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第 151 章

    路嘉木回頭看了小老頭一眼。

    雖然不清楚他問這個問題的目的, 但是他看起來實在是不像那種會為了朋友犧牲一切的人，應該不用擔心他關鍵時刻無謂的感情用事。

    “我不知道。”路嘉木如實說，“它們抓到我們之后會不會變回人我不清楚，大概率不會。但我們被抓到會變成鬼是一定的。至于被抓一次之后還有沒有之后的回合, 你想去試試嗎？”

    “廢話嗎不是？”小老頭翻了個白眼, 表情變得決絕起來, “它們看起來也不像是還能活過來的樣子了，連熟人都害, 虧我以前還老惦記它們。”

    “今天，我就算是和它們友盡了！徹底割席！”小老頭大聲嚷嚷, “我這次真不該來。它們根本就不配我來冒險。”

    小王已經扶著樓梯扶手, 跌跌撞撞的即將頑強站起來。

    小老頭伸手在鼓鼓囊囊的口袋里摸索起來：“不能讓它上來。”

    他說著，摸出了一個布卷, 快速展開。

    路嘉木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塞滿了飛刀，每一把都寒光閃閃的。

    小老頭眼中迸發出兇光，從中拿出一把掂了掂，甩起膀子就扔了出去。

    飛刀精準的正正戳入小王的眉心，只留了一小段刀柄在外面。本來就沒站穩的小王更是再度直接摔回地上。

    它揚起臉, 怨毒又惱羞成怒的癲狂撲騰起來, 看起來是幾乎要被氣瘋了：“老劉！老劉你幫幫我又怎么了？！虧我們以前還是朋友！”

    小老頭一邊驚喜于這鬼東西可以被實體攻擊到, 一邊看它還能蹦能跳，罵罵咧咧的作勢要掏出第二把飛刀攻擊它：“奶奶的，被戳到腦子還能活？勞資這就戳爆你的狗眼，看你還怎么看我。”

    對于他這種對著昔日好友的臉，也能說翻臉就翻臉毫不猶豫直接下死手, 一刀不夠還想再戳第二刀的行為，路嘉木深感敬佩, 但還是阻止了他：“飛出去就不好再拿回來了，不要浪費。”

    “你說的也對。”小老頭悻悻的將其他的卷了起來，只留了一把飛刀放進口袋里以備不時之需，“真是便宜它了。”

    二層的房門中不斷傳來咚咚咚的撞擊聲和刮蹭聲，聽著像是里面有許多人在不停的用手拍門撓門，卻一直沒打開。

    但鬧騰的從始至終只有剛剛他們檢查過的那間房間。除了已經跑進樓道的小王，其他地方依然安安靜靜的。

    兩個人都已經對于這個捉迷藏到底怎么玩多少有了些明悟。

    “TNND，到底是我們抓它們，還是一群鬼來抓我們？”小老頭出口成臟：“那個小鬼，你也看見了吧？它被我們看見后，為什么還能跑？這是不是就是那個雙……雙什么？”

    “雙標。”路嘉木幫他把詞匯說了出來，“可能這就是它理解里，大人都得陪著孩子玩的意思了。”

    很明顯，這家福利院中的鬼不止那十幾個小孩，還有許多不知道什么時候誤入這里，再也沒有出去過的大“人”。

    這些大人躲藏，或者說被困在房間里，當有人推開房門的時候，無論有沒有和它們產生過接觸，都算是已經被發現了，在短暫的讀秒之后就會成為抓人的鬼。

    但是這里的孩子卻可能在遵守著另一種規則，最起碼不是看到它們就算被抓到。

    房門持續的被拍擊劃拉有一會后，終于安靜了下來。

    但這并不意味著危機已經解除。

    “咔噠”一聲，門把手被成功擰動了。

    是里面那群“人”用盡渾身解數，終于扒著門站起來了。

    但是門甫一打開，門里的“人”們又推又擠，都想攔住別人讓自己先出來，一時居然卡在了門框上誰也出不來。

    它們影影綽綽的在里面卡了卡去，片刻之后居然因為失去平衡再度摔倒了。不過這也讓它們成功從房間里出來了，一雙雙眼睛或貪婪或炙熱的盯向三層的人。

    路嘉木仔細觀察著里面的情況。

    看到它們這副生銹笨拙的模樣，路嘉木更加不想和它們混為一壇了。

    察覺到其他“人”也已經出來，小王動作更加劇烈起來，口中還在喊：“我的，我的！”

    一直被路嘉木倒著抱還不斷拍擊搖晃的小男孩也在這個時候，終于再度醒來。

    一睜眼就倒立著看到一群面目猙獰的人或遠或近的在地上亂爬，再度受到劇烈刺激，嗆咳著抽噎起來。

    路嘉木趕忙把他翻轉過來。

    “哥……哥哥……”小男孩仿佛終于獲救的溺水者一般，死死抓住路嘉木的衣領，就像抓到了救星，一邊打嗝一邊大口大口的努力呼吸，“我好害怕，好害怕……”

    他帶著哭腔，用幾乎快要窒息的怪異語調說，“阿逸以前的伙伴，每天都會，每天都會這樣和阿逸玩捉迷藏……阿逸好害怕……”

    剛剛小男孩被丟下獨自面對癲狂的小王，生死一瞬讓他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在這種應激狀態里，過往類似事件的經驗逐漸被喚醒。

    一些他腦海中以往竭力埋藏的記憶片段，也終于刺破迷霧，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這家福利院無論是外觀，還是內里的環境，其實他都非常熟悉。因為他以前在這里生活過，而且不止一兩年。

    那段時間長久到，仿佛無休無止，那些不斷重復的游戲，就是他本就沒什么常識的人生中的全部。

    路嘉木拍了拍他的背，問：“你想到什么了？”

    在這個場景中，不好的記憶一旦冒出個頭，剩下的就會像毛線團一樣亂七八糟的涌現出來。

    “阿逸以前最好的伙伴，總是吃不飽飯，每天都在祈求我給他帶一些食物。”小男孩顫抖著，雙眼逐漸失去焦距，言語間有些混亂，“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告訴阿逸，他吃飽了，想要邀請阿逸一起玩游戲……然后每天都在玩游戲……”

    “那捉迷藏呢？”

    “捉迷藏是……”小男孩呆呆的說，“他不喜歡福利院里的其他小孩，會故意把他們身上一件他最討厭的東西藏起來，讓大家去找，最后一個找到的小孩會受到懲罰。開始的時候大家都很害怕，后來慢慢的，就沒有人害怕了，只有阿逸很害怕。

    如果福利院里來了叔叔阿姨，阿逸就不會再被孤立，可以不用再去一個人抓人了。如果叔叔阿姨輸了，他們就會留下來，加入我們的游戲中。”

    路嘉木抱著他哄，溫聲細語的又問：“那被小伙伴藏起來的小朋友，也會在讀秒后轉換陣營嗎？”

    “只……只要一直抓著，就不會。他們只有躲藏環節可以自由行動。”小男孩說，“以前，只有我帶上所有被藏起來的物品，他才會愿意見我，承認我的勝利……后來人變多了，我就贏不了了……他們都來抓我……”

    “那剛剛的那個小孩，你之前見過嗎？”

    “見過。”小男孩點頭，“他有一件小西裝馬甲，別的小朋友都沒有，我的小伙伴不喜歡，就偷走了他的蝴蝶結。”

    路嘉木在口袋里摸索一下，拿出了一只黑色小領結：“是這個嗎？”

    小男孩在自己錯亂的回憶中搜尋片刻，逐漸瞪大了眼。

    路嘉木解開小領結的扣子，戴到了小男孩的脖子上：“是它就拿好。”

    小領結在他的脖子上似乎是震顫了一下，但到底沒掀起什么風浪。看起來，小男孩關于這件事的印象是準確的。

    “找到這個，就算是抓到它了？”小老頭似乎感覺十分痛快，“嘿，挑釁別人不成，還把自己搭進去了。”

    “不過你是什么時候拿的？我怎么沒看見？”小老頭有點好奇的問，“你怎么順東西比我順的還溜？”

    之前路嘉木也遠遠的看到了那只探頭探腦的小鬼，在房間里亂翻的時候雖然沒找到它，但是卻看到這個明顯是給小孩子用的領結。

    他印象里那個偷看他們的小鬼是一身挺正式的襯衣馬甲，也帶了個領結，這種一看就得花錢的裝束，在福利院里應該不是人人都有的。雖然不知道有沒有關聯，但他還是順手拿出來了。

    “我看著感覺有點眼熟，出來的時候就一起拿上了。”路嘉木問小男孩，“那些被藏起來的物品，你還記得都是什么嗎？”

    “那些小朋友，都不是很聰明。”小男孩猶猶豫豫的說，“他們就算被抓到一次，下一次也還總是會躲在差不多的地方。被藏起來的物品是小朋友的斗篷，阿姨送的魔法手杖，抱熊布偶……”

    他說一句停一會，似乎是在艱難的反復回憶，最終說出了十二件物品，還說出了幾個可能藏了物品的地點。

    這份清單無疑大大縮小了他們的尋找范圍。

    但是這家尖頂形的福利院蓋的很高，雖然暫時還不清楚樓上是做什么用的，但是面積可想而知的很大。

    十二件小物品隨機隱藏在其中指不定哪個角落里，肯定沒有領結這么好找。

    小老頭也是這么想的，趕忙提醒路嘉木：“不要莽撞。我知道你可能有什么能活命的殺手锏，但我沒有，我們也不可能在一百秒里翻遍整個福利院。

    現在這些鬼東西還不多，看起來又行動遲緩，沒什么威脅。可一旦開的房間多了，它們的數量一上去，我們可就不好過了！萬一我死了，對你沒什么好處吧？”

    第152章 第 152 章

    “當然沒有, 你是我的同伴，我希望我們都活著。”路嘉木把小男孩遞給小老頭，“但朋友是相互的。”

    小老頭知道他在警告自己不要再做出拋棄同伴的事。

    現在他早已經認清了誰才是這里的金大腿，連忙從善如流的接過小男孩, 笑嘻嘻的就差點頭哈腰了：“嗨, 我老頭平時最重義氣了, 剛剛那不是突然看見死鬼的臉，被嚇到了嗎？”

    “嗯。那就照顧好他。”路嘉木沒有時間去和他探討他的個性問題, “現在這些東西行動力還有限，不知道過一段時間會不會有增強。我們先繼續向上探索, 足夠了解情況之后再下來細找, 你看怎么樣？”

    小老頭當然沒有意見。

    那群關節生銹的成年鬼東西還在地上亂爬，間或互相物理意義上的拖彼此后腿, 試圖借此讓自己爬行的更快一些。

    路嘉木和小老頭不再看它們，向樓上走去。

    一陣陣物體拖拽的聲響，和嘶吼聲在樓梯之間層層疊疊的回蕩，那群“人”開始瘋了一般的咆哮咒罵起來。

    巨大的回音讓人心中發驚，分辨不清那些怪物到底是離自己還有很遠, 還是早就已經追到了身后。

    小老頭在這種鬼哭狼嚎的場景中, 心臟砰砰跳的難受, 生理性的發慌，有那么一會他都怕自己沒被那些鬼東西抓到，卻被活生生嚇到猝死，那樣就真的是把丟臉帶進墳墓了。

    他跟在路嘉木身后，也不好意思說自己走在后面害怕到快死了, 只能偷偷從口袋里拿出一小片藥片還在舌頭下面，那種心動過速的感覺才略有好轉。

    兩個人一層層的爬上去, 每層都只是粗略站在樓道里觀測一下布局，沒有再打開新的房門。

    在爬到三樓之上后，房間開始肉眼可見的越來越少，顯然是已經步入了尖頂區域。

    偶爾一兩個房門上還會標注房間的作用，比如洗漱室或者雜物間之類的。

    雖然隨著他們遠離二樓，那些拖拽聲和咆哮聲逐漸消失了，但小老頭并沒有因此放松下來。

    隨著探索時間的增長，小老頭的臉色變得愈發陰沉起來，時不時疑神疑鬼的往自己身后看。

    他有點焦慮的對路嘉木說：“我們現在觀察不到它們，也不知道它們有沒有產生什么變化，都去了哪里，也許早就已經散開了，各自藏在暗處。待會我們下去的時候，要是哪個小王八蛋躲在陰溝里等著偷偷抓我們腳腕，那可就不得了了。”

    路嘉木安慰他：“您老人家那么好的身手，怕什么？而且必要時刻，我可以先探路。”

    “不行。”小老頭還是不放心，“你有活命的本錢，你當然覺得無所謂。但是我小老頭沒有，我得提前布置一番。你能幫幫我老人家嗎？”

    路嘉木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問：“怎么幫你？”

    小老頭從口袋里掏出一包灰色的粉末，向他介紹：“這個是速干泥，和了水之后在空氣中暴露十分鐘就會干，像石頭一樣硬。借由這個作為固定點，我可以完成一些原本不可能完成的攀爬行為。你能去廁所給我老人家取點水嗎？”

    福利院里，每一層都有建一間廁所。

    “可以是可以。但是也許廁所里面也有那種東西。”

    “沒關系，小事。如果現在不布置，過會我就沒時間了。快去。”

    “我去樓下接水吧。”

