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第 141 章

    對講機另一邊的后勤人員們手忙腳亂起來, 傳來陣陣雜音。但是過了許久，對方都沒再傳遞來任何有效信息。

    天色大亮，城市如約恢復了供電，一切似乎都回歸正軌。

    寇曼心不在焉的問：“找不到了嗎？”

    黑衣男人審視了他們一番, 意味不明：“你們很著急？”

    路嘉木立刻回道：“作為這座城市的合法居民, 現在突然知道了一個潛在危險就在我們身邊, 當然著急。”

    黑衣男人點點頭，仿佛半點其他心思沒有一般, 一本正經的說著官面話：“不用過度擔心。保護市民的安全就是我們的職責。”

    三個人又等待片刻，眼見在追擊怪物這件事似乎陷入了瓶頸, 就說起了關于韋笑妍一家搬進山里的事情。

    “你們要進山去找她？”黑衣男人聽到他們又說起自己的同伴, 似乎略有些興趣，“不過我們還有事情要做, 不能把時間都耗在山上，可能幫不上你們太多。”

    他說完，點名叫來了一個隊員：“讓他帶上裝備，跟著你們一起去，你們可要保護好他。……你們能保護好他吧？”

    寇曼本來覺得三個人一起行動更萬無一失, 但是看到路嘉木和俞冷一夜未睡看起來都病怏怏的沒什么精神, 而初次進山探索可能需要空耗很長時間也不會有多少收獲, 她話到嘴邊就又收回去了。

    “我一個人就行。”寇曼看向另外兩個人，“你們先回家看看那個孩子吧。”

    雖然那個小男孩看起來一直很乖，但是留他獨自一人在家一整晚確實有點令人不安。

    “好。”

    黑衣男人本就不覺得山林里會有太大的危險，并且他十分認同寇曼的能力，點了點頭：“路上小心。”

    得到指示, 那名隊員拿了一架遙控無人機和一只裝備包，跟著她步入了山林。

    一進入林地, 隊員就放飛了無人機輔助視野。

    路嘉木和俞冷看著他們遠去，與基地人員打了聲招呼后就離開了水壩。

    回到寇曼家中的時候，小男孩還嚴嚴實實的包裹在雨衣中，正老老實實的坐在角落里看電視。

    看到兩個人回來，他又是期待又是緊張，小手攥緊了雨衣，但是沒有主動說話。

    俞冷一進屋門，就感覺渾身沒力氣，想要立刻癱到床上。

    路嘉木卻還記得小男孩的事情。

    他們在這個世界停留的時間很有限，也許這兩天就會離開，不可能帶著小男孩一輩子。

    如果不能在離開前為小男孩找到下家，等到他們離開的時候，他可能只有被重新抓回去這一條路可選。

    路嘉木抓住了俞冷：“先把他的事情解決。”

    俞冷有氣無力：“讓我休息一會吧，我已經一宿沒睡了……”

    “坐著也算休息。”

    俞冷百思不得其解：“你不至于這么著急，這么對他上心吧？都不像你了。”

    路嘉木回過頭，似笑非笑的看向他，沒有說話。

    總感覺如果現在爆發沖突，對方可能會跳起來打自己。反正絕對不會讓他安安心心的睡著。

    雖然對方現在就是個瘸子，但在這么個小的空間里，瘸不瘸似乎對格斗的發揮也沒那么大影響。

    俞冷被看的心里發毛，內心開始游移不定起來。最終他還是被拉回來按在了沙發上，和小男孩面對面：“我只是覺得我們可以慢慢來，沒必要非急著在今天。”

    見他配合，路嘉木很快回頭詢問起小男孩一些日常情景，讓小男孩盡可能回憶過往的生活細節。試圖通過更多問答的方式刺激小男孩的記憶，幫助他回想起更多。

    然而半個小時之后，小男孩依然是一問三不知，關于自己的事情沒有多回憶起一丁半點。

    路嘉木無奈而又溫聲溫氣的說：“如果你什么也想不起來，我們是沒法幫到你的。那個壞叔叔不想讓你回去，什么也不告訴我們。你只能靠自己。”

    小男孩聽完，眼淚吧嗒吧嗒大滴落下，又哭了起來。

    “再仔細想想。”

    小男孩還是再單純的哭泣，說不出什么有用的東西。

    路嘉木帶點督促意味的看了俞冷一眼。俞冷只能強打精神，任勞任怨的再度讀取小男孩的記憶。

    小男孩的腦海中依然一片混亂，對于以前的事沒有太多印象。俞冷能看得最清楚的仍然只是一個掛著十字架的福利院。

    他們略作思索后，感覺還是不要光說自己看到了，而是由俞冷把畫面展現出來給其他人也看到比較好。

    俞冷信心滿滿的拿起紙筆，繪制起來。

    他起初畫的像模像樣，但是一切卻很快變得抽象起來，顯然他并不精于畫工。

    最終他哭喪著臉，把那比例嚴重不協調還有許多莫名線條的陰間畫作拿給另外兩人看。

    路嘉木早已看出他的不堪，對他本來也沒什么期待，現在看到了也沒什么感覺。小男孩雖然覺得他畫的不好看，但又不敢說。

    路嘉木仔細打量片刻，指尖點在比例不協調的建筑外，他又用鉛筆狂涂出來的凌亂線條上：“這有什么特殊寓意嗎？你畫它們難道是因為想表達當時天比較黑？”

    那大可不必。亂畫的快把整個建筑都遮住了。

    俞冷搖頭：“好像不是，反正……灰蒙蒙的，但又不太像是天黑。但我只是隱約看到，不是理解了。”

    不管怎么說，他也算是把自己看到的東西畫出來了。俞冷展示完后就站起身，萎靡地向臥室走去：“通宵好難受，我還只是個病人，我想休息一會……”

    路嘉木這次沒有攔他，先問小男孩的意見：“你覺得熟悉嗎？”

    雖然這張畫畫的丑陋潦草，但小男孩隱約感覺好像在自己的記憶中，確實對這個場景有點印象，猶豫的點點頭。

    路嘉木拿起橡皮：“能說說看是哪里令你感到熟悉了嗎？”

    小男孩偷瞄了路嘉木一眼，然后小聲敘述起了自己印象中的福利院特征。

    路嘉木耐心的陪在小男孩身邊，按照他說的在紙上涂涂改改。用橡皮擦掉俞冷狂涂出來令人迷惑影響視野的線條之后，福利院的特征隱約變的更清晰了一點。

    路嘉木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讓他回去繼續看電視，自己則在畫面上又添了幾筆后，用手機把畫拍了下來。

    他初來乍到對于環境并不熟悉，無法對建筑特征產生聯想。但也許在這方面可以求助于熟悉這些事情的人。

    現在他們都想休息一下，不方便立刻出去。但還可以上網求助。

    路嘉木翻了翻手機，找到了一個本地流量最大的鬼話論壇，胡扯出個標題：【幼兒園老師讓畫“家”，我侄子畫了個鬼屋出來，能幫我看看這有什么寓意嗎？】

    他把那張陰氣森森有些令人迷惑，又略顯幼稚的畫貼了上去：

    【別的小朋友畫的大多都是藍天白云小房子什么的，只有我侄子畫了這么個東西，我覺得有些不太吉利又擔心是不是他心理有什么問題，問他是為什么要和別的小朋友不一樣，他非說這就是他家。

    請問是小孩說謊了嗎？還是遇到了臟東西？

    我心里挺慌的，不知道是不是小孩偷跑去哪里玩了過家家才這個樣子的。請問本市有這個樣子的地方嗎？】

    帖子發出去之后很快得到了回復：【你侄子很有畫畫天賦。】

    【畫畫很能反應一個人的心境，畫成這個鬼樣子可能真的是心理有問題，說不準是個變態。lz快把侄子送醫院，早介入早痊愈，不然以后有的哭。】

    路嘉木在邊上等了一會，又有零星幾個網友回帖，但都是一些沒有什么營養的內容，比如發個算卦廣告，或者單純水貼之類的。

    這樣簡單的內容也沒有什么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在這樣的大流量論壇內，最初幾條評論后，帖子很快石沉大海。

    路嘉木也已經一宿沒睡，見沒有什么收獲就關上手機，也走進臥室了。

    一樣的內容發太多論壇，容易被人抓到。

    兩個人這一覺直接睡到了下午，還是因為一直沒吃飯被餓醒的。

    路嘉木睜開眼，眼中沒有多少困倦，第一時間拿起手機去看。

    在他們睡覺的時候，又有一些人回復了帖子，將帖子頂起來了幾次。

    在一些無意義的廢話之中，夾雜了一條畫風特別的評論：【是不是小孩子出門看到過什么？話說諸位，你們知道南城以前有個32號圣……】

    后面的話因為字數太多，被折疊了。

    但對方那口吻，明顯一副要講什么恐怖故事的樣子。

    路嘉木掃了一眼，點開回復，卻發現帖子已經被刪除了。

    路嘉木一邊申請恢復帖子，一邊在論壇中又發了一個帖子說明剛剛被刪帖的事情，希望那個明顯想講鬼故事的人再進來展開講一講。

    但這一次都沒等到有什么回復，帖子直接被刪了。

    有人正在盯著論壇，可能是不希望再有其他人討論起某個地點的鬼話。

    但有人看到畫后就想用南城某個地方講鬼故事，這個信息已經足夠明確。

    路嘉木拍了拍還想再忍著餓睡回去的俞冷：“出去吃個飯，順便逛一逛吧。”

    第142章 第142章

    俞冷距離起床本就只差臨門一腳, 被路嘉木拍了一下就徹底失去睡意：“好，去吃飯。”

    路嘉木已經拄著拐慢悠悠的走出臥室，聽俞冷只注意到吃飯就又強調了一遍：“然后去外面逛一逛。”

    客廳里的小男孩沒有在他們補覺的時候去沙發上看電視，而是又安安靜靜的蜷進了墻角, 寬大的雨衣套在他瘦弱的身板上, 讓他乍一看像是誰丟在墻角的垃圾袋。

    聽到有動靜, 小男孩立刻用濕漉漉的大眼睛望過來，見是路嘉木出來了, 就小心翼翼的動了動嘴唇，用氣聲喊了聲“哥哥”。

    看到他這么瑟縮膽小的樣子, 路嘉木略一思索, 洋溢起一抹友善的微笑：“餓了嗎？”

    小男孩似乎從路嘉木親切的態度中汲取到了一些力量，猶豫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俞冷已經快速穿好外套, 將鑰匙錢包等必備物品放進了口袋里，走出臥室看到小男孩就問：“怎么躺墻角了？多臟啊。”

    小男孩立刻爬起來遠離墻角，用力拍打起自己的小雨衣，臉上一副因為做錯事而緊張自責到要哭了的表情。

    他也沒說什么吧，這怎么又要哭了？不會是因為, 他們補覺前讓他畫畫那事的哭勁兒還沒過去吧？

    俞冷回頭看了路嘉木一眼。

    難怪突然笑的這么溫柔。

    他也不想在這時候還需要費心哄個小屁孩, 于是趕緊主動走過去拉住小男孩：“你想吃什么？”

    小男孩仰起頭看他, 猶猶豫豫的說不出什么。

    俞冷拉著小男孩興沖沖的向門外走：“我太餓了，今天就先吃個快餐吧。”

    一直到三個人在樓下的快餐店點好餐坐下后，俞冷的注意力才重新回歸，叼著一次性餐具問：“你之前說出去逛逛，去哪？”

    “我把你的大作發到了論壇上求助。”路嘉木把自己的拐放好, 拿出手機打開論壇，反手遞給俞冷看, “有人似乎知道那是哪里。但是他剛說出來，帖子就被整個刪了，他具體說了什么我沒有看到。”

    俞冷立刻就注意到了那條問【話說諸君，你們知道南城以前有個32號圣……】的回復，下意識伸手去點，果然跳出了帖子已被刪除的提示。

    這條回復的上下都是吐槽“你侄子”畫畫很丑的評論。俞冷忍著不爽又仔仔細細看了兩遍，眉頭一跳：“道理我都懂，但是你為什么要發在鬼話論壇？直接定性在靈異這里，似乎不太好吧？”

    因為除了靈異，好像也想不出什么更加貼近這幅隨筆的描述了。

    路嘉木看著俞冷露出一點微笑，收起手機，委婉的說：“只是我現在遇事的第一反應而已。”

    “好吧。”俞冷接受了這個說法，視線開始往旁邊移，“總歸是有些收獲。”

    路嘉木也轉了轉視線，看到原來是餐廳的服務員已經帶著餐點走了過來。

    “這可能在什么人眼里是敏感事件。”等服務員走后路嘉木又問，“你能找到這個人嗎？”

    “敏感事件……”俞冷沒有立刻回答，一邊吃一邊跟著復讀了一聲，“在鬼話論壇里還能被和諧掉，那就只能是真實發生的鬼話了。是個額外的麻煩。”

    沒有聽到路嘉木接話，俞冷瞄了眼正坐在凳子上偷偷摸餐盤的小男孩，然后又抬頭看向路嘉木，整個人都正經了一點：“你知道的，我們不是必須要摻合進每一件奇怪的事情里。你對他這么好，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動機嗎？”

    “我只是很可憐他。”路嘉木拍了拍小男孩的頭，故作溫柔的說，“才這么小，就已經是個怪胎了。”

    小男孩大約是因為在外面生活的時間太短，還沒有掌握足夠多的日常用語，所以完全沒有察覺到“怪胎”不是個好話，反而因為路嘉木語氣柔和還摸了他的頭，整個人都變得歡樂了起來。

    就像是一只小犬，因為無法理解人類的語言，就算被罵了，搞不好也會搖著尾巴貼上來。

    俞冷狐疑的看著他：“可憐？你？”

    “對，我。”

    大家也不是只相處過一天兩天，彼此都有最基本的了解。路嘉木實在不像是那種會同情心泛濫的人。

    他看起來……其實是那種格外無情的人。他在想什么呢？

    俞冷又盯著路嘉木看了一會，突然伸手摸向對方的手背。

    路嘉木沒有做出躲避動作，但是俞冷也根本沒有摸到他。

    看著兩只詭異重疊在一起的手，俞冷被嚇了一跳，在有路人看到之前火速把手抽了回來：“喂！”

    路嘉木露出點微笑：“也有很單純的好奇因素。我好奇這小怪胎的身世，你也看到了，這好像是個……”

    路嘉木又拍了拍小男孩的腦袋，向前探了探身，小聲問：“而且你有沒有覺得，之前我們對于所在世界的探索其實非常少。但是在這里，咱們的空間卻非常大？你可能只是想快點結束一切，但我還想知道更多。畢竟對于我，好奇心的代價只是被困時間的長短。”

