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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第 181 章

    出來搞事, 最重要的從來都不是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而是別人以為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只要勢頭看著大,就沒有人會再在意他們只是一群一米出頭的小矮子。

    路嘉木:“我們沒來早,我們來得恰到好處。”

    日記聽他這么說, 面朝著他似乎是思考了一會, 然后抱起手臂:“你是說, 你打算去詐他們?”

    路嘉木點頭:“沒錯,但我一個人的聲勢不夠, 這還需要一些你的幫助。”

    日記瞬間領悟了他的意思,又不懷好意的樂出了聲:“我明白了, 你想壯大我們的隊伍是吧?”

    靈車已經跑出幸存者的視線范圍, 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停了下來。

    日記沒有急著行動,一言不發的正對著路嘉木, 似乎反而是在等著他先說點什么的樣子。

    雖然它沒有明確表示什么,但路嘉木也已經明晰了它的意圖,一切盡在不言中。

    日記一直幫助他們并非出于好心,而是因為與他們有著共同的目的,希望可以互幫互助等價交換。如果他們以后半點幫不上它, 那它不如現在什么也不做。

    沒有幫助, 就不提供幫助。它是在等著自己給出一個有價值的承諾或是明確的表態。

    路嘉木審視著它那一看就非人的尊容, 仔細思考起來。

    這應該是日記目前最為關心的一件事了,如何在眾目睽睽之下解釋清楚它這幅長相的成因,以便讓它進入黑塔的時候不會被其他人揪出來。

    想把它單獨拆下來它不可能同意,它這么大一個人難道要和什么東西一起藏起來?可行性更低了,先不說他們沒有什么能遮擋住人的貨物可以往黑塔中運輸, 就算有,這么大一個人別人一翻也很快就能翻到。

    真是難搞……

    所以問題的關鍵依然在如何改變它的面部特征上。

    不可能給它畫出來一張臉, 也不可能現剝一張臉給它用……想到這里,路嘉木有了新的思路。

    “它們這種外勤人員,生前應該會隨身攜帶醫療包的吧?”路嘉木問,“或許你可以找點繃帶,把頭裹住,只需要再稍加裝點,混在我們中間,就可以偽裝成燒傷病患。”

    聽到建議,日記喜笑顏開,另外幾只鬼立刻殷勤的翻找起來,捧出了它們攜帶的醫療箱。

    日記從箱子里拿出了一小卷繃帶,指揮著一群大兵鬼給它綁繃帶。

    這一小卷繃帶雖然沒法把它整個裹成木乃伊,但是也已經初見成效。只要待會它再去襲擊幾個車隊,就能攢夠足夠多的繃帶了。

    至于裝點……

    路嘉木看了眼那七只鬼。

    日記只要把頭裹緊,和真正的燒傷活人差的就是一對能露出來的眼睛。

    雖然不能現剝一張臉給它,但這幾只鬼的尸體還在,想拿回來一副真人眼球還是輕而易舉的,綁在繃帶里就可以掩飾一二。

    日記轉動脖子,大概是看向了軍官鬼,勾了勾手指。軍官鬼立刻十分狗腿子的把頭湊了過來。

    日記二話不說,伸手扣向軍官鬼的鬼眼。

    軍官鬼嗷了一嗓子,但沒躲開。日記瞬間得手,像穿過一捧水一般輕松的掏出了它的兩顆鬼眼,然后無情的一腳把軍官鬼從駕駛座上踹了下去,讓它失去了指揮權。

    軍官鬼突然失去了視力,又被踹開,嘴里發出了一陣意義不明的怪叫聲,在地上手腳并用的亂爬,尋找自己的眼睛。

    “嘿嘿。”日記雙手食指捏住兩顆鬼眼,動作有些擬人的比在了自己臉上的眼睛部位,“像真的嗎?”

    兩顆鬼眼在離開本體后并沒有失去活力,還在日記的指尖瘋狂轉來轉去,似乎是想搞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

    路嘉木感覺日記似乎對這七只鬼還有一些個人喜好在里面,它不太喜歡這只軍官鬼,就是在針對它。但軍官鬼顯然不這么認為。

    那對鬼眼還與軍官鬼相連,讓它還能接受到外界的訊息。軍怪鬼在搞明白了日記的目的后,似乎對于對方拿走了自己的眼珠使用這件事,感到非常榮幸。

    它一邊口頭含混的表達著自己的感激,一邊激動的自行爬走,很快就不知掉到哪個坑里不見了。

    令人一陣惡寒。

    這看起來好像多少有點什么大病。可能確實不要用活人的世界觀評價鬼的思維能力。

    日記隨手委任了一只鬼做新隊長,示意路嘉木和俞冷下車:“這件事就不用我們出手了,讓它們去做就好。”

    日記新委任的靈車隊長殷勤笑著敬了個禮,然后帶著另外五只鬼呼嘯而去,去布置新的死亡陷阱。

    兩人一日記找了個不容易被看到的角落坐好。

    俞冷自從看到了日記作為鬼的能力之后,一直都盡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太敢說話。

    路嘉木沒什么想說的,日記則還在玩新得到的那副鬼眼,環境一片安靜。

    雖然日記沒有說任何話,但它可能是還和那對鬼眼有某種溝通方法,顯然是在反復訓練那對眼球。

    過了一段時間之后,那對鬼眼已經不會在下意識的四處亂看了,而是可以根據日記頭部的動作合理的看向不同方向,顯得格外溫順懂事,配合得已經有點像和日記一體的真眼球了。

    又過了一會,靈車就帶著另一輛裝滿褪色大兵的吉普車回來了,顯然它們已經得手,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就已經創造了一輛全新的靈車。

    靈車風馳電掣開過來后,上面的鬼士兵對著日記行了個禮,把它需要的繃帶遞給了它,在幫助日記上了一點傷藥作偽裝后,又把新的繃帶捆在了它的頭上,然后兩輛靈車就開往了不同方向,狩獵其他路過的車隊。

    吞噬的車隊越多,它們對于整個研究所外勤小隊的布局情況就越了解,越了解就越可以不聲不響的狩獵到更多車隊。

    它們在日記的指揮下行動格外隱蔽低調,沒有鬧出太大動靜,黑塔那邊指揮層目前為止居然還沒有察覺到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在這種指數級的擴增之下,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靈車就已經從最開始的一輛變成了十二輛,組成了一個巨大的車隊。

    日記也在獲取到更多的繃帶之后,把自己纏成了一個小木乃伊,鬼眼則被它固定在了里層繃帶上。

    鬼眼還會非常懂事的透過紗布,跟隨著日記的微動作向著不同方向轉動。乍一看之下,已經看不出日記與重癥傷員之間有什么區別了。

    對于這個結果,日記非常滿意,詢問路嘉木:“你覺得這么多人夠了嗎?”

    路嘉木點頭表示夠了。

    正常情況下在這種世道,能組建出十二隊人馬的,必然是相當了不起的大人物了。

    但他們必須行事快一點,一次就得鎮住所有人,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耽誤。不然十二隊人,無論是被發現變成了鬼,還是莫名失聯憑空消失,都有可能導致黑塔放棄最后的幸存者,選擇直接關上大門。

    日記又說:“你心里應該是清楚的吧?現在還能活下來的都是人精,沒有那么好騙,你不可能直接從他們身上要到通行證的。”

    在這一點上,路嘉木也早有考量,不會犯這種錯誤。他并不打算直接騙票,只是想先攛掇得那些人盡快自相殘殺起來。

    簡短的溝通之后,他們就不再耽誤時間,直接出發了。

    十二輛靈車排成一條長龍,向著聚集點呼嘯而去。

    很快,留守在聚集點的巡邏人員就發現了遠方的不速之客,立刻扯著嗓子開啟警報,把所有人都喊了起來。

    眾人聚集過來,警惕的盯著遠方出現的那條長龍,在看清了那是什么之后,都變得格外緊張起來。

    這么大的陣仗,是為了什么事而來?又發生了什么嗎?