    路嘉木在小老頭喋喋不休的“小心小心”中拿過那袋灰粉，下到上一層樓找廁所。

    樓下還是一片安靜，二樓的那群鬼東西應該還沒有爬上來。

    路嘉木進入廁所的時候，果然看到在坑邊上，散亂丟放著數件清潔工的衣裳。

    他瞄了眼之后，擰開水龍頭。

    好在這個地方雖然奇奇怪怪，但是水管里面還是有水的。

    路嘉木手腳麻利的按照小老頭說的比例往袋子里裝了一點水，一邊和泥一邊上樓。

    小老頭把密密纏在身上的繩子都解了下來，拿出新的手套戴在手上，接過一小塊泥巴拿在手里揉。

    他活動了一下手腳，助跑兩步，居然像跑酷似的蹬在墻上，把繩子混合著灰色泥巴拍在了天花板上，而后靈活的在空中打了個滾，重新落回地面。

    小老頭一邊揉新的泥巴，一邊嘀嘀咕咕：“得省著點用，但又不能太省。”

    他如法炮制，一連敏捷的上躥下跳數次，成功把一根繩索固定到了天花板上。

    小老頭頗為得意：“等過會泥干了，只要天花板不掉，沒人用繩子割，就掉不下來。”

    樓下早已傳來重物拖拽的聲音，幾個清潔工服裝的人已經在樓梯露了頭，口中不斷艱難嘶吼著什么。

    小老頭迫不及待：“我們快走。”

    誰都不想真真切切看清楚這些鬼東西，兩個人立刻再度往樓上走。

    然而這一次，樓上的結構卻不再如前面的樓層一般，只是單純的樓梯連接著緊閉的房門。這層樓一眼看過去沒有任何門，只有連成一片的高大書架，應該是福利院的檔案館或者圖書館。

    為了能容下更高的書架，這一層的層高比別的樓層都要高出很多，很有可能是占了兩層的空間。

    之前他們在外面的時候，目測這家福利院從底到頂，大概有七八層的高度，最高處類似于露天平臺。

    之前他們已經到了五樓，這么說來，這個地方應該已經是室內最高處了。

    小老頭瞬間神經緊繃起來：“這整個地方算不算是……一個房間？”

    路嘉木向書架中走去：“不管是不是房間，我們都已經看到了，只能快點進去探索。注意看好時間。”

    小男孩猶猶豫豫的說：“經常，經常會有人藏在這里……有魔法斗篷的那個小朋友，每次捉迷藏都會躲在書架中間。他覺得他可以隱身……”

    看著這些老舊的書架，小男孩也渾身顫抖起來，似乎又回憶起了某些不太好的記憶，邏輯不太清晰的開始表述：“最上面，是祈福鐘，我的小伙伴，總是藏在最高的地方……當他愿意見我的時候，會敲響鐘，是停止游戲的信號。”

    雖然他說話顛三倒四，但還是把這一層他們要找的東西是一件斗篷，他們最終的目標在這層樓之上等信息已經表述出來了。

    “抱著你，特別限制我的活動。”小老頭有點嫌棄，把小男孩放到了地上，“現在這里還算安全，你和我們一起找，或者站在這里守著樓道。”

    小男孩為了體現自己的勇敢，快跑兩步追上了路嘉木的腳步。

    小老頭也找了個和他們不同的方向，深入書架之中。

    路嘉木打著手電筒轉了一會，就開始看到地上出現零星的衣物部件。

    但是這些服裝看起來像是工兵裝，路嘉木略微踢了兩下，甚至發現里面還有一些……武器。看起來這些衣服的主人一旦復蘇，會很難惹。

    他問小男孩：“這些大人的物品可以拿來用嗎？”

    小男孩仔細想了一會：“他說過，好孩子不可以去偷去搶，沒經過允許就拿別人的東西。”

    路嘉木感覺有點遺憾。他本來還想試試這些裝備的手感，但是小男孩已經這么說了，他也不敢太作大死。

    老頭那邊也傳來叫喊聲：“我這邊有衣服！”

    路嘉木用手電向上晃了晃，示意聽到了。

    他們沒翻幾個書架，一百秒的時間就已經到了。

    路嘉木托起小男孩，把他送上書架：“你自己在頂上坐一會，我馬上就回來。”

    小男孩小小的“嗯”了一聲，分外緩慢但小心翼翼的一點一點沿著書架向上爬。

    小老頭不敢在地面多做停留，時間一到就立刻三兩下躥到了書架頂上，開始平衡性極強的在架子上靈活行走。

    他一邊走，一邊一連曝出數個書架的編號。

    路嘉木知道他是在說場景里那些鬼出現的位置，立刻主動繞著走。

    到了書架與書架沒有銜接的過道上時，路嘉木還看到別的行列的書架間，零星有好幾道手電筒的光亮，并且有紅色的激光點顫顫巍巍哆哆嗦嗦的在地面上向著他的方向移動，顯然是某些熱武器在試圖瞄準他。

    但因為太抖太慢了，在他重新進入下一行書架前，都沒來得及點到他身上。

    小老頭口中念念有詞，在高處來回跑了一圈：“14個！”

    數完，小老頭跳到小男孩身邊，盡量壓低自己的重心，觀察著下方的情況，開始嘀嘀咕咕：“這幾個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可不敢一直在這里待著。”

    路嘉木盡量沿著沒有鬼的路線走，但那十四只鬼站位分散的太開了，幾乎大半的書架邊上都有它們的身影。

    而且它們居然和第一個房間的那些餓死鬼似的鬼東西不太一樣，這一層的鬼東西并不是隨便看見個什么人影就拼命想擠過來。它們雖然都沒有吭聲，但是行動間似乎存在某種計劃性，透露著些許智慧的遺存。

    路嘉木數次離那些手電筒的光亮只有幾本書的間隔，甚至差點一頭和對方撞個正著。

    這一層的怪物雖然沒有發出咆哮嘶吼，沒有拖拽的聲音，但它們無聲的行動卻更為致命。

    、

    第153章 第 153 章

    周圍沒有這些鬼東西的區域里, 路嘉木沒有看到任何和斗篷有關系的物體。

    再繼續等下去不是事，看起來這些鬼東西沒有自行大范圍移動的想法，也不知道隨著它們復蘇時間增長會不會產生什么變化。

    路嘉木到怪物比較集中的行列中，決定主動和它們狹路相逢, 發生些爭端。

    這次他清楚的看到那是一群身穿老舊作戰服, 頭戴照明燈, 手中拿著槍/械的“人”，已經各自扶著書架順利站起來了。

    它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抱成團, 分布于不同的行列中，有人警戒前方有人警戒后方, 移動的特別緩慢, 一副也在謹慎探索圖書館的架勢。

    路嘉木就地取材，從書架上拿下了一些書砸向它們。厚重的書籍砸在鋼盔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被砸中的“人”腦袋一歪, 頓了一瞬后，所有“人”都一點點僵硬的試圖轉過身或者扭過頭來看他。

    路嘉木本來警惕著它們手中的武器，但很快就發現武器在它們手中完完全全就是擺設。

    不光扣動扳機這種高難度動作，它們哆哆嗦嗦的甚至連舉槍對準他都做不到。

    路嘉木又拿了幾本書砸它們，試圖把它們從書架前引開, 讓它們追著自己去往其他區域。

    小老頭心有靈犀, 已經跳到了離路嘉木很近的地方, 爬伏在書架頂端觀察下面的情形。

    他暗暗佩服這人的熊心豹子膽，也很有默契的沒有再發出會引起怪物反應的響動。只等這幾只怪物一走，他就下去翻書架。

    怪物們被劈頭蓋臉一頓亂砸，有一只已經原地被砸摔倒了。

    它們也意識到了自己如今遠程攻擊并不出色，都不再試圖舉槍, 而是原地抽搐一般的開始活動起關節，看起來就像在跳機械舞, 異常詭異。

    “啊……”

    它們發現路嘉木只是站在不遠處看它們，卻不急于跑，其中一只聲調古怪的開口了：“你是……誰？”

    “什么……人？……哪里？”

    路嘉木沒有理它，又向它扔了幾本書，然后轉身就跑。

    摔倒了的那個鬼東西攀附著書架，努力想站起來，其他鬼東西也都慢慢移動起來。

    小老頭安靜的等待片刻，等這些怪物都走出了，就悄無聲息的落到地上，開始摸索書架。

    相比于小老頭這邊的無聲無息，路嘉木一路招貓逗狗，砸了這個又砸那個，存在感非常高，很是惹眼，又開始自行往圖書館的死角中跑去。

    看到他要逃無可逃了，書架間所有鬼東西果然抵不住這份誘惑，逐漸亂了陣腳，都一瘸一拐的向他聚攏過來。

    路嘉木仔細觀察著它們的行動，發現這些鬼東西確實有運動能力增強的征兆，最為明顯的特征就是那些小紅點從最開始只能在它們腳邊哆哆嗦嗦轉圈，變成了逐漸快要能點到他身上了。

    又過了幾分鐘之后，路嘉木隱約看到小老頭手里拿著什么東西，躥到了書架上，還對他揮了揮，應該是已經找到斗篷了。

    路嘉木數清了鬼數，確定了十四只都已經圍過來了。它繼續招惹了這群鬼東西幾下，等它們足夠聚攏后，閃身從它們之間穿了過去，轉頭就跑。

    鬼東西們一時沒反應過來，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不見了，僵硬的在原地試圖轉身，探照燈的光在書架間胡亂的晃來晃去。

    小老頭高舉小斗篷，躥回了小男孩身邊，把斗篷裹到了小男孩身上。他不想抱著別人限制自己的活動，半蹲下身：“都拿好，我背著你走。”

    “你抓緊我，關鍵時刻你要是掉下去了，我可不會回頭去救你！”

    雖然那群鬼人多勢眾，但是行動異常遲緩，路嘉木已經跑回來和小老頭會和了，它們還不知道在哪。

    靠近樓梯的時候，三個人都聽到樓下的咒罵嘶吼聲幾乎近在耳邊。那些鬼東西趁著他們在這里耽誤的時間，都已經快上來了。

    路嘉木開始清空離樓梯最近的那個書架，把上面的書都扔了下來：“幫幫我。”

    小老頭眼珠一轉，不用多解釋，就已經明悟了他的這份壞心思。

    放倒的書架，對于普通人來說，可能只是邁一下就過去的事情。但是對于這些鬼東西，一定是要摔倒再站起來無數次才能跨過的障礙吧？

    小老頭抄起書架上的書，向下砸了好幾摞，把下面的鬼東西砸的鼻青臉腫甚至滾下樓梯了才覺得過癮，過來幫路嘉木放書架。

    雖然已經清空了書籍，但這些書架本身也又大又沉，兩個人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勉強放倒一個，阻礙住了樓梯。

    “現在我們也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小老頭問，“我們從哪里開始探索？”

    “從下往上吧。”

    路嘉木正想說自己先去探路，小老頭卻齜牙一笑，問：“你是不是在想，怎么下去？”

    剛剛路嘉木表現出的那種熊心豹膽，讓小老頭頗為欣賞。他不想在這種后生面前露怯，顯得自己太廢物配不上對方，導致對方看不起自己。

    他跳到樓梯扶手上往下觀望了片刻，又解開一條繩子，一頭栓在樓梯扶手上，一頭拴在自己的腰上： “我帶著這小屁孩，先去一樓找找了了，你自己慢慢下來吧。拜拜咯~”

    說完，他翻過樓梯扶手一躍而下。

    借著每次樓梯拐彎留下的那一段真空區，小老頭一下跳到了不知幾層。

    那些鬼運動受限，顯得笨手笨腳不夠聰明的樣子，它們迫切努力的伸出自己的手臂，卻什么也沒抓到。它們目前都循著他們的聲音往樓上聚攏，低樓層其實已經是真空地帶了。

    小老頭繩索見底，就解開腰上跑沒影了。

    有幾只鬼東西看著雙眼眼紅，居然在試圖翻過扶手，想大頭朝下的摔下去。

    但連站起來都費勁的怪物們，對于它們而言，翻閱這么高的護欄難度實在是太大了。

    不過再多過一會時間，就又不知道情況會怎樣了。

    路嘉木也翻過扶手，利用小老頭的那根繩子，用最快的速度劃到了一樓。

    腳剛一落地，就聽到小老頭在喊：“喂，你快來。”

    路嘉木看到一樓的門好像已經打開了一扇，連忙走過去。

    小老頭在里面翻找，急的抓耳撓腮：“真晦氣，沒想到第一扇拉開的門就是廚房。你看那地上，好多廚子的衣裳，這了不得。我們快一起找。”

    第154章 第 154 章

    小男孩說過之前有小孩子因為貪吃會躲到廚房里面, 他們現在都知道廚房中隱藏的小物品是什么。

    路嘉木立刻走過去，幫著小老頭翻找。

    作為一家這種規模的公立福利院的廚房，它占地又大擺設又齊全，找東西很麻煩, 關鍵是里面的服務人員還很多。

    小老頭在臨近一百秒的時候就直接退出去了, 按照小男孩的指使去往了另一間房間。

    路嘉木留在廚房中繼續尋找, 過了幾秒就看到地上那些廚師的衣服都腹脹立了起來，逐漸變成一個個看似是真人的實體。

    它們手中拿著各種菜刀砍肉刀餐刀餐叉之類的, 紛紛齊齊看向路嘉木，露出狂熱貪婪的古怪微笑。

    它們開始原地揮舞起手中的刀叉, 嘴里還在不斷嚷嚷：“我的……我的……吃……”

    “機會給我！”