    俞冷也很快回想起之前種種。

    前面的世界，不是完全無法探索就是探索的空間是封閉的。他們只是被趕鴨子上架似的被來回踢，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而在這里，任務目標下次的襲擊時間和地點還都不清楚，留給他們的空閑時間很多，他們的行動又是完全自由的。這樣的好機會在之后的世界里可不一定一直有，確實不好什么也不做的發呆。

    看起來，不放過任何能摸得到的靈異事件才是最好的。

    就算天塌下來還有神秘組織頂著呢。

    俞冷立刻表態：“我其實也無所謂。畢竟就算你不找事，事也遲早會來找你對不對。”

    “要是有危險，我們也可以中途離開，直接去問那些知情人士。”

    “選修課當然可以不及格。”俞冷深感贊同，點點頭重新說回帖子，“回過貼就留下過痕跡，要是有臺電腦，我確實能找到他發帖時的位置，但是需要些時間。我覺得還是先去那邊溜達溜達比較好，也許很多人都知道什么呢。”

    兩人達成高度一致后，吃完飯就跟著導航找到最近的車站，帶著小男孩上車了。

    由于不知道目的地的具體位置，他們到達南城的中心地帶后又下了公交車準備換出租車。

    路嘉木在路邊伸手站了一會，就有路過的出租車停靠在了路邊。

    司機回頭看了一眼，一下就注意到了那造型獨特的小男孩，一下就緊張了起來。乍一看，這小孩就像是裹在了一層塑料袋里。不會是拐賣吧？

    司機不敢直接去看他們，反復瞄向后視鏡，問：“你們要去哪里？”

    回帖到“圣”那個字的時候就被折疊了，路嘉木只能綜合一下說：“去32號福利院。”

    第143章 第 143 章

    司機通過后視鏡又瞄了他們兩眼, 警惕的問：“去福利院啊……上那地方干嘛去？這小孩是你兒子嗎？”

    “不。這是我弟弟。”路嘉木狀似沒有察覺到司機的敵意，拍了拍小男孩的頭，十分有耐心的回答，“我弟弟之前在福利院待過一段時間, 我們現在想去給他取份檔案回來。”

    司機還是有所疑慮, 看了眼俞冷：“那他呢？”

    “也是我弟弟。”

    “你兩個弟弟？”

    俞冷瞄了路嘉木一眼, 雖然沒問出“誰是你弟弟”這種話，但由于大家離得太近, 俞冷已經感覺到了司機心里那種莫名的強烈敵意，這擾的他心煩意亂, 只想快點開門下車。

    “誰都別想走！”司機卻搶先一步一把拉住車門, “剛上來就下去，你當打出租是耍人玩？”

    俞冷看他這么激動, 下意識想去摸一下司機的手尋找癥結所在，卻被更加嚴厲的呵斥住：“你想干嘛？！”

    “我沒想干嘛。”俞冷被這突然一嗓子嚇得縮回手，只能反問，“不是，我們就打個車, 你跟那查戶口呢？”

    “怎么可能不問？”司機義正言辭的大聲喊, 試圖震懾住后排那兩個人, 一副要打架的樣子，“就你們這個樣子，在這片不管打什么車，都得給你問清楚了！現在，就給我說清楚, 這小孩是誰的哪來的，不然我直接開到警察局！”

    俞冷隱約意識到可能是小男孩的造型出了問題。但因為他們沒帶小男孩出門過幾次, 僅有的外出經歷也沒有好事者多問什么，導致他從來沒有往這方面多想過。

    看起來今天要是說不清楚，這人真能干出把車往警局開的操作。那就有點麻煩了。

    “您真是個熱心的好人。我最喜歡熱心的人了。”路嘉木早已就看出對方是個好事之人，這會顯然沒有被他的威脅嚇到，先夸了他一句，然后突然又問，“司機師傅，聽您的口音還挺正的，您是本地人嗎？”

    司機感到莫名其妙，在臉上寫滿了“你別以為我會怕了你”：“我在這片地方開出租開了十多年。問這個做什么？”

    “我們正好需要一個本地司機。您先別緊張，這確實是我弟弟。”路嘉木把小男孩抱進懷里，“您知道免疫缺陷病嗎？”

    司機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好像聽說過。”

    路嘉木開始編借口：“我弟弟就有這個病，所以出門必須穿成這樣，不然就會感染。這也是他進過孤兒院的原因之一。”

    看他即使被威脅要去警局什么的，說話的時候依然慢條斯理一點不緊張，解釋的也是有理有據，實在是不像人販子。再加上小男孩雖然一臉驚恐，但卻并不抗拒路嘉木，也沒有求助的意思，司機已經有五分相信了他們的話。

    “這都是有備案的，您要是不放心可以帶我們去公安局看看。這是我弟弟，我們寵他還來不及呢，怎么會去扔他？”

    他說的這么坦然，司機幾乎已經徹底相信他了。

    一沒人說話，車廂內一片尷尬蔓延開來。

    路嘉木看著他，輕輕眨了眨眼。

    “原來是這樣嗎？那就是個烏龍，是個烏龍啊。”司機才反應過來，尷尬的哈哈大笑起來，略微松開了抓著車門把的手，“主要是你們兩個男的帶著個小孩，又沒有女性跟著，還要去孤兒院，我得問清楚點。”

    路嘉木無縫銜接的露出一抹溫柔笑意，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沒關系。因為我弟弟和我的年齡差距太大，以前也經常會有人產生誤會。您多問幾句，這也是一種有責任心的表現啊。您可真是個好人。”

    聽到他還在給自己臺階下，司機更不好意思了，躊躇著問：“那你們帶著這個孩子，也挺苦的吧？你們父母不管嗎？”

    路嘉木慢悠悠的說：“父母走得早。現在雖然日子不怎么好過，但總比以前好，我們一起養著弟弟，有什么好吃好喝的都先想著他。”

    司機聽的很感動。

    相比于一看就有些莫名暴躁的俞冷，路嘉木又溫和又謙遜，真是一開口就有一種作為家里大哥的風范。令司機對他產生了很大的好感，并且心里由衷的產生了一種敬意。

    “我開出租這么多年，以前經常聽說兄弟反目互相推諉撫養責任之類的事情。但是像你們這樣，父母已經離開了，哥倆還想方設法救濟有缺陷的手足的，倒是很少見，真是令人尊敬的品格。”司機嘆息一聲，感慨的摸了摸自己的大光頭，整個人都變得和顏悅色起來，“人都說長兄如父，你這做大哥的也不容易吧。”

    路嘉木微笑頷首算作默認。

    雖然一會成了弟弟，一會又長兄如父的多了個爹，讓俞冷總感覺是路嘉木在故意占自己的便宜，但這種口頭上的事情還不足以讓俞冷過于在意。

    他只是提醒司機：“既然剛剛都是誤會，那咱們就趕快出發吧。”

    “不好意思耽誤三位時間了。”司機立刻坐正身子，重新著車，“我這次不打表帶你們免費跑一趟怎么樣？就當做剛才誤會的賠禮。”

    “您打表吧，我們不差這點錢。”路嘉木擺擺手，“但是我們今天可能要去很多很偏的地方，而且我們兩個行動都有些不便，如果遇到突發情況，希望您能照應一二。”

    兩個人在車站招手打車的時候，司機就已經注意到了他們似乎都受過什么傷，還能看見紗布石膏，這也是他敢于直接硬剛兩個人的主要原因。

    一打二可能打不過，但一打兩個半殘還會怕嗎？

    “有重物嗎？”現在聽路嘉木這么說，司機也不扭捏，直接開了打表計價器，“放心吧。這么大的買賣我肯定照顧你們，你們下車的時候我就在邊上等著，有用得到我的地方就喊我，我今天就是你們的私人司機了。”

    表完態，他才發現自己剛才因為感覺這倆人不像好人，所以就只注意到了“孤兒院”這三個字，壓根沒聽清是哪個孤兒院。

    司機有點不好意思的問：“剛剛你們說，是哪個孤兒院來著？”

    路嘉木重復了一遍：“32號孤兒院。”

    司機的手在方向盤上敲來敲去，微揚起頭似乎在仔細思索，隨后碎叨起來：“要說我也在這片開出租十多年了，雖然不敢說什么犄角旮旯都熟悉，但大街小巷還是差不多都走過一遍的，總比那些缺德地圖認路。”

    他一邊說一邊打開了地圖，仔細搜索片刻后才自信的說：“附近有幾所孤兒院，我大概都是知道在哪的。但都和32號沒關系。你確定是這片城區嗎？出租一跨區可就貴了。”

    “確定。”

    司機回頭看向他們：“而且小伙子，就算是孤兒院也該有個正經名字，你們要去的那個地方全名叫什么？”

    路嘉木露出一點為難的表情：“因為一些原因，我們只知道當時收留弟弟的那家福利院是32號福利院，不知道他的全名。”

    司機看了一眼怯生生的小男孩，猜測可能是小男孩輾轉回到自己兄弟身邊的時候，因為自己年紀太小也說不清記不清自己之前在哪里了。

    這肯定是些令人感到不快點回憶，司機保持安靜沒有追根究底的問。

    “我看這些年，南城的發展非常快，有些位置好的地方基礎設施都迭代好幾次了，我弟弟當時的那家孤兒院可能已經因為什么原因拆遷了，或者已經被毀了。所以我們其實非常想找一些本地人了解情況。”路嘉木意有所指的又說，“任何可能和老福利院有關的內容，八卦傳聞，丑聞，甚至哪怕是都市怪談，都可能會對我們有所幫助。”

    見終于繞到都市怪談上了，俞冷也暗中精神了不少：“您開出租這么多年，每天都要見不同的人，有沒有人講過什么不同尋常的故事？哪怕是一點點都行。”

    司機只當是兩個人調查心切，不愿意放棄哪怕一丁點可能有用的線索，所以并沒有對他們的問題產生什么懷疑。

    但他配合的認真想了許久，依然什么也沒想到：“今天你們上我車之前，我好像都很少聽到有人提起福利院。這片的福利院，平時感覺都沒有什么存在感，要不是因為我偶爾路過我都不知道。也可能只是因為要去福利院的人，都不愛打車吧。”

    后座的兩個人對視了一眼，已經有了默契，誰也沒有再強行追問下去。

    這司機大哥看起來是個話多的直腸子，要是有聽到過什么傳說，就算覺得太扯不直接講出來，多少也會有所表示。

    現在他說這片地區的福利院存在感低，那可能就是真低。他說自己沒聽到過什么八卦傳聞，那可能關于福利院的異聞早已通過某種手段被掩蓋住了，一點信息沒流通出來。

    這片市區這么繁華，人這么多，想在其中打聽到一點點舊時事情，顯然無異于大海撈針，浪費時間。

    不過這本來也在他們的預料中。

    路嘉木說：“師傅，那就就近找個福利院吧，我們想去問問他們工作人員。”

    司機應了聲“好嘞”，就把車開動起來了。

    路嘉木低頭看向小男孩，沒有繼續搭話。

    俞冷爬在車窗邊向外看了一會，突然十分不成熟的說：“師傅，這怪無聊的。給我們講點故事吧。我弟弟最愛聽故事了。”

    “故事？什么故事？”

    俞冷看向小男孩：“弟，想聽什么故事？”

    小男孩被抱著本來就已經很緊張了，現在又突然被問起意見，直接緊張到哆嗦起來。

    但他并不傻，心思反而十分敏銳，對于俞冷的意圖已經心領神會：“我想聽……我想聽……鬼故事？”

    第144章 第 144 章

    司機再度隱約感覺似乎有哪里不太對勁, 但又說不太上來。

    “小朋友，太愛聽鬼故事，小心半夜尿床。”

    小男孩光是順著俞冷的心思說出自己的“要求”就已經用盡全身的膽量，現在再度瑟縮進路嘉木懷里, 一聲不吭。

    俞冷主動打岔, 問司機：“您開出租十幾年, 也沒少開過夜班吧？”

    “倒也不是天天開，但是為了生計嘛, 有時候也不得不夜里出來。你們兩個小伙子應該也懂吧？”司機說，“我也算是個夜班老司機了。”

    “那夜里會遇到奇怪的人嗎？半夜會不會看到什么奇怪的事？”

    司機安靜片刻, 然后神秘一笑, 通過后視鏡看向小男孩：“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夜路走多了, 總是要撞鬼的啊……”

    他古怪的笑了一聲，然后開始講述起一些夜里開車遇到的奇怪事情。

    什么半夜路過某片沒人的工業區時，突然被困在大街上來回打轉出不來，直到遇到巡邏的保安。什么車載廣播突然收到奇怪的信號，里面滋滋哇哇說些奇怪的話之類的。他很有講故事的天賦, 語氣清清涼涼的。

    小男孩年紀尚小, 見識也少, 被他嚇得瑟瑟發抖。

    司機透過反光鏡看他被嚇成這樣，突然正氣凜然的哈哈一笑：“我就說小朋友不能聽鬼故事。”

    緊接著，他就開始科普這其中的原理，說鬼打墻是夜間疲勞駕駛產生的錯覺，奇怪的信號是非法廣播串臺之類的, 遇到這種情況一定要立刻舉報，很快就會有相關委員會來處理。

    據他說, 還經常會有人收集相關內容，做成科普節目在電視上播放。

    雖然他科普的時候輕松又愉快，那點事在他眼里可能連都市怪談都算不上。

    但是路嘉木和俞冷總感覺他說的這些事情背后，其實是一個個真實發生在他身上的鬼故事。只是相關方的科普來的太快了，讓他從來沒往不該想的地方想過。

    南城可能也只是表面看起來安全又繁華。

    路嘉木一如既往的對于這種事情沒有什么感覺，臉上依然掛著友好的微笑，時不時應和幾句他的科普。

    但俞冷以前都經歷過這些事，而且每次事件的最后，他總是能看見一些自己不想看見，甚至需要用一生去治愈的東西。

    現在司機一說，就勾起了他不好的記憶，開始后背發涼，忍不住輕聲問：“大哥，那你有沒有想過……”

    ……想過這些其實都是你真的遇上鬼了？

    他說到一半就突然沒聲了，司機有些奇怪的追問：“想過什么？”

    俞冷又突然想到，既然他現在這么勇，遇到一次怪事后居然還敢繼續夜里亂跑，而且也沒遇到過什么真正意義上的危險，那就最好……還是不要讓他知道自己遇到過什么？

    就安靜的聽著他高談闊論好了。

    反正他也說，每次都會有人巧合的遇到他把他接出來，事后還會有人收集相關信息，看起來也是有人在處理的。

    俞冷再度沒心沒肺的笑起來，話風一轉：“你有沒有想過把你的經歷寫出來發論壇上？肯定非常有意思。 ”