    在在場所有人的猜忌中,車隊抵達了聚集點建筑的跟前,圍繞著那家徒四壁的建筑快速轉了幾圈,把建筑團團圍住了。

    這種被一群獵食者圍獵了一般的即視感讓人更本能的感到心慌。

    車隊慢慢停下來后,正對著曾經建筑大門的吉普車打開了車門,一條褪色的紅色長毯被從中拋出,散開滾落在了地上。

    緊接著一個外表衣著都很精致的小孩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審視著場地內的眾人。

    眉頭微微一皺,隨即一個漂亮的空翻,輕盈的踏到了紅毯上,高調登場,步態優雅從容的向前走來。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住了,每個人都看出了他是個年齡很小的小孩,但沒有人真敢把他當場小孩看。

    如此陣仗,隨行能帶十多個車隊,這一看就是上位大人物!

    他是誰?

    已經有不少人猜測他可能是黑塔中的強者。傳聞研究所上層非常重視對于年齡的考量,越是年紀小就獲得強大異能的越是容易獲得基地特權。

    所以絕對不能以一個人的年齡來判斷他手中握有的權利。

    這讓眾人更加誠惶誠恐。

    他們看到這位大人物走到了紅毯盡頭就不再走了,傲慢的掃視眾人一圈,眉頭緊鎖,暴躁得張嘴就罵:“一群賤民,你們這是在拿我當不識數的傻子嗎?名單上是多少人,你們這又是多少人了?”

    “給你們好臉你們不要,現在,都給我滾!你們失去資格了,誰也不準再進黑塔了!”

    第182章 第 182 章

    失去……入場資格?

    沒想到聽到的會是這樣的話, 眾人瞬間被震愣住了,整個場地詭異的死寂了那么一剎那,而后數道目光在暗中無聲接觸。

    生長在這樣動蕩的世界中,趨利避害近乎于本能。他們天然的擅長觀察誰是強者, 也敬畏強者。

    但這都是在不影響他們生存的前提下。

    平時在強者面前裝乖做小, 但是一旦核心利益相駁立刻反咬一口, 就是他們的處事準則。

    而黑塔的入場資格對于他們而言就是事關生死存亡的,最為重要的生存資源。他們本來也正是為了這個聚集在此準備進行最后火并的。

    但是這個小東西一來, 就因為他一個不高興,就要剝奪他們所有的入場資格, 當真嗎?

    他說話算數?他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雖然心中都十分不服, 并且已經有隱隱的惡意涌現了上來。

    但由于場地中的眾人也是拉幫結派本身就并不同心,沒有人想在這個時候消耗掉自己的精力待會便宜了他人, 路嘉木的跳腳咒罵又過于突然沒有讓他們做好準備,所以暫時還沒人準備做出頭鳥發起沖突。

    這也正是路嘉木提前就料定了的反應,精準拿捏住了人群的心態。

    片刻后,一個看起來在這場地中還有幾分話語權的健壯高大光頭迎了上來,準備再仔細探探口風。

    他走到路嘉木面前, 彎下腰盡可能放低自己的視野, 小心的開始交涉:“請您消消氣, 我們并沒有這個意思,我們只是……”

    路嘉木盯了一眼這個光頭。

    他和這個世界的居民相處不多,了解有限,剛剛那番暴躁厥詞說出來只是為了試探一下這群人的底線在哪里,對于疑似上位者的服從性有多強, 好借此擺對自己的姿態,以便之后操控他們自相殘殺。

    沒想到這個光頭聽完那番話, 如此的客氣,給了路嘉木一個可以得寸進尺的信號。

    路嘉木畢竟只是過來麻桿打狼,身份排場全靠自己演技,一步不可走錯。想要讓這些狼接下來聽自己的,氣勢就必須拿捏住,盡快鎮住他們。

    見狀,路嘉木微微歪了歪頭,盯著光頭勾了勾手指。

    光頭看著面前小矮子那站個板凳都沒他高的身材,有點悟了,非常懂事的單膝跪地看著他,等著他發落。

    路嘉木卻突然蹦跳起來,蓄滿力一巴掌甩在了他的光頭上,暴躁的咒罵:“到你說話的時候了嗎?!啊??!”

    健壯光頭猝不及防沒躲開,直接被這一巴掌打愣住了。

    光頭一直以來混得不錯,自然平時只有他打別人的份,沒有別人打他的份,已經很久沒有人膽敢這樣羞辱他了。他感覺自己的額頭上有根血管在跳。

    但對方打自己打的是如此自然,好像完全沒考慮過他的感受,或者說壓根就沒把他當成一個平等的人看待。

    越是這樣無禮的態度,他反而越不敢發作。

    這個世道上,如果沒有足夠的實力和地位,養不成這種嬌生慣養的蠻橫樣子。沒實力還愛犯橫的人早就死了。

    只能先暫時把氣忍了下去。

    “既然我已經到這了,那在這里,你們就要遵守我的規則。”路嘉木抱著手臂斜睨著光頭冷笑,“居然還敢和我搶話說?”

    光頭小心的收斂包裝好眼中的兇殘,雙手合十露出謙卑的笑容,讓到了一邊:“對不起,我不該插嘴的,您請繼續。”

    他嘴上這么謙卑的說著,但已經開始不動聲色的來回仔細打量起站在面前的那個小不點,以及他身后的那一大支隊伍。

    確實是官方派出來的那些大兵。但比起前面幾次接人入場,這次來的車隊多了些,而且沒有那種運人的運輸車,好像有什么不太一樣。

    而后光頭的目光在場地中其他人身上一掃而過。

    沒有人站出來再說什么,也沒有人再走過來與這個小不點攀關系說軟話求情,大家都是一副裝出來的唯唯諾諾假模樣。對上他探尋的目光,也無人有反應。

    這就說明,在場的人都不認識這個小矮子,在此之前完全沒見過。

    在場能活到現在的人中不乏見多識廣或本身就有點地位的人,在研究所還尚存秩序的時候,消息很靈通。

    但他們都無人聽說過這個小家伙。

    光頭直覺如果進入黑塔后看到些以前完全沒見過,卻被提拔起來握有實權的生面孔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畢竟整個研究所濃縮成了一個黑塔,其中的成員結構肯定會發生巨大變動。

    但是這樣一個能號令這么多車隊的實權派在最后的節骨眼上被派出來執行外勤,事情就有點奇怪了。

    要么是帶他們進入黑塔只是順手,外面還有其它更重要的任務在等他去做完,所以他脾氣才會如此惡劣。

    要么就是……

    通行證是比命都重要的生存資源,一點差錯都不能出。現在他們接人的流程和前面幾次不一樣,不可輕信。

    在最初對于上位者的敬畏之后,光頭的心思又活絡了起來。

    黑塔發放出多少張入場券,就應該有多少人能登上這最后一葉求生的方舟,能者得之,這是從一開始就說好了的,憑什么現在他隨隨便便幾句話就能改變這條規則?

