行,只能站起身無所事事的走來走去。
聽到寇曼歸來的聲音后,他立刻迎到門邊。
但但隨著大門被打開,俞冷看到了寇曼身后還默不作聲的跟著一個一身黑色工裝的男人,看起來極其眼熟。
“霧草。”
俞冷小聲罵了一句,下意識想要去控制對方的精神,卻發現不知道什么原因,自己突然又感知不到對方的精神了。
俞冷立刻想跑,但緊接著想到現在還有寇曼在場,他就仿佛又有了主心骨,生生忍住了。
黑衣男人冷冷的看了俞冷一眼,似乎一下看穿了他的想法,皮笑肉不笑的問好:“好久不見。傷好的怎么樣了?”
剛看到這個黑衣男人的時候,俞冷只是聯想到了基地。但是他一開口說話,這陰沉沉的聲音就瞬間讓他想起了對方是誰。
聽到對方的挑釁,他感覺肩膀更痛了。
路嘉木已經聽到了門廳那邊的動靜,默默站起身,挪到窗邊往外看了看,然后拉上窗簾阻隔外面可能存在的窺視。
寇曼緊盯著他手上的動作,見他似乎沒有取武器的傾向,往里走了走,說話的時候音量也不大,整個人都非常柔和:“請進,記得把門帶上。”
黑衣男人拎著小箱子進入室內,反手輕推了房門一下。
寇曼看了他兩眼,見他已經自己把門關上,外面無人再能窺見屋里的情況,突然暴起一腳,猛踢向黑衣男人的胸口。
黑衣男人一直維持著警戒狀態,見她要襲擊自己,反應極快的將小箱子扔了出去,一只手臂橫檔在自己胸前,另一只手摸向腰間。
“當”的一聲響,她感覺自己像踢到了一塊鋼板上一樣。
寇曼只想讓他喪失反擊能力,能坐下來好好說話,不太想鬧出人命,所以這一腳并未用上自己全部的力量。
但就算如此,這一腳的分量依然不輕。黑衣男人受此重擊,向后摔去。因為身后就是房門,所以他只是砸在了門上。
但與此同時,他已經成功將別在腰上的電.擊槍摸了出來。
□□能在瞬間放倒一個人,但寇曼也能在一瞬間絞斷他的脖子。
不過好在兩個人一觸即分,誰都沒有繼續動手非要爭個魚死網破的意思。
黑衣男人活動了一下被踢到的那只手臂,發出輕微的咔噠聲,眼中是濃厚到近乎狂熱的興趣:“你的力量好大。”
他這次決定和他們見面,自然已經做了足夠多的心理準備,知道自己可能會掉進一群隨隨便便就能殺死自己的異能者中。
為此,他在出發前全副武裝,衣服下面還藏著基地最先進的外骨骼作為防御手段。
但剛剛寇曼的那一腳,讓黑衣男人仿佛直接聽到了經費流走的聲音。
不過如果沒有這身外骨骼,被踹斷的可能就是他的胳膊了。
對此,黑衣男人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感到滿意或者慶幸。
寇曼目光中不帶多少溫度的看著他,沒有接話。
黑衣男人又說:“我沒有惡意,我是帶著善意來的。”
可他從一開始出現就帶著一種十足的壓迫感,實在看不出來多少善意。
黑衣男人不等提醒,已經自行將□□放下,用以表示自己尚有反擊能力,不想和他們爭斗是完全出于自愿而非強迫。
見他稍稍放下了點架子,寇曼也沒打算和他死剛到底,稍稍側身讓開了路。
黑衣男人重新提起那只小手提箱。
雖然剛才差點被人打骨折,但他很快調整狀態,收斂好眼中的情緒,重新變得冷酷又穩重起來。
他就像回自己家一般,毫無違和感的走進會客廳,不用人招呼,自行坐在了路嘉木的對面。
對于他那種奇特的異常能力,黑衣男人印象仍然十分深刻。但由于大家現在還維持著友好關系,黑衣男人忍住了抓走對方的欲望。
黑衣男人掃了一眼他的腿,對他點點頭,問候道:“看到你沒死,我也很高興。你現在還能說話嗎?”
“謝謝。”
那個禁言效果,還真是暫時的。
“我這次來,也是為了提點一下你們,基地一直都在注視著你們。”
黑衣男人仿佛沒有身在三人家中的覺悟,恬不知恥而充滿自信的說:“我會放過你們一次,自然沒有再來找后賬要把你們抓回去的道理。這份誠意你們兩個應該能明白。”
這份挑釁,還真不是誰都能明白得了的。
俞冷也溜達過來了,手指著黑衣男人的脖子幾乎要戳上去了,問:“那你過來做什么?還有,你脖子后面那個是什么?”
黑衣男人躲了一下,提了提衣領。
寇曼也注意到了黑衣男人脖子后面有一個會發光的電子設備,現在已經被衣領虛虛遮住一半。
其實她可以一把將那個東西拽下來看清楚,但為了給對方留一些尊嚴,促進互相尊重的氛圍,她沒有那么做。
“為了見你特別準備的。”黑衣男人抬手將手提箱放到了面前的小桌上,環視一圈,問,“這里只有你們三個,和那小屁孩?”