    司機大聲笑著表示贊同，車內氣氛一片和諧。

    車很快開到了最近的一家福利院附近。他們不好空手而來，俞冷就提前買好了一袋子日用品。

    臨下車前，路嘉木回頭問司機：“師傅，您在這外面也不知道要等多久，要不我們先把這一段的車費結了？”

    “不急。你們先去辦事，出來再說。”司機豪爽的擺擺手，又掏出一張名片遞過來，“要是你們需要的時間長，我就現在附近轉轉。等你們出來的時候再給我打電話。”

    福利院中的訪客不多，顯得很是冷清。兩人拉著小男孩進來后，值班的工作人員一眼就看到了他們，冷淡的指了指面前的桌子：“訪客先做登記。另外說一下，我們這里不是什么都收，還有監護人的孩子是不能送養的。”

    “您誤會了。”俞冷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笑嘻嘻的說，“我們只是單純過來拜訪一下，順便想盡自己所能捐贈一些物資。”

    聽到這話，工作人員一下精神了不少：“你們是想帶著孩子來做志愿工作的嗎？”

    “這是我弟弟。”路嘉木把小男孩拎了出來，向工作人員介紹，“他以前在福利院住過一段時間，現在想故地重游。”

    工作人員問：“小朋友是在我們家住過嗎？”

    “不是。我弟弟是住在32號福利院。”路嘉木搖搖頭，“我們第一次拜訪，不知道你們需要什么，就隨便買了些日用品。”

    兩個人都是外形帥氣的精神小伙，俞冷又笑嘻嘻的看起來非常友善，工作人員對他們的第一印象十分不錯。這樣的人往往以后還會經常光顧做志愿活動，捐贈物資什么的。

    “我們感激每一位捐贈者，無論捐贈的是什么。”工作人員有心想就著小男孩之前的福利院搭話，但是想了想思路又卡殼住了，只好把登記表向前推了推，“小朋友之前是在外地的福利院嗎？”

    “是本地的。”路嘉木一邊登記信息一邊問，“比較舊的福利院，您之前聽說過嗎？”

    工作人員尷尬的笑起來：“可能是我工作的時間短，還真沒聽說過。”

    做好登記，三個人就被工作人員帶著進了福利院內部，說是他們可以在工作人員的帶領下進行參觀，或者配福利院里面的孩子們玩玩游戲。

    這家福利院規模并不大，看著有些荒敗的后院中只有一些簡單的滑梯秋千之類的游樂設施，福利院里的孩子們正在院子里放風，對于新訪客也顯得興致缺缺。

    工作人員向他們介紹著福利院的歷史和政策，說著現在遇到的一些財務上的困境。路嘉木和俞冷一邊聽，視線一邊在院子里的小孩身上轉。

    這座福利院是近幾年成立的，但是最大的孩子看起來幾乎快要成年了，幸運的話，也許他們曾經流轉過多家福利院，會知道一些線索。

    很快，俞冷已經找出了福利院中看起來年齡最大的那批孩子，打著陪孩子們玩的理由走了過去，開始不動聲色的嘗試和他們進行肢體接觸。

    然而片刻之后，俞冷就因為快速讀取別人的記憶而消耗了太多體力，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只好原地坐下休息。

    工作人員看他這樣，打趣的笑起來：“這位帥哥體能好像有點差啊，平時不怎么鍛煉吧？”

    俞冷緩了幾口氣，轉過頭來，小幅度搖了搖頭，顯然沒有什么收獲。

    “其實我們這次來，還有一件事。”路嘉木轉而對工作人員說，“我弟弟離開福利院的時候，檔案都留在了福利院里。近期有需要用的地方，但是再來南城卻發現，南城這邊的變化翻天覆地。之前那家福利院早就已經拆了，連舊址都找不到了，所以想打聽一下你們這邊有沒有相關記錄，或者你們這邊的工作人員有沒有人知道。”

    工作人員愣了一下：“是您之前說的什么32號福利院嗎？”

    路嘉木頷首表示肯定。

    “我工作調動到這里也就四五年的事情，再往前我在外地工作，對這邊的事情不太了解，可能幫不到您什么。”工作人員“嘶”了一聲，抬手指了指一個坐在福利院主體建筑邊上的老頭，“那位是我們院的維修工，工作時間是所有員工里最久的。或許您可以去和他聊一聊。”

    路嘉木聽完，在臉上洋溢起一抹友好的微笑，向著老頭走去，親切的問：“老先生，聽說您是這家福利院的元老了？”

    老頭靦腆的笑了起來。

    路嘉木在他身邊坐下，先和他搭了幾句話，聊了一會后才提起32號福利院的事。

    誰知一聽到關鍵詞，老頭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微妙起來。他直接顫巍巍的站起身，不耐煩的問：“你們來福利院干什么來的？想做志愿者就做志愿者，不想做志愿工作就去干別的去，別假惺惺的惹人煩。”

    老頭嘴里嘀嘀咕咕，轉身就要進樓房里。

    他本來表現的有些靦腆木訥，現在卻像是一個十足難相處的怪老頭。

    路嘉木回頭看了俞冷一眼，俞冷也頗有眼力，早已站起來向這邊跑來：“老先生，老先生！”

    老頭沒有理他，繼續往前走，但是他顫巍巍的移動速度遠比不上俞冷跑起來的速度，沒兩步就被追上了。

    俞冷一把攙扶住老頭，親切的問：“老先生，怎么走的這么著急？別摔到了。是我朋友說了什么不好聽的了嗎？您千萬別放在心上，他這個人就是這么討厭。”

    老頭半點不領情，一把甩開俞冷，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別碰我老頭，我老頭不想理你們。”

    說完，他大聲罵罵咧咧的走遠了。

    路嘉木站在原地靜靜看著他們，等著俞冷的結果。

    俞冷的目的已經達成，沒有繼續追，撓了撓自己的金毛，似乎有點被無語到。

    自行消化片刻后，他走到路嘉木身邊，小聲說：“這老頭并不知道什么舊福利院，但是他剛到這家福利院的時候，有一次有幾個陌生人來到這里，詢問這邊的人知不知道以前有個32號圣心福利院，他湊巧路過聽到了。這老頭不想顯得自己是故意偷聽別人說話，就走了，當時也沒人注意到他。結果三天之內，當時被陌生人問過問題的員工就突然被緊急調走了，后來也沒法再聯系上，不知道去了哪里。”

    “這次我們過來，問了他同樣的問題。雖然他其實也不知道這個問題背后意味著什么，但他覺得不是好征兆。他不想丟了這份工作，所以就趕緊開溜了，不想和我們牽扯上什么關系。不管怎么說，起碼知道孤兒院的名字了。”

    路嘉木點點頭。

    俞冷小聲繼續說：“那邊那幾個小孩的情況也差不多。他們有的人是不幸半路成孤兒住進來的，有的是一開始就是孤兒，但是是從別的孤兒院轉過來的，并且時間上都很巧妙的避開了老福利院。”

    俞冷拍了拍路嘉木的肩膀，讓他安心：“放心吧，就這家福利院里，誰也不知道老福利院的事情。而且不止這家，別的福利院可能也沒人知道具體情況。”

    路嘉木聽他這么安慰自己，露出一抹假笑：“那就得靠你去查那條評論了。”

    俞冷立刻改口：“但也許老檔案里面還會留存一些蛛絲馬跡，就像那個聽了但是又沒聽完全，還被忽略的老頭。”

    第145章 第 145 章

    兩個人簡單交流過后, 俞冷再次就地坐下不起來了，路嘉木則重新走到工作人員邊上。

    工作人員一直看著他們，自然也看到了老頭不友善的表現，非常不好意思的說：“平時他人還是很好相處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可能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吧。”

    “沒關系, 可能是我說錯什么話了吧。”路嘉木看起來并不在意, 將目光轉向院子里的滑梯，“感覺貴院的設施似乎都有些老舊了, 要是維護人員再玩忽職守不在意，也是有些危險的吧。”

    “他平時脾氣真的很好, 工作也很認真的。而且我們這里看起來老舊不是因為不在意。”工作人員苦笑, “民政每年的撥款都在減少，我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現在福利院的日常開銷很大一部分都是來自于社會愛心人士的捐助。”

    路嘉木嘆息一聲, 表達了對這里孩子們的心疼，安慰了工作人員幾句后，表示自己以后如果有機會的話，以后一定會多來這家福利院幫忙。

    工作人員聽完之后感覺頗為欣慰。

    看他眉眼舒展似乎被說的心情不錯，路嘉木趁機問起有沒有可以借閱舊檔案的地方。

    思及之前他們說過自己在找一家舊福利院, 工作人員對于他這個問題的目的已經有所了然, 抬手比了個方向：“有的, 這邊。”

    俞冷聽到真的有能看的檔案，立刻對路嘉木擺手：“我一點也不擅長看書，你去吧。”

    “那您可以在院子里繼續陪孩子們玩一會。”工作人員笑笑，又叫來了那群孩子中最大的一個男孩子，“我帶客人去參觀一下借閱室, 你幫我在這邊看好弟弟妹妹，如果有什么事的話, 來借閱室找我。”

    交代完，工作人員就帶著路嘉木進了福利院的主樓。

    “咱們這邊除了涉及個人隱私和涉及財務的以外，絕大多數檔案都是對外開放的，可以自由借閱。這里面主要包含往期優秀員工的優秀事跡，福利院歷年的規劃圖，和其他福利院的淵源之類的。如果您需要，孩子們的檔案您也可以看看。”

    “不過如果是要找那家舊福利院的話，可能不太容易有收獲。我們家的前身也不是本地的。”

    工作人員又交代了一陣后，才放他進入預覽室。

    路嘉木把眼鏡架好，預覽目錄片刻后，在書架上隨意的翻起來。

    他一邊翻一邊說：“還有一件事我不清楚。”

    “嗯？”工作人員已經找了個地方坐下了，聞言抬頭看他，“如果有什么問題，您請說。”

    “剛來的時候，您曾特意告知過我們，還有監護人的孩子不收。我想問問，有特例嗎？”

    工作人員露出了一個有所了然的表情，神秘的笑起來：“您想問的，其實是您的弟弟吧？”

    路嘉木并不否認：“嗯。”

    “因為把一個還有家人的孩子送進福利院，本來就是一件很不人道的事情嘛，所以從原則上來說，并不存在特例，也不會因為幾年的時間，或者不同的福利院而存在太大的區別。”

    工作人員委婉的說：“但是有些時候，一些有重大缺陷的兒童不被家人接受，扔到很遠的地方也在所難免。立案之后能找到就送回去，要是孩子太小不記事，實在找不到的話，可能就被送到某個特定的福利院了。您的情況我并不清楚，不過去公安局的話，也許會比在我們這里效率高一些。”

    但是去公安局的話，看起來更像自投羅網。那些暗處的神秘部門可能立刻會知曉他們探秘的打算。

    路嘉木隨口應了兩聲，不再問了，繼續認真的翻文檔。

    借閱室中看起來有用的資料非常少，他看書的速度又快，雖然翻的散亂，但半個小時之后也已經確定這里沒有他需要的東西了。

    路嘉木從主樓里走出來的時候，正看見俞冷在院子里瘋玩。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休息夠了，又精力充沛的在那玩老鷹捉小雞，小男孩雖然看起來十分羞澀，但也藏在俞冷身后，跟他們玩到了一起。

    路嘉木感覺他叫自己去找資料，其實只是想留在這里玩的借口。

    小男孩率先注意到他出來了，立刻停下腳步，導致隊尾的小孩不幸被老鷹抓住。

    俞冷發現小男孩不拽著自己的衣角了，很快也注意到了路嘉木，連忙收起架勢，嘴里喊著“散了散了”，趕跑了身后的小孩。

    小男孩猶豫了一下，快步跑向院子里的滑梯，又滑了一次后才回到兩人身邊。

    俞冷走過來問：“怎樣？有收獲嗎？”

    路嘉木搖頭示意沒有，和工作人員又寒暄兩句后，已經撥通司機給的那張名姓片上的電話，詢問對方現在在不在附近了。

    三個人很快與工作人員和那群小孩道別，離開了福利院。

    小男孩站在馬路邊，似乎有些失落，舔了舔嘴角，突然小聲說：“阿逸以前，好像也經常這么玩。”

    俞冷一愣，彎腰問他：“你在說什么？”

    小男孩死死捏住衣角，渾身瑟縮又緊繃，說了有史以來他說過最長的一串話：“阿逸小時候，經常捉迷藏。但是叔叔阿姨爸爸媽媽和小朋友們，都沒有這么好。”

    “阿逸是你的名字嗎？是你又想起了什么？”

    “嗯。”小男孩咬緊牙關點點頭，“以前經常有很多人陪阿逸一起玩捉迷藏。”

    俞冷看他好像是回憶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蹲下身拉開了小雨衣的拉鏈，摸了摸他的小臉。

    然后又立刻把拉鏈拉了回去：“你這小孩思維怎么亂七八糟的。”

    被聯系過的司機也很快開著車回來接他們了。

    俞冷的精力已經徹底緩過來了，哼著小曲準備前往下一家福利院，路嘉木卻對司機說：“師傅，帶我們去附近最好的網吧。”

    司機問：“這一家福利院已經問出你們想知道的事情了？”

    俞冷也詫異的坐直了：“去網吧做什么？”

    “當然是去做只有你能做的事情。”

    他立刻伸手去捂自己的肩膀：“我才受過的傷，我不能在電腦面前久坐。”

    路嘉木看了他一眼，俞冷感覺他的臉上寫滿了“那你剛剛玩游戲的時候怎么沒看出來你還受傷了”。

    司機已經開始在導航上搜索附近的網吧，順便看看評分了。

    路嘉木靠到座子上小聲說：“曼姐那邊最多五天，就能看到結果了，到時候也許還需要我們幫忙。我只是覺得，我們這邊的事情還是盡快解決為好，不要耽誤太久，不然這次不一次解決，之后可能一直到咱們離開，都再沒機會了。

    而且很明顯，他們對于那件事的重視程度遠比我們想象的高，繼續走訪找線索只是在浪費時間。”

    “你真敬業。”俞冷聽他拿寇曼說事，有些妥協，“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我就是單純的不想太為難自己，還想再放松放松。而且我對網吧，印象不太好。”

    “你先把事情做完，以后有的是時間放松。”路嘉木勸他，“而且不是每一個網吧都會發生事故。”