    他真有這么大權利?

    這不會是在唬他們呢吧?為什么呢?

    光頭之前曾聽說過,那些被黑塔派出來四處游蕩的走狗大兵們,雖然歷來會自詡為官方人士,在居民面前作威作福,但并不是都有最后進入黑塔的資格。

    這些大兵都是些工具人,也有自己的競爭機制,也是需要擇優錄取的。研究所從來不養無用的閑人。

    他們中絕大多數如果沒有做出什么重大貢獻,最終也是棄子。

    這也是走狗們在外行事如此殘忍變態的原因。

    在普通民眾面前他們感覺自己高人一等,但在黑塔中他們又甚至連入場資格都沒有,只能慢慢等死,這早就讓他們心態失衡了,最終只能靠凌虐弱者取樂。

    這群瘋狗的變態行徑大家或多或少都見過。

    現在,已經到了最后的時刻,那些拿不到入場券的黑塔走狗全變成了流浪狗,在四處游蕩。這會聚集在一起想推翻規則放手一搏,也是有可能的。

    這些人來的比原本預定時間早,而且一來就突然找茬,會不會就是這種情況,想騙走他們的通行證私吞吧?

    如果這些車隊真的是那些棄子,那這些所謂的官方人士就也不比他們高貴。

    讓他們放棄入場資格,絕不可能。

    想到這一層,光頭盯著路嘉木的頭頂,目光中又隱含了點兇殘。

    但他還是有點摸不準路嘉木的深淺,只是決定待會再試探一次。如果對方真是打的炸他們騙票的主意,那他們就必須聯合起來先做掉這群狗東西。

    路嘉木抬起頭,正對上光頭躍躍欲試的目光。

    光頭自覺自己想明白了,那就已經正合路嘉木的意。

    第183章 第 183 章

    多疑謹慎的人輕易不會相信陌生人說的話, 但卻往往更信任自己通過觀察推理出的答案。

    所以路嘉木不怕他努力思考想得多,想得越多受到的誤導也就越多,就怕他頭腦簡單什么都不想直接動手,那樣的話他們的關系就徹底僵了, 不再有任何回轉的余地。

    見光頭一副思路捋順了的樣子, 路嘉木揚起下巴點了他一下:“我已經說完了。你們聽明白了嗎?”

    光頭本來打算認真聽聽在他這里到底還有什么規則要遵守, 沒想到對方下一句話居然是這樣的。

    自己一說話他就說有話還沒說完,這會讓他說他又沒得可說了。

    很明顯這就是在惡意打壓欺辱他, 想要霸凌他。

    真他媽賤得慌一小矬子。

    這無疑再度激怒了光頭。光頭不說話了,緩緩站起身, 眼中暴弒殺之色更重, 周身戾氣似乎即將實體化,似乎隨時就要發作, 將路嘉木包裹住絞碎。

    劍拔弩張,紛爭一觸即發。

    他身后有五六個人稍微往前動了動,只要光頭一動手,他們肯定也會像成群的鬣狗一般撲上來助陣。

    但路嘉木面對他逐漸兇惡起來的氣勢,卻沒有絲毫躲閃的意味, 反而表情漸冷, 似乎耐心也即將被耗空。

    這種意味不明的態度, 讓光頭又突然在拼一把和搏一搏之間選擇了繼續茍一茍。

    光頭突然咧嘴一笑,似乎剛剛只是想站起來伸個懶腰,然后又對身后的人使了什么眼色:“是。聽明白了。”

    氣氛一下就放松了許多,剛剛往前站了站的那五六個人也點頭默許示意自己明白了。

    他們這幾個人是一個團伙的成員,或者說他們是一個團伙中利益最高度綁定的核心成員。路嘉木在心中默默記住了這幾個人的模樣。

    看光頭退縮, 路嘉木冷笑了一聲表示蔑視。

    這一個完整的下馬威用完,光頭都是一副雷聲大雨點小, 底線一降再降,卻半點不敢把不滿說出來的樣子,一方面說明了路嘉木裝得在他心里挺像那么一回事的,一方面說明了光頭雖然不一定完全信路嘉木給自己新編出來的身份,但卻依然有一定服從性。

    光頭稍稍等了片刻,見路嘉木真的沒什么話要說了,才搓了搓手,放低姿態開始哄人:“我們都只是一些普通小居民,我們是絕對不敢故意想耽誤您的時間或者想騙您的。我們這里確實有十五張通行證,只是現在有些莫名其妙不相干的人混進來了,想要擾亂試聽。您看看您能不能高抬貴手,不要把我們和這些不相干的人搞連坐?”

    路嘉木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是伸出手對著他招了招。

    光頭一下就明白了他是要看看通行證,伸手從破破爛爛的貼身衣物中拿出了一只精巧的機關盒子,沒有特意避著路嘉木,小心翼翼的擺弄擰動起來。

    路嘉木神色間有些不耐煩的等著,沒有說什么。

    光頭抬眼瞄了他一眼看他反應,而后再度展露出一個笑容,擰動最后一下打開了盒子,從暗格里掏出了一只電子手牌,雙手托著微微向前抵了遞,潦草的臉上露出了點意味不明的笑容:“大人,我們都聽您的。您說什么就是什么,我不敢有異議。”

    光頭嘴上雖然表現的恭敬又順服,他伸出的雙手卻頗有心機。

    正好是能讓路嘉木清晰看到,一副主動往路嘉木手里遞的樣子,不顯得不真誠。但又有一段距離,路嘉木要是真的想去拿他又能立刻推拒收回來護住,深得假客氣的精髓。

    光頭小心收斂著惡意,看起來唯唯諾諾的,實際卻仔細觀察著路嘉木的一舉一動和每一個小表情。

    把通行證拿出來放到對方面前,是他的一次試探。

    如果路嘉木真的如他自己之前展現出來的那樣,是一個在黑塔里有一定話語權的公職人員,那他就不可能對一個小小的通行證有多大興趣,甚至可能完全看不上這種對于他們小居民而言生死攸關的物品。

    而如果他只是一個研究所的棄子,現在是過來裝大尾巴狼的,那他表現出的樣子肯定就恰恰相反,他會惦記通行證,甚至可能會假借職務之便拿走通行證。

    如果他敢真接通行證,或者表現出一點很向往的樣子,光頭就會立刻反水,撕破臉偷襲他。

    光頭那副假大方卻護犢子似的模樣過于明顯,那點小心思讓路嘉木覺得有點搞笑。

    這是路嘉木第一次見到別人口中的通行證,手牌上面有一個小屏幕顯示著倒計時,散發著幽幽藍光,應該是和他們準備何時“移民”前往其他世界有關的。

    路嘉木看了一眼后就又很自然的轉開了目光,沒有在電子手牌上過多停留,臉上依然平平淡淡,只是似乎對于光頭的順從頗感滿意,表情稍緩。

    路嘉木一揮手,拍開光頭亂晃的手:“我不看這個。”

    而后露出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容,問:“那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們本來聚集在這里,是準備競爭那最后十五個名額,只是我來早了,你們還沒競爭完?”