    聽到這些套話, 路嘉木不多和它們搭話，直接推來一輛餐車, 卡在了它們必經的過道上，自己繼續四處翻找。

    那些廚師鬼擠作一團，在最前面的幾個癲狂的往餐車上爬，試圖第一個抓到路嘉木。餐車上的尖銳物品割破它們的身體，它們好像也沒有任何感覺, 只一味的亂爬, 極盡瘋狂之能事。

    更有甚者, 已經艱難的把手中的刀叉扔了出來。但因為投擲是一個需要動用全身多個關節的動作，所以它們根本扔不準，要么是戳到了自己同伴的身上，要么是丟到自己腳邊上了。

    簡單觀察了一會，看它們如此沒有出息, 路嘉木不再分出更多心神去看它們，專心去做自己的事。

    幾分鐘后, 路嘉木終于在放置食材的雜貨筐后面，找到了被塞進縫隙里的小熊玩偶。

    目標已經找到，路嘉木立刻走出廚房，順手把門關上了。

    他剛一走進樓道，就看到一個大物體自高處落下，砰的一聲重重砸在地上，在地面上潑出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有了第一個的示范，很快又有第二個第三個，越來越多的大物大頭朝下的從高處落下，雨點般砸在地上，砰砰砰的響聲不絕于耳，像是某種盛大的跳水表演。

    路嘉木瞄了兩眼，發現是剛剛在樓上盯著他們流口水的那些怪物居然已經翻越過樓梯扶手，為了盡快抵達他們所在的樓層，不擇手段的跳下來了。

    即使這次自由落體已經為它們的外觀造成了嚴重損毀，但它們似乎感覺不到任何痛楚，一落地就揚起臉，炙熱又貪婪的盯著樓道里的活人。

    它們大約是受到的傷害過重，已經無法正常行動了，爬行的模樣更加黏膩鬼畜起來。

    小老頭也才從一間房間中搜尋出來，一到樓道就看到這種景象驚呆了，腦子里有根弦差點被嚇斷了：“瘋了！tmd一群瘋鬼！”

    他快速做出決定，想趁他們現在速度慢，冒險繞過它們沖上樓。

    隨即他又發現，那些直接自由落體的怪物并不是全部，有一些行動更保守的鬼東西則選擇了側身滾樓梯。

    雖然這樣的速度不如直接跳下來快，但是這讓它們的形體保留的更完整，分布的也更分散，一個個都透過扶梯間隙怨恨的盯著下面的情況，嘴里也都亂七八糟的念念叨叨著什么。

    小老頭只猶豫了一會，隨后很快再度暗暗發狠起來，決定脫離路嘉木單獨行動。

    富貴險中求！

    他一眼看準了這些鬼東西無論滾到了哪里，都是趴著的，短時間摸不到高處物體這一點，一發狠再度跳到了樓梯扶手上，演雜技似的在扶手上快跑幾步，又一躍抓住從樓上垂下來的那根繩子，開始往上爬，沒一會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路嘉木不知道他這一頓騷操作是會讓他活下來還是讓他直接死去。

    但是一樓的這些鬼東西已經瘋狂咒罵了起來，廚房里也在傳來叮叮咣咣的砸東西聲，這些噪音在狹長的樓道里不斷反彈回聲，震的人耳朵疼。

    小老頭手里沒有繼續拿其他東西，顯然是沒找到。他雖然沒有說明自己剛剛都找了哪里，但是他開過的房間里都已經有了拍門之類的聲音，很好分辨。

    自由落體墜下來的怪物們不知道為什么，對于路嘉木的興趣好像并不高，看了他幾眼后就咒罵嘶吼著又往樓上爬去了。

    路嘉木也樂得它們別來影響自己，轉身進了小老頭還沒去過的房間里探索。

    半個小時后，路嘉木終于把房間探索的差不多了，在其中一間房間中找出了一頂帽子。

    開門順序比較靠前的房間門都已經被打開了，廚房的門甚至是被生生劈開的，處處彰顯著它們彪悍的戰斗力。

    但一層樓道中聚集的鬼并不多，只有幾只看起來很迷茫的或站或爬在地上，看到人也沒那么激動。

    路嘉木假裝沒看見它們，找了個工具把它們向兩邊撥撥，從它們之間穿過去，繼續探索二樓。

    小老頭大約是直接跑去了最高層，沒有再回過二層。除了最開始的那間房，其他房間都安安靜靜的關著門，路嘉木只能耐下心，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的仔細看。

    探索到一半的時候，路嘉木還在房間里，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連串巨響，整個樓板都在震動。

    門外罵罵咧咧的聲音安靜了一瞬。隨后拖拽聲四起，有不少鬼東西都開始離開了。

    路嘉木不知道上面發生了什么，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和小老頭有關系。

    他暫停了二樓的探索，直接往樓上跑去。

    然后他就看到五樓的樓道中，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造型各異的鬼，它們齊齊的仰頭向上看。

    小老頭背著小男孩，像只壁虎一樣通過繩索攀附在天花板上，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雙手發抖，顯然落入這番境地已經有一會了。

    下面那群鬼時不時卯足力氣往上蹦，試圖夠到小老頭。

    路嘉木一上來，就有鬼發現了他，但伸手夠了幾下發現碰不到他之后，就又都快速失去了興趣，繼續去看小老頭。

    透過那群烏泱泱的鬼群看到路嘉木，小老頭眼睛一亮：“你終于來了！救命！救救我！”

    路嘉木感覺他喊救命的時候，和那些鬼東西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本來跑到頂樓圖書館了，在書架上待的好好的，它們沖上來把書架全拱倒了！”

    路嘉木好像知道剛剛聽到的那陣巨響是怎么回事了。

    雖然書架很重，但是隨著探索的深入，這些鬼的數量也是在爆炸式增長，它們鬼多勢眾，靠著人推人也能拱倒某個書架。

    那些書架又密集的堆放在一起，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倒了全得倒。

    在這種情況下小老頭還能好好活著，實在是身手了得了。

    路嘉木在分頭行動之后就一直覺得自己一路遇到的鬼特別少，探索的特別輕松，原來是都來抓小老頭了。

    路嘉木由衷的感謝他：“多謝。”

    小老頭立刻氣急嚷嚷起來：“我是讓你來感謝我的嗎？！我是讓你……”

    隨后他注意到了路嘉木身上特殊的地方。

    雖然小老頭之前圍觀過對方好久，但都沒太看清楚，還以為他每次脫險都是仗著敏捷的身手優秀的第六感之類的。

    現在鬼密集了，他才看清這人居然能穿鬼而過！一個還能無傷在下面搜索的人，是此時此刻最重要的。

    “我當然是讓你快點把隱藏物品都找出來啊！我還能撐得住，后生仔！”

    路嘉木本來還想吸引一下這些鬼的注意，把它們引進某個房間里幫助小老頭緩解一下壓力，但成效甚微。這些鬼東西還有點智商，根本不上他的當。

    小老頭憋紅了一張臉：“不要浪費時間快去找隱藏物品！”

    路嘉木重新開始進入房間搜索。

    一段時間后，鬼的數量越來越多，密密麻麻擠在一起，樓道幾乎都要站不下去了。

    即使路嘉木還在房間里，都能聽到小老頭在外面胡亂嚷嚷：“我感覺我就像撒喜糖時的喜糖，新娘拋花圈時的花圈！每個人都想得到我！”

    一雙雙眼睛在下面陰怨的瞪著他，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運動之后，它們的關節已經不那么銹了，蹦跳也從最開始的只能離地幾厘米，變成了正常成年人能跳到的高度。

    反復蓄力蹦了幾輪都沒有結果后，怪物們已經意識到了他躲的太高，單憑個體的能力無論什么時候都不可能夠到小老頭。

    那幾個穿著廚師服的鬼東西惡狠狠地盯了他片刻，突然都詭異的笑了起來。

    它們一笑，小老頭就感覺后腦一緊。

    然后他看到它們開始抱成一團，一只拿著剪刀的鬼東西不斷揮舞著手中的剪刀，邪笑著往自己的同伴身上爬。它們開始疊羅漢了。

    它們的智力似乎也隨著蘇醒時間的增長而得到增強，開始尋求團體合作。

    小老頭瞪著下面，目眥盡裂，但除了瑟瑟發抖著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無能狂怒：“你tm……”

    但它們四肢不協調，歪歪扭扭的剛要疊起來，就在其他“人”的推搡中又重重地摔了下來，順便還帶倒了周圍一大片，甚至把一些樓梯邊上的鬼東西從樓上擠了下去。

    “你tm還真是個小可愛！”

    在一陣混亂的踩踏中，那些摔倒的怪物又掙扎著想要爬起來，艱難的試圖重新疊羅漢。

    而且這些怪物還有一些模仿學習的天性，眼看著那幾只廚師鬼開發出了新思路，其他的鬼也紛紛模仿起來，一個個的都在竭力伸展雙臂試圖抓到他。

    這樣的組合方式難免會再經歷無數次摔倒和爬起來，讓場面變得更加混亂起來。

    “救……”小老頭在群鬼翻涌的浪潮中瑟瑟發抖，只能撕心裂肺的去嚎路嘉木，“后生仔我是不是和你有仇啊！你怎么找個東西這么慢？！這都多長時間了！我-就-快-要-死-了！”

    “啊為什么越來越多了！”

    “就快了，您再堅持堅持。”

    借助他釣魚一般拖延出來的時間，路嘉木已經順利的把二層和三層都翻完了，找到了幾件小物品，現在正在繼續探索四樓。

    有幾只蘇醒的晚的怪物眼看在小老頭那邊占不到便宜，開始扎堆跟在路嘉木身后盯著他看，偶爾出其不意的騷擾他一下，試圖在某一次他還沒有準備好的時候偷襲成功，或者先通過鬼海戰術搞崩他的心態，為自己博出個機會。

    雖然被這樣一群鬼東西盯著并不會讓路嘉木覺得有多不適，但無疑提防別人會影響自己的進度。

    而且他的虛化能力不是能無限使用的，在異常狀態中停留的越久他就會變得越虛弱。目前為止，還沒有長時間使用這種能力到虛脫的經歷，但是如果這群鬼繼續沒完沒了的騷擾他，可能就會被逼入那種境地中了。

    路嘉木只能一邊繼續翻箱倒柜，一邊故作毫不在意的模樣，漫不經心的說：“我真不明白我有什么好看的。”

    周圍群鬼陰險的盯著他手中的動作，誰也沒有搭話。

    路嘉木換了個話題：“我也搞不明白你們為什么非要來抓我們。你們看起來以前也活過，也是做過人的，為什么現在卻要反過來害我們呢？是人死了就會變壞，還是你們本來就很壞？”

    “……”

    “那你們是因為誤入這個地方，玩游戲又玩輸了，所以才死掉的嗎？”

    這次，終于有鬼吭聲了：“你，瞎說。我們還……沒有死。”

    這些鬼東西好像還可以理智交流，好事。

    “可是你覺得你們現在看起來的樣子，還像活人嗎？”

    為了反駁他，這群鬼居然七嘴八舌的說了起來：“這里的主人說，只要在捉迷藏里能抓到活人，我們就可以重新變成人，獲得自由！”

    “所以請你把活下去的機會留給我吧，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我必須出去。”

    “活下去的機會留給我，我在外面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

    眼看它們一副要打感情牌的樣子，路嘉木也分辨不清它們話里的真假，不知道它們是真的這么覺得，還是只是在瞎說。

    不過雖然大家在聊天，那群鬼時不時偷襲他一下的行為依然沒有變。可能是以為和他聊天，會降低他的警覺，試探的頻率變得更高了。

    “我也想讓讓你們。”路嘉木似乎頗為惋惜的嘆了口氣，“可是實力不允許啊。你們還不如去等那邊那個糟老頭待會自己手滑掉下來呢。”

    群鬼還是跟在他身后，沒有順著他的話離開的意思，也沒說出自己的打算。

    路嘉木手下翻找的動作不停，又說：“不過你們真的相信一個小屁孩說的話嗎？本來不也是它害得你們變成今天這副模樣的嗎？”

    提及了那只小鬼，群鬼變得有些忌憚起來。

    “是……真的。”一只衣著特別復古的鬼東西說，“我以前見過。抓到外來者，就會獲得自由。主人說話算數。”

    “你是親眼看到它活著走出去了？”路嘉木露出點假笑，試圖扎它心破它防，“大鬼最愛吞噬小鬼了，也許它是被吃了，只是你們還不知道。你們要是抓到了活人，你們也會被吃掉。”

    “死了就是死了，哪里還能復活？要是真能復活，它為什么不去復活自己？”

    一說到這里，群鬼好像再度失去了部分智商，開始癲狂的不斷試圖抓到他。

    路嘉木適當的轉移話題：“另外，你們是不是還不清楚你們在這里到底待了多久？時間已經過了很久，外面的世界已經和你們沒什么關系了。就算你們沒有來過這里，也許本來也快老死了。”

    聽到這話，群鬼居然開始爭論起到底應該“讓后進來的人先出去”，還是應該“先來后到按順序來”。

    路嘉木本來想攛掇它們打起來，別老來影響自己，但是在這一點上群鬼卻并不上當，一門心思的只想害他。

    路嘉木一邊和鬼東西們東拉西扯，從它們嘴里搜集著一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信息，一邊搜索完了4樓，向著5樓進發。

    小老頭看到路嘉木又上來了，身后還帶著烏泱泱一大群鬼，叫的嗓子幾乎破音：“你怎么這么慢？便秘上廁所都不會像你這樣！”