    “如果你只是擔心這倒霉蛋沒有的玩過的無聊的話，你其實不用擔心。你去網吧，我也幫不上你什么，所以我帶著他繼續找地方玩。”

    那你帶著他玩，和你自己玩又有什么區別呢？這真的不是某種報復行為嗎？

    但路嘉木實在說的正經，他又有點理虧，一時也想不到什么反駁的話。

    司機雖然并不明白去網吧的意義在哪，但見兩個人已經達成統一，就沒有多嘴多舌，已經發動了汽車。

    到了網吧后，路嘉木陪著他選了個人少隱蔽一些的座位，在邊上看了一會后，就以怕影響他操作為由帶著小男孩離開了。

    他們兩個繼續沿路拜訪附近的福利院，雖然進展不如俞冷直接接觸式讀取記憶來的快，但路嘉木憑借自己的溝通技巧，得到的信息也差不多了。

    每一家福利院都出奇的一致，是近八年內新搬來的，對于之前本地的情況并不了解。

    但凡看起來接近成年的孤兒，都不是半路成為孤兒，就是也是從外地流轉到這里的。

    偶爾有一兩個工作時間長的老員工，最多也只能說出以前有同事不知道為什么突然被調走過，之后就沒了聯系。

    過往的事情就像一個巨大的隱秘，所有可能靠近事件的苗頭都已經被早早掐斷了。

    一路上，小男孩只是快樂的又多玩了一會，除了“以前經常有人經常陪阿逸”玩捉迷藏之外，也沒再多想起來什么過。

    幾家福利院都逛完了，也沒收到俞冷的消息，路嘉木甚至帶他去公園里玩了一圈。

    一直到臨近傍晚時分，俞冷才撥通電話，說自己已經查到了發評論人的住址。

    路嘉木立刻帶著小男孩往回走，就看到俞冷已經從網吧出來了，魂不守舍的站在馬路邊上。

    一看到他們，他嘴里就嘀嘀咕咕起來，似乎是在喋喋不休的抱怨。

    但礙于還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好大聲把自己的惡行全說出來。

    上了出租，他把抄寫地址的紙條給路嘉木掃了一眼：“這人好像還停留在這片城區，沒有離開。”

    紙條上確實寫了個南城的地址。

    這個人沒有被以或這樣或那樣的理由調走，對他們而言是件好事，這大大縮短了他們的搜索時間。

    說完，他把紙條遞給了司機，讓他往這里開。

    然后他又開始小聲抱怨自己這一次廢了多大的精力，做了多少多少努力，有多么多么的難。

    司機看清楚紙條上的字后，已經想到了是哪里：“這是個破舊小區，我以前路過過幾次，熟悉的很，肯定帶你們走最近的路。”

    隨即他有些狐疑起來：“不是福利院啊？那你們剛才，去網吧做什么去了？怎么出來還多了個地址？”

    俞冷癱在椅子上，神秘一笑：“您別問，是秘密。”

    司機雖然奇怪，但也只能暗中琢磨。

    這次到地方的時候，路嘉木和他把車費一次性結清了。

    因為他們一直用他的車亂跑，這一路上產生的費用并不少，甚至比包車還貴，這和司機想幫助人的初衷不同，令他感覺特別不好意思。

    而且到了現在，他也沒搞明白這兩個人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路嘉木拍了拍他的肩膀：“師傅，還有一件事想要拜托您幫忙。不是免費的，如果您能幫到我們，加倍給您錢。”

    司機好奇的看向他：“不是錢不錢的事情，就是想幫幫你們。您說。”

    “待會我們上樓要找一個人，這個人和我弟弟的事情有些牽扯，我們之間有話沒說清，現在想說清楚了。但是他這個人比較警惕，可能看到我們會跑，希望您能在下面幫我們注意一下。”

    司機對于路嘉木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感覺他溫文爾雅懂道理，有屬于長子的風范。

    但現在他這么說，怎么聽怎么像黑惡勢力，不禁撓了撓腦袋：“幫你們我肯定是想幫的……但這不犯法吧？”

    第146章 第 146 章

    似乎和那所孤兒院有關系的人都已經不知行蹤, 而這個人卻還一直頑強的生活在這里，多多少少應該是有一些與眾不同的。

    他們這次其實只是一次簡單的拜訪，但是由于不清楚對方是個什么樣的人，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才需要再有一個人手。這樣就算對方一言不合想跑, 他能跑的每一條路也都被堵上了。

    路嘉木笑了：“犯法的事情怎么會光明正大的跟您說出來？就是讓您幫我們盯著點這一邊窗戶下面, 以防萬一。”

    司機點點頭：“那也行，我幫你們在下面看一看。但是提前說好, 如果有違法的事情，我可不管。”

    說好之后, 路嘉木和俞冷靠近了老舊建筑。

    他們要找的人住在五層, 兩個人先在下面繞著老樓轉了兩圈，試圖從外面了解一下他們目標住戶的情況。

    這種老舊建筑被分割成了一個一個的單元, 沒有電梯，一層兩戶，一目了然。

    這個時間了，兩戶家里的燈都沒有開，不知道是不是現在家里還沒有人。

    看了一圈后, 俞冷在單元門正門邊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蹲下了, 路嘉木則慢慢上樓。

    他本來想先禮貌的敲敲門, 直接詢問一下有沒有人在家。然而他剛到五樓，腳步就停住了，眼光向下移，仔細觀察起來。

    501住戶門前的地毯上和門把手上都浮著一層細細的白色粉塵，乍一看像是長期沒有打理已經非常臟了。

    但是這粉塵實在是太均勻了。

    路嘉木伸手在地毯的邊緣輕輕捋了一下, 指尖瞬間布滿了一層細膩的白灰，湊近聞還有一點淡淡的香味, 像是痱子粉之類的東西。

    看起來這似乎是某種有意的防盜行為。在主人離開房子的之后，如果再有人拜訪，就會留下手印或者腳印，讓房子的主人在回來的時候能第一時間發現異常。

    看起來這個人不知道為什么有點神經質。

    而且不用敲門，就知道這個人現在不在家。

    老舊的簡易破樓房里沒有多少可供藏身的地方，路嘉木只能向上走到六層，在黑暗的環境中蹲好，暗中觀察著樓下的情況。

    三個小時后，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行人漸漸變少。街道上的路燈也亮了起來。

    一個身形容貌瘦小干癟，沒有多少存在感的小老頭佝僂著背，緩緩走進了老舊小區。

    剛到自己家樓下，他就總覺得自己渾身不自在，有一種被窺視了的感覺，這讓他后頸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但他其實最近每天回家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感覺。也就是在普通人的認知中，被認為有被迫害妄想癥的那一類人。

    小老頭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開始在小區里遛彎。遛了一圈后，確定除了一個不知道在等誰的出租車以外，并沒有什么其他生面孔，而且從樓下看自己家還如常的黑著燈之后，他才開始上樓。

    臨近五層，他又開始仔細觀察起來，見樓道里沒有明顯的腳印，地毯和門把手上的白灰還如他離開時一般均勻，小老頭才有些放下心。但強迫癥讓他還想再確定一下頂樓有沒有人。

    坐在高處的路嘉木安靜的觀察著他，見他臨近5樓的時候在觀察著什么，已經知道這個就是他們這次想要拜訪的人了。

    看他不知道為什么還想繼續上樓，路嘉木悄無聲息的站起身，自行向下走去。

    兩個人隔著一段樓梯打了個照面，路嘉木在臉上掛上一抹友好的笑容，自然而然的伸手和他打招呼：“您好。”

    小老頭一下就認出了他是張生面孔，根本不和他搭腔，一聲不吭的急急退回了501室門前，低著頭開門進屋撞門一氣呵成，還沒等路嘉木下來他就已經縮回自己的房子里了。

    看起來神經兮兮的，充分表演了什么叫脾氣古怪的鄰居。應該也是那種非暴力不合作的主了。

    路嘉木慢悠悠的來到五樓，沒有急著敲門溝通，而是在門邊貼著墻悄無聲無息的站定，耐心的等著了。

    雖然那人已經縮回了自己家里，但路嘉木猜他一定還在緊張的盯著貓眼。

    路嘉木現在就在對方貓眼的視野盲區里。

    比起暴力破門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做出一些在這人預期之外的反常事情反而更容易釣魚上鉤。

    通過這個人展現出的一些行為習慣，路嘉木已經差不多猜透了這個神經兮兮的人的心理。

    他明明看到了他出現在樓道里，但看了半天就是沒看到他下樓，越看不到越焦慮，越焦慮就越想看他在哪里，越想看偏偏就越是看不見他下樓。

    又沒看見他下樓，又沒聽見他暴力敲門，沒有任何事情符合對方預期的展開，什么都還沒有發生，就在那吊著。

    越吊著越焦慮，越焦慮就越想采取什么行動。

    就比如打開門，親自上上下下檢查一遍，看看外面到底藏沒藏人，到底是不是自己眼花看岔了，讓外界環境重新回到自己的掌控中。

    這就像砍王八脖子一樣。

    路嘉木靠墻站了一會，樓梯里的聲控燈熄滅了。

    然后就隱約聽到501房間里斷斷續續的傳出了來來回回徘徊的細碎腳步聲。里面正有個人時不時的在門邊走來走去。

    他沒安裝可以夜視的門鈴，也沒有安裝任何監控，估計透過最簡易的貓眼，現在一片漆黑的走廊已經讓他不安透了。

    在樓梯燈熄滅的十五分鐘后，防盜門果然傳來了細碎的開鎖聲，門被從里面推開了一條縫，小老頭正透過門縫偷偷窺視著外面。

    路嘉木知道他門上還有防盜鏈，沒有急著出手，很有耐心的繼續等著。

    小老頭來來回回開關門幾次，都沒有發現什么陌生人，已經認定了剛剛只不過是自己虛驚一場。

    也許剛剛的那個陌生人只是走錯了單元想要問個路，或者是樓上某一家的親戚而已。

    雖然想是這么想，但是神經質讓他依然感覺自己的心還是被吊著。如果不在四周巡視一圈，他可能晚上都睡不著覺。

    小老頭謹慎的解開防盜鏈，把門又推開了一點。

    路嘉木看準時機，一把抓住門把手向外拉，閃身出現在門前卡住門，對他露出點笑容：“您好。”

    啊！

    門縫里不聲不響的突然飄出個人，小老頭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聲慘叫卡在了嗓子眼里。

    猝不及防之下，他差點被拉的摔出來。再想把門關上，他的力氣卻沒有路嘉木大。

    為了防止他更進一步受驚，路嘉木沒有直接入侵到他家里，只是生扯著門讓他關不上門，強行交流：“我沒有惡意。只是之前在論壇上……”

    誰知小老頭一聽“論壇”，臉色肉眼可見的變白，像見了鬼一樣，更加激動： “我什么也沒說！”

    見拉門拉不過，他索性突然用力往外一推，借著路嘉木反應的時間，一把松開門跑向室內。

    路嘉木探身往里瞄了一眼，正好看到小老頭已經跑到陽臺上，打開窗戶正要往下蹦：“大爺，不至于。”

    但小老頭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路嘉木不再考慮尊重對方的隱私，跟著他走到了陽臺，從他下去的那扇窗戶向外看。

    小老頭不是直接跳樓了，而是蹦到了他樓下鄰居的防盜護欄上。

    路嘉木不敢跟著他往下蹦，只能勸他快回來。但小老頭什么話也不聽，一看見路嘉木在窗口看自己，反而又跳到了其他防盜護欄上。

    樓下發呆的司機也聽到了動靜，一抬頭就看到有個老頭在建筑外層上來回蕩。

    “霧草。”他急急的拿著手電筒從出租車里跑了出來，看了兩眼感覺自己無法應付，趕緊大聲叫俞冷，“小伙，小伙！快來！”

    聽到司機的喊聲，躲在暗處的俞冷看了看單元門正門，見似乎沒有人從樓道下來，趕緊跑去了老樓的后方。

    他不知道樓上發生了什么，但看到了一個干癟的小老頭正蹲在空調室外機上。

    仗著瘦小，室外機承受住了他的重量。

    小老頭也看到了下面有兩個人。他立刻站起身，在連成排的室外機上如履平地，顯然對于這條路線非常熟悉。

    看起來特別像一只成精的老猴子。

    見到他還有這能耐，俞冷也“霧草”了一聲：“大爺，別這樣！”

    俞冷看的心驚，怕這小老頭一個腳滑突然掉下來。對方要是直接摔死了，他們費了這么大功夫找到的線索就斷了。

    但他也絕對不敢直接伸手準備去接對方，如果再次受太嚴重的傷，會非常影響之后的活動。他只能膽戰心驚的干看著。

    雖然自家窗口有人占著，樓下還有兩個人抬頭盯著，但小老頭愈發臨危不亂，再不復在家里時的膽小，甚至囂張起來：“想抓你大爺我？做夢！”

    說完，他呲溜一下鉆進了一扇窗戶里，不知道去了誰家。

    司機看的一愣一愣的：“這真是耗子鉆進了洗衣機……”

    俞冷也沒想到會碰上這種能人異士，看的頭直大，只能先交代司機：“你先在這里看著，他再從這邊鉆出來你就叫我。我去正面堵他。”

    說完他又對路嘉木喊：“下來，人跑了。”

    第147章 第 147 章

    小老頭鉆進的那戶人家并不在這個單元, 繼續空守他的家沒什么用，他可能今天都不會回來了。

    路嘉木先把他家的每一扇窗戶都關上鎖好，又把他防盜門的鎖芯弄壞卡死，才下樓。

    俞冷還在老舊房正面蹲人。他一直沒敢上樓, 怕自己一上去, 那個像猴一樣的小老頭就鉆進別的單元里, 以此戲弄他。

    看到路嘉木下樓，俞冷就伸手指了一個單元：“他鉆別人家里去了, 半天沒再出來。也有可能是鉆進去之后又跑出來，跑去了別人家。萬一他在別人家里藏著不走, 這就不好抓了。”

    路嘉木剛剛在上面也已經看到了此人赤手空拳飛檐走壁的能耐和勇氣。

    “那我就從這單元上去, 一戶一戶的敲門，你在下面先藏好別讓他看見, 讓他不知道下面有幾個人。他可能只是特別擅長攀爬，但格斗其實不太行。只要他能從樓里出來，他就失去了所有依仗，你就能抓住他了。”

    俞冷問：“你們剛才打起來了？”

    “沒有。他看見我就直接跑了。”路嘉木搖頭，安慰俞冷, “你放心, 那個人比咱們還怕事, 根本不是那種蹲得住的人。要是一次驚動了太多人，他肯定比咱們還想跑。”