    路嘉木這種滿不在乎的態度,讓光頭對他已經信到了八分,聽到這話微微頷首:“您知道的,每個人都想進去。但既然現在您在這里,是去是留肯定還是聽從您的決斷。”

    路嘉木作勢陳思片刻,表情逐漸興奮,突然指著幸存者們很歡快的說:“我們研究所存世多年,一直秉承著適者生存的道理。只有強者才配留存下去,而弱者即使享受了資源也毫無用途,就該被拋棄,所以今天我不在乎你們之中誰有通行證,我只要帶走你們中最強的十五人。”

    光頭謹慎的保持住沉默。

    他這話說的沒錯,在場所有人都認同這個道理,并且一直堅持貫徹。

    他們原本聚集在這里,也是為了最后一搏,成王敗寇沒什么可說的。

    但是如果沒有火并,那給他們分出強弱的依據又是什么呢?格斗體術?詭計謀略?還是異能水平?

    能活到現在的沒有不優秀的,但每個人的特長點都有所不同,如果就根據某種量化的指標決斷生死,誰能服氣呢?

    尤其是像光頭這種手里原本就握著一張入場券的人。

    “我們生于詭異遍地的世界,未來即將探索的新世界也未必會比這里強。而許多詭異都是有自己的規則的,所以在規則中破局勝出的能力,就是我們現在所最為看重的。這需要一定的智力,武力,以及運氣。”

    路嘉木繼續說:“所以我要你們參與一場我設計的游戲,嚴格遵守我的規則,通過最公平的判斷標準,最終你們三十人中只有十五人會幸存下來,幸存者即為綜合能力最強者,你們看怎么樣?”

    第184章 游戲規則

    聽到這個, 光頭猶豫了一下,回頭和身后的人對視了一眼,然后問:“可以先問問是什么樣的游戲,有什么規則嗎?”

    路嘉木反問:“你遇到詭異的時候, 詭異會提前告訴你它的規則嗎?”

    光頭賠笑:“確實不會。”

    路嘉木補充了一句, “是團隊游戲, 我設計出的游戲自然是絕對公平公正的。”

    光頭順從的說:“我自然是愿意聽從您的安排的,但這里畢竟不止我一個人要參與游戲, 也許別人還有其他想法,我做不了所有人的主。可以讓我和他們先商量商量嗎?”

    “可以, 沒問題。”路嘉木點頭, 看著光頭離開。

    光頭很快回到了其他幸存者中間,詢問其他人的看法。

    幸存者們原本是幾個水火不容的團隊, 但剛剛光頭與路嘉木的交涉他們也都看在眼里,知道現在的主要矛盾已經不再是他們幾個團隊之間的斗爭了,于是都默不作聲的聚攏了過來。

    光頭與什么信息都沒有的路嘉木不一樣,他和場地里的其他人都打過交道已經比較熟悉了,自然知曉這些人中誰是地位比較高更有話語權的人, 將探尋的目光一一從他們身上掃過, 尋求意見。

    他雖然對路嘉木已經產生了一定的信任和服從性, 但畢竟還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看的,也不想因為自己做主參與一場未知的游戲,結果不理想而被其他人針對嫌棄。

    其他人短暫的溝通了一下,有道沙啞的聲音低聲做出了分析:“我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沒準只是出來拿我們找樂子的, 他們一直喜歡這樣。這按理來說并不符合規則,但畢竟我們是最后一批幸存者, 確實處境有點尷尬。”

    大家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們是最后一批幸存者,后面已經沒有其他人了,就算受到了不公平的待遇也不會再有人為他們發聲,現在黑塔以外早已沒了秩序。

    他們是寡,是最適合被玩弄的對象。

    而且前面已經有許多強大者進入了黑塔,他們這些人硬說起來也是可有可無看不出什么價值的。

    就算對方只是個偷跑出來的樂子小孩,并不是什么真正的工作人員,但人家隨便一個借口,就比如說認為他們已經有了被污染的風險,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就可以把他們拋棄或者被惡意殺死在外面,也沒有人會探究其中原因。

    眾人瞄了一眼還耐心等待在原地的路嘉木。

    一眾幸存者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團結一致了,內心卻泛起了不同的小心思。

    已經擁有入場券的幸存者當然不希望現狀改變太多,但他們也并不認可路嘉木否決他們入場資格的那番話。

    如果他不是專門負責此事的人,那他們就要盡量拖延時間觀望局勢,等待某個在之后才會抵達的工作人員,最好還能在這個空檔為自己的其他親友奪得入場券。

    還沒有擁有入場券的幸存者則寄希望于能重新分配資源,改變他們的命運。

    總之,一場有人監督有規則可依的競賽,可能正是此刻所有人所最需要的。

    最終有人做出了總結:“他要找樂子,就先給他看點樂子。”

    已經得出了結論,所有幸存者都向路嘉木聚攏過來:“我們聽從您的安排。”

    路嘉木嘴角扯出點滿意的弧度,哼笑一聲:“你們在我的地盤上,當然得聽我的。”

    說著一招手,日記就屁顛屁顛的端著一支槍和幾副撲克牌過來了。

    “游戲規則并不復雜。”路嘉木拿過撲克牌開始洗牌,伸手一指正在拆槍做示范的日記,介紹起來,“像他現在正在做的這樣,我們將一支槍拆分成多個部件,分別為槍身,彈匣,一顆一顆的子彈,每個部件都算作一件物品,現將面向你們進行一場暗箱拍賣游戲。”

    “每一輪將會出示五件物品,總槍支數量保密,總之不會只有一支,物品出現順序看我心情。

    而我會給你們每人每次隨機發放一張紙牌,這個就是你們手中拍賣的砝碼,你們可以向其他人公開你們的牌面,也可以不公開。但你們每輪都可以私下里找我,在某樣物品上押上幾張牌,以牌面總和算作你們押下的砝碼數。最終該物品價高者得,價低者牌面作廢。”

    “但所謂暗箱拍賣,就是指當你押上牌的時候,你無法從我這里獲知你想獲取的物品在之前被幾個人下注過,下的是多少。你可以去詢問別人判斷,也可以自己去猜測,總之我只管看最終的結果。”

    路嘉木點了一下日記,日記在向所有人展示清楚了槍支的三個部件后,又重新安裝起來對準了幸存者們。

    路嘉木繼續介紹:“但只要有人成功組裝出了一只完整的槍,就可以向自己最想殺死的人開槍,直到你們中最終只剩下十五人,游戲結束。你們看怎么樣?”

    一眾幸存者認真的聽完,沉默了一下,各自仔細思索著。

    有人問:“這個游戲,除此之外還有什么其他規定限制嗎?”

    光頭也問:“你剛剛說是團隊游戲了,這個組隊有什么說法嗎?”

    “完全沒有任何限制,你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只記錄結果。過程你們隨意,只要過程里不無故死人,我什么也不管。”路嘉木牽扯出一抹微笑,“你們之間怎么組隊都還需要我來分配嗎?”