“嗯。”
黑衣男人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問:“你們中有誰擁有類似于預言的能力嗎?”
三個人都沒有說話。
“那為什么要我們留意一中小學部,那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還是只是因為你們有人在那個學校里任職?”
原來是收到短信,要過來和他們交流一下了。
路嘉木回答:“也沒什么,就是我覺得比較特殊。”
黑衣男人感覺他就差說“上次聽到這么好的話還是上次”這種話了,半點營養都沒有。
黑衣男人換了一個問題:“那讓我們調查韋笑妍,是指哪種調查?她又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我們在找這個人。“
“我看到你們發的奇怪暗號了。花了不少時間吧,這個人看起來可真難找。”黑衣男人抱起手臂,“那你知道在一座城市中,同名同姓的人會有很多嗎?”
路嘉木看了俞冷一眼,俞冷立刻會意,把之前他們買的那張地圖攤在桌子上,用手指劃了一個圈:“我們猜她大約是在這個范圍里。”
黑衣男人看都不看那張地圖,直接說:“哪怕縮小了范圍,在這么繁華的城市里,同名同姓者依然有可能有上百個。我不知道你們想調查哪一個?”
黑衣男人看著他們試探性的問:“還是說,你們其實自己也不知道?”
路嘉木感覺他全副武裝過來一趟,卻說這么多廢話試探他們,一定心很累。
如果不是已經找到了什么可疑的,值得他來一趟的東西,想必他現在也不會坐在這里。
“我們要找的人十七歲左右,女性。現在有什么想說的你可以直接說。”
但顯然黑衣男人就是想吊他們胃口,并不主動打開手提箱:“你們這個組織到底是什么規模的?你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嗎?”
俞冷有點無奈:“上次不是跟你說清楚了嗎?我們根本沒有組織,只是自發聚在這里的。”
路嘉木答道:“如果我們這樣的人還有很多,發給你的短信就一定還很長。”
他說完假笑著補充了一句:“沒錯,其實我們人很多。”
相比于一味的承諾,他這種拙劣到毫無包袱的話術,反而更容易讓人安心。
黑衣男人不再糾結于這個問題,而是看向蜷縮在角落中的那個小男孩:“準備把他送回來了嗎?”
雖然這個小孩確實很棘手,讓人想快點把他送走,但他們對他的承諾還沒實現。
寇曼并不記著表態,打太極道:“還不著急。能問一問,他以前家住在哪里嗎?”
“你們可真是一群大善人啊。”黑衣男人輕輕鼓了幾下掌。他的話聽不出是夸是諷,“他很小就已經在基地里面了。至于再之前的事情,就不是他該知道的。”
說到這里,黑衣男人終于愿意打開他那只手提箱了。
他從手提箱中拿出了一只檔案袋,遞給路嘉木:“通過按照你們的要求調查你們要的那個名字,我們查到了一起好幾年以前的特殊案件。如果其中一位當事人還活著,應該也已經十七歲了。”
路嘉木打開檔案袋,一目十行的看起了卷宗,片刻后就看完遞給了另外兩個人。
寇曼和俞冷對于他的閱讀速度很是了解,等他掃完了才湊在一起慢慢看。
卷宗上記錄了五年前的兩起失蹤。其中一名失蹤人員是家住在水壩旁邊,剛上初一的十二歲少女,名字叫韋笑妍,她有一天莫名其妙突然就不來上學了,緊急聯系方式也聯系不上。
另外一名失蹤人員則是她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在發現自己的學生突然失聯后,他決定親自上門家訪。
自那一天之后,再也沒有人見過他了。
學校發現老師也失聯后立刻報警,但那個學生家附近沒安裝多少監控,警方在附近搜查了很久都沒找到一點線索。調查陷入了僵局中。
學校里的其他老師一度認為這位數學老師已經遇害了,但由于生不見人死不見尸,最終只能定義為連環失蹤。
這件事情在當時也曾轟動一時,還有不少人私下里進行過推理,認為有著如此便利的環境,肯定是殺人后拋尸進水壩了。
也曾有人雇傭專業人士下水打撈,但打撈了許多次也沒能撈上來什么。
這件事情總體而言過于普通,就只是兩個人失蹤了,也沒有什么后續異常發展,還入不了基地的法眼。
而且隨著五年時光流逝,這件本來也八字沒一撇的事情就逐漸被人淡忘了。現在還能清楚記得這件事的可能也就只有失蹤者的家屬了。
更何況那件事情中,其實群眾們更關注的還是那個后失蹤的老師。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突然短信發來了這么一個名字,基地也絕對想不起來當年還有這么一茬。
黑衣男人問:“所以你們覺得這位韋笑妍同學,現在是死是活?”