    五樓的鬼東西們在經歷了數次摔倒重新站起再摔倒的波折之后，變得更加瘋狂狡詐起來。

    它們已經不再糾結于個體的利益，而是一心一意的想要把那幾只拿著刀叉的鬼先托起來，把小老頭固定在天花板上的繩子剪斷，讓他摔下來。

    至于到底誰能抓到這兩個，則交由命運。

    眼看著爬上鬼梯，被托到幾乎和自己同一高度的廚師鬼盯著自己，猙獰的笑著揮舞剖魚的大剪刀，馬上就要剪斷繩子，小老頭又驚叫起來：“救命！”

    他騰出一只手，從自己的口袋中摸出一把飛刀，甩手飛向那個鬼東西。

    “噗”的一聲，飛刀直接沒入廚師的眉心。

    它的頭被慣性帶著大幅向后仰倒，身體微微搖晃，但在身下眾鬼的支撐下沒有摔倒。

    廚師鬼微笑著僵硬的緩緩把頭回正過來，滿眼怨毒，伸手剪斷了黏在天花板上的繩子。

    地面的鬼群立刻沸騰了起來，歡呼嚷嚷仿佛一群炸鍋了的魚。它們伸展手臂不斷跳躍，像是覺得小老頭和小男孩下一秒就會掉進它們懷里。

    還好小老頭是多段固定的繩子，他向前爬了爬躲過了被剪開的那一截，依然像壁虎一樣，懸而又懸的懸在天花板上。

    廚師鬼揮舞著手中的大剪刀，被群鬼托舉著緩慢向前移動。

    小老頭把身上所有的飛刀都掏了出來，不顧一切的扔向廚師鬼。

    刀刀入肉的噗嗤聲不絕于耳，但廚師鬼最多只是被慣性帶著大幅向后仰頭，卻始終沒有摔下去，最多只是讓小老頭多活了幾秒。

    它臉上脖子上插了數把飛刀，眼神越發陰毒，卻沒有半點行動受限的跡象。

    這些物理攻擊根本就殺不死鬼。

    小老頭咒罵了一聲，向著廚師鬼的臉上吐了口老痰：“我老頭這輩子都沒像今天這么受歡迎過，也沒見過這么大的陣仗，今天就算涼在這里也值了！”

    小男孩聽到他這么說，已經嚇到開始哭了，眼淚滴滴答答的掉，打開了自己小雨衣的拉鏈：“爺爺，你把我扔了吧，扔遠點。”

    他想起了自己的能力就是讓自己很倒霉這件事，在這種場景中，簡直就是雙倍疊buff。

    在這里，最倒霉的事情大約就是被一群鬼追著跑了。

    如果能把他丟出去扔遠點，也許就能吸引走所有鬼怪的注意力，讓小老頭有機會逃跑。而他最多不過是繼續留在這家福利院里而已。

    小老頭的眼珠在滴溜溜亂轉：“叫叔叔。”

    他已經注意到，下面那群鬼因為覺得他們就快掉下來了，都想第一個抓到他們，所以聚集的非常緊密，踩踏情況也非常嚴重，可以說是鬼踩鬼，一層一層的往上疊。

    但在遠一點的地方，比如通往更上面一層樓的樓梯邊，卻因為地理位置不好沒什么鬼。

    如果有機會能去到那邊，也許又能多活兩秒。

    每多活一點時間，都有更多的機會能熬到路嘉木找到所有隱藏物品。

    現在已經到了幾乎必死的局面，只能拼一把賭概率了。

    小老頭毫不猶豫，一把把小男孩從自己背后扯出來，蕩開單臂，一下把小男孩甩了出去。

    群鬼被這個操作打亂了節奏，貪婪的視線紛紛轉向已經掉下來的小男孩。

    它們瞬間各自展開了動作，下面的瘋狂想要立刻爬出來抓小男孩，上面的想要馬上爬下來，已經亂了陣腳，險些差點再度摔成一片。

    小老頭拋物非常準，小男孩被扔到了一片空地上，沒有立刻被鬼摸到。

    小老頭眼看這條路子行，前方疊在一起的鬼山被小男孩吸引走注意，已經變矮了，身后的廚師鬼卻依然咄咄逼人非要來剪他，當下一咬牙，握緊手中的飛刀，自行割斷了廚師鬼那邊的繩子。

    小老頭就著這個勢頭用力在天花板上一蹬，勢能轉化為了動能，他直接蕩了下去，松開繩子在空中轉了個圈，敏捷的落到了小男孩邊上。

    距離那堆胡亂揮舞摸索的鬼手只有一步之遙。

    小老頭抱起小男孩，就要想上跑，卻突然被一陣強光晃到了眼睛，緊接著他發現，自己腳邊的地板上出現了幾個紅點。

    是樓上的鬼也要下來了。

    小老頭勉勵抬眼看去，果然是那群穿著作戰服的鬼東西。它們有的看起來亂七八糟，連頭盔都歪了，估計是剛剛也被群鬼拱倒的書架砸到了，這會剛順利掙脫出來。

    這真是前有狼后有虎。

    走在最前面的鬼注意到了兩個人，立刻大步下樓，伸出手似乎是想來抓他們。

    但它身后一聲破空聲傳來，有什么東西一下擊中了這只鬼的頭盔，讓它失去平衡，狼狽的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小老頭的神經已經被拉扯到了極致，見狀一把拉開小男孩，躲過了翻滾而下的工裝鬼。

    它滾到最下方就不再動彈了，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摔死了。

    高處的工裝鬼沒有發出什么奇怪的咆哮聲，也沒有突然沖過來，而是拿出了幾個橢圓形的東西扔下了樓。

    在一陣輕微的呲呲響聲中，五樓憑空煙霧彌漫起來，能見度快速下降，那霧氣還有往更高處蔓延的趨勢。

    小老頭不知道它們在做什么。但十三只鬼的威懾力，遠比身后一層疊一層像海浪一樣的鬼群要低。

    他立刻抱起小男孩，向上沖去。

    第155章 第 155 章

    小老頭滿臉猙獰之色的握緊小刀, 本來做好了會一頭撞到它們身上被抓住的打算，準備最后一搏。

    但是他往上猛沖好幾步，一路暢通無阻。

    小老頭有點疑惑，跑上樓去后往身后看了一眼。

    濃濃的煙霧籠罩之下, 幾道探照燈的光亮晃在他的臉上, 刺得他睜不開眼。那幾只工裝鬼似乎也在看他。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煙霧籠罩敵我不分了, 它們只是看了他一會，沒有繼續追他, 反而在往樓下走。

    不過管他什么原因，現在不跑的那就是傻子。

    小老頭撿了幾本厚重的書防身, 直沖向頂樓。

    圖書館之上只是一層薄薄的建筑尖頂, 一口形式古樸的鐘懸掛在尖頂之下。

    小老頭環顧一周，沒有看到什么形似活著的東西, 地上只有幾件散落的衣服。

    沒想到頂樓也是有那種鬼東西的，只是密度比下面低很多，而且都沒來得及蘇醒。

    **

    路嘉木看到是剛剛那群工裝鬼扔下來了幾個像是煙霧彈的東西。

    然后五樓就被濃煙籠罩。不止于人失去了視野，連鬼都受到影響，失去目標和方向感另它們更加狂躁。

    本來它們就處于瘋狂互相踩踏的狀態里, 現在情況則更嚴重了, 亂成了一鍋粥。

    可以說是捅馬蜂窩小天才了。

    路嘉木用衣物捂住口鼻, 試圖盡可能往煙霧少的地方退，卻還是被嗆的咳嗽起來。

    樓道里似乎還發生了什么沖突，叫罵聲不絕于耳，間或夾雜著一些撞擊聲和砰砰砰的聲音。

    但視線受阻，路嘉木只能看到迎面有一層疊一層胡亂揮舞雙臂, 四處混亂爬行的鬼東西，偶爾還能看到有紅線滿天亂飛, 卻看不清煙霧深處的具體情況。

    路嘉木決定先暫避風頭。趁著群鬼視野不好，他不動聲色的躲避進一間空房間里，準備坐在床上休整一會，等煙霧散去再繼續找隱藏物品。

    但是片刻后，一只身穿作戰服，全副武裝還端著步槍的鬼從群鬼之中擠出來了。它敲了敲門，不等回應就一把推開門進來了，踉蹌走到路嘉木面前，站定。

    探照燈的光亮居高臨下的晃在路嘉木的臉上。

    它似乎在打量他，但它的夜視鏡和口罩把它的臉牢牢實實擋住了，令人看不出它的視線在哪，也看不出它的表情。

    可能是因為有裝備的輔助，它即使在煙霧中也能看到人的動向。

    路嘉木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坐在架子床上任它看，警惕著鬼東西突如其來的攻擊。

    工裝鬼一動不動的看了路嘉木有一會后，頭盔里傳來了幾不可聞的“滋滋”電流聲。

    工裝鬼動了起來，然后它打了個手勢，轉身又出了房間，擠回了鬼群中。

    它們雖然一聲不吭，但它們之間可能還有別的交流方式。

    路嘉木跟在它的身后，出門就看到那十三只工裝鬼居然在搜查房間。

    它們看起來好像是突然忘了自己其實是鬼抓人陣營的了，不來抓他，反而排成一排貼墻站著，先禮貌的敲門，里面沒有聲音，它們就訓練有素的開門，幾個人魚貫而入，在里面四處搜尋。

    出來的時候看到路嘉木，它們又過來在他身邊背靠背圍成一團，把他圍在了中間，試圖將他和其他鬼隔絕開來，推搡著要往這邊涌的群鬼。

    看起來頗有一種在掩護他的意思。

    路嘉木不知道這群鬼是怎么回事在想什么，但現在它們顯然沒有害他的意圖。

    他也不敢多問，怕它們一旦想起自己的立場回過神來，就會突然變卦，對他再度發起攻擊，那樣會增加不少麻煩。

    探照燈的光亮在房間里晃來晃去，過了一會，電流輕微的滋滋聲響起。

    留下圍著路嘉木的工裝鬼也運動起來，領著他向其中一個房間走去。

    房間里，幾只鬼一本正經的持槍包圍了一只兒童書包。

    看到路嘉木已經進來了，它們又快速撤出來，機械化的繼續深入其他房間探索。

    路嘉木撿起小書包背在身上，跟隨在它們身后。

    工裝鬼明明似乎沒有什么交流，卻又十分有默契的分成了數個小組分頭行動，訓練有素的快速將整個樓層搜索完畢。

    將房間里的剩下的幾樣隱藏物品都搜尋了出來后，站在原地等待著路嘉木過來拿。

    隱藏物品已經收集齊全，只需要再帶著它們去找那只小鬼就可以結束游戲了。

    路嘉木再無顧忌，主動搭話問它們：“你們這是在做什么？你們是什么人？”

    工裝鬼護送著他抵達通往六樓的樓梯口后，隊形就松散開了，似乎沒有跟著他繼續上去的意思。

    聽到他的話，幾道探照燈的光齊齊晃在了他的臉上。

    它們沒有回答問題。領頭的工裝鬼伸手摸索著在頭盔側面比劃了一下，似乎是對他敬了個禮，但也沒有解釋什么的意思，只是說：“祝……永別。”

    隨后帶頭轉身鉆進迷霧之中，身影很快消失不見。

    那些光線和紅線在往四樓樓梯口移動，看樣子它們是打算繼續摸索著下樓搜索。

    祝永別。

    路嘉木沒想到會突然聽到這么一句話。不過它們這個樣子，這句話好像確實是最高的祝福了。

    這意味著：祝你活著離開，不要被留下來，不要再看到它們，不要變成和它們一個樣子。

    路嘉木看了一會，把一堆雜七雜八的小孩物品都塞進了小書包里，抱著小書包沖上樓。

    此時頂樓開放環境中，也已經零星有了好幾只鬼。但是因為才剛蘇醒，它們的行動速度還非常緩慢，智力也不是很高。小老頭正借助著頂樓開放場所中有不少堆放物，地形不是很平整的特點溜著它們跑。

    看到路嘉木上來，小老頭立刻喊他：“你終于找齊了？”

    路嘉木把小書包里的雜物都倒了出來。

    “你要是再不來，這群鬼就快騎在我脖子上拉屎了！”小老頭非常興奮，伸手一指建筑尖頂，“這小屁孩說那小鬼就藏在頂樓鐘邊上松樹下面的土里，我挖了半天，挖了具骨頭出來。就沒有然后了。我怕他礙手礙腳影響我發揮，先把他放那里了。”

    小男孩被他扔到了建筑尖頂的邊沿上，正努力抓著建筑材料不讓自己滑下去。

    鐘樓四角都留有土坑，每個坑里都種了一棵小松樹，現在都被挖開了。其中一個坑里露出了雪白頭骨的一角。

    小老頭沒來得及挖全，它大部分都還埋在土里，也沒有突然活動起來的跡象。

    路嘉木把小男孩從房頂抱下來，快速把另外十樣隱藏物品都穿戴在了他身上，推了推他：“讓它出來見你。”

    小男孩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不堪的回憶，開始瑟瑟發抖，渾身戰栗，幾乎要立刻癱軟在地。