    俞冷點點頭，再度縮回了視野良好卻隱蔽的角落，觀察著破樓正面的情況。

    路嘉木如自己所言，進入小老頭最后現身的那個單元, 開始敲住戶的門。

    一樓的住戶聽到敲門聲，很快就把門開出了一條小縫, 隔著門縫在里面問：“發生了什么？外面怎么那么鬧騰？”

    看起來他們剛才的動靜其實已經驚動了不少人，只是天黑了沒有人愿意去管外面的事情罷了。

    路嘉木露出一點帶有安撫意味的笑容：“例行檢查。剛剛小區里來了一個奇怪的人，他有入侵您的家，對您造成任何財產損失嗎？”

    門里的住戶以為是小區的保安或者物業來了，也不想多事，立刻擺擺手：“沒有沒有，沒進我家。”

    說完趕緊把門關上了。

    路嘉木沿著樓層繼續敲，這次沒再站在原地等待里面的人應門，而是沿著樓道一邊向上一邊大聲說：“例行檢查。有誰家有被陌生人入侵，造成任何財產損失嗎？”

    大多數住戶都沒有做理會，只有少數一兩個探頭出來問發生了什么。

    這種大張旗鼓的行為，無疑是在某些心虛之人的神經上蹦迪。

    小老頭沒安靜多久，很快又展開了新的行動。

    還在窗戶下面守著的司機又看到小老頭像猴子一樣從一扇窗戶里鉆了出來，然后在室外機上跑。

    司機在下面跟著他，急的大叫：“小伙！小伙！他又出來了！”

    但這次俞冷沒有回應他，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老頭居高臨下的睨著他，看他在那里仰著脖子叫，不禁發出了一聲嘲諷的冷哼聲。

    他依然沒有直接下來，而是又鉆進了另外一戶人家里，試圖通過單元樓的結構甩脫掉他們。

    路嘉木敲了一圈門，在樓道里也聽到了司機的喊聲，知道小老頭又跑去了別的單元，自己再在這里留著沒什么意義，于是說了幾句場面話安撫探頭出來詢問情況的住戶后，也向下走去。

    這一切鬧騰的聲音刺激性都太強了，讓小老頭心里發慌。

    小老頭非常清楚的知道，如果對方的后援團隊來了，或者哪個住戶報了警，警察來了，都會挨家挨戶的搜查。

    到時候他肯定吃不了兜著走，只要他們是真的想抓住他，那他無論躲在哪里都沒有用。

    現在，只有賭一把看看到底能不能硬沖出去了。

    所以他一抵達了別的單元后，立刻向下跑。到了一層樓門口，他只是簡單的向外看了看，見外面似乎沒有人，就僥幸的覺得也許那些人都上樓去挨家挨戶找自己了，現在還沒下來。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小老頭立刻從老樓里躥了出來。

    眼看他已經離開了房子往外跑，俞冷也從暗處沖了出來。

    一眼看見俞冷，他直接換了個方向跑。

    司機也看到了有個小矮子在那躥，當下已經認定了對方才是那個違法亂紀之徒，大聲嚷嚷起來：“別跑！”

    越喊越跑。小老頭矮小干癟步子小，但分外靈活，專挑歪門邪路障礙多的地方跑。

    俞冷也是受過專業訓練的，雖然他沒有勇氣在高層戶外墻上蹦來跳去，但平地上翻墻越障還不在話下。

    路嘉木腿上傷還沒好的利索，跑不快，只能干看著那兩個人跑沒影。

    司機被他們跑酷似的追逃法看呆了。這是他未曾設想過的領域，但他已經認定了那個見人就跑的小老頭不是好東西，十分焦急的想貢獻一份力量。

    他對于道路情況非常熟悉，看到小老頭逃跑的方向大概猜到了對方可能要去哪里。于是他叫路嘉木：“小伙，快上車。”

    路嘉木上車后，司機開著出租帶著他和小男孩走上了另一條路，準備去堵人。

    五分鐘后，他就仗著出租速度快跑到了前面，遠遠看到路邊正有個干瘦的身影剛翻墻跑出來。

    司機立刻下車去堵，大聲呵斥：“別跑！”

    小老頭也沒想到他們居然會跑到自己前面來，一愣。

    后面的狗皮膏藥死活沒甩掉，還好幾次都差點抓住他。這會剛上大馬路，前面又堵了人，真是兩面夾擊，前后為難，被人包圍了。

    不跑是不可能不跑的，現在又到了生死攸關的關頭了。

    相比于面前大呼小喝的光頭壯漢，他忽然感覺還是覺得身后的小青年更好對付。

    小老頭略做思索，反身沖向俞冷這邊。

    俞冷追著他跑了一路，好幾次都馬上要抓住對方了，但這小老頭實在滑不留手，每次都能仗著地形險之又險地跑掉。

    他正愁這老猴子溜的太快沒有正面較量的機會，就看到小老頭反而突然調轉方向，向著自己沖來。

    俞冷一下精神了。

    在小老頭沖到他身邊的那一瞬間，俞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老頭見自己被抓住，目露兇光，突然一口死死咬在了俞冷的手腕上。

    俞冷感覺腦子里有根筋在跳：“大爺，你tmd是有狂犬病是吧？”

    小老頭還想擺脫他繼續跑，但被真的抓住就已經沒有機會了。

    俞冷不顧及他還在咬自己，毫不猶豫的一個過肩摔把他砸在了地上，然后快速做出擒拿的動作，一手掐著他的脖子，一手治住了他的胳膊，膝蓋還壓在他的后腰上。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小老頭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制服了，只能被摁在地上“誒呦誒呦”的痛呼，徹底消停下來了。

    俞冷氣的大罵：“老猴子，你接著跑啊？接著跑啊！”

    小老頭氣喘吁吁的反罵：“條子都沒抓到過我老頭，今天居然栽在了你這個小兔崽子手里。你也是真能跑啊，你屬狗的吧？”

    路嘉木拿了幾個超市的布袋子過來，幫著俞冷把小老頭的雙手反綁在了身后。

    俞冷依然心有余悸，怕一不留神讓這個老猴子一般的小老頭再跑了，不愿意松手。

    但他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而且現在路嘉木也在他身邊，不至于眼睜睜看著這小老頭四處竄而無動于衷。

    于是他掐著小老頭的脖子把小老頭拎了起來，壓著他的肩膀送上了出租車。

    路嘉木翻出了一瓶礦泉水，俞冷用礦泉水沖洗起手腕上的牙印：“這臭老頭不會真的有狂犬病吧？”

    剛才生氣的時候不覺得有什么，現在仔細一看才發現牙印又深又疼。

    小老頭眼見自己被控制住，已經老實了不少。

    四處打量了一番后問：“你們是誰啊？憑什么抓我。”

    俞冷快要被氣笑了，沒好氣的反問：“連我們是誰都還不知道，你就開始跑了？”

    “我看見你們來抓我了，我怎么不能跑？”小老頭支支吾吾的嘟囔，“今天我被你們抓到，我認這個命了。要殺要剮你們說了算。”

    路嘉木開始和司機商議給對方加錢的事情。司機想直接把小老頭送進警察局，被路嘉木以“他也沒偷別人東西”“我們還有點事情想問他，被拘留了就見不到了”為由拒絕了。

    冷靜下來后，司機有些警惕的看著他：“我看出來了，那個小伙子的身手，不像普通人。你們之前和我說的都是幌子。你現在實話實說，我是不是已經上了你們的賊船了？”

    路嘉木只能反復強調自己是好人，沒在做壞事。

    司機也看不出他們今天所有行為之后有什么必然聯系，又好奇又緊張，想問又不知道從哪問起，只能靜觀其變。

    又承諾了另加封口費，暫時安撫住司機后后，路嘉木讓他快開車離開，以免附近有好事者目睹了這邊的事情叫來警察。

    上車后，路嘉木搭話問小老頭：“大爺，您這身手真不錯，以前是干什么的？”

    “我年輕的時候，是個摸別人東西的，也算小有名氣，一直沒翻過車。”小老頭含混的說，“后來受到感化，受到教育，就金盆洗手了，我現在服從政府的安排，在做開鎖工作。”

    原來還是個相關從業者。

    俞冷被逗樂了：“我可一點沒感覺你受到了感化受到了教育。我們又不是警察，你在這背臺詞做什么？”

    小老頭再度發問：“那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抓我？”

    路嘉木回頭看了俞冷一眼。

    他們剛剛應該已經有了足夠久的肢體接觸時間，但現在俞冷并沒有直接說出什么信息，也沒有對小老頭的去留繼續做出表態，只是開始低著頭在那擺弄自己被咬的手腕。

    雖然他什么也沒說，但路嘉木已經明白了他的意思。

    有什么事情他沒弄明白，還需要再和這個小老頭聊一聊。

    而且這樣一個走位蛇皮的人，不可多得，還有拉攏的價值，所以有話好好說，最好不要表現的太侵略對方的隱私。

    路嘉木主動嘗試交流：“對于我們的來意，您應該也有一些猜測吧？”

    小老頭特別不耐煩的說：“你突然像鬼一樣竄出來，嚇得我老頭上躥下跳，我哪里知道你是干什么來的？”

    路嘉木翻出那條被刪的評論給他看：“明人不說暗話。這條有關于32號圣心福利院的評論是您發的吧？。”

    小老頭看了一眼，繼續裝糊涂：“什么評論？我老頭只會開鎖，手機都不會玩，更不會逛論壇。”

    “對于我們，您不要產生不必要的誤會。我們對您是充滿善意的。”路嘉木示意他去看小男孩，“事實上我就是那個帖子的發帖人。為了他，我們一直在追尋一個答案。”

    小老頭瞄了小男孩一眼，半點不為所動：“你們想要答案，和我有什么關系？我都說了，我除了開鎖什么也不會。”

    “是嗎？”路嘉木停頓了一下，然后收起手機，干凈利落的說，“那你對我們也沒有什么用了。我們去警察局吧。”

    “誒？”小老頭沒有預料到會好是這個走向，一愣，“去警察局做什么？”

    路嘉木奇怪的看著他：“當然是熱心群眾偶遇入室行竊，英勇出手，將嫌疑人當場抓獲，押送至警局啊。”

    小老頭滿臉問號，依然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為什么上一秒還在說論壇發言，現在一切卻都變了。

    路嘉木故作輕松地說：“你在那里飛檐走壁四處亂竄，還都沒戴手套，應該留下了不少證據吧？非法入室，也夠判個兩年的了吧。”

    路嘉木說完又招呼司機：“快走吧，我還等著收錦旗呢。”

    司機雖然搞不懂他們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但是把這樣一個危險分子送進派出所肯定是好事，于是立刻準備轉道去派出所。

    正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現在他被他們控制著，又聽了這話后，到底是配合他們還是繼續糊弄鬼已經高下立判。

    “等等，等等！別去警局。”小老頭大聲喊停，“你們到底是什么人？剛剛你對我說你們是善意的，怎么個善意法？”

    路嘉木擺擺手示意司機停車：“我們只是些普通市民，不是什么官方人員，我們是為了調查一件舊事而來。”

    “普通市民？”小老頭眼睛滴溜溜亂轉一通，似乎是又想到了什么，臉色也緩和了不少，“那扯了這么半天，你們其實應該也是害怕警察的吧。”

    路嘉木臉色如常，看不出什么破綻：“我們又沒有做什么違法的事情，為什么要害怕警察？”

    小老頭盯著他看了一會，含混的怪笑了幾聲：“想要調查舊事的普通市民里，就很少有不害怕警察的。”

    路嘉木理所當然的說：“我調查的時間短，還不知道我應該害怕什么。”

    “你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可別連累我。”小老頭勉強吞咽了一下，目光陰狠，又猶豫了有一會才終于愿意交流一下，“你用你的人格擔保，你們今天到底是不是來釣魚執法的？”

    “釣什么魚？”

    “因為今天這件事情實在古怪。首先我想不明白，你們是憑什么一口咬定我發過什么的？”

    路嘉木輕抬下巴，點了下俞冷：“他有相關技術，定位到你家網線了。”

    “私人技術支持。”俞冷的視線終于離開了手腕上的咬痕，側頭對著小老頭笑了一下，“駭客聽說過嗎？不吃公家飯的。就像你年輕的時候，寧可去摸別人東西也不會去給公安局開鎖一樣。”

    似乎被觸及到了熟悉的領域，小老頭放松了不少：“那我就明白了。我之前一直以為，只有公家人才會順著網線爬過來。所以我今天才會這么急著跑。”

    小老頭又看向小男孩：“那他今年多大？”

    路嘉木和俞冷都說不清小男孩的情況，只能目視猜測：“七八歲？”

    “這是我第二個難以信任你們的原因。”小老頭說，“今天栽在你們手里，我也知道我這是在劫難逃了，不說實話也不行。就你們說的那件事，我確實是少數還知情的人，但那其實都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

    第148章 第 148 章

    兩個人看向瘦弱的小男孩。

    “他以前吃的少, 曬太陽也少，可能營養不良看著小吧。”

    “再營養不良，七八歲和十幾歲我還是看得出區別的。”小老頭說，“所以我才以為你們是在釣魚執法。在一件事銷聲匿跡的幾年之后, 發個帖子吊一吊還有誰知情什么的, 好把最后還記得那件事的人一網打盡。但你們這偽裝的也不像啊。”

    路嘉木表示：“您想多了, 我們沒那個意思。”

    “那我就暫時相信你們如你們所說的，你們只是普通市民了。”小老頭眼看逃跑無望, 只能威脅，“但你們不能把我送去局子里。不然風聲傳出去, 不光我要倒霉, 你們幾個也一個都跑不了。”

    車已經開出去一段距離，路嘉木看了眼司機, 司機卻沒有一點要下車的意思，反而停下車回頭觀察小老頭。

    見有人看自己，司機說：“今天這倒霉事我已經摻和進來了，就算我現在就走，出去和人說關鍵的部分我什么都沒聽見, 也不會有人信, 還不如我干脆從頭聽到尾。我倒要聽聽, 到底是什么天大的事，能讓我聽一耳朵就怕了警察。”

    小老頭陰著臉醞釀了一下情緒，突然神神叨叨的問：“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外星人嗎？”

    沒想到第一下就聽到了怎么直擊靈魂的重磅問題，司機整個人都傻了：“還和外星人有關系嗎？”

    “關系其實也不大。”小老頭卻改口，“只是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顛覆三觀的程度和有外星人也差不多。”