這件事也沒什么可瞞的。
但由于不是很喜歡他,俞冷還是回懟了一句:“自己已經有答案的事情,就不要再問別人了吧。”
第138章 第 138 章
黑衣男人似乎不想和他發生爭吵, 沒有聽出他口氣不善一般的點點頭,問:“就是她吧?如果你們確定是她的話,我們也會投入力量去尋找她。”
“是。”
“很感謝你們的坦誠。但是一個已經失蹤了五年的小姑娘,你們為什么還要在市中心貼暗號找她?她也是你們的伙伴嗎?這真是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黑衣男人說著又摸出了另外一個檔案袋, 遞給了路嘉木。
路嘉木掃了幾眼, 發現這份檔案相比起上一份內容比較奇怪。
是報道叢林偷獵的, 時間跨度很長,從四年前一直到今年, 每一年都會發幾條在本市禁獵區發現野生動物尸體,疑似被偷獵者用電槍電死的報道。并鼓勵市民如在林地中發現行跡可疑人員后應立刻報警。
檔案袋中的這些報道都是發生在同一地區的。路嘉木看過地圖, 感覺這個地方似乎離水壩并不是很遠。
很明確的, 黑衣男人帶來的這些報告之間存在著很大關聯。
那只怪物可能只是近期才開始電人的,但是在此之前它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 主要是以電死小動物為生。
而這個怪物生前很有可能是那個失蹤的數學老師。
他想了想問:“這片林區是不是在變電站邊上?”
黑衣男人爽快的點頭:“沒錯。很感謝你們在這件事上提供的線索,雖然你們本來也可以早點直接告訴我的。我們已經開始著手調查這件事了,如果你們也感興趣的話也可以加入進來。”
原來他前面向他們詢問問題只是想試探一下他們對于韋笑妍這個人的反應,其實他心里早就認定水壩有問題了。
黑衣男人將目光轉向俞冷,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后頸:“而且, 我們基地計劃以后每個人都配備這個了。”
所以你以后也不要想著再來了。
俞冷聽出了他的潛臺詞:?
這我好像也從來沒主動想去過?
正當俞冷迷惑到不知道該說什么之際, 黑男人又從手提箱里拿出了一件流光溢彩的小雨衣:“這是拜你們所賜, 基地加快了對于異能者無效化的研究,制造出的產物。”
他對角落里的小男孩招了招手,小男孩猶豫了一下,在得到了所有人的默許后才小跑了過來。
黑衣男人飛快的把小雨衣套到了他身上,把帽子也給他戴上了, 然后將拉鏈一路拉到最高,把小男孩整個人嚴絲合縫的裹住了:“這個拉鏈不能拉下來。”
小男孩穿的不像雨衣, 倒像是一件隔離服。突然被塑料布擋住了整個視野,小男孩非常不適應,但也不敢主動把拉鏈拉下去。
“這件隔離服有阻斷異常效果的能力,只要他一直在里面,就不會再嚴重影響到外面的人了。”
解釋完畢后,黑衣男人開始了自己的官面話發言:“把這個東西送過來給你們,一方面是對于我們之間友好合作的肯定,另一方面也是出自于基地對于人性化的考量。基地并不打算強行回收他,所以為他貼身設計了這件隔離服,防止他在外面游蕩的過程中損害到其他無辜群眾的利益。”
“但是如果你們想要收留他,就必須要負擔起相應的責任,以后都要監管他。不然基地隨時有權回收。”
看他拿出了這么個好東西,另外兩個人對他的感官才略微有些好轉。
“好。”
路嘉木對于這個事情也非常感興趣,于是問:“上次你們在基地里使用的效果不錯,這次抓電磁怪物能用上嗎?”
黑衣男人冷冷的看著他:“我們只研究出了把這種能量場小范圍的覆蓋在類似于衣服或者罩子上面的技術,但是異常又不會自己走進來。至于定點發射還處于研究中,精度非常不準,而且還只能用在我們自己基地范圍內,并且副作用你也看到了。其實那只是我們基地失控時的最終處理手段之一。“
路嘉木失望的嘆口氣:”如果你們能把它制作成一種武器就好了。”
把自己該交代的事情交代完后,黑衣男人將文件袋收好,又提著手提箱站了起來,準備離開:“我們已經在全市范圍內發放了停電通知,今晚我們會去水壩放水檢查。如果有興趣你們也可以來。”
路嘉木看他今天似乎對于自己的收獲比較滿意的樣子,趁著他走前問:“既然你們都已經決定不回收那個倒霉蛋了,也已經制造出了無效化他對其他人產生負面影響的衣服,那能不能告訴他,他以前的家在哪?他很想回去看看。”
誰知黑衣男人今天在其他事情上的態度上還不錯,但是在這件事上卻一口咬死了,還嚴肅的警告他們:“不行。他家里人把他送到基地,就是已經不打算再接受他了,你們不要去給人家的生活添麻煩,也不要在這種無用的事情上有太過的好奇心。”
由于黑衣男人過差的風評,寇曼聽得皺起了眉:“其實我也不知道你說的別人主動送到基地,是怎么個主動送法,這個主動是不是你們……咳,但我覺得作為正常的父母,是絕對不會輕易拋棄自己的孩子的。而且他是人,不是貓貓狗狗,不是你覺得麻煩就能把他丟開的,你這樣說很沒有道德。”
黑衣男人似乎因為沒有道德,所以完全不會被道德綁架,不再回答,不為所動的拿著手提箱直接往外走,冷酷的說:“他父母只是普通人,但這個孩子不普通,分開是件好事。你們也不要試圖去打擾普通人的生活。”
黑衣男人說完,小男孩就因為他的話,在流光溢彩的漂亮雨衣里偷偷哭了起來。
但黑衣男人一點反應沒有,已經直接離開了。
寇曼只能隔著雨衣去哄他:“他是壞人,他說的話我們不能信。”
怕他哭憋死在雨衣里,路嘉木也露出笑臉過去哄他:“現在我們有了小雨衣,就不是倒霉蛋了呀。”
三個人合力哄了許久,許多了小男孩幫他找媽媽和許多以后會發生的好事后,小男孩才被哄好,穿著雨衣坐到沙發上去了。
看他好起來了,寇曼才問:“去看看嗎?”