    但在路嘉木的鼓勵下，他還是鼓起勇氣走向小樹坑。

    他披著厚實的魔法小披風，戴著華麗的尖頂魔法帽，手拿小法杖，背著嶄新的小書包，他帶著福利院里所有兒童最美好夢幻的愿景，走到樹坑邊上，看向埋在土里的那具小小骸骨。

    “我……我們已經找到了你隱藏起來的所有物品，并且中途沒有被鬼抓到。按……按照規則，我們已經贏得了這場捉迷藏游戲的勝利。”

    坑里的土動了一瞬。

    是里面的那副骸骨掙扎著想要爬出來，但它豎著埋得太深了，居然有點出不來了。

    路嘉木過去幫它刨，挖出了一具小小的骸骨捧在手里。

    “啊，這么快就結束了？真沒意思。”小骷髏動起來，上下打量了小男孩一番，“阿逸最喜歡玩的就是捉迷藏，總是能知道別人藏在哪里。我果然應該換其他難度更高的游戲的。”

    雖然說著沒意思，但它好像并不難過，興奮程度絲毫不減。

    小男孩瑟縮的差點哭出來：“我……我不想再玩這種游戲了……我們已經贏了……你要遵守約定……”

    小骷髏興奮的伸展雙臂：“你已經忘了嗎？阿逸和我，是最好的朋友呀！我當然會遵守約定！”

    小男孩卻被它嚇到，向后退了好幾步。

    頂樓的祈福鐘自己晃動了起來，撞擊著發出響亮的鐘聲。

    游戲已經暫定，繞著圈子追小老頭的鬼都停下了腳步。

    路嘉木隱約聞到空氣中傳來什么燒糊了的味道。他站起身，看到是福利院四周已經燃燒起黑色的大火。火焰蔓延的速度非常快，所過之處，福利院開始消失，顯露出背后的另一番光景。

    黑灰色的模糊天幕也被燒穿，破洞處照進一縷光，照在了路嘉木捧著的那具小小骸骨上，仿佛天光即將驟亮。

    小骷髏問：“哥哥，天亮之前，你還想和我聊些什么呢？”

    “第一個問題。”路嘉木看了眼小男孩，快速問，“關于他的事情，你知道多少？他的家在哪？還有沒有父母？”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小骷髏似乎想笑，下顎抖動，發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聲，“他的家就在這里啊，叔叔阿姨們都是我們的父母！”

    “我是指親生父母。”

    小骷髏高興的又重復了一遍：“叔叔阿姨們都要來扮演我們的親生父母！”

    不知道它是在說，福利院里的小孩壓根沒父母，還是單純它聽不懂這句話。

    為了節約時間，路嘉木換了個問題：“我想知道一些關于你的事情，比如你是怎么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

    “很早的事情，我記不清了，好像總是在挨打。后來的事情，我只記得我在這里生活了很久，開始的時候很艱難。”小骷髏咯咯咯的歡快笑起來，“但是多虧了我最好的朋友，他很可憐我。每次只要我對他好好說話，他都會想辦法滿足我的需求，帶來我需要的東西！”

    “所以在我變得足夠強大之后，為了報答他的好心，我留他永遠陪我玩游戲。”

    這些話語，徹底擊潰了小男孩的心理防線，再度開始哭泣起來。

    所有他自己為自己編造的記憶都被擊碎，他想到了所有不堪回首的往事。

    他其實一直生活在32號福利院里，從來沒有離開過。

    最開始，只是有個小伙伴突然消失了很久，他卻偶然在頂樓的祈愿鐘邊上又看到對方瑟縮的藏在那里，奇怪于叔叔阿姨為什么不管這個小朋友。

    但他樂于和孤獨的對方聊天。

    對方說自己是偷偷藏在那里的，害怕受到福利院叔叔阿姨的責難，希望他不要把自己的事情說出去，他就沒有把這段秘密的友誼告訴任何人，每天都只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來找對方玩。

    一段時間后，這個小朋友開始委屈的向他訴說在福利院里總是吃不到飯，希望他能給它帶來一些食物。但它索要的東西總是很奇怪。

    昆蟲，野生小動物的尸體，活的小動物，別人養的寵物……

    直到后來，它開始說要幫他教訓欺負過他的小朋友，只需要他把小朋友帶到頂樓來。

    那些小朋友被教訓之后，會消失一段時間，再回來的時候就會變得乖巧，但是又總有哪里會很奇怪。

    直到很久以后，在這位“朋友”說自己已經完全吃飽了，要和他一起玩游戲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到底都做了什么。

    他受鬼蠱惑，開始養鬼，飼鬼，與鬼為伍，最終作繭自縛。

    他被拉進了一場又一場，日復一日，無休無止的單人恐怖游戲里。最開始，只是簡單的多人游戲，但在之后的時光中，人越來越多，直到幾乎填滿整個福利院。

    他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活在深不見底的恐懼和負罪感中，本來想以死亡作為這罪惡一生的終結，但是它從來不會真正的傷害他。一直只留他一個活人生活在這里。

    永遠不得解脫。

    它故意讓他活下來，卻不再像以前一樣親切的把他當成朋友，而是只把他當成一個玩物。

    直到后來有一些非常厲害的叔叔阿姨來到這里，說是來做考察的，才把他帶離了這里，帶去了基地。

    出于自我保護的目的，他不想回憶起這里的一切，所以他忘了以前的事，又替補上了新的記憶。

    什么被父母拋棄，輾轉來到福利院，那些模模糊糊的記憶都是自己編來騙自己的。他根本沒有父母。他從頭到尾都單純的只是個殺人兇手罷了。

    第156章 第 156 章

    回憶起所有他不愿面對的真實記憶, 和曾經那些無窮無盡的“兒童游戲”經歷，小男孩已經徹底崩潰了。

    路嘉木用哄小孩的語氣問小骷髏：“不管怎么說，他也算是幫助過你的人，你這么對他, 不覺得不太好嗎？”

    小骷髏歪了歪顱骨, 似乎并不理解他的話：“我留他在這里玩游戲, 有什么不好的？”

    “你不覺得他看起來并不開心嗎？”

    小骷髏又開始咯咯咯的笑起來：“可是我很開心啊。”

    看起來這小鬼是沒有三觀的，或者它的思維本身就是混亂顛倒的。

    大概有個概念就夠了, 再和它聊這些也不會有什么進展，路嘉木轉而問更有價值的問題：“那你這里一共來過多少個叔叔阿姨？有多少個玩游戲的時候贏了你？”

    骷髏的下顎微張：“記不清了。”

    黑色的火焰已經快把福利院憑空燒穿一半了, 樓下哀嚎片片, 紛爭不斷，都開始推搡著往樓上擠。

    不過這次它們并不是上來抓人的, 而是單純為了躲避火焰，本能的想往還沒起火的地方跑。

    這些鬼也是易燃物品，有的鬼身上已經沾了火星還在亂跑，帶的周圍又有了新的起火點。

    一片混亂中小老頭已經把小男孩抱起來，向路嘉木靠攏過去。

    “可以向我介紹一下你們平時玩的游戲, 規則都有哪些嗎？”

    小骷髏有點生氣：“我告訴了你, 你出去告訴別人怎么辦？待會你們都來模仿我的游戲, 以后就沒有人來找我玩了！”

    路嘉木故作不屑一顧的問：“我看，你其實很少玩贏別人吧。”

    小骷髏非常聰明的說：“你就是在騙我介紹我的游戲！”

    路嘉木不置可否，但小怪物看他沒有半點被識破的自覺，卻非常不開心的講起了以前別人找它來玩時的種種慘狀，順便介紹了一下自己那精妙絕倫難度超群的游戲。

    這里面大多數的游戲果然如路嘉木預料中的一般, 需要按照字面意思來理解，比如說跳房子就是在樓房外墻上跳, 老鷹捉小雞就是天上真的會有個老鷹模樣的東西來抓他們。

    雖然回合模式各有不同，但是萬變不離其宗，所有的游戲規則總結到最后，都是群鬼抓人。

    看它胡亂吹噓了一會，路嘉木又問：“那你的福利院范圍有多大？以后還會繼續擴建嗎？”

    “我的福利院范圍是每天的晚上六點十分到早上八點。從這里，到這里……”小骷髏十分開心的揮舞雙臂，骨節小手在半空中指指點點，“如果以后有更多人，當然要擴建啦。我要建造世界上最大的福利院！讓所有人都和我一起玩！”

    整片鬼域已經淪為了黑色的火海，福利院就快要被燒穿了，露出了倉庫中滿是架子的真實場景。

    那群鬼像紙片一般在火焰中被燒的碎屑紛紛揚揚，絕望的哀嚎異常響亮，哪怕自己在燃燒只剩半邊身子，也在竭力往沒有燃燒起來的地方擠。

    這火焰來勢洶洶，但真正會燒起來的卻只有鬼，對于活人沒有什么作用，所以三個人身邊成為了僅有的真空地帶。

    鬼們哪怕只剩一顆腦袋一條胳膊，也在試圖攀附著他們從火場里爬出來。

    但這沒有任何作用，畢竟它們也是鬼域的一部分，根本逃不出來。不過是早燒早結束，晚燒多害怕的事情罷了。

    不知道這樣的事情是只有今天這個輸了游戲的特殊日子會發生，還是每一天都在上演。

    “平時沒有叔叔阿姨過來的時候，你們也在這里像這樣玩游戲嗎？”

    “那是當然！每一天！”

    路嘉木手中的小骷髏也被點燃了，它卻并不害怕，反而在哀嚎中愈發愉快起來。

    它似乎看穿了他真實想問的問題，故意快速說：“只不過我們平時要玩到早上八點才會結束，叔叔阿姨們對于這種情況也很不滿意。我只能自己努力成長，爭取有一天，可以讓福利院的游戲進行一整天！”

    它空洞的眼睛看向小男孩，惡質的笑起來：“到那時候，我也要邀請我最好的朋友阿逸一起來，永永遠遠的陪著我。”

    伴隨最后一點碎屑被燒干凈，他們在小骷髏古怪的咯咯笑聲中重新回歸了現實世界。

    簡陋的倉庫里沒有多少照明，只能隱約看見點應急指示燈的光亮和遠處監控器的微光。

    路嘉木和小老頭立刻原地蹲好。

    幸好，監控器似乎沒抓拍到他們，并沒有報警。

    小老頭胡亂在架子上摸索了兩下，摸到了自己之前亂拆亂扔的文件袋。他們還停留在原地。

    似乎他們在鬼域里無論亂跑多遠，在現實世界里都是沒動彈過的，從哪進去就從哪出來，所以現在依然處于監控死角里。

    小老頭在黑暗中叫了路嘉木一聲，得到回應后才安心下來。

    這次的冒險似乎讓他依然心有余悸，緩不過神來。

    雖然那些鬼對他們不懷好意，甚至以前所謂的朋友也已經變得只會害他，讓他產生不了太多同情心，但是他們鬼哭狼嚎被燒死的模樣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全忘了的。

    路嘉木怕驚動監控不想說話，小男孩則再度昏死了過去，沒人理會他。

    小老頭只能打起手電筒，開始閱讀之前被他稱作垃圾東西的廢棄檔案。

    一直看到差不多天亮的時間，他才勉強躺在地上睡著。

    他們沒有提前和外面的人約好出來的時間，又在倉庫里面干等大半天，生生在兩個架子之間的狹小空間里熬到下午6點，工作人員第二次過來開門進來檢查的時候，他們才原路返回往回跑。

    俞冷這個時候已經在外面給倉庫里的監控卡了bug，他們沿著原路跑不會被人像識別驚動警報。

    但是進來檢查的工作人員神經非常緊繃，聽到他們走動的這點聲響后，雖然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但立刻慌張的往外撤，關閉大門并且手動摁響了警報。

    俞冷貓在倉庫外的隱蔽處，遠遠看到他們跑出來，立刻收起電腦也開始跑。

    那名工作人員也隱約看到了他們。

    但他太過于清楚自己的崗位職責是什么了。

    他知道這間倉庫里關著某個會在固定時間出現的異常，這個時間節點只模糊標記在六點之后，而且還在變化中。他被派過來就是用來觀測時間有沒有提前到六點之前的。

    所以就算他絕對按照流程進行觀測，也并不妨礙他成為趟雷的炮灰。

    他同樣知道，一旦和里面的異常撞到一起，他就會被拖進地獄里，沒有人能來救他。他每天簡直就是在刀尖上跳舞。

    這導致他在聽到倉庫里有聲音的時候直接被嚇破了膽，在驚慌恐懼中反應了有一會，才想到是有什么東西從里面跑出來了，看樣子可能還是好幾個活人。

    等他再想去追的時候，人已經跑沒影了。

    俞冷很快就追上了路嘉木和小老頭，領著他們去找出租車，行輪流水的駛離這片區域。怕被跟蹤，中途繞了好幾個大圈后才找了個空曠人少的公園落腳。

    俞冷不知道里面的情況怎么樣，但見三個人全須全尾的順利回來了，也沒多狼狽看起來十分順利的樣子，他特別高興，興奮的回頭問：“你們這么快就出來啦？我本來都做好了每天過去蹲一周的準備。里面什么情況？”

    司機也頗為好奇的準備聽一聽，是什么原因能讓官方組織興師動眾的再蓋一棟那么大的建筑。

    小老頭本來心里還有點難受不想說話，過了一會聽這小兔崽子這么問，他又開始吹胡子瞪眼：“一周？你還想讓我們在里面待一周？待半天就死了！

    “就這次我能活著出來，都夠我吹一輩子的了。”