    眾幸存者再度陷入思考。

    這個游戲規則聽起來雖然很簡單,但人心是難測的,這種游戲恐怕一旦真玩起來會變得異常復雜。

    游戲的主持者對于這場游戲中的團隊組成形態毫無限制,只看最終的結果,恐怕就等于主持者默許了游戲過程中可以不斷出現二五仔,游戲過程中會出現大量陰謀算計。

    在這種背景下,他們原本的利益共同體恐怕也很快就會分崩離析,哪怕是自己原本團隊里的親信也不可信。

    而且主持者還禁止半路殺人,不穩定的因素根本除不掉。

    所以現在場地中最強大的幸存者反而樹大招風,容易被首先針對除掉。

    光頭開口了:“您的游戲十分令我感到信服,但我覺得這里面可能存在一點點不公平的地方。”

    路嘉木一挑眉:“那你說,我聽聽有沒有道理。”

    見路嘉木愿意聽取意見,光頭立刻喜笑顏開:“我感覺您的游戲,有點不關注我們在此之前的表現。如果有的人之前行事比較強勢,還正巧握有一些關鍵物品可能會對其他人造成威脅,那在這場完全隨機的游戲里可能會首先被抱團的弱者針對,到時候您帶走的就未必是十五個最強者了。”

    路嘉木聽出了他所謂的“關鍵物品”很可能就是入場券。

    路嘉木在介紹游戲的時候,故意沒有提起入場券相關,就是在等著他親口要求。

    路嘉木順著他的話做出苦惱狀:“好像確實是這樣。你們在此前的表現,也應該在游戲中有一些權重的。”

    “那我再加入一條規則好了。”路嘉木嘴角微微勾起,“每有人成功拼湊出一支槍準備射擊的時候,需要向我示意,告訴我攻擊目標,攻擊目標被選中后不可躲閃。如果目標為攜帶有入場券的人,則第一次射擊取消,并消耗一顆子彈,需要在第二次射擊該目標的時候才可正常激發。”

    一言以蔽之,就是有通行證的人在游戲里有兩條命,而沒有的就只有一條。

    路嘉木想了想,又追加了一條規則:“如果場地里同時已經組裝出多支槍械,則按照槍械組裝完成順序,依次進行回合制射擊,即無論你有幾顆子彈,在射擊出一個子彈之后,就要等待其他人動作,等場上其他有條件射擊的人都已經完成動作后才可以進入下一回合。”

    也就是說,在完成槍支組裝之后不能連開槍,還給予了其他團隊還手的機會。

    “加入我的游戲,就要遵守我的規則,違法規則者死。”

    “聽明白了嗎?”

    在這場游戲中多了張護身符,無疑讓以光頭為首有入場券的人感覺十分滿意。

    而且這個考量是光頭自己提出來的,而不是路嘉木提出來的,所以他們也并沒有察覺到任何值得警惕的地方。

    幾人滿意點頭:“聽明白了。”

    所以說,人總是更堅信自己思考推理出的東西。

    路嘉木看他們這么上道,也滿意的笑了。

    他的目標本來也不是陪他們玩完整場游戲圖看個樂子,他從頭到尾都是為了分散開這些人,觀察出到底誰手里有通行證。

    現在在這場游戲里加個雙命buff,他很快就能理所當然的知道,到底誰有通行證了。

    路嘉木把手中的牌洗的更散,讓場地里的幸存者們排隊依次從他手中領取一張紙牌。

    第一輪發牌結束,幸存者們都匆匆掃了一眼自己的牌面。

    “沒問題的話,那我們現在就開始這個游戲吧。”

    路嘉木拿過五個彈匣向眾人展示:“這個是第一輪的五件物品。你們可以開始考慮要哪件了。我在外面等你們,如果想好了的話,你們可以分批次來找我,下注。”

    “靜候各位佳音。”

    第185章 再度利益分割

    看著路嘉木展示出的五個一模一樣的空彈匣, 場地里的幸存者們再度互相對視了一眼。

    五個彈匣,意味著能組成的完整槍支數應該大于等于五。

    同時也有可能這五個彈匣就是整場游戲中他會出示的全部彈匣數,如果是這樣的話,則意味著如果有哪個團體在這一輪中沒有成功取得彈匣, 則將會無法組裝出完整的槍。

    趁著路嘉木還沒有離開, 有人趕緊抓住了時機:“如果對規則上還有一些疑問, 可以再向您確認一下嗎?”

    路嘉木比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可以說說看。

    “您說總的槍支數量是保密的, 在這一點上我們已經非常了解。”那個人問,“但是是否會有多余的配件出現這一情況?”

    路嘉木想了想, 笑了:“不好說。”

    沒有人再過度糾結這個問題, 又有人問:“那我們手中的卡牌是否可以互相交換或者給予,去找您下注的時候是必須團隊里的人一起去嗎?”

    “當然可以互相交換。正如我之前所說, 這個游戲沒有那么多細節上的限制,我只看結果。下注這個行為可以在任何時刻由團隊中的任何人代勞,只要你們提前說好了。”

    “那取得的裝備可以互換嗎?”

    “為了加強游戲的公平性,在這一點上略微會做一些約束。”路嘉木介紹,“賣出的物品在誰手里我會記住, 誰買到了誰就是物主, 每個物主每回合可以選擇一件物品進行一次借用或者交換, 但是不可以去生搶別人的東西。所以物品易主,需要向我說明,讓我確定你們每一個動作都不是暴力搶了別人的東西。”

    有了這些補充說明,幸存者們表示已經對游戲有了足夠多的了解,注意力逐漸轉移到了隊友身上, 三五成群的交流了起來。

    “如果還有什么感到疑惑的地方,可以再出來叫我。”

    說完這句話, 路嘉木就出了殘破的建筑,找了輛視野好點的車坐上去了。

    剛剛那一段盛氣凌人的表演和對峙,給他整得有點疲憊了,這具身體可能還有點營養不良。

    俞冷和日記處于一種盡量互相無視不理不睬的狀態中,這會看他出來,也都跟了上去。

    日記裹著一條毛毯坐在了路嘉木左邊。車上的大兵鬼看到它來了,立刻心有靈犀十分有眼力見的紛紛遠離。

    它扭頭看了一眼建筑內幸存者們的交流活動,用一種很賤兮兮的語氣夸贊:“真好,這就把他們耍的團團轉了。”

    俞冷雖然知道日記已經沒有能力再傷害自己,不那么害怕了,但還是心存芥蒂,坐到了路嘉木右邊。

    路嘉木也在關注著幸存者們的行動。

    剛剛他是把三副撲克牌充分混合在了一起,那些撲克牌是從三隊大兵身上搜刮來的,新舊程度各不相同,有的牌上甚至還有什么人偷偷做的記號,所以即使牌面是一樣的,每一張之間看起來也會有一點差距。