路嘉木已經站起了身:“當然。”
雖然黑衣男人說的是晚上放水,但等到三個人打車到達水壩的時候,已經開始緩慢防水了。
岸邊停了數輛卡車和工程車,有不少穿著一身黑色工裝的人繃著臉在水壩邊上來回巡視了。
察覺到他們的到來,只有幾個人簡單的看了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視線,沒有過來說什么。
小水壩邊上,有不少依山而建的老建筑,這會看到水壩放水,已經有不少路過的人開始好奇的張望了。
注意到這些視線,很快就有基地的外勤人員爬上去和他們交涉了。也不知道怎么說的,那些人很快就收回了好奇打探的視線,乖乖回家了。
三個人對視了一眼,寇曼拎起路嘉木和俞冷,也開始向山上爬去。他們準備趁著現在水還沒放完,去和那些居民聊聊天,打探打探他們的想法,好方便了解更多關于韋笑妍的事。
許多老年居民雖然被外勤人員打發走了,但還是沒回家,正在樓下聚在一起閑聊八卦。
路嘉木在邊上聽了兩耳朵,然后加入其中,故作好奇的問:“大爺,今天這水壩邊上怎么這么多人?還突然放水了。”
坐在樓下的老頭老太太看到是幾個眼生的俊俏年輕人,聊八卦的熱情又增進了不少。
被搭話的老頭故作深沉神秘的搖搖頭:“可不知道,可不知道。”
但很快,就有其他人七嘴八舌的聊起了這件八卦:“哎,你們外面來的年輕人不知道那件事。當年,也是鬧的滿城風雨呢。”
“以前我們這里死過一個老師,尸體被人丟進了水壩里。造孽啊,一直到現在都沒找到呢。”
“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現在都還算失蹤呢。應該是這兩天打算重新開始撈了吧。”
“也是個負責人的好老師。要是真能撈上來,也是件積德好事了。”
在一陣陣唏噓感嘆中,八卦聊的越來越火熱,越來越邪門。
路嘉木在正面認真聽著,偶爾插一兩句嘴,俞冷則偷偷在這群老人身后繞,挑選疑似知道事情最多的老人,讀取他們都記憶。
但是到了這個年齡的人,記憶大多龐雜又混亂,俞冷才接觸了兩個老人,就開始面露菜色。
路嘉木怕他還沒搞清楚情況,于是又問那幾個老人:“這個事情我好像隱約聽說過一點,但當時我還在外地上學也沒特意去了解……那那個學生是有家人的吧,他家人后來去哪了?女兒失蹤了,怎么也沒見他們發過聲。”
其中一位之前不太說話的老人面露不齒之色:“那一家人?他們全家都像撞過邪一樣,特別不正常。我當時是他們家鄰居,他們家天天不知道在哪撿破爛,臭的要死,而且夜里他們家還特別吵,我實在受不了和他們挨著就搬走了。后來聽說他們一家是搬進山里去了。我覺得那個老師,說不準就是被他們家害了,只可惜我沒有證據,哎。”
聽到這個老人這么說,俞冷忍住腦袋要炸開的疼痛,去他腦子里翻了翻,然后對路嘉木使了個眼色。
路嘉木立刻主動和那群老人告別。
下山的路上,俞冷小聲說:“那家人確實是不太正常,而且已經進山了,一直沒人看見他們出來過,有點麻煩。”
他們爬山這一來一回耗費了不少時間,等再下來的時候,水壩的水位已經肉眼可見的下降了不少。
岸邊已經有幾個穿著奇怪潛水衣的人等在那里了,但所有人都只是繃著臉盯著水面,誰也沒有貿然下水。
又過了一會,才有人向水中扔下了一根熒光棒。
有了領頭,其他守在岸邊的人也紛紛向水中扔去熒光棒。
陰森的黃綠色熒光照明下,隱約能看到水中靜靜漂浮著一大坨不知是什么的龐然大物。
第139章 第 139 章
本就十分安靜的水壩兩岸變得更加靜謐, 那些外勤人員們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警惕的盯著水中的那坨陰影。
黑衣男人也親自從車里走出來,看到他們三個人之后微不可查的點點頭,沒有說什么, 將注意力集中在了水中。
伴隨著更多的熒光棒沉入更深的水中, 那一坨東西的模樣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那是一只仿佛由無數生物異常黏連在一起而形成的巨大爛肉瘤, 有許多張不同動物的臉和它們的肢體一起,密密麻麻的擠在肉瘤表面, 顯得擁擠不堪。