    他頗為忌憚的看了路嘉木一眼，見對方沒什么反應，才開始講述起在鬼福利院里各種驚險的見聞，講他一路是怎么差點被殺卻又幸運的絕處逢生。不過礙于另外一個當事人也在場，他沒敢太吹牛皮。

    末了直呼“真是不打不相識”“看到它們，這么多年的心結終于釋然了”。

    而在北城山區，經過了數天的跋涉，寇曼和秘密組織的那名隊員也已經翻越過數片起伏的地勢，進入了少有人至的山區深處。

    為了增大探索范圍，那名隊員放飛無人機，試圖通過回收的影像捕捉蛛絲馬跡。

    當他小心駕駛著無人機穿越過一小片凹凸不平的地形后，突然注意到前方出現了一片奇異的景象。

    那是一片從地面到樹梢都在發紅的奇異樹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無人機飛行途徑不穩定的原因，那些紅色一起一伏的似乎是在呼吸。

    隊員第一眼看到這番景象的時候，以為是無人機的呈像出現了嚴重bug。

    他皺起眉頭，剛試圖排查一下是怎么回事，無人機就好像突然被什么東西擊中，快速搖晃兩下后就失去了畫面。

    第157章 第 157 章

    “有情況。”

    不遠處拔草開路的寇曼聽到, 立刻退了回來：“怎么了？”

    隊員已經開始擺弄手機：“剛剛無人機被不明物體擊落，失去信號了。”

    寇曼巡視了一圈四周，見沒什么危險，就站到隊員身后一起看。

    隊員把航拍的視頻往回倒, 放慢了速度仔細看被擊落前的畫面。

    無人機被擊落只是兩三秒鐘的事情, 但是隨著慢放已經能看到在大幅度的搖晃中, 無人機一晃照到了一個紅色的東西。

    隊員再度慢放數倍，這次清清楚楚的看到是一個血紅色的類人生物一晃而過, 近距離攻擊了無人機。

    隊員眼疾手快的按下暫停。

    這次，一張血肉模糊的大臉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它的皮膚上有類似于蠟燭融化的紋路, 還有一點裸露在外的肌肉線條。人如果是這個樣子, 肯定是活不了了的。

    兩個人停留在林間，看著這張古怪的面孔, 都感覺渾身一陣惡寒。

    這深山老林里，怎么會出現這種東西？

    隊員驚疑不定：“這個，這個會不會是攝像頭的色彩通道出了問題？”

    寇曼問：“你的無人機剛剛飛到哪了？”

    隊員拿出自己臨時繪制的地形圖，先點出目前他們所在的位置，又在斜上方畫了個圈：“大概飛到這里了。”

    遇到這種突發情況, 隊員立刻開始往指揮中心傳輸數據, 然后把手機交給寇曼：“姐, 你先看看還有沒有什么線索，我再飛個無人機去拍一下。”

    隊員又從背包里取出一架無人機，升空后沿著剛剛的路線出發了。

    寇曼拿著手機調慢速度觀看視頻。

    這次她也看清了那片突然出現的奇異紅樹林，在視角的晃動中仿佛正一起一伏的呼吸。

    寇曼看了兩秒，心中已經產生了一些不好的預感。

    她的第一反應不是覺得色彩出了問題, 而是……什么東西覆蓋在了那片林地上？

    樹干的輪廓都有點失真了，地上也缺乏落葉之類的細節。這些顯然不是一句色彩有問題能解釋的通的。

    雖然抓拍到的情景很少, 但是仔細看的話就像是那片區域中生長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紅色黏菌。

    不過這片地區離他們所在的區域還有一段距離，寇曼還不急于立刻撤退。

    在影像上傳完畢后，手機也很快收到了回復：原地待命，注意警戒。

    隊員瞄了一眼，回復了個“收到”，繼續專心致志的駕駛那架無人機。

    他沿著老路飛，在穿越過那段凹凸不平的地貌后，他沒有下降高度，而是遠遠的在半空中航拍。

    在高處，下面的地貌依然大體上是綠色的。

    隊員謹慎的盤旋了兩圈，在不同的角度觀察了有一會后，不禁嘀咕起來：“什么鬼？哪里有紅色。怎么什么質量的破東西也都拿出來用，嚇我一跳。”

    不過他抱怨歸抱怨，還是讓無人機下降高度，試圖去觀察上一架無人機發生了什么。

    但隨著無人機穿越過樹梢那一層，深入林地之后，那種奇異的紅色再度出現了。

    這次由于是垂直下落的，那種顏色的變換異常明顯起來。

    “出現異常情況！”

    隊員一驚，立刻控制住高度。他屏住呼吸，在林間緩慢移動，盡可能平穩的采集更多圖像。

    這次飛得高，沒有什么東西再一下把無人機擊落，讓他們能看的更清晰了。

    不是錯覺，那些紅色的，黏菌一般的東西確實在動。它們有的在林間像液體一樣涌動，似乎是在搬運什么，有的則平鋪在地面，一起一伏像是在呼吸。

    看起來，就像是一片血肉組成的森林。

    隊員順著那些液體樣怪物涌動的方向又飛了一會，遠遠看到在林地的深處，靠近山體的地方還有一個很大的山洞，隱約有被修建的痕跡。

    突然，無人機的視野大幅向側面移動了一下，但沒立刻下線。

    寇曼緊張的問：“怎么了？”

    “應該是智能避障。”

    但是前方視野里空無一物。

    隊員冷汗都快要冒出來了，盡可能快的向后調轉視野。

    樹冠的一片紅色奇異覆蓋物中，緩緩吐出半截人形物體。它的外觀看起來也像是皮膚如蠟燭融化一般融化了的血人，臉上露出了一些肌肉紋理。

    它已經失去了眼睛，只留下兩個萎縮的洞。

    但它還活著，正梗著脖子死死“盯”著無人機，也似乎正“盯”屏幕后的他們。

    隊員調轉視野的時候，它從那兩個萎縮的窟窿里噴射出來了什么東西，似乎在攻擊無人機。

    又是一次視野大幅移動，無人機還是沒有下線，但是視野里已經有了些紅色的東西。

    顯然，這次的攻擊它躲避了但是又沒完全躲避開，似乎是被什么壓住了，高度也在一點一點往下降，可能也撐不了多長時間。

    隊員克制住內心本能的恐懼，將視野對準這只怪物，一點點飛了過去，試圖通過最后的時間收集更多細節。

    沒幾秒鐘，第二架無人機視野大幅晃動，也下線了。失去無人機的輔助，他們徹底不知道這片血肉森林里的情況了。

    隊員沒有再慢放查看，直接把影像傳送回去。

    這次消息來得更快，幾乎是在接收到視頻的瞬間就發送了：風險等級提升，請原地待命，切勿自行探索，快速支援馬上就到。

    剛看完消息，遠處的森林就傳來一陣鳥類的尖叫。緊接著，那一片區域鳥都尖聲鳴叫著飛了起來。

    聽聲音，正是那片詭異紅樹林的方向。

    鳥類的尖銳鳴叫聲不斷，叫的人心慌。隨著距離的逼近，甚至聽起來特別像……慘叫。

    寇曼心中的不安感更勝，她立刻幾下爬上了最近的一棵樹，站在高處往那個方向看。

    確實是烏泱泱一片鳥類不知道什么原因，受驚飛起來了。

    但它們飛行的姿勢有些不太對勁。不斷有鳥飛著飛著就像是失去了平衡似的，突然左右亂撞，緊接著就快速墜入了林地中。

    空襲一樣。

    寇曼立刻叫下面的隊員：“快撤！”

    隊員仰頭看著她，似乎有點不認同：“可是我收到的指令是原地待命。”

    時間緊急，寇曼解釋不了太多，只能一邊從樹上跳下來一邊大聲說：“是感染，快跑！”

    隊員不明所以，又重復了一遍：“我收到的指令是原地待命，支援馬上就到。”

    此時鳥群已經快飛到他們頭頂了，一片慘烈的鳴叫聲中，隱約能聽到什么東西“噗噗”落地的聲音。

    寇曼不再廢話，一把扛起隊員就開始瘋跑起來。

    雖然隊員進入林地之前，就被提前暗示過這個人有很強力的異能，但是突然不明不白的被打橫扛起來，還是嚇了他一跳：“您做什么？！”

    “跑！”

    “請您尊重我，放我下來！我不能違反命令！”隊員被她肩膀硌的肚子疼，驚慌失措的大聲喊，“我理解您的恐懼，因為我們火力不足，但我們的人馬上就到了！”

    “讓他們不要來了。”

    鳥群已經抵達了他們的正上方，不斷有紅黑色的東西快速墜落在他們身邊。

    有幾只幾乎砸在他們身上，雖然隊員被扛著跑顛的厲害，但如此近距離也能看出那是鳥類的尸體了。

    他還在說：“我要去取一些樣本帶回去！”

    寇曼沒有理會他，開始盡可能垂直于鳥群飛行的方向跑。

    跑著跑著，隊員也看出來不對勁了。

    除了那些一邊飛一邊掉空投一般的鳥群異象以外，那些已經落在地上死亡的鳥尸身上，紅色的粘稠液體在不斷擴大蔓延，吞噬著□□，直至變成一大攤流動的粘液。

    這些粘液像是活的一般，涌動變形，甚至還能彈跳濺射，落地后不斷尖嘯著想要撲到他們身上。

    尸體和粘液四濺，仿佛是林間一場大雨。

    看起來和那片血肉森林里的異常一模一樣。這些東西，肯定不止能吞噬鳥類。

    思及剛剛無人機拍攝到的那半截類人軀體，隊員安靜了，不再喊著要去取樣本。

    他也沒再說“放我下來”之類的話，因為他感覺，寇曼即使扛著他，也比他自己單獨跑跑得快。

    隊員拿出手機，開啟錄像功能，想盡可能在顛簸中拍攝下鳥尸變異的場面，以為后續探索提供信息。

    寇曼左躲右避跑了一會后，逐漸放慢腳步。

    遠處的半空中已經有螺旋槳的聲音。

    兩人同時抬頭看，看到是一架直升機已經出現在林地上空，想必是所謂的什么快速支援已經到了。

    但是直升機也看到了那奇怪的鳥群，為了避開已經飛遠了些，還沒有人速降下來。

    寇曼立刻說：“快，你通知他們，情況有變，不要盲目下來了。”

    隊員被她放下來后發了條訊息，然后拿出一只煙霧信號彈發到了半空中。

    遠處的直升機注意到，盤旋片刻后確定鳥已經都飛走了，才飛向他們，投出了一根纜繩。

    林間的那些血紅粘液其實只在剛吞噬完鳥尸的時候最為活躍，后面活力就有所減弱，最起碼不會蓄力迸射了，攻擊性大幅下降。

    看到纜繩，寇曼立刻扛著隊員去抓纜繩。

    見他們已經抓住纜繩，直升機不多做停留，立刻急急的抬升高度，帶著他們脫離了林地范圍。

    有幾個全副武裝的人正在仔細審視著他們，然后開始喇叭對他們喊話，警告他們不要上來。

    第158章 第 158 章

    隊員被懸在半空中瑟瑟發抖, 寇曼給他調換了一下位置讓他也能摸到纜繩。

    直升機上那些全副武裝的人緊緊盯著他們，見狀又開始用大喇叭對他們喊話，警告他們不要上來。

    螺旋槳的轟鳴聲中，下面的人說話上面的人是聽不到的。他們只能盡可能安靜的停留在纜繩下端。

    直升機很快帶他們飛離了林地區域。

    數量大型車輛停留在林地外的村莊邊。

    寇曼和那名隊員一落地, 立刻就分別被塞進了車上的隔離室中。

    寇曼知道他們這種反應, 說明他們已經開始重視起這件事, 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對于被這樣處理她沒什么意見，但是卻十分不安, 在狹小幽閉的空間里不斷走來走去。

    中途有幾次有裹在防護服里的人過來觀察她。

    她想問問山里有沒有后續情況，問問之前和她一起的那個隊員情況如何, 希望對方能把他們的負責人叫來, 結果都被糊弄過去了。

    一直到一個小時之后，和寇曼打交道最多的那個黑衣男人才出現, 隔著一層玻璃站在外面看著她。

    看到這人，寇曼立刻從地上站起來，走到玻璃邊詢問：“情況怎么樣？”

    黑衣男人語氣沉穩的說：“沒有什么值得擔心的，那些異常沒有繼續向外擴散。”

    他雖然說不必擔心，手卻不老實的從口袋里摸出來了一根煙叼在嘴里, 也不點燃, 似乎就只是沒事閑的叼著玩。

    寇曼感覺他這種小動作里, 處處透露著一種他在焦慮的感覺。

    “不過鑒于你們近距離接觸的異常疑似有強傳染性，所以不得不對你們采取一些必要的隔離措施。希望你可以理解。”

    寇曼點頭：“我理解。”

    黑衣男人說完這一句就不說話了，既不進一步解釋，也不直接離開，站在那里一副單純過來摸魚的樣子。

    寇曼只好主動問：“剛剛和我一起的那個隊員, 怎么樣？”

    黑衣男人沉聲說：“非常不幸，他的衣服上沾到了一些異常組織。”

    他頓了一下：“所以他需要比你多隔離兩倍的時間。不過不用擔心他, 那些異常隔著衣服沒有接觸侵染他，而且已經被我們及時發現并清除。”

    對于他說話大喘氣的行為，寇曼差點氣笑了：“或許你下次說話可以更直接一點，這樣有助于提升我們之間的交流效率。”