    “就是，你表面看起來, 我們身處于一個繁華，現代化，充滿文明光輝的人類世界，但其實這份穩定只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而已。”

    小老頭臉色發白，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然而真實的世界就是，在一些你看不到的陰暗角落，或者只是單純的天黑之后，就會出現一些非常恐怖的非人東西。有點像鬼，吃官家飯的叫它們異常。普通人遇到這些東西很容易丟掉性命，每年都有許多人因此而死。”

    “但是還有個很神秘的組織會專門去處理相關事故，想方設法的把這些事故歸結為其他意外。而且他們的權利還很大，不但能通過市政規劃把正常人和那些鬼東西分隔開，還和條子串通一氣，能把已經知道了真相的活人全都抓起來，不知道怎么處理，反正讓他們都說不了話，進而徹底隱藏真相。”

    “十幾年前他們做的還沒有現在這么絕，民間還口口相傳著一些奇怪的見聞。我當時還意氣風發，和一些有能之士湊在一起，組成了一支探靈隊伍。但現如今，失聯的失聯被抓的被抓，一個個的都生死不知。甚至連當年被我們探訪過的那些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知情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

    “早年也有人想抓我，但因為我跑得太快，沒讓他們得逞。我這些年兜兜轉轉，最后還是隱姓埋名的回到了這里。”

    “我回到這里的原因，主要還是因為這個32號福利院，一直讓我忘不了。”

    路嘉木接著話茬問：“那這個32號福利院到底在哪里？”

    “剛才你去過我家了，你有沒有看到陽臺后面，挺遠的地方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灰白建筑？”

    路嘉木有一點印象。不過他只看到了一個建筑的角，并沒看清楚那建筑總體的模樣。

    “那個就是32號福利院的舊址。這套房子就是我專門為它而選的。”小老頭說，“據說當年這家福利院突然燃燒起詭異的黑色大火，一夜之間把整個福利院都燒沒了，無人生還。后來總有人夜里又魔怔了似的看見那家福利院的輪廓，還有人想湊近了看卻失蹤的。當時有專人來調查過，也沒什么結果，反而飛快的在原址上又蓋起了一座全新的建筑，掩蓋了火災的痕跡。說白了，本質上那就是一個罩子。”

    “我當時和我的朋友們聽聞此事都覺得里面大有貓膩，趕緊趕來調查。我在外面放哨，他們幾個進去了，進去了這么多年都沒有再出來過。我一直很好奇他們到底在里面遇到了什么，所以在這里觀察多年。這些年也一直關注著相關論壇，想知道一些風向。”

    “你發的那張畫，上面有一些建筑特征是只有那家老福利院有的，而且臟的部分特別像黑色的火焰，所以我一下就想起來了。有生之年還能看到舊事重提，我沒忍住說了一嘴。但是我一說出來又被刪，我就知道快有人要來抓我了，這段時間都很警覺，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我就準備跑了。”

    又想到了那幅奇丑無比的畫，路嘉木覺得上面繚亂的黑線可能就代表著那些火勢。小男孩可能是親眼看到過福利院被大火燒毀了的。

    小老頭面露猙獰之色：“我就想，我活著的時候，在被人抓住之前一定要進去一次。但是我卻一直不敢一個人動身，總想再等老一點再出發。以至于我就在邊上眼睜睜的看了這么多年。”

    “那新的建筑是用來做什么的？”

    “就是一個破倉庫，基本沒什么人來，偶爾放進去的東西也神神秘秘的。”

    俞冷聽完，幫他解開束縛雙手的布袋：“你要是早點這么好好說話，不就沒這么多事了嗎？”

    “早一點，我也不知道你們是來干嘛的啊。”小老頭揉了揉手腕，“以我的經驗，想先弄清別人意圖再跑的人，多數都已經失聯了。我還沒明白我那些朋友到底怎么了就被抓起來，我不服。”

    司機聽了這么一通長篇大論，一時沒有緩過神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之類的東西，身邊的人總會聽到遇到吧？不可能絕對保密的。”

    小老頭眼神犀利的看著他：“你一個人走夜路的時候，或者一個人住的時候，有沒有遇到過什么你下意識解釋不通的事情？比如你夜里開車到偏僻地方的時候，有沒有過一晃神看到車窗上有鬼臉之類的經歷？或者接到意義不明的訂單？”

    司機突然安靜了。他還真沒少遇見過。

    “會有人給你解釋錯覺的原理，對吧？連你自己都不相信，又怎么能指望有別人來告訴你這些事情呢？”小老頭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你該慶幸你遇到的都是小角色，不然你也就交代在里面了。我勸你以后走路的時候，離那些遇到過異常的地方遠點。”

    小男孩自聽說福利院已經被燒毀之后，就開始走神發呆。

    小老頭看向小男孩：“畫真是他畫的？”

    “算是吧。”

    “按理來說就算是發育不良，那場大火發生的時候，他最起碼也還沒記事呢。”

    俞冷輕咳一聲：“這個小孩其實就是從你說的那個神秘組織里帶出來的。有可能就是那家福利院的幸存者。”

    小老頭緩緩瞪大了眼睛，一副突然對俞冷刮目相看的模樣：“你是說，你們從他們手里成功摸了個孩子出來？”

    “倒也不必這么說，不是偷來的。”俞冷有點尷尬，“而且為了他，我們也有探索福利院的計劃。”

    “這么多年，是搏一搏的機會終于又來了嗎？”小老頭神色有點恍惚起來，喃喃低語，“我們找個地方細說一下。但是不要再回我家了，我怕有人蹲我。”

    幾個人在附近找了個視野好，能看到小老頭說的那所建筑的旅館，開了個房間住下。

    在弄清楚他們是來尋求合作的之后，小老頭已經不再試圖逃跑，反而表現的很主動。

    “這些年我確實是以為32號福利院失事后沒有幸存者。但是如果和神秘組織有關，就一切皆有可能了。”他盤著腿坐在床上，“據我這些年的觀察，那棟建筑唯一的一扇門防盜很強，我是沒辦法在沒人注意的情況下開鎖的。但是每天下午六點的時候，都會有人過來，進去巡視一圈，然后很快離開，近幾年這個規律都沒變過。”

    “所以我覺得我們今天先在這里將就一晚，明天白天容我準備一下，然后我們下午順著遛進去。六點鐘應該還是很安全的，我猜測危險的情況是在夜里發生的。我的那些朋友當年也正好是半夜進去的。”

    路嘉木點點頭，看向俞冷：“有人在里面失聯過，說明這個地方的危險程度可能比我們最開始想象的高。就讓我和這位大爺一起進去，你在外面負責其他問題吧。”

    俞冷沒有半點推脫，直接接下了這份好意：“行。我幫你們在各種層面上入侵，你們成功了我就走。如果你們之后沒出來，我也不會再進去管你們。”

    “沒問題。”

    他們很快敲定好了第二天探險計劃的部分細節。

    借著外面的自然光，通過旅館的窗戶還能看到遠處方形建筑的輪廓。小男孩扒在窗戶上，不安的望著遠處發呆。

    等他們這邊討論完，小男孩突然緊張的回頭說：“阿逸，也想去。”

    俞冷看他：“小孩兒，別添亂。”

    小男孩有些難過的低下頭：“阿逸只是突然想起來，以前有很兇的朋友，還有脾氣很不好的父母，都住在福利院里。阿逸不能讓哥哥一個人去。”

    俞冷招手讓他過來：“你是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嗎？”

    俞冷試圖通過讀取想法，梳理清楚這個小孩到底在想什么。但是小男孩的思維混亂程度比起以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各種念頭在小男孩腦海中無序的紛至沓來，四處亂竄，讓他難以理清頭緒。

    他只能說：“你去了，你也幫不上什么忙，哥哥和叔叔也都沒空照顧你。”

    路嘉木看了他們一會，見小男孩一反常態的執著想要湊這個熱鬧，就突然問了一句：“阿逸真的非常想和哥哥一起嗎？如果一起去，阿逸能幫哥哥做什么忙呢？”

    “非常想。”小男孩苦思冥想想了一會，“我可以保護哥哥。”

    “你能怎么保護哥哥呢？”

    “就是保護哥哥。”

    “童言無忌，但這話可不能跟他亂說。”俞冷知道路嘉木這么問，就是已經開始動歪念頭了，震驚的打斷他，“你問什么呢？”

    路嘉木摸了摸小男孩的頭：“只是問問小朋友的想法。”

    “什么想法，他就隨便說兩句，你還真想帶著他進去？”

    俞冷不想在這個時候內訌給外人聽，害怕泄露自己的秘密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瞄了小老頭和司機一眼。

    那兩個人眼看他們這邊似乎起了什么紛爭的苗頭，非常識趣的說要下樓去買個夜宵。

    等門關上了，俞冷問：“我都不能去，他能去？”

    “是你不想去，但阿逸想去。”

    “你有病？還是你是想在關鍵的時刻，用他做你擋刀的炮灰？”俞冷不敢置信的問，“路嘉木，知道你缺德，但是咱缺德也不帶這么缺的。他還只是個孩子。”

    “我不是缺德。”路嘉木把小男孩拉進自己的懷里，“阿逸說里面有朋友有爸爸媽媽，說能保護我，我相信他。”

    這一大一小兩個人降智的鬼話讓俞冷略微思考了一下：“是因為那個老頭說，福利院是在十多年前燒毀的嗎？”

    “嗯。”路嘉木點頭，“我也仔細想了一會，那老頭說的對，八九歲的孩子和十幾歲的孩子差別很大，不至于看不出來，時間確實對不上。你覺得，這是為什么？”

    “也許是那些人有什么抑制生長的方法。畢竟這樣一個小孩，長大了其實還是挺麻煩的。”

    “我覺得不是。他說的，他以為的和實際情況對不上的，不止這一點。”路嘉木望向窗外，“還有一種情況。就是如果長期停留在某片鬼域里，時間也會被錯亂。”

    一大片可能和鬼域有關的地方近在眼前，傻子都知道他說的某片是哪片。

    俞冷明白了他真正想說的是，他覺得小男孩有獨自在鬼域里生存好幾年的特殊能力。所以現在再帶著他，有可能對調查有幫助。

    “你是認真的？”俞冷問，“那你這就是在賭。萬一猜錯了，這小孩可就沒了。”

    “阿逸也是個異能者，雖然年紀還小，但是肯定也能做很多事情了。如果阿逸直覺特別想去，就該去。也許這對他更好。”路嘉木把小男孩抱起來，開始哄他，“我們還是孩子的時候，沒有人管了，不是也能做很多事情嗎？”

    小男孩反抱住了路嘉木的脖子，好像還挺高興：“阿逸能做很多事。”

    那一瞬間，俞冷感覺這個小屁孩特別愚蠢還不知好歹。

    “那能一樣嗎？我們那是……”他知道路嘉木在說什么，不禁特別沒好氣，“他會什么，他除了倒霉好像什么也不會吧？”

    理智上，俞冷知道這個帶不走的小男孩對于自己，遠不如路嘉木這個隊友來的重要。只要有任何一點可能，能降低對方受到的傷害，他就應該無條件的支持。

    但是感性上，他實在不想去坑這樣一個無辜的小男孩。

    對于路嘉木此人內在的無情，他比誰都清楚。但是對方又天生克他，令他也并不能完全了解對方的行事思路。

    讓小男孩跟著這樣一個因素不確定的人去闖一個情況不確定的副本，十有八九都是肉包子打狗。

    俞冷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想說什么，但是張了張嘴后卻又生生憋回去了：“算了。我只是看你對他那么好，以為你還挺喜歡他的。”

    小男孩被路嘉木放下來，又一路小跑回到窗邊，扒著窗臺去看遠處的方形建筑。

    小老頭和司機在外面逛了一會，帶著幾份夜宵回來了。見他們兩個似乎已經達成一致，就拉著他們一起吃夜宵。

    五個人擠在一間小破房里熬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小老頭就說要回家拿點東西，把自己遮的嚴嚴實實的離開了旅店。

    路嘉木去醫院把石膏拆了，換上了輕便一些的固定物。

    俞冷則租了臺筆記本電腦，偷偷跑到方形建筑邊，找了個隱蔽的地方蹲好，開始入侵這棟建筑的網絡。

    下午的時候，小老頭換了身工裝回來，口袋看起來鼓鼓囊囊的，似乎是塞了不少小玩意。

    路嘉木回來找俞冷的時候，看到俞冷已經成功得到了一大堆監控的視野，正在翻看歷史記錄。

    見他們兩個人都回來了，俞冷開始交代：“這幾天的監控我已經翻看過了，就是很普通的倉庫監控，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它們都有人像追蹤報警功能，還有幾個居然有熱成像功能。

    待會你們要進去的時候，我讓它們卡頓一下，但時間不能太長，不然容易被監測到。你們趁著這個功夫躲進監控死角里等待。”

    等到臨近下午六點的時候，果然如小老頭所說，有一個工作人員提前驅車來到了建筑外。

    他在大門外等待了一會，卡著六點整的鐘點刷了個證件。伴隨著指示燈變綠，大門緩緩滑開。

    這個人打著手電筒先站在外面謹慎的向里照了照，觀察片刻后才走進建筑里。

    很快，這人就在里面巡視結束，又快速的退出來了。

    這一次他雖然刷了卡，指示燈也重新變紅，但是關門的進程卻突然生生卡了一下，變慢了許多。

    但這個人似乎并沒有留意到門還沒關上，只是簡單這么檢查一遍之后，就要驅車離開。

    俞冷盯著那邊的情況，說了一聲：“走。”

    小老頭一馬當先躥了出來，滑不溜秋的側身一個滑步鉆進了門里，還從里面卡住了門。

    路嘉木抱著小男孩緊隨其后，也進了建筑里。

    高處安裝了不少監控，但都沒有監測到人像，沒有發出警報，應該是已經卡死了。

    兩個人沒有在門口多做停留，而是立刻按照提前規劃好的路線跑進了狹窄的監控死角里，蹲好了。

    兩邊都是高大的架子，上面滿滿當當的堆放滿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密封袋。

    小老頭原地蹲了兩分鐘，見四周都安安靜靜的，沒有什么變化，惡習就又發作了。他開始手腳不干凈的摸密封袋，拆開來看。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檔案記錄，小老頭連拆好幾份，一目十行的看了兩眼，都感覺不知所云，開始小聲吐槽：“這么小心謹慎的封著，我還當是什么寶貝東西呢。結果就一堆破爛報告。”