    牌又是路嘉木親手發的,他有規避掉一些看起來過度相似的牌,所以現在他已經清楚記住了每個人拿到的具體是哪一張。

    只要他們來找他交易,就算來的只有一個人,他也能通過牌面看出幸存者們的組隊意向,判斷游戲狀態。

    建筑內的幸存者們雖然不知道具體在聊些什么,但是有很明顯的抱團趨勢,不同的團體之間涇渭分明,似乎彼此之間沒有太多的話可以說。

    然后有一支八人隊伍率先離開建筑過來找路嘉木。

    大約是這會怕團隊里一個沒盯住出現叛徒,他們是一起行動的。

    另一隊一看到也想跟過來,被路嘉木擺手拒絕了,示意他們等這次交流結束再過來。

    路嘉木展開了數字1-5的牌面,示意這代表著那五件物品的標號,讓他們從中選一個。

    這幾個人敢于第一個過來,是因為他們拿到的牌面有幸都偏大,運氣不錯,給了他們一點自信。

    大約一方面是想避其他人的耳目,一方面想在路嘉木面前刷一點好感,他們過來以后又從各個方向上稍微討論了一下策略。

    現在看起來雖然是在比拼人頭數和抽牌運氣,但依然主要還是策略游戲。

    首先是在下注額度方面上。

    他們一共有八個人,人數并不處于劣勢狀態。而且牌面并沒有被分到很小的數字,很顯然這一輪的優勢在他們。

    這一輪出現的還全是同樣的物品,在不知裝備總體數量的時候,誰能拿到更多的該物品誰就處于壟斷狀態,相對的,誰沒拿到誰就在一開始就處于了劣勢。

    物品一共有五件,而他們目前的原始分隊只有四隊,可能會出現有的物品被重復下注,有的物品卻無人問津的情況。

    現在,如果他們八人的牌全部壓在一個物品上,那百分百可以獲得該物品。但在優勢場合只是這樣做的話,顯然是虧的。

    他們同樣可以估算一下其他隊伍可能持有的牌面總和,然后分兩次下注,一次穩定交易一次賭運氣。

    或者是算出其他隊伍的最大牌面總和后,稍微加一點壓在某件物品上,然后剩下的牌偷藏起來,留住優勢,在之后的輪次打別人一個措手不及。

    又或者選最為極端的路線,牌面平分壓在五件物品上,純賭運氣,就賭別人重復下注,這樣做最高有可能拿到三四個彈匣,最低這一輪牌面全部作廢卻什么也沒拿到,風險極大。

    路嘉木半彎下腰,頗有耐心的聽著他們交流。

    那八個人又交流了一會,沒有拿準方案,同時又都擔心第一個交易之后團隊中出叛徒,或者待會其他隊伍產生變化,一旦別人聯手在人數上取得優勢,風險都會變大。

    變數太多,最終八個人考慮了一圈,決定這次先做假交易,回去詐詐別人的消息后再來,就問路嘉木能不能先代為保管他們的牌。

    路嘉木欣然應允,接過了他們的牌,并保證不會告訴其他人,且接下來的隊伍如果沒有人主動詢問,不主動開發這個規則的話,他也不會提起來。

    這一隊人安心的離開了,在后面虎視眈眈觀察的人眼中,他們就是完成交易回來了,且用掉了所有的牌。

    第二隊人眼看第一隊人回來了,沒有再和其他人進行社交,立刻接上,過來找路嘉木,也像第一隊一樣是一起來的。

    這是一支九人隊伍,在人數上具有優勢,并且沒有數字特別低的牌面。

    他們的想法和第一隊人差不多,在路嘉木面前討論了一會,試圖通過觀察路嘉木的反應暗中窺探到一點第一隊的情報,但路嘉木臉上紋絲不動,一問三不知,再問犯規警告,并沒有讓他們如愿。

    但第二隊人在自己的人數上有一定自信,并沒有像第一隊人一樣瞻前顧后狗狗祟祟,而是商量了一會之后,試圖從心理學角度上做出選擇。

    第二隊的領頭人認為,當一組數字出現的時候,兩頭的數字往往會讓人產生不安,而偏向中心的數字會讓人更加喜愛,而現在他們在玩的本質上是一個去選別人不會選的數字的游戲。

    他覺得其他隊伍也會這么想,所以他要反其道而行,選中間的,最終選擇了數字3和4。

    他在數字3上壓了三張數字小的,在4上壓了六張數字大的,以求穩妥。

    他們回去之后,沒一會光頭就帶著他的六個小弟過來了。

    還隔著一段距離,光頭就開始故作熟稔的對著路嘉木吹了一陣彩虹屁,然后開始試探性的問問題,似乎是想通過狗腿行為博取好感,讓公平的天平傾向于他。

    試探無果后,又開始在那天靈靈地靈靈的搖紙片,顯然他在這一回合是不想進行過多思考的,把一切都交給了命運。

    他搖出來了數字3,撿起紙片后又開始偷偷觀察路嘉木的臉色,試圖搜尋到什么跡象。

    但路嘉木從始至終只是用略帶一點恬靜的微笑看著他,似乎無論他選什么都是一樣的。

    雖然又沒看出來什么,但光頭格外重視這一輪的選擇。他認為這一次出現的可能是全部的彈匣。

    一旦錯過必將受制于人,無法完成游戲,所以他格外重視,直接毫不猶豫的把七個人的卡牌全部壓在了3號上,力求這局必須拿到一個彈匣。

    光頭走后最后一隊人也過來了。

    這一隊人數量最少,只有六個,隊長認為同時存在五個完全一樣的彈匣,自己并沒有把握分析出別人作何選擇。

    但自己這邊人數少,貿然選擇可能會一敗涂地,不如積攢起來靜觀其變,在下一回合占盡先機,所以他直接選擇了棄權,并且同樣請求路嘉木代為保管他們的牌,還要對其他人保密。

    通過這種方式,路嘉木已經了解了這三十人初始的抱團情況。

    那邊建筑里的幸存者見四隊人都已經分別和路嘉木做過了交流,但路嘉木卻并沒有回來宣布這一輪的結果,很快就都反應了過來,肯定是有人還沒有完成交易,卻假裝用掉了自己全部的卡牌。

    甚至可能不止一隊人如此。

    他們意識到隱藏卡牌也是一種可行的手段,并且開始擔心會不會只有自己的隊伍沒發現這條規則,傻乎乎的用掉了所有的牌,導致在接下來的回合會吃虧。

    但他們都假裝自己沒有任何顧慮,自信滿滿,開始主動和其他隊伍的人交流起來。

    原本各自為政的四個隊伍隱隱模糊了彼此的界限,開始社交。

    第一隊的隊長不知通過什么方法獲取了一些消息,很快再度找上了路嘉木,要求他把代管的牌除去自己那一張之后,盡可能均分成四份,分別投在了數字1245上,而他自己的那一張要繼續保留到之后的回合。

    似乎是因為其他隊伍已經完成了交易,他不再擔心團隊里出叛徒向其他人透露自己的選擇,再加上他還有咪一張牌的私信,所以這次他是單獨來的。

    但路嘉木知道他們現在團隊齊心,還遠不到背后偷襲的時機,所以只是記錄的他的選擇后就放他回去了。

    這一回合由于彼此沒有太顯而易見的紛爭,四個隊伍之間沒有算計太多,都是在各做各的很單純。

    見四支隊伍都已經做出了選擇了,路嘉木立刻回到他們面前宣布結果。

    第一支隊伍拿到了125號三只彈匣,第二支隊伍拿到了4號彈匣,第三支隊伍拿到了3號彈匣,第四支隊伍什么也沒得到。

    路嘉木只公布了結果而沒有公布過程,具體是什么情況要靠大家各自的推測。

    但無論如何,大家都能隱約猜測推測到第一支隊伍通過撿漏壟斷了大部分彈匣。至于第四支隊伍為什么什么也沒有得到,是正好卡牌選擇了平鋪戰術卻沒有勝過任何人,導致全部作廢,還是有什么其他原因,不得而知。

    同時路嘉木又拿出了第二輪的五件物品,分別是兩枚子彈,三支槍身,進行了各自的標號,展示后給他們發了第二輪牌。

    幸存者們拿到牌以后各自看了一眼。

    “還有一個規則上似乎不明確的地方想向您咨詢質詢。”光頭突然站出來問了一個問題,“您之前說,誰通過交易獲得了物品,誰就是物品的物主,那么如果物主死亡的話,這些物品會被如何處理?有什么規定嗎?”