    “我盡量。”黑衣男人點頭，含混不清的說，“經過他都已經和我說了，非常感謝你對于他的照顧。這個孩子認死理不懂變通，如果不是你，他這次可能就沒法活著回來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

    “你是一個既善良又勇敢也果決聰明，少見同時具有如此多優秀品格的人。”黑衣男人夸了她一句，“對于這個異常，你怎么看？有沒有什么想法？”

    從無人機傳輸回來的影像中看到那片血肉森林的第一眼，就勾起了寇曼一些不太好的回憶。它們的外觀與這一切冒險剛開始時，她在學校洗浴間里遇到的那片差點要了他們命的血海非常像。

    估計能力乃至于智力水平，狡猾程度都是相似的。

    對于它們，寇曼的想法就是心有余悸，非常恐懼。

    寇曼想了想，先問：“你們打算怎么處理？”

    “我們已經在附近村民中散播了關于采集到致命微生物的傳聞，一段時間后就會開始組織撤離。”黑衣男人說，“我們已經徹底封山。由于這次的異常經過專家組評價后，都認為是高危異常，稍有不慎就會對社會造成毀滅性打擊。所以為了處理它們，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首先，為了能更清楚的掌握異常的動向，我們有可能播撒化學藥劑或者物理去除遮擋物——也就是林地最上面那一層綠色葉子。”

    “什么物理方法？”

    黑衣男人把煙叼來叼去，然后無聲的比了個口型：火。

    “你怎么想？”

    火燒肯定是有用的，不止對于樹葉。過去寇曼曾親眼看到這種樣子的怪物被燒成灰燼。

    但是他們想火燒，肯定不是扔個煙頭這么簡單，必定還得撒點助燃物。

    一旦引起難以控制的山火，森林里的生物一個也跑不了。

    她這次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去尋找韋笑妍的，如果對方現在還活著停留在林地中，這種毀滅性行為無疑會導致對方死亡。

    寇曼立刻說：“這次半路就遇到那些東西，我還沒有找到我想找的人。”

    “為了防止誤傷隱士或者旅行愛好者，我們已經在林地上空持續播放廣播了，但是目前為止，沒有收到任何求救訊息，也沒有觀測到任何人向外撤離。”黑衣男人說，“如果你非常肯定她還停留在林地里，那她可能已經死了。”

    死？

    這些人不知道，但寇曼卻清楚，他們進入這個世界才剛幾天，但那個異常卻可能在林地里盤踞了好幾年。總不可能韋笑妍一到這個世界就穿到了一具尸體身上吧？這說不過去。

    她肯定還以某種方式存活著，但也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之中。

    “不過采取什么方法還沒有定論，我們也不會立刻行動，最起碼不會是今天。”

    黑衣男人又說，“我那隊員不幸攜帶回來的樣本太少，一下子就用完了，導致我們還沒有摸清楚這個異常的一些特性。為了防止使用錯誤手段刺激到這個異常，或者還有二次污染造成更大風險的可能，我們還需要收集更多的樣本進行更多的研究之后，才會動手。”

    黑衣男人瞥了她一眼：“不過看你之前的表現，在這上面你大概也是幫不到我們什么的了。”

    寇曼總算聽明白他來找自己說話的目的了。

    這人就是來提前通風報信的，在暗示她如果還想做什么就快點做還有機會，自己解決不了就去喊人，甚至喊誰他都幫她想好了。

    但是出于某種原因，他一直在刻意避嫌，不想顯得他非常了解他們，而是希望誘導她自己把情況說出來。

    寇曼立刻順著他急急的說：“我確實幫不上什么忙，這次如果我不跑，我也有可能會被感染到。但是我有一個朋友，他的能力比我特殊，他肯定可以進行深入探索。”

    黑衣男人這邊已經收到了關于福利院舊址疑似被不明團體入侵的消息。雖然倉庫監控什么也沒拍下來，但通過路邊監控，他還是知道了這是路嘉木和俞冷搞出來的事。

    只是寇曼還不知道這件事。

    黑衣男人點點頭：“那你可以聯系一下你這位朋友，和他約定個地點，我親自開車去接他。順便，我也正好有些話要提前說明一下。”

    他把手機通過小窗口送了進去：“你這邊物品是只允許進不允許出。聯系完手機你就可以自己拿著了。”

    看到她開始打電話，黑衣男人又明知故問的提醒：“但是我得提前說一下，這個異常非常危險，你這樣也可能是在把你的朋友往死路上推。”

    **

    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這邊的幾個人正聚在一起吃燒烤。

    這次生死一線間的冒險，可能真的讓小老頭放下執念徹底釋然了，不再像之前一樣神經緊繃，又有這么多人陪在他身邊，所以一邊吃一邊快快樂樂的吹著牛皮聊天。

    他對于俞冷的駭客技術和把他打服了的格斗技巧非常欽佩，俞冷也覺得他滑不留手老油猴子一樣的逃跑技能很不得了，兩個人很快就搭肩勾背起來。

    小男孩也已經醒了，一睜眼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自己在哪，還說什么要找媽媽。

    路嘉木問他在福利院里想起了什么，小男孩滿臉疑惑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甚至不記得他們已經探索過了福利院。

    俞冷去窺探他的記憶，發現小男孩的記憶依然是模模糊糊的，斷層非常厲害。根本不像路嘉木和小老頭描述中，已經想起來很多事情的樣子。

    只是小男孩記憶中那個鬼氣森森歪歪扭扭的黑白福利院，逐漸有了點正常的樣子。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在回憶起以前的事情之后，受不了刺激，又再次把那些記憶屏蔽了。

    幾個人考慮到他的感受，默契的不再聊福利院里的事情。

    一整天沒吃飯，小男孩也餓壞了，眼巴巴的看了旁邊的大人幾眼，見他們都沒有異議，立刻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他大約也是冥冥之中擺脫了某種心結，舉手投足之間不再像之前那么畏手畏腳了。

    他們這邊正熱鬧著，俞冷的手機突然響了。

    他看了眼來電人，立刻和其他人招呼一聲，站起來走出去幾步接電話。

    電話中，寇曼先問了路嘉木在哪，方便不方便說事。

    在得知兩個人現在正在一起后，她簡單描述了一下自己這邊遇到的困境，俞冷聽著聽著表情逐漸嚴肅起來。

    “曼姐的電話，問我們在哪。”他走回來把手機遞給路嘉木：“她想找你，但你的電話打不通。”

    看他嚴肅，另外兩個人也收起了嬉皮笑臉，自覺的安靜下來。

    路嘉木這次進福利院帶上了手機，出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壞了，可能是被群鬼撓的，但還沒來得及買新的。

    他拿過俞冷的電話，叫了寇曼一聲。

    在聽到路嘉木的聲音后，寇曼立刻在對面描述起自己這邊的情況，末了問他方便不方便給個地址讓人來接他們。

    路嘉木看了一眼燒烤店的地址，把隔壁的地址報給了她。另一邊的寇曼好像在對誰轉述，然后說讓他在那里等著。

    等他們打完電話，俞冷搭上小老頭的肩：“讓他一個人去外面等，我們快走吧。”

    “他說的是隔壁，又不是在這里辦事，我們走什么？”小老頭聽到了一些內容，十分不解的嘀嘀咕咕，“什么事啊這么避諱？我這還沒吃完呢。你們怎么像……”

    嘀咕到這里，他瞪大了眼睛，產生了某種非常不好的猜想：“你們不會是還和條子有聯系呢吧？”

    第159章 第 159 章

    俞冷沒有直接正面回答, 而是攬著小老頭的肩往外帶：“快走吧，快走吧，我們回避一下。”

    說到條子，小老頭立刻不覺得自己還沒吃完飯了, 甚至拿起了點燒烤后主動往外走：“你們辦你們的事, 我就不多打擾了。后生仔, 你自己小心一點，我小老頭吃飽喝足就先走了。”

    俞冷也叮囑了他一句小心, 有事再電話聯系，然后幾個人就開著出租跑遠了。

    看他們跑的比兔子還快, 路嘉木又坐了一會后就去隔壁店等著去了。

    半個小時后, 一輛低調的黑色商務車開進了美食街。駕駛位車窗下劃，露出黑衣男人的面孔：“上車。”

    路嘉木剛坐上后排關好車門, 黑衣男人也不和他客套，就直接問：“最近趁我們不注意，又惹了不少事？”

    路嘉木故作迷茫：“什么？”

    “你不用和我裝糊涂。”黑衣男人一邊開車一邊說，“你們可能有把倉庫監控黑了的能耐，但卻還沒有把整個城區監控全黑了的能耐。我也不瞎, 當然能看到你們在亂躥。”

    不等路嘉木說話, 他又補充：“你不用反駁我。除了入侵了一個你們不該去的地方以外, 你們這次也沒造成什么其他破壞，事情到我這里就已經可以止住了。”

    路嘉木失笑：“那您想說的是什么？”

    “干的不錯。”黑衣男人說，“但下次別再這么干了，我們會封閉隱藏起來的地方，總是有不得不這么做的原因的。不過你們這次收獲挺多的吧？”

    “確實有不少收獲。”

    “嗯。”黑衣男人沉吟了片刻, 似乎在思索什么，有一會后才遲來的坦誠, “關于那個小孩，我確實有所隱瞞。我讓你們不要再深入調查，也有我自己的私心在里面。”

    路嘉木不打算和他繞彎子，直接問：“你隱瞞的，是關于那個小孩遺忘掉的記憶，其實是和他自己曾經為虎作倀，然后還在鬼域里面生活了好幾年的事情嗎？”

    看他說的這么清楚明白，黑衣男人點點頭：“關于這家福利院和最開始死去的那個孩子，我們都有做過深入調查。它的死亡時間和最終福利院出現異常現象之間，隔著很長一段時間。

    而且根據它死亡前沒怎么和其他異常接觸過這一點，我們認為它最開始變成異常的時候，并沒有很強大的能力，甚至不能獨自攝食。”

    他十分含蓄委婉的說：“所以我們推測，這期間有人不斷為它提供幫助，這才讓它有機會隱而不發的成長到今天這個地步的。至于那個小男孩，是我們的外勤隊員在前幾年最后一次進行探索的時候，機緣巧合下才發現的幸存者。當時異常范圍里已經沒有其他活人能照顧他，他們就順手把他帶出來了。”

    “我不希望你們因為福利院的事情對他產生偏見，改變對他原本的看法。”

    黑衣男人不動聲色的觀察著路嘉木的表情，但是卻沒從他臉上看出什么態度來。

    “小孩子的判斷力還不夠，像他這么小的年紀你是不能指望他可以明辨是非的。所以他其實分辨不出他的同伴已經死了，他可能根本沒有這種概念。”

    “嗯。”

    “這些事情對他的刺激太大了，他為了保護自己，把這段記憶遺忘了。我覺得能忘掉這些過往，不要再提起來，對他可能也是最好的。就讓他一直覺得是因為自己有異常能力，所以才被父母遺棄掉的吧。”

    “大多數人都會覺得這種行徑是非常不可饒恕的。但是就像我之前說的，這絕對不是他的本意。我和他也相處過一段時間了，在我看來，他是一個本性很善良的孩子。只是人如果太善良，就很容易被有心的東西利用。”

    “既然你們已經決定收養他了，最好就能從一而終，不要給了他無謂的希望之后再把他拋棄掉。”

    “如果你們再把他送回來，我們這邊也很難做。像他這樣有過明顯過錯的個體，如果沒有人愿意收留，為了避免長大了會對社會造成危害，很有可能在之后會被人道處理掉，制作成異常物品。”

    “而我們都認為，他這么小年紀的異能者，以后還是有很大成長空間的。他現在雖然只是會不斷讓自己的運氣變得很差，看起來沒什么用，但他無意識控制的其實是概率，是很罕見而且幾乎沒有人研究過的概率系能力。”

    “如果能讓他成長起來，以后能控制的也許就不只是負面概率了。也許他最終能成長到有意掌控所有概率規則的程度，世界在他眼里就像一顆可以掌控的骰子，他能協助我們做的事情將會有很多。”

    “雖然這都只是設想，但他還有潛力是可以肯定的，我不希望因為一時的過錯，這么早就毀掉他的一生。”

    “你怎么想？”

    路嘉木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我想您真是個很善良的人。”

    這次換黑衣男人捉摸不透他的意思了。

    但黑衣男人感覺自己已經把能說的都說了，轉而說：“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們其實希望你能配合我們，就這次的探索寫一份報告。你放心，你寫了我們也不會追究你什么，不是釣你魚。”

    “沒問題。”

    黑衣男人安靜片刻后，突然又有些猶豫的說：“其實，還有一件事我想問問你……”

    “您說。”

    “因為這處異常形成的時間比較早，所以在我們最開始進行探索的時候，當時基地的制度還不夠完善，導致我們失誤的把一些其實不能處理這種等級異常的前輩送了進去。之后也沒有再出來過。”

    黑衣男人問：“它們的特征非常明顯，穿著作戰服。我看前幾次的探索報告里，好幾次有人提及過它們，但是描述的都不是很清晰。這次你也遇到它們了嗎？”

    路嘉木想到了那些在圖書館里一直跳機械舞的武裝人員。

    點點頭表示遇到了。

    “它們現在情況還好嗎？”黑衣男人猶豫的問，“如果你覺得不好說的話，也可以選擇不回答我這個問題。”