中間還混雜了一兩張人類的面龐,被擠到甚至有些變形。
它們此時都閉著眼睛像是在睡覺, 只偶爾伴隨著水流在肉瘤表面來回蠕動幾下。
這個怪物也不知已經在這水底盤踞了多少年, 都已經被水泡發了。
目睹了如此惡心的一幕,俞冷感到有些不適, 別開了視線。
路嘉木緊盯著那只怪物,向前挪了挪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隨即恍然。
他之前一直奇怪于那些被電死的人為什么走得干干凈凈,沒有變成新的鬼再回來。還以為是這個世界有什么與眾不同之處。
現在看來,那些被電死的人并不是沒有變成鬼。而是在死后被那只怪物帶走黏連融合到了一起。
那些基地外勤人員并沒有過于慌亂, 正有條不紊的安靜拍照記錄, 甚至連自己的表情都管控的很好。
水壩的水位還在不斷下降, 已經臨近最低點。現在已經進入夜晚時分,全城都按照他們的要求斷了電。
有外勤人員小心的從車上拿下來了一只桶,將桶中的液體倒入了水壩中。怪物蠕動了幾下后,陷入了更深的沉眠中。
又觀察了片刻之后,見那怪物一動不動沒有蘇醒的傾向, 黑衣男人瞥了眼穿著潛水裝的外勤人員。
幾名潛水人員立刻會意,幾個人拉扯著一張大漁網, 悄無聲息的依次躍入水中,像是幾尾黑色的魚,扯開網靈活的向下游去。
其他人有序的掀開岸邊卡車的車簾。整個卡車后車廂都被改造成了一只巨大的容器,顯然他們是有備而來的。
但是就像他說的,怪物不會自己鉆進箱子里。需要人去抓。
隨著幾名潛水人員從不同方向靠近水中的那坨怪物,漁網開始逐漸有籠罩住怪物的趨勢。
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怪物身上那些原本一動不動的臉龐上,所有的眼睛突然不正常的抽搐起來,似乎正努力著想要睜開眼。有一些甚至已經露出了一絲絲眼白。
潛水員立刻停止了繼續下潛的動作,懸浮在原地謹慎觀察著。
黑衣男人手中捏著一個小對講機,他也在岸上靜靜的注視著水中。片刻后才小聲說:“繼續下潛。”
幾名潛水人員得到新的指令,毫不猶豫的繼續拉著漁網靠攏向怪物。
在怪物被漁網罩住的那一瞬間,它終于被驚醒了。
整個肉瘤仿佛沸騰了,那些各式各樣的臉們紛紛蠕動起來,似乎有什么東西要出來了。好幾張臉都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自肉瘤中間,翻轉出了一張屬于中年男性人類的面孔,左右拱了拱將其他臉都扒拉開,給自己留出了一點空間。
雖然這張臉已經腫脹泡發了,但五官勉強還能看出一絲它失蹤前拍的最后一張照片上的模樣。
那張照片上它還是個完整的人,沒想到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
它抽搐著掀開眼皮,露出其下沒有瞳仁的全白眼球。它不知是看向哪里的,扯開嘴角露出一個直達眼角的大大笑容。
整張臉皮都因為這個笑容,堆積出了一層一層的褶子,宛如一條怪異的沙皮狗。
幾名潛水員已經放好了漁網,立刻轉身拼命向上游去。
中年男人面孔的嘴動了動,肉瘤上所有面孔的嘴也跟著抽搐起來。它們開始說話。
因為在水中,它的聲音有些受到阻隔,但依然傳到了岸上。
它在尖銳而混亂的呢喃:[嘻嘻……嘻嘻嘻嘻……貪玩的壞孩子,要受到懲罰……壞孩子,有懲罰哦~]
肉瘤不斷蛹動著,隨著所有的面孔都睜開了眼睛,它的周身爆發出一陣耀眼的電光,宛如點燃的金屬鎂條。
水面之下滋滋作響,電光刺的人睜不開眼。但就算閉上眼,也依然無法阻隔那些光。
整片區域被照的宛如白晝。
只一瞬間,所有人的眼睛都因為酸澀淚流滿面。他們隱約能看到水面之下的那些潛水員們突然蜷縮起來不再動彈了,不知是已經被電死或者因為強光爆盲了。
“快拉!快拉!”