    他問出這個問題,一方面可能是極度眼饞第一支隊伍的隊長一口氣擁有了三件物品,已經動了殺心才會來明確這個問題的答案。

    一方面可能是因為意識到了隨著輪次和交易到的物品增加,他們中很快就有人可以組裝出一支槍了,有了槍不但無法保證自己的對手不會攻擊自己,更無法保證自己的隊友會不會偷襲自己。

    避免被偷襲,似乎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所有的物品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但握住了全部的物品也就意味著會成為其他隊伍攻擊的首選目標。

    而路嘉木為了防止他們互相爭搶物品,而增加的那條“每個物主每回合只能轉借或者交換一次物品”就成為了限制。

    獨自囤積物品會導致在自己受到攻擊后,隊友無法進行反擊。并且一支槍算三個部分,如果成功組裝出一支槍卻被打死,那到底是這支槍算作一個物品可以轉贈他人,還是只能送出去三分之一?

    “那就都作廢。”路嘉木給出了回答,“死掉的人物品清空,你們可以進入下一輪繼續用我發的卡牌進行物品交易。”

    光頭眼中陰狠的表情一閃而過,點頭表示明白了。

    第二輪游戲隨著物品種類的增加和對于規則加深的理解,幸存者們已經變得更加小心謹慎,心思也不再像第一輪時的那么單純,都開始有了一些小心眼。

    丟命等于丟裝備這件事,讓擁有通行證的幸存者能有一次赦免權這條規則,又加上了一個不丟裝備的buff。

    和第一輪的默認“裝備隊長拿,看誰先攢齊裝備殺光其他隊成員”不同,現在同團隊內部也出現三六九等的劃分了,利益再度被新搞明白的規則分割了。

    似乎擁有通行證的被默認優先持有裝備了。

    可是如果所有的裝備都備有通行證的人持有,那本來通行證就是十五張,現在領導要帶走的也是十五個人,那這個游戲還有什么意義呢?

    有兩條命的不好殺還容易被報復,那他們互相串聯好,互相殺光彼此隊伍中沒有通行證的炮灰,不就游戲速通了嗎?

    只要殺掉一個炮灰,他們很快就會悟到這一點,或者現在也已經想到了,只是誰也沒有說。

    第186章 第 186 章

    雖然有了這種想法, 但暫時還沒有人想做這個出頭鳥,現在團隊作戰肯定才是最優解,所以每個隊伍的領頭人依然有絕對的號召力,還可以把團隊中所有人的卡牌都收集起來。

    這一輪幸存者們之間有了不少的話說, 都沒有貿然過來找路嘉木。有幾個人游走在不同的團隊中說偷偷話, 似乎是在密謀著什么, 其他人則在密切關注著這些人的動向。

    他們互相之間社交了許久,才做出了最終決定。

    由于這一輪的物品是兩顆子彈和三只槍身, 他們要么可以通過把兩顆子彈購全讓其他隊伍在這一輪都受制于自己,要么就是盡可能賭運氣分別壓在子彈和槍上力圖盡快組裝出一支自己的槍。

    投票很快開始。

    這一次除了第一隊以外, 另外三支隊伍似乎達到了某種共識, 光頭和上一輪棄權的第四支隊伍產生了合作,而第二支隊伍知道這件事情。

    第四隊如今已經攢夠了12張牌, 拿出了10張最大的牌壓在了1號物品子彈上,另外兩張牌壓在了3號槍身上。

    光頭則把7張牌壓在了4號槍身上。

    第二支隊伍似乎提前知道了他們兩隊的選擇,沒有和他們重合,把牌全部壓在了5號槍身上。

    第一支隊伍則被孤立了,他們并不知道其他隊伍的選擇, 但也不想放棄, 所以把這一輪連帶著上一輪的牌都壓到了3號槍身上,

    結果已經明確,除了四號隊拿到了一顆子彈,其他隊伍都分別拿到了一支槍身。

    4號隊的撲克牌作廢了兩張,可選物品中的子彈流失了一顆。

    物品發放完畢之后,四號隊的隊長立刻舉手示意, 表示要把自己獲得的物品子彈轉借給光頭。

    獲得了路嘉木的同意之后,光頭拿到了子彈立刻組裝出了場上的第一支槍。

    他大喝一聲:“早看你不順眼了, 老子就受不了有人給老子耍心眼!”

    然后他按照規則先請示路嘉木,表示自己想要攻擊第一只隊伍的隊長。

    路嘉木問對方還有什么想說的嗎,第一支隊伍的隊長就面色難看的展示出了通行證,表示光頭在這一回合按照規則無權向自己射擊。

    光頭切了一聲。

    路嘉木沒收了光頭唯一的那顆子彈,然后向第一支隊伍的隊長招了招手,示意他的道具使用成功,作為消耗品也該交給自己。

    第一支隊伍的隊長猶豫了。

    顯然他雖然同意按照路嘉木的安排玩一場游戲,但其實本質并沒有百分百的相信,不可能真的被偷換概念,把通行證當成游戲內的消耗道具。

    涉及到通行證這個敏感話題,場地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攏了過來,收回的各自的小心思,開始觀察起路嘉木的反應。

    路嘉木沒有什么奇怪的反應,也無意在這個時候成為眾矢之的,把矛盾從他們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

    所以揮了揮手表示自己不關心,他不愿意給就不給,只是意味不明的說了一句:“我記住你了。”

    光頭不一定認同路嘉木的說法,但這會看第一隊的隊長得罪路嘉木,他卻又非常喜聞樂見的落井下石,捧路嘉木臭腳,對著對方一頓口頭輸出。

    這一回合唯一的一顆子彈已經用完,沒有人在能組裝出第二支槍支,所以在第一隊隊長轉移了一個彈匣,光頭也把彈匣送給了借給他子彈的第四隊隊長,這一輪次就已經結束了。

    路嘉木繼續展示物品,發放卡牌。

    這一輪各隊的領頭人依然還有足夠的威懾力,能夠把其他人的牌收上來集合在一起。

    隨著物品的增多,幸存者們的社交越來越頻繁,顯然是都開始認真對待起眼下的局勢了。

    這一輪結束后,光頭依然堅持向第四隊借用物品,組成槍支干掉第一隊的隊長,可能他們在此之前就有什么矛盾才要非這樣揪著不放。

    一隊長大聲咒罵著光頭,卻并不想嚴格遵循規則,在光頭向路嘉木請示可以射擊之后,他開始奔跑起來想徒手躲子彈。

    他確實有幾分實力,雖然光頭竭力瞄準,但他好像后腦勺有眼睛,還是生生閃避開了。

    好在作為這場游戲中第一個按照規則應該死亡的人,路嘉木這邊也有所提防,一直警惕著他的動向。

    見狀日記已經沖了出去。

    第一隊隊長并不知道它的能力是什么,沒有防備,剛一接觸就被硬控在了原地。

    他的動作遲滯了一秒,一瞬間就被密集的子彈貫穿了身體。

    路嘉木向其他人重申了一遍:“違反規則的就得死。”

    不守規矩就得死在此刻有了具現化的體現,格外有說服力。

    看到他因此而死,有幾個人一陣幸災樂禍,其他原則沒什么太大的反應,游戲繼續進行。

    光頭又在那嚷嚷:“誰要是敢打老子,下一次就讓他死!”