    路嘉木掃了兩眼，看到都是些年份古老又不知道有什么用的記錄，沒有搭他的話。小老頭就把檔案又原封不動的放了回去。

    又蹲了幾分鐘后，小老頭又開始回頭打量小男孩，問：“你怎么把這個小拖油瓶也給帶進來了。我老頭可照顧不了他，危難時刻我可只會自己跑。”

    路嘉木抱著小男孩，摸了摸他的腦袋，露出點假笑：“我自己會照顧好他的，您放心。”

    小老頭點點頭，“嗯”了一聲。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出于緊張的心情，沒過幾分鐘，小老頭又想回頭和他們搭話。

    手表已經指向了6:10。路嘉木豎起食指抵在唇邊，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后向架子里指了指。

    “嗯？”小老頭疑惑的也將視線轉向了架子里。

    透過一大片架子，已經能看到這棟方形建筑的中心地帶無故蔓延出了一些灰色的煙霧。

    這些煙霧沿著地面蜿蜒爬行的速度很快，高度也越來越高，所過之處一片焦糊的難聞氣味。煙霧之厚重，甚至將原本的架子和地磚都全部掩蓋住了。

    很快，他們藏身的這一片區域也被籠罩住了。頃刻之間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他們甚至連他們面前的架子都看不清了。但是任何防火設備都沒有被激活。

    伴隨著濃煙而來的，還有一陣詭異的“嘻嘻嘻嘻”的歡快笑聲。

    異常終于出現了。

    三個人立刻各自用衣物捂住口鼻，過了一會小老頭還是嗆的不行，咳咳咳的咳嗽起來。他估摸著這點能見度攝像頭也拍不到什么，實在受不了的站了起來。

    小老頭踉蹌了幾下，卻并沒有如預料中一般都撞到附近的架子。

    他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伸手又向四周摸了幾下，也是什么都沒摸到。四周突然空空如也。

    他一邊咳嗽一邊說：“小崽子，架子沒了。”

    路嘉木也抱著小男孩站了起來：“因為我們現在已經進入異常的范圍里了。”

    小老頭雖然看不見他，但能聽到他說話還是安心不少。聽見他說已經進入了異常，整個人都神經兮兮起來，心臟開始加速亂跳。

    “小崽子，我們在這里待著，不得被憋死？”

    半空中詭異的“嘻嘻嘻”笑聲還在飄蕩，正是從濃煙最開始蔓延的方向傳來的。

    路嘉木開始在濃煙中向著那個方向走去：“那我們就走吧。”

    小老頭雖然自己剛剛就發現架子已經沒了，但是最后視野里的景象還停留在他的心里，讓他總覺得自己會撞到什么或者被什么東西絆倒，沒法像路嘉木那樣走的毫無顧忌。

    怕同伴突然不見，小老頭有點慌張的叫路嘉木：“小崽子，小崽子你走慢點，別絆到。”

    因為那種詭異的嬉笑聲不斷，給他們指引了方向，才讓他們不至于在沒有視野的情況下原地繞圈。

    小男孩聽著那笑聲，似乎感到了害怕，怔愣的抓緊了路嘉木的領口。

    兩個人在濃霧中行走了幾分鐘后，情況開始有所好轉，濃煙稀釋到了可以讓他們自由呼吸的程度。

    在他們的前方，居然出現了一座尖頂的歐式建筑。但是這棟建筑和平時日常生活中的還不太一樣，它的許多細節處都歪歪扭扭，模糊的扭曲蠕動著，有一些抽象。

    黑煙繚繞之下，和俞冷之前畫出的那張鬼氣森森難以入眼的大作居然幾乎一模一樣。

    路嘉木頓感自己之前是誤會他了，原來他其實還是個寫實派。

    這棟尖頂建筑遠比方形建筑要高。雖然抽象而且灰蒙蒙的，但是能看出尖頂之上是一片裸露的天空。

    小老頭第一次見到這種程度的異常。他愣愣的看著面前的景象，有點不敢置信的驚呼：“3……32號福利院？這怎么做到的？”

    他們剛剛明明還在方形建筑里，為什么現在卻突然來到了露天的地方？

    路嘉木見怪不怪的四處打量起來。

    不斷扭曲的尖頂建筑前，一群小孩正手拉手圍成一個圓圈，又蹦又跳的似乎正在做游戲，還唱著調子詭異的英文歌曲。

    察覺到外來者的到訪，那群小孩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小男孩松開牽著同伴的手，一路小跑到路嘉木的面前，一把死死抱住了路嘉木的大腿，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揚起臉看路嘉木，把下巴墊在了他腿上，語調古怪的說：“你身上，有我好熟悉的味道啊~”

    他的眼睛空洞洞的只是兩個虛幻大窟窿，臉上完全沒有正常人的五官，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個怪物。

    它虛幻的嘴也撕開了一個大大的弧度，似乎正在咧嘴笑：“叔叔，你好香啊~你來了，我好喜歡你~”

    眼見這么個詭異的怪物突然一言不合就黏在了路嘉木身上，小老頭嚇得連退好幾步。

    路嘉木看它只是在那里怪笑，卻不再說什么，好脾氣的主動問它：“什么味道這么好聞？”

    小怪物笑嘻嘻的說：“就是，食物的味道啊~你聞起來好像很好吃~”

    路嘉木指了指小老頭，問它：“你為什么會這么覺得？他聞起來難道不好吃嗎？”

    小怪物仰著頭，不吭聲。

    路嘉木又問：“是因為他的肉老了嗎？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

    它突然沖過來扒著路嘉木，小男孩也已經被它嚇得整張臉都白了，因為恐懼已經開始下意識的試圖向上爬，想爬到路嘉木的頭頂上去。

    但是小男孩還是顫巍巍的說：“你……你不要傷害哥哥。”

    默不作聲的小怪物大幅度的歪了歪頭，扭曲的洞洞眼似乎正在打量小男孩。

    有一會之后，它咧著的大嘴略有收斂，居然妥協似的松開了路嘉木的腿，有點茫然的說：“好，我不傷害哥哥。”

    “但是在福利院，大人一定要陪孩子玩游戲。”小怪物又說，“哥哥姐姐，叔叔阿姨，都要像爸爸媽媽一樣，陪我一起玩。如果玩的不好，玩輸了，就要一直留在這里陪我。”

    它身后的那群小孩又繞成圈快樂的蹦蹦跳跳起來，在不斷扭曲的背景中，用堪稱童年邪典的調子異口同聲的唱起了泥娃娃：

    “你做它爸爸你做它媽媽永遠陪著它~”

    第149章 第 149 章

    許多小孩一起合唱, 那歌聲空靈又詭異，飄飄忽忽的響徹至半空，甚至刺入了視野不清的迷霧之中。

    它們又唱又跳，十分興奮。

    小怪物也高興的左右搖擺起來, 口中跟著輕聲哼唱著什么“永遠陪著它”, 似乎已經認定了他們會被留下。

    路嘉木問它：“那你想玩什么游戲呢？”

    小怪物大幅度伸展雙臂, 很興奮的嚷嚷：“我們這里每天都有很多游戲可以玩！”

    嚷嚷完，它又略有些收斂起來, 歪著頭抱起手臂似乎思考了有一會，才為難的說：“我很喜歡你, 我可以只讓你陪我們玩一些簡單的游戲。”

    雖然它沒有正常的人臉, 但看它的肢體動作中充滿了猶豫、為難等情緒，路嘉木還是決定先安靜的等等, 等它再多考慮一會。

    小怪物又似乎異常艱難的想了許久：“福利院里，大人帶我們玩的最多的游戲，就是捉迷藏了。”

    聽到捉迷藏，小男孩下意識瑟縮了一瞬。

    路嘉木拍了拍小男孩的背以示安慰：“只有這一個游戲？”

    小怪物興奮的連連點頭：“我們的時間有限，我又蠻喜歡你的, 所以你只用陪我玩一個游戲。”

    這只小鬼看起來蠻好溝通挺好講道理的, 但它畢竟是只鬼, 也有臨時變卦的可能，所以最好現在能問就多問問。

    路嘉木先問：“時間有限是什么意思？”

    “因為在天亮之前……”小男孩說到一半，意味不明的古怪笑了一聲，惡意逐漸散發出來，“在福利院里, 大人們都得讓著孩子！以往叔叔阿姨要離開的時候，如果還沒有贏得游戲的勝利, 他們就會說自己已經輸了。”

    聽起來，這片鬼域在天亮的時候會發生點什么。小鬼要玩的捉迷藏也是有時間限制的。

    如果只是這樣，那目前為止，字面意義上的聽起來還不是很難。

    “那如果我們贏了呢？”

    小男孩又開始歪著頭看他：“你贏了，你就可以離開啊。”

    路嘉木試圖和它理論：“如果你取得了游戲的勝利，你會得到哥哥們的獎勵。但是如果哥哥取得了游戲勝利，卻什么獎勵都沒有，那你覺得，會不會不太公平啊？”

    小怪物第一次遇到敢和自己討價還價的人，這次安靜的更久了，似乎在努力思考著他話里的意圖。

    過了有一會，它才試探性的問：“那你，想要什么獎勵呢？”

    “如果哥哥取得了游戲勝利，那你就和哥哥說一說這家福利院的歷史，你的身份怎么樣？在天亮前和哥哥聊聊天。”

    小怪物感覺他要求的只是一件對自己無關緊要的事。而且大人們，無論說什么，最后總是會輸的。讓他們抱著無謂的期待去努力陪自己玩，也許游戲會變得更有趣

    想到這里，小怪物再度肆無忌憚的歡快起來，爽快的點頭：“好。”

    “平時你們在福利院除了捉迷藏，還會玩些什么游戲呢？”

    “可多了！”小怪物見他主動問了，特別高興的回答，“我們玩跳房子跳皮筋，老鷹捉小雞，木頭人。哥哥，你是想都陪著我玩一遍嗎？”

    路嘉木非常清楚的知道在這種奇怪地方，不能用外界常理來理解所謂的“游戲”，但偶爾可以通過字面意思去理解。

    它說的這幾個游戲如果單純按照字面意思去理解的話，感覺各有各的兇殘。

    還是捉迷藏聽起來最無害。

    “哥哥沒有這個意思。”路嘉木怕它突然改變主意要玩遍所有游戲，理智的沒有去問其他游戲是什么，“今晚只陪你玩這一個游戲，你說話是算數的吧？”

    “當然。”小怪物高興的背著手，晃來晃去，“好孩子都是會信守承諾的。 ”

    雖然也不知道鬼東西的話靠不靠譜，但最起碼它現在是這么承諾的。路嘉木又問：“那捉迷藏的規則是什么呢？”

    “你沒有玩過捉迷藏嗎？要不要換一個游戲？”小怪物看起來有些疑惑，“就是我們藏起來，你們來抓，如果有人被抓到那就做鬼啊。”

    被抓到就做鬼。

    聽起來好像只是在描述正常捉迷藏里“被第一個抓到的人下一輪成為抓人的人”這條規則，但這里不是外面的世界，這番童言童語肯定不能按照常理揣測，背后應該暗藏著某種殺機。

    但就算如此，也比跳房子之類惡意已經浮上表面的游戲名稱強。

    謹慎起見，路嘉木繼續問它規則的細節，試圖提前了解更多：“在你們這家福利院，被抓到是什么意思？是被看到了就算，還是需要觸摸到，或者控制住？”

    小怪物不答反問：“哥哥從來沒有玩過捉迷藏嗎？”

    “玩過。只是在不同的地區，游戲規則上也許存在著一些不同。為了能更好的陪你玩，我得提前問清楚。”

    這次小怪物卻沒之前那么好說話了。它仿佛根本沒聽懂路嘉木的問題，又在那反問他是不是不會玩捉迷藏，不會玩要不要換游戲什么的。

    看來這個游戲的真實規則肯定不怎樣，是它想隱藏的，再問它也不會回答了。

    但是在鬼的領地里，本來也沒法和鬼東西談出太好的條件。

    路嘉木看了小老頭一眼，尋求對方的意見。

    小老頭已經快速冷靜了下來。但他以前沒怎么真的和鬼交流過，他的思維邏輯暫時還不能跟上路嘉木，不能循著普通話語快速往詭異的地方拐，所以他暫時還沒有聽出什么利害。

    見路嘉木看自己，小老頭立刻裝作胸有成竹的樣子說：“捉迷藏？捉迷藏好啊，我小老頭年輕的時候，總是能藏到最后。”

    他沒有意見，那事不宜遲，路嘉木微笑點頭答應小怪物：“好的，那我們一起來玩捉迷藏吧。”

    小怪物嘻嘻笑起來：“好！那你們要先在原地默數一百秒，數完來找我們！”

    說完這句話，原本在遠處拉成圈又唱又跳的幾個小孩已經散開，大聲嚷嚷著跑進建筑里。

    小怪物也跟在它們身后，一邊跑一邊反復大聲說：“一定要數100秒才可以動，這是規矩，一秒都不可以少哦！”

    看它如此在意，路嘉木立刻答應它：“好，你放心吧，一秒不會少。”

    兩個人站在原地掐著表開始看時間，怕違反規則激怒它，他們聽話的誰也沒敢亂動。

    等小怪物們都沒影了，路嘉木才問小老頭：“天亮的時候會發生什么？”

    小老頭說：“因為當時有人聲稱火都是黑色的，所以夜里沒有發現，一直到天蒙蒙亮才察覺出異常。據說，火是在早上六點鐘被撲滅的，里面什么東西也沒留下。”

    也許這對應著這個地方會在六點消失，如果他們沒有在這之前贏得游戲，那他們就會跟著這所福利院一起消失。

    過了一會，路嘉木突然問：“你真的很擅長玩捉迷藏嗎？”

    小老頭本來就已經很緊張了，聽他在那瞎搭話，無語的看著他：“要不是因為你們人多，那小伙子打人又兇，我能被你們抓到？我厲不厲害，你看不出來？”

    路嘉木意味不明的說：“可是人多配合好也是實力的一部分，你被抓到只是一個結果。”

    小老頭眼珠一轉，感覺他應該不是單純為了說垃圾話打發時間，可能是話里有話，就猜測他會不會是在提點自己待會兒應該注重團隊合作，不要太我行我素，或者是在暗示他們待會要面對的怪物很多，得小心。

    畢竟就光那群唱陰間歌曲的小屁孩，就十多個呢。

    “這個嘛……”小老頭訕訕一笑，“能群毆就不要單挑，這我還是明白的，我不抱怨。”