岸邊的外勤人員們在最初的晃神后,已經摸出了偏光鏡。聽到有人在喊,他們立刻摸索著發動了鋼索。
潛水員通過背后連接的繩索被拽了上來,他們丟出的網也已經將那只怪物罩住了,機器運轉下正在快速往上撈。
顯然他們已經提前做好了一些準備,漁網的材質是特殊的,并沒有被電壞,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那仿佛是水中燃燒的金屬一般的光團快速上升著。
黑衣男人背過身,默不作聲的又拿出了三只偏光鏡遞給他們。
有了偏光鏡,他們的視野里終于不再是一片刺眼的亮光了。勉強能看出那幾名潛水員已經出水,打撈的漁網中網住了一大坨東西。
空氣中的呢喃聲愈發響亮:[嘻嘻嘻,壞孩子……貪玩的壞孩子……壞孩子在哪里……]
腫脹的中年男人臉在網中扭動著,它似乎意識到自己被困住了,嘴角大幅度向下耷拉下去。
肉瘤上那屬于不同物種的每一張臉上,嘴角都跟著那張男人臉向下撇去。它們慌亂扭動著想要探頭觀察發生了什么,可惜它們只是被黏連在一起的肉瘤,根本沒有脖子,所以依然只能擠在一起。
中年男人臉甩甩頭,鼓起腮幫子,好像是生氣了。
隨著它的這個動作,它的臉更加腫脹起來。甚至整個肉瘤都開始膨脹,越來越大,逐漸把漁網撐了起來。
那些臉被漁網越勒越緊,有些已經變型,看起來非常不舒服。但它們的嘴還在不斷蠕動著念叨著:[壞孩子……壞孩子……]
外勤人員們目睹了這詭異的一幕,鎮靜的假裝無事發生,已經有人上前去拆解潛水員身上的潛水衣。
隨著收網,漁網間的空間越來越小。
中年男人臉耷拉的嘴角再度向上勾起,在它的臉上重新形成一個大大的笑容。它似乎又有主意了。
“噗”的一聲響,那一大團網中肉瘤因為被勒的過緊,就像被擠爆的蝦滑,從漁網的網眼中哩哩啦啦的擠出來了不少,直接落入水中。
鋼索直接帶著漁網收進了卡車后方的容器中,外勤人員顧不上它是不是完整的,立刻封閉了容器的蓋子。
在進入容器后,那些殘余的怪物逐漸失去耀眼的光芒,露出了其散亂的本體。
因為剛剛爆開了的原因,它們現在已經不再是球體的形狀。每一張臉都帶著一部分肉在容器內茫然的亂爬,不斷拍擊,而后漫無目的的試圖重新聚合在一起,但始終不得要領。
容器中的只是那只怪物的一部分,還有許多被分割出來的落入水中。因為它們散發的光芒,使得它們像是水底某種閃耀的大型魚類,非常好認。
但它們在水中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不等那些外勤人員作出有效反應,它們已經沖到了水壩邊緣,順著地勢的落差直沖了下去。
有幾個莽撞的外勤人員在岸上一路追了過去,見狀差點也赤手空拳的跟著一躍而下,還好被黑衣男人攔住了。
他冷聲問:“你在找死?”
被分割開來的怪物們落入下方水域后,很快就不知去向了。
黑衣男人比了個手勢:“追。”
他的隊員們立刻默契的行動起來,分別跑步上了不同的車,很快就傳來了引擎發動的聲音。
如果讓他們跑了,下次再有事找他們,就不知道他們會不會賣面子做出回應了。
現在韋笑妍還沒找到,還有要用他們的時候,必須跟著他們。
路嘉木回頭看了一眼,卻看到那兩個人似乎都還沒反應過來。
寇曼正死死盯著水域,雖然帶著偏光鏡,但也能看出她的臉色格外難看,不知是在想什么,想的有點出神。
而俞冷則在揉眼睛。
路嘉木立刻拍了兩人一下:“走。”
寇曼這才反應過來,回神將偏光鏡收進口袋里,一手拎一個的將兩個人拎起來,大步追向黑衣男人。
林間的幾輛車已經依次疾馳向山下而去,只有最后一輛車似乎等了他們一下,才讓寇曼拎著兩個人成功上了車。
他們三個一上車,車門立刻關上,也疾馳著向山下而去,速度急到幾乎讓人懷疑它會立刻翻車。
但車上的幾名隊友似乎早已習慣,沒有任何不滿。
黑衣男人抱著手臂靠車廂坐著,用一種似是審視似是問詢的目光盯著他們看。
他旁邊的擔架上趟著一個正在吸氧的人,似乎是剛剛下水過的潛水員之一。
發現他們似乎在看那個傷員,黑衣男人解釋道:“他們的潛水衣是特殊設計的,能阻隔一部分電擊,所以他們還活著。我們對于同事不會那么壓榨,不會讓人直接送死的。”
三個人點點頭,不再看了。
寇曼把路嘉木和俞冷放下,自己站在那臉色發青,嘴唇緊抿,一副想要嘔吐的表情。
黑衣男人審視片刻,主動問:“你暈車?”