    “沒有什么不方便回答的。”路嘉木說，“它們現在情況很好，每天都有足夠的文娛活動，日常就是陪小孩玩游戲，精神狀態也不錯。而且它們還在盡職盡責的繼續探索福利院，總體而言生活很充實。”

    在屬于鬼的領域，能過的這么正常？黑衣男人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半信半疑：“是嗎？”

    “沒錯。”

    黑衣男人琢磨了一會也沒想明白，點了一根煙：“非常感謝你的解答。”

    “那所福利院，我們第一次發現它的時候，它還只有晚上八點到早上六點這段夜間時間才會出現。隨著越來越多的人誤入其中被它吞噬，令它壯大，它出現的時間在不斷延長，異常占據的范圍也越來越大。如果我們不采取某種行之有效的方法限制普通人和它們接觸的話，它的范圍就會變得越來越大，出現的時間越來越長，直到我們再也控制不住。”

    “如你所見，我們就生活在一個如此飄搖不安的世界中。哪怕拼盡了全力，也不過是營造出了一點點安穩的假象，任何一種失控都可能把我們推往萬劫不復的深淵。我們需要的是聯合，是共同的強大，所以，我們追求一且有可能達成的合作意向。”

    打完感情牌，他說：“最起碼我是真心實意這么想的。所以即使你們每次走到哪里哪里就出事情，我也愿意信任你們。但你們最好還是準備好一個足夠有說服力，能說服所有人的理由。畢竟人多的地方總有社會。”

    他在暗示他們太過高調已經吸引來了一些注意。雖然這幾次的異常都是已經誕生又隱藏了很長時間的，于他們并沒有什么關系。但是連續幾次他們都一來就撞破了這些異常，難免會讓人覺得別有用心。

    路嘉木應了一聲：“很感謝您的提點，不過您不必擔心，我們只是最近麻煩比較多而已。”

    “那好。現在讓我們先說一說這次的事情吧。你可以毫無芥蒂的發表一些你的看法。”

    得到肯定的答復后，黑衣男人說了下去：“這次的異常具有非常恐怖的傳播能力，它所具有的破壞里已經評定到了高危級，而且疑似還擁有一定的智商。具體表現在，它是依靠吞噬同化血肉為生的，但是為了增強自己的傳播能力，它故意不去侵染山區里的鳥類，多年隱忍只為能找到一個大規模傳播自己的機會。”

    “而且它還懂得利用樹葉的顏色偽裝自己，導致我們從高空俯瞰的時候，很難發現它的存在。再加上山地的地形阻隔，很少有人會那么深入山區，也就沒人報案，所以我們從未計劃過主動探索。一直到今天我們才發現這個異常的存在，它已經形成一定規模了。”

    “不久前的那一次探索，我們的同伴有幸帶回來了一部分異常組織樣本，但是它的理化性質剛研究到一半，樣本就衰弱死亡了。導致我們對它還不是很了解。我們準備再空降一些工作人員進入林地采集回更多樣本。如果你能在這上面提供一部分幫助的話，相信采集樣本的過程會更加安全。”

    “沒有問題。如果能幫助到你們，我也很開心。”

    “嗯。除異常區域以外的其他區域的搜尋工作還在進行，不用擔心。但異常區域以內我們是不會探索的，最多只是取個樣品。不過如果你想借機進去探索的話，我們也不會攔你。至于行動的細節，需要到了臨時駐扎點之后我再跟你細說。”

    情報交流完畢，兩個人也沒熟絡到可以拉家常的地步，車內很快就陷入了一片安靜中。

    不過兩個人都不是那種很喜歡說話的人，突然的沉默不會讓他們產生任何尷尬之類的情緒。

    但是過了片刻之后，路嘉木突然主動再度開啟話題：“我也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黑衣男人瞄了他一眼：“直接問吧，只要我能回答。”

    “對于鬼，你是怎么怎么看待的？”

    “你是指哪方面？”

    第160章 第 160 章

    “很多方面。”路嘉木說, “這次的經歷，讓我對于它們的存在產生了一些疑惑。”

    黑衣男人思索片刻，問：“是因為你遇到了那些前輩嗎？”

    路嘉木不置可否：“我覺得你們對于它們的研究比較深入，想聽一聽你們的看法。”

    “雖然前面的幾次報告對于那些前輩都語焉不詳, 沒有詳細描述, 但我大概知道它們很特殊。你剛剛對它們的描述也偏向正面, 還說它們在繼續探索。其實是你從中獲得了一些便利，所以才產生了疑惑吧？”

    他的猜測又快又準。

    “有些新來的隊員也會產生這樣的疑惑, 畢竟人是一種視覺生物，看到和自己相似的東西就難免會下意識覺得是同類。”

    見路嘉木沒有否認, 黑衣男人繼續說了下去：“但以我的經驗而言, 不要去同情它們，不要產生任何期待。不論它們以前是誰, 什么身份，做過什么，只要變成了異常，以后它們就是我們的敵人，不再是同類了。”

    “和異常是不能談心理學的, 即使我們已經研究了很多年, 在這方面也沒有建樹。因為異常的精神都是很難理解的, 經常處于一種反復無常的混亂狀態里，而且很多都有極高的智商，懂得偽裝，對于它們進行的研究沒有任何可信度可言。”

    “如果你非要理解，那就當它們有精神病吧。偶爾的善意可能只是混亂中的巧合, 或者是某種生前的本能，但是根本不穩定。一旦它們回過神來, 很容易就會發生改變。”

    黑衣男人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我不知道我的話你有沒有聽進去，但是堅持這種自我底線，毫無同理心，誰勸都不聽，是一種研究異常時很重要的品格，畢竟異常是有可能賣慘騙你的。沒事的時候多想想那個小男孩的經歷。

    如果你覺得你做不到，你也可以填個申請表加入我們的外勤部，研究的事情交給別人去做，絕對不會讓你感到為難。和我們一起做事，慢慢的，你也會堅定信念，明白我說的這些話都很有道理。”

    看來他是還沒有放棄招安之心。

    路嘉木對他道謝：“感謝你的指導。”

    分享完這些經驗，黑衣男人又宣傳了一下自己的部門，然后車也已經快開進城北山區了。

    遠遠的就能看到山邊的村莊前面已經拉了線，守著一些工作人員限制進出，還有幾個村民正言辭激烈的和他們爭執著什么。

    “現在正在協商安置的問題。”黑衣男人解釋，“最近事情不少，已經傳出去了不少流言，大家都很不安。”

    繞過這片小村子，更靠近山體的空地中，已經由數輛大型救援車圍攏出了一片臨時指揮場所。

    “處理這個異常的優先級已經提到了最前面，所以最近我們都會駐守在這里監視山里面的情況，裝備也會優先供應到這邊。你可以先跟著我們學習一下速降之類的操作，等待新裝備研發好送過來，然后過兩天協助我們的隊員一同探索。”

    黑衣男人問：“先去見你的朋友？”

    路嘉木回應了一聲：“好。”

    黑衣男人下了商務車，領著他走向了其中一輛救援車。

    車內用玻璃簡單分割出來了三區，寇曼正坐在最里面的區域中無所事事的看書。

    聽到開門的聲音，看到是路嘉木來了，她立刻站起身走到玻璃邊。

    黑衣男人示意自己無意偷聽，把他送進去之后就自己關上門出來了。

    “很抱歉，這次我甚至沒接近那片鬼域，我可能應付不來。”寇曼看到黑衣男人出去了，立刻說，“但我覺得她肯定還活著。”

    剛剛來的路上，黑衣男人已經順便和他說了目前林地搜索的情況。

    沒有發現林地里有任何村落，隱士，野人或者旅客的跡象。

    也有可能是本來有這些人，但都已經被異常吞噬，不幸遇難了。只是因為他們過于封閉，消息沒傳到外面而已。

    “我不知道。”路嘉木思考了一瞬，決定不顧及寇曼的感受，有話直說，“我們每一次抵達新世界的時候，往往都會先遇到一次考驗。也有可能她這次也遇到了，但是因為是一個人，沒撐過來。”

    “不，我有預感，她一定還活著。你想一想，資料上說，她是好幾年前就已經進山再也沒出來，官方認定是已經死亡了。但是事實上她當時肯定沒死，這里面可能有什么問題，沒準現在她也以某種奇怪的方式存活下來了。”

    寇曼把手攀在玻璃上，有些激動的說：“我們不能放棄她，我們不能再放棄任何一個同伴。”

    路嘉木嘆了口氣，順著她說：“曼姐，沒有人說要放棄同伴。”

    “我知道我這樣要求可能很過分，你沒有必須答應我的必要，畢竟這是冒險。”寇曼臉上浮現出乞求之色，“但是我希望看在我們已經一起經歷了這么多事情的份上，你能靠近那片鬼域看一看，如果可以的話，幫我把她帶出來。”

    她看起來特別傷心的說：“我不希望我們的同伴走一步少一個。離開的人，就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不要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去。”

    路嘉木低下頭，禮貌的保持了一陣沉默。

    倒不是他多受到寇曼情緒的影響，多擔心韋笑妍怕對方回不來，而是他已經看出對方已經再度走到情緒崩潰的邊緣了，只需再受一點外界刺激，就有可能會跌入深淵中再也出不來。

    最好不要再刺激她。

    不難想到，她是快要被上一次失去隊友，和在上個世界看到太多朝夕相處的人走向毀滅所產生的負面情緒壓垮了。所以不放棄隊友，可能已經快成為她的心病了。

    路嘉木以前也不少次被她的這種思想照拂。

    “我需要看看他們基地會提供出什么樣的探索方案。”路嘉木沒有把話說滿，“如果他們的方案看起來很有把握，我會進去探索的。但是如果看起來沒有把握，我可能也不敢進去。畢竟我的能力是有上限的，并非萬能。我沒法在高密度的鬼域里面長期生存。”

    他看起來莫名有點可憐巴巴的抬頭問寇曼：“你一定也不希望收到我的噩耗，聽說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死在鬼域里面吧？”

    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寇曼的情緒立刻冷靜了不少，進而調轉向另外一種恐慌焦慮。

    “我當然不希望。所以你……”寇曼還是心存了一點希冀，“也要小心一些。我并不是想逼你去做什么。如果實在沒有機會，你就直接告訴我。”

    路嘉木點頭答應下來。

    又簡單寒暄幾句其他人的情況，聊了下最近他們各自進行的冒險后，路嘉木就離開這輛隔離車了。

    黑衣男人在外面等著他，看到他出來，先叫人拿尺子給他量了個身高體三維數據記錄下來，然后拉了一個外勤隊員介紹給他：“你這兩天，先跟著他，進行一下必要的短期培訓，增加一下我們之間的配合度。”

    黑衣男人又拿來了幾張檔案紙：“然后有空的話，抽空寫份報告出來。”

    安排完這邊的工作，黑衣男人很快就行色匆匆的離開基地，估計是忙村民那邊的事情去了。

    他給路嘉木安排的那名隊員很盡職盡責，先帶著他看了看臨時站點里他能看的裝備，介紹了幾種可能用到的裝備的用法，還上手教了他兩遍。

    然后又開始非常耐心的講解基地外勤人員常用的手語，小隊以往的作戰風格之類的。

    臨時培訓完已經半夜了。

    村子里已經有幾戶村民提前撤離了，他們的房子已經被基地征用，路嘉木被安排跟著幾個文職人員去那里住。

    第二天則是在看望寇曼，幫她帶點東西進去，繼續臨時培訓和寫報告中度過的。

    第三天的時候，那名隊員感覺他在野外技能上還有點基礎，一說就會，很可靠的樣子，又和他強調了幾遍外勤小隊溝通習慣的細節后，感覺各方面都沒什么問題了，就結束了快速培訓，去做其他工作去了。

    基地中除了已經被黑衣男人交代過的，剩下人都對路嘉木不說話。路嘉木沒什么事情做，陪著寇曼看了會書，然后就去村子里圍觀熱鬧，看他們怎么處置居民去了。

    村民正在和工作人員吵架，路嘉木圍觀了一會后就差不多搞明白什么情況了。

    這個□□似乎非常善于處理這種事，而且異常精明狡猾，甚至可以說是壞。

    他們明明一開始就決定把附近的村民都遷走了，但是這邊村民都是很戀家的，怕他們不配合，不理解山里那東西的危害性，產生逆反情緒影響效率。

    又怕官方說話他們不信，所以先利用研究員不小心說漏嘴這種方法，把“山里有致命微生物”的小道消息傳播了出去。

    然后又故作事情太大要保密不能說的樣子三緘其口，讓恐慌在村民之間加倍傳播了兩天。

    現在不少村民在罵□□不是人，居然在村子里研究致命微生物，卻不撤離他們。

    有點學問理解是怎么回事的把事情講給不理解的聽，年輕人把這件可怕的事情說個老人聽，全村群情激昂，精神前所未有的高度一致起來。

    連最戀家不愿走的老頭老太太都被洗腦，開始咒罵起他們研究瘟疫卻不撤離他們了。

    一頓反向拱火后，在工作人員說也可以撤離他們的時候，村子里無人反對，甚至認為這是自己爭取到的福利。

    連忙收拾起行李準備做基地派來的大巴車轉移，一切變得都非常順利。

    圍觀了全程，路嘉木感覺又被這種無恥的操作上了一課。

    而這天夜里，運輸裝備的車連夜開過來了。

    臨時指揮點的人也立刻起床，開始行動起來搬運器材。

    黑衣男人找到路嘉木，招了招手：“你過來，我給你講一講這次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