    聽他這么說，路嘉木不再和他搭話。

    秒針滴滴答答一秒一秒的跳過，數到一百秒之后，兩個人同時動起來，向著不斷扭曲著的建筑中走去。

    進入室內，環境其實遠比從外面看起來穩定的多。

    一樓是一條昏暗冗長的走廊，兩側分布著許多房門緊閉的房間，也看不出里面是用來做什么的。

    整個空間都靜悄悄的。

    小老頭對于剛剛那只小怪物的模樣還心存一絲忌憚，這會一寂靜下來就有點心慌：“那咱們，先做什么好？”

    小老頭剛說完，一張小小的白臉就出現在了他們的余光之中。

    兩個人立刻回頭看過去，就看到了是一只鬼東西不知道為什么還沒有藏好，正站在樓梯拐角處，賊兮兮的探頭偷看他們。

    見被發現，鬼東西小幅度的做出了一個尖叫的動作，轉身就跑。

    小老頭不慣它毛病，當場就沖了出去，像猴子似的攀上扶手，垂直爬到了二層。

    不知道是不是在故意放水，那鬼東西在二樓既沒有立刻躲藏起來，也沒有繼續往其他地方跑。

    而是正正好在小老頭的面前，跑進一間房間里“咣當”一聲關上了門。分外清楚的讓他看到了它藏在哪里，生怕他不知道似的。

    如此挑釁的行徑，果然立刻激怒了小老頭，讓他咒罵了起來：“tmd小王八犢子……”

    他氣沖沖的想把這不知天高地厚的鬼東西揪出來，但是走了兩步這股子惡氣就又被剛剛看到的那些鬼東西們怪異的長相沖淡了。

    他感覺自己還是不要太莽撞，莽撞會送命。自己不了解的事情，應該交給了解的人去做判斷，這才是表現團隊精神的良好開端。

    小老頭來回踱步，等著路嘉木上來，才一指房門：“跑這里面去了。”

    二樓和一層的布局差不多，都是一條冗長的長廊兩邊連接著許多大門緊閉的房間。

    路嘉木走向小老頭手指的房間。

    小老頭躲到他身后，一邊走一邊告狀：“它早不跑晚不跑，看著我上來才跑進去的。我覺得它在故意引誘我們。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不好的東西？你看怎么辦？”

    路嘉木仔細觀察了一番，又湊近房門仔細聽了聽。

    這扇房門和其他房門看起來一模一樣，里面也聽不出來什么聲音。看起來，就算里面有不好的東西，在外面也是無法判斷具體是什么的。

    路嘉木把小男孩放下，回頭掃了小老頭一眼：“讓開。”

    小老頭不明所以的和小男孩往旁邊乖乖走了兩步，路嘉木就伸手直接拉開了房門。

    并沒有什么奇怪或者能驚嚇到人的東西從里面沖出來。

    只見房間里亂糟糟的堆放了幾張上下床，但是一眼看過去，除了床以外都是空蕩蕩的，并沒有什么小鬼。

    小老頭一邊探頭向里瞄了兩眼，一邊驚訝于他處理方式的簡單粗暴：“誒你，你就直接開門了？你不怕里面有什么嗎？”

    路嘉木沒有向他解釋自己一般不會受傷，往往是躲在自己身后的人更容易受傷的原理。

    他只是簡單分析：“就算它故意引我們來這間房間，但是在這種糟糕的地方，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里呢？反而最起碼它在我們眼皮子底下跑進了這間房間，在我們移開視線之前，它應該都還在里面。”

    “這個捉迷藏其實從頭到尾，我們都沒聽到到底是怎么玩的。它現在在里面，找到它能幫我們明確規則。你在門口等著別讓它跑出來，我進去找它。”

    第150章 第 150 章

    小老頭應了一聲：“好。”

    房間地方算不上太大, 兩邊的架子床上，堆放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破書包爛玩偶，破衣服爛課本等等。

    一眼掃過去, 小老頭總莫名覺得其中有一件老舊到發黃的襯衣特別眼熟, 但是一時也想不明白這種感覺是怎么來的, 只是讓他感到更加不安起來。小老頭盡量先忽視了這種感覺。

    路嘉木在他提心吊膽的目光中，首先俯身往床下仔細看了一眼。

    小老頭喉嚨滾動, 緊張的冷汗都要出來了。他特別害怕床下有什么，會把路嘉木突然拖進去。

    雖然他們之間之前有過一小點矛盾, 一點點不愉快, 但是現在他無疑是希望路嘉木不要遇到什么危險的。畢竟如果第一次探索對方就掛了的話，他就得獨自一個人面對這詭異的地方了。

    好在, 架子床下面空空如也，什么也沒有。路嘉木仔細看了兩圈，確定了不會因為那小鬼顏色暗沉看岔了之后，就往房間更里面走了。

    小老頭一邊盯著路嘉木深入房間的背影，警惕著會不會有什么東西突然繞過路嘉木跑出來, 一邊時不時往走廊里四處看一看。

    他不知道危險是會趁著他們認真探索的功夫從外面沖過來, 還是躲藏在房間的陰影中, 等待著一擊必殺，拖走他的隊友。

    但事實上，走廊依舊一片寂靜昏暗，房間里也是一點異常都沒有。路嘉木已經粗粗逛了一圈，開始翻衣柜了, 也沒翻出什么特別的東西出來。

    那種明明知道這地方肯定是危險的，但是又懸而未決的感覺, 吊著人的感覺令小老頭特別難受。這非常毀他的心態。

    雖然不是他自己親自探索，但小老頭一點也不覺得好過。他差點坐立難安，一緊張就一定要搞點什么事情的老毛病又犯了。

    不過思及這里實在詭異，他又把沖動忍回去了，乖乖的盯著屋子里的情況。

    路嘉木已經仔仔細細的在房間里翻了一圈，把任何可能藏得下一個小孩子的地方都打開看過了，也沒有找到那個鬼東西。

    它在這里憑空消失了。

    小老頭看里面的情況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焦躁的換了個站姿，開始為自己說話：“我很肯定就是這間房間，我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呢。這東西不會還能跳窗吧？”

    路嘉木點點頭表示相信他說的話：“我覺得不會。如果它們有跳窗的能力，你覺得為什么不是一群小鬼在我們面前跑來跑去呢？”

    單是想到一群小鬼跑來跑去的挑釁，又無論如何都抓不到的樣子，就令人感到頭大。

    小老頭感覺他說的有些道理。如果小鬼們有跳窗的能力，不可能如此善良的留給他們一片這么安靜的環境。

    路嘉木問正站在門口，怯生生往里面看到小男孩：“阿逸，你怎么想？”

    “阿逸，阿逸……”小男孩愣愣的說，“阿逸不知道。”

    小男孩之前數次提起過捉迷藏，路嘉木直覺他應該是多少知道點什么的，只是暫時想不起來，或者想到了什么但是不敢說，于是還想再和他交流交流。

    腕表的秒針噪音極小的一秒一秒跳過，距離他們推門追進來，已經過了一百秒。

    原本隨意丟在架子床上的一本書在明明沒有人動的情況下，突然“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兩個人都以為是那小鬼又出現，立刻噤聲，警惕的看向發聲的方向。

    隨著他們的視線轉過來，更多散亂堆放在架子床上的物品也紛紛動了起來。

    數件老舊衣物仿佛剛睡醒要起床的人一般，居然生生坐了起來。

    衣物內里快速充氣鼓脹，前襟輕微的上下起伏，仿佛真的是有人在衣服里呼吸。

    片刻后，那些空氣變成了凝實的人影，影影綽綽的坐滿了一屋子的“人”。

    這其中有幾張面孔，居然意外的有些熟悉，勾起了小老頭腦海中一些非常久遠的回憶。

    他終于想起，為什么自己第一眼就會看到那件堆在一干舊物中的發黃襯衫，為什么會覺得眼熟了。

    當年他和他的朋友們最后一次探靈，其中有一個人穿的就是這樣一件舊襯衫。

    只是年頭過了太久，流行服裝已經更新迭代了不知多少次，那些古早的記憶早就已經開始模糊了。再加上剛剛里面光線暗，他又只是站在門口守著，看的不是很清晰，這才沒一下子想起來。

    衣服中那個越來越凝實的人影也已經注意到了他，仿佛許久沒有活動，脊椎已經生銹了一般，僵硬的扭過頭看向他，有些疑惑的呼喚：“老……老劉？”

    這個人的臉，小老頭太熟悉了。

    十數年的光陰，把他打磨成了一個小糟老頭，而這個人卻還保持著他們最后一次見面時的模樣。

    雖然這一且都是如此詭異，但小老頭還是下意識的做出了回應：“小王？”

    “你是老劉？”

    疑惑只是短暫的，很快，那個人臉上的表情就被一種近乎癲狂的狂喜所取代了。

    它激動的想要立刻沖出來撲倒小老頭，但它的其他關節也都像它的脊椎一樣僵硬，仿佛年久失修生了銹跡，這導致它直接從架子床上摔了下來。

    但摔倒并沒有讓它消停，它甚至連重新站起來的時間都不愿意浪費，竟然拼勁全身力氣，四肢并用，在地上癲狂扭曲的爬行起來，神色中滿是炙熱，激動的口水都不受控制的從嘴角滴了下來：“老劉，老劉，老劉你終于來了！救救我！”

    看到對方用這種姿勢向自己沖來，小老頭終于意識到了什么，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他嗷的嚎了一嗓子，再不管路嘉木和小男孩，丟下別人自己轉身就跑。

    這個小王行動看似激烈，但爬行的速度實則沒有多快，根本不可能追上已經跑了的小老頭。

    但它很快又看到了沒人管的小男孩。

    小男孩反應不如小老頭快，人小腿短跑得也慢，很容易就能追上。

    小王眼中再度迸射出希望之光，扭曲癲狂的向小男孩爬去，一邊爬一邊盯著他激動的說：“小朋友，小朋友你樂于助人，來幫叔叔一把，來扶叔叔起來好不好！”

    那樣子不像是在尋求幫助，反而更像是一只看到了肉的貪婪巨蜥。

    它爬行的姿勢又是如此扭曲鬼畜，小男孩獨自面對它，差點被嚇得哭出來。

    好在路嘉木看到衣服們動起來的時候，已經意識到了這些異常可能和“被抓到下一輪就要變成鬼”這條規則有關，開始往外撤了，這會已經到了門口。

    小王爬的激動，房間里的其他“人”也并不老實，爭先恐后的從架子床上摔下來，扭曲的伸出手試圖抓到路嘉木的腳腕，口中不斷此起彼伏的呼喊著諸如“求求你幫幫我”“救救我”“機會請給我吧”之類的話語。

    但它們的手在半空中撈啊撈，明明看到自己就要抓到路嘉木腳腕了，卻一次次的一把抓空，手從他的身上憑空穿了過去。

    路嘉木本來還想看看之前的那只小鬼是不是混在其中，再回去找一圈試試，但是一轉頭卻看到小老頭直接把小男孩扔下自己跑了，他就來不及去管這一屋子鬼東西了。

    臨出門前，他反手用力把門撞上了。撞上的一瞬間里面還傳出幾聲沉悶的咚咚聲，估計是門撞在了哪個爬的快的腦袋上。

    小王因為關節發澀，乍一動起來的時候雖然看著癲狂唬人，但實則運動十分受限，片刻之后就有些力竭了。

    沒有其他鬼東西的阻攔，路嘉木邁開步子快跑幾步就越過了它，在它碰到小男孩之前抱起小男孩，向樓梯跑去。

    小男孩意識到是路嘉木來了，抓著他的領子害怕的哭了起來，但是哭了幾聲就嗆住沒聲了。

    路嘉木回頭瞄了一眼，發現居然是這小屁孩受了太大刺激，哭暈過去了。

    路嘉木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又怕對方嗆死，只能把小男孩大頭朝下的倒著抱，希望過會他就能自己好起來。

    小老頭正站在三層探頭探腦的向下張望。二層剛剛的情況他一直在看著，但他不理解為什么路嘉木看起來還是好好的，也不太清楚小男孩到底有沒有被小王摸到。

    剛剛那屋子里影影綽綽的都是“人”，他又還在里面，應該根本沒可能全身而退了的才對。

    看到他們上來，小老頭慌了，一副一有不對馬上就跑的模樣，問：“你們，你們還活著嗎？”

    路嘉木抬頭對他露出一抹假笑：“不然呢？”

    小老頭害怕極了，怕按照游戲規則，他已經變成了鬼，卻依然還能假裝正常的行動，現在要來抓自己做那個替死鬼。

    他也已經意識到，這個捉迷藏，這個捉鬼游戲，并不是按照常理來理解的。

    路嘉木看他已經嚇破了膽，又補上了一句：“不然我為什么還要攔著它們呢？”

    也許你已經變成了鬼，現在只是偽裝的正常，想假借之前的身份，騙取我的信任，想甩掉其他競爭對手，想獨占好處呢？

    路嘉木身后，小王怨毒的盯著他們看，口中還在不斷說著：“老劉，老劉……老劉你救救我，你怎么能見死不救呢？”

    被路嘉木撞上的房間門沒有立刻被打開，樓道里只有小王在努力爬行。

    小老頭吞了口吐沫。他知道，這樣的東西在這里肯定不止這一個。

    感性上，他確實希望路嘉木還活著，最起碼他不用獨自面對這一切。而且如果路嘉木還活著，說明他懷里的那個孩子也一定沒有被小王抓到。

    小老頭無法分辨他的身份，眼中閃過一抹絕望之色，隨后又一咬牙。

    不如就tm賭一把，如果他所有的同伴都死了，就留他一個人，他肯定不會贏，還不如現在就不要活了。反正早死晚死都是死。

    小老頭咬緊牙關盯著他，但路嘉木上到三樓，在離他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就停下了，轉身觀察起二樓的情況。

    看來不知道因為什么，他確實全須全尾的從那滿是鬼的屋子里跑出來了。

    小老頭意識到，他可能還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殺手锏，立刻訕訕一笑：“那個……你別怪我拋下你，我也是突然被嚇壞了。它突然和我說那些話，太嚇人了。”

    路嘉木點點頭，又問： “這是你朋友？”

    小王已經爬到了樓梯附近，正抓著扶手，努力想站起來，想往樓上爬，口中不斷呼喊著小老頭。

    “嗯。”小老頭凝視著小王，臉色愈發陰沉，“那件事之前，我們是關系很好的朋友。他們失蹤后的這些年，我一直想知道他們身上發生了什么，是不是還在哪個我不知道的地方生活著，沒想到現在卻看到他們是這個樣子……那小鬼故意引誘我來這間房間，是不是就因為它知道我們的關系？”

    小老頭猶豫了一下，問路嘉木：“它一直說讓我救救它，是不是如果，如果我被它抓到，我就會成為鬼，而它會在之后變回人？這個游戲的規則是這個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