寇曼搖搖頭。
黑衣男人終于收起了他那種令人感覺非常冒犯的審視目光,點點頭:“普通人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象,確實容易感到惡心。”
路嘉木已經看出寇曼難受不是因為怪物長的惡心,畢竟惡心的東西他們早就見過不少了。她不舒服是因為其他原因。
路嘉木略一思索,感覺可能和怪物的身份有關系。
它生前是一名數學老師,如今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一樣的身份,不同的境遇,總是更容易令人產生共情,以及某種無端聯想。
路嘉木不知道黑衣男人是不是又在借著這句話試探他們的反應,大方的承認了:“確實……看起來有點惡心。”
第140章 第 140 章
黑衣男人一副只是想簡單詢問一下, 并無其他試探意圖的模樣,聞言點點頭。
他們的對講機中傳出聲音,有人在冷淡的說明對異常電力的監控情況,調度著車輛前往不同地點。
寇曼干嘔幾下后已經緩過來, 也跟著坐了下來。
司機跟著對講機一路駛入城市中。他的車技看似驚心動魄, 但實際穩如老狗, 這一路都沒有真的翻車過。
機會難得,路嘉木勉勵站起身, 去看他的駕駛技術。
這個時間點,整座城中都已經是一片漆黑了。但由于早在下午就已經貼出了停電通知, 居民們有充分的準備時間, 所以路上并沒有慌亂的行人。這使得他們這一路愈發得心應手。
黑衣男人似乎已經遺忘了他們之前存在過的矛盾,一本正經的叮囑:“一會我們開展行動的時候, 你們可以在旁邊圍觀,但不要走出去太遠。不然發生意外我們不會負責的。”
三個人本來就無意多管閑事,紛紛點頭示意他不要產生不必要的顧慮。
對講機最終將他們領到了一片老舊的居民樓前。
車上的隊員們不用提醒,已經快速拿好各自的裝備,悄無聲息的下了車。
此時小區某間房間內, 有一小簇電光順著電線流竄進來, 很快匯入了客廳的電視機里。
原本黑漆一片的電視機屏幕突然亮起來, 詭異的閃爍起了雪花。那些雪花扭了扭,最終扭成了一張說不清是馬是鹿的奇特面孔。
它似乎是隔著屏幕左右巡視了一番,隨即像人似的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
而在隔壁房間里睡覺的小女孩迷迷蒙蒙之間,似乎聽到了動畫片的聲音。
小女孩捂住耳朵轉了個身,但是那動畫片的聲音仍然源源不斷的傳入她的耳朵中, 令人難以入睡。
小女孩只能揉揉眼睛,起床打開手電筒, 跑向客廳。
她看到空無一人的客廳中,電視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打開了,上面正播放著她最喜歡看的動畫片海綿寶寶。
小女孩看到這種場景,感到十分疑惑:媽媽不是說,今天要停電,所以晚上都沒有讓她看動畫片的嗎?難道媽媽在騙她?
還是又來電了?
小女孩擔心電視的聲音吵醒自己的父母,讓他們誤以為自己這么晚了還在偷看電視,立刻拿起遙控器想要把電視關上。
但她按了好幾下,電視屏幕都依然亮著。
怎么回事?遙控器壞了嗎?還是……
在擔心害怕之余,小女孩又有點經受不住動畫片的誘惑,有點想偷偷再看一會了。這正是因為媽媽說停電,所以沒讓她看到的那一集。
屏幕上,海綿寶寶也正拿著小魚網手舞足蹈,激動而尖銳的對著屏幕外的某個人喊:“讓我們一起來看電視吧!讓我們一起來看電視吧!”
看電視吧……
因為還沒有看過這一集,小女孩并沒有發現現在電視上播出的,是根本不屬于動畫片的內容。
她只是覺得海綿寶寶似乎比平時更癲狂了些。而且它的伙伴們不知道為什么,都在屏幕視野之外。不過小女孩懵懵懂懂的也想不清楚原因。
但動畫片的誘惑太大,再加上電視根本關不上,小女孩的內心產生了動搖。
要不看電視吧,就看一小會。先不把這件事情告訴媽媽。
伴隨著小女孩坐到了沙發上,電視機中的“海綿寶寶”逐漸收斂起熱情洋溢的模樣,整張黃色的方塊臉都變得灰白陰沉起來。
它放下了自己拿著小網的手,眼珠一動,冷淡的轉過頭看向小女孩,突然說:“原來貪玩的壞孩子,在這里啊。嘻嘻……”
動畫片里的角色突然直視自己,小女孩本能的感覺到頭皮發麻。
漆黑的房間中,這個“海綿寶寶”顯得尤其可怕。
它難看的臉色映在小女孩的臉上:[嘻嘻嘻嘻……你知道貪玩的小孩,要受到懲罰嗎?]
小女孩想要尖叫著逃跑,卻突然發現電視機上好像存在某種吸力,把她向著那個卡通角色按去。
她感覺自己四肢發麻,有點發不出聲音了。
那只卡通人物還在盯著她詭笑:[壞孩子,有懲罰哦~]
我不是!我不貪玩!……誰來救救我!
小女孩預感到了死亡,深陷入一種無助的絕望中。她無比后悔剛剛沒有把電視開了的事情告訴媽媽。
就在這時,陽臺的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面打開了,夜色中隱約能看到有兩個人從樓上降下來,快速鉆入了房間里。
黑暗的房間內只有那臺電視散發著慘白的光,兩個人剛一到這一層就注意到了。
其中一人拿著一只網,在電視里的怪物反應過來之前,手疾眼快的一把罩在了電視上,另外一個人直接扯掉了電線。
電視中立刻傳來了一陣嗷嗷叫的聲響,整個屏幕再度黑了下去,小女孩也成功掙脫了束縛。
兩個人收網把電視機兜進網兜里,再不管其他,又一聲不吭的從陽臺窗戶翻了出去。
這一切前后不過幾十秒,房間內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小女孩跌坐在地上。
剛剛的瀕死感如此清晰,嚇得她哭都哭不出來。但是現在房間中一切如常,卻又仿佛剛剛不過是一場噩夢。
樓下,對講機中短暫的傳過來一陣海綿寶寶魔性的聲音,預示著怪物的到來。
路嘉木瞇著觀察著他們。
雖然四周黑漆漆的,但借助月光他還是能看到有兩個隊員從樓頂吊到別人家窗戶邊上,翻窗進去。
然后不過片刻的功夫,又抱著個別人家里的什么東西跑出來,速降下來了,顯然是已經得手。他們訓練有素,拿完就跑,整個過程非常之快。
“看起來是個大件。”路嘉木問,“目擊者還活著,明天你們怎么解釋呢?”
“不需要解釋。小孩子都愛對奇怪的事情產生聯想,容易做個噩夢什么的。”黑衣男人正在爭分奪秒的吸煙,聽他問話略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很熟稔的回答,“家里進賊被偷了東西,報警就好。要什么解釋?”
解釋為什么不安防盜網嗎?
路嘉木點頭,半真半假的稱贊:“真是做好事不留名。”
黑衣男人含混的說:“應該的。”
“也是你們的一貫作風。”
眼看那邊行動順利,如果能把電磁王分割出的所有分.身都抓回來,就算完整收容了電磁王,除了之后還要擺脫他們幫忙找到韋笑妍以外,他們的交集機會也不多了。
路嘉木抓緊時間,問出來一個自己一直十分好奇的問題:“不過我很好奇,你們為什么這么喜歡死瞞著有關詭異的事情。對你們有好處?”
“沒有。”黑衣男人頓了一下。但他閑暇之余并不吝惜解答這種簡單的疑惑,“只是大多數人不會喜歡知道這種事的。不讓人看到不喜歡的東西,就是我們的工作。”
“而且一個人知道,和所有人都知道,也不是一回事。”
閑聊之際,那兩名從樓頂上速降下去的隊員已經拎著電視跑回來了,守在樓道中的其他隊友也已經回到車邊。
時間就是生命,一眾人立刻上車,駛離原地。
對講機得到他們的答復后,立刻給予了新的目標地點。
車上,眾人將電視機丟進了一個大玻璃容器中。
肉眼可見的,一只長著馬臉的怪物從屏幕中蠕動了出來,在容器里黏噠噠的走來走去。
有人拿來了工具,小心翼翼的把怪物和電視機分開,然后用隔板將兩者分開,把電視機拿了出來。
車輛繼續按照對講機的調度走,一路上又捕獲到了三只怪物。隊員們將被抓到的怪物們關在了一起。
那些怪物混亂擁擠在容器里,黏黏噠噠的彼此嫌棄,又混亂蠕動著互相靠近,似乎希望可以融為一體。
完成了自己的任務,車輛又重新開回了水壩邊。
等到臨近天亮時分,這場危機基本已經解除。其他車輛也都已經回到了水壩邊。
所有的怪物都在他們的見證下被抓到收容了,他們這次的任務就算是結束了。但是遠處并沒有出現任何一扇光門。
黑衣男人從車上下來,開始檢查其他車的收獲。
他用一根特制的棍子深入容器,用力左右攪動。
黏糊糊的怪物們被驚擾,異常憤怒,在容器內翻涌起來,不同面孔在爛肉中此起彼伏。
黑衣男人仔細挑了一圈,再走回來時臉色并不是太好:“沒抓全,外面還有。”
路嘉木問:“怎么個沒抓全??”
黑衣男人這才解釋:“我翻了一圈,沒翻到那個中年男死者的臉。”
他們少抓了起碼一只,不知道對方藏在了哪一直沒有被探查出來。
但現在天蒙蒙亮了,全城做好了恢復供電的準備。它恐怕馬上就可以隱匿進城市的電網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