    由于目前每支隊伍拿到的子彈數量有限,怕殺人不成反被報復,之后大家只是略微交還分配物品,沒有人再展現出攻擊意圖。

    而第一隊隊長為了躲避光頭的攻擊已經跑出了建筑范圍,這會日記已經開始名正言順的拖尸體清理現場。

    這個人身上是有一張通行證的,剛剛他已經向他們展示過。還要感謝光頭對他的針對以及他自己的逃跑,這才讓他們可以如此名正言順的在所有幸存者眼皮子底下殺死落單的人。

    日記把尸體拖遠了之后開始搜尸,很快就找到了那張通行證塞進了自己的口袋,得償所愿看起來十分高興。

    原本有幾個幸存者也想過來搜尸,但見日記一直守著尸體十分忌憚,沒敢再多問。

    路嘉木假裝沒看到日記的小動作,繼續像之前一樣展示五件物品,分發撲克牌,宣布開始新一輪游戲。

    這一輪第一隊換了個新的領頭人,缺了一個人讓他們低調不少。

    在這一回合中人心已經變得浮躁了許多,出現了分歧,已經開始有人找借口藏私,不愿把自己的牌交出去了。

    前面沒有出現受害者最大的原因還是子彈出現的頻率不高,數量不足。隨著輪次的不斷增加,子彈數量只會越來越多,直到足夠殺死15人。

    擁有通行證的特殊幸存者掌握著目前絕大多數的物品,相比之下什么也沒有的普通幸存者已經變得十分被動,如果這一次還傻乎乎的什么都聽領頭人的,那很有可能在下一輪就會變成炮灰。

    人心的復雜性讓這個游戲在此刻難度翻倍增長。

    開始有人向其他團隊投誠,宣稱自己知道自己原本所屬這一支隊伍所有牌面的數字,只要尋求到了庇護就可以把那些數字說出來,幫助他們在這一輪交易中獲得優勢。

    但聽的人也完全無法判斷他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裝投誠,要反過來探聽他們這邊的情報回去上報給他主子。

    一群人開始互相騙來騙去,互相算計,擾亂試聽。

    游戲之中的利益關系和游戲開始之前的個人紛爭也被交織在了一起,幸存者們開始三三兩兩的暗中重新抱小團。

    有人或單獨或三五成群的反復找路嘉木,做出誤導其他人的動作。

    由于這一輪開始大家的心思都變得活絡起來,怎么拉攏同伴,如何使用卡牌又要殺誰保誰都開始需要琢磨算計,而路嘉木又沒有限定時間,所以他們進行的格外漫長。

    討論結束交易完成之后,幸存者們只是殺死了兩個過于二五仔的攪屎棍。

    交易所押下的牌對于幸存者是暗箱,但路嘉木卻可以通過收上來的牌面判斷出目前幸存者們的真實分組情況。

    再結合目前幸存者持有物品的順序情況,稍加推測就大概能猜出來誰有通行證,誰又已經快落單被孤立了。

    看出了門道,路嘉木把可以優先下手的目標告訴了日記和俞冷。

    并且在下一輪討論開始的時候,路嘉木借口上一輪零零散散分開找他的人太多了,他有點招待不過來,沒法一一細聽,所以需要有一部分人去找日記和俞冷。

    起初幸存者們還對于這個前面才殺過人的繃帶小孩有所顧忌,但隨著不少人從它面前平安的離開后,就又放松了警惕。

    幸存者們此時已經人心渙散,被挑撥開了。

    日記沒法在三十個幸存者面前不落破綻的殺死三個有通行證的幸存者,但是背著其他人單殺兩個還是可以的。

    它拖了會時間,等所有人都徹底放松警惕的時候,趁人不備直接連殺兩人。

    那兩個受害者很快就變成了鬼重新站了起來,在日記得授意下開始拖自己的尸體,并把尸身上的通行證摸了出來交給了日記。

    兩個受害者的親友敏銳的感覺到有那里不太對勁,過來找他們,那兩個幸存者新變出來的鬼就在不遠處沖他們招手,等他一過去把他也殺了變成了鬼。

    其他幸存者遠遠的還能看到他們三個人聚在一起似乎在竊竊私語的背影,還并沒有意識到這三個人已經遭遇了不幸。

    路嘉木還在主持著這場游戲,耐心聽著各位幸存者的討論。

    只是他不再宣布單輪游戲的結果。

    由于游戲規則本來就是暗箱游戲,只要路嘉木不喊停,其他幸存者們就會一直以為是還有人沒有交易下注。

    道理雖然如此,但當討論已經又持續了好幾個小時,已經討論的快沒話說了,路嘉木卻還是沒有公布結果的時候,其他幸存者到底還是開始戒懷起來。

    而且一直抱團站在遠處狀似竊竊私語,卻再也沒有回到聚集地內的那三個人,已經讓大家都在意了起來。

    這個時候日記湊了過來,小聲說:“他們來了。”

    黑塔的大門開了,從里面駛出一支車隊,向著他們這邊而來,想必是真正把守黑塔大門的隊伍過來接人了。

    虎視眈眈把建筑圍成一圈了的大兵鬼們立刻從后往前開始依次撤退。

    光頭察覺到了這個情況,不明所以的用力眨眼,問:“這是什么情況?”

    路嘉木安靜了有一會,等眼看著那只車隊原來遠近,才從車上跳了下來,失去了那種高高在上的味道,換了一副面孔說:“很榮幸和各位有合作。”

    光頭回頭看了看自黑塔出發已經快要到了的車隊,又看了看路嘉木這邊正在撤退的車隊,突然明白了什么,怒不可遏:“你們一直在騙老子?!”

    眼看他們這邊的人撤退的差不多了,他脾氣再度大了起來,把拳頭拍的震天響,就要沖過來暴走路嘉木。

    但這一下撲空了,他硬生生從路嘉木身上穿了過去。

    穿模而過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道涼涼的聲音在威脅:“不該說的別說,你也不想這次我們所有人都被拋棄吧?”

    第187章 第 187 章

    光頭也是個精于體術的, 雖然始料不及,但一擊不成就立刻跳躍閃避開了。

    他遲疑了一下,思考著路嘉木剛剛突然說的那一句話。

    為什么會突然讓他謹言慎行?這里面有什么問題嗎?

    但不管怎么說,路嘉木雖然騙了他, 但就他個人而言其實也沒有受到什么損失。他們搶走的是其他人的通行證。

    而現在最關鍵的事情, 也已經不是對著路嘉木宣泄情緒了。光頭已經意識到以此人的能力, 想要攻擊并殺死他并不容易。

    光頭大罵了一聲:“小兔崽子,你給老子等著。”

    他罵完, 突然轉身快速瞄準了另外一名幸存者,直接打空了彈匣, 然后沖了上去。

    一看他行動, 平日依附于他的幸存者也立刻十分有默契的行動了起來。

    沒錯,現在最關鍵的問題又轉回了為自己的親朋好友搶奪通行證這件事上。

    原本場地里有三十個幸存者, 現在已經死了六個只剩下了二十四人。

    二十四人十二張通行證,搏一搏還是有機會的。

    幸存者們再度亂成了一團,還有人在高喊動員大家合伙攻擊日記,因為它剛剛收集了三張通行證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只要搶了它就能再有三個人入場。

    越來越混亂的場面已經被從黑塔中出來的車隊目睹, 車隊不知道這邊發生了什么, 隔著老遠就開啟廣播喊話, 要求所有幸存者立刻站在原地不許動。

    場面這才逐漸被控制住。

    確定了他們的紛爭只是人與人之間的通行證之爭,和詭異并無關系后,車隊才敢湊過來。

    真正的黑塔長官踏進了破敗的建筑中,銳利陰狠的目光審視過場地中的所有人,質問:“你們剛才在做什么?”

    “長官!”有一個幸存者突然大聲的打起了報告, “之前有人冒充你們……”

    他話還沒說完,光頭突然敏捷的躥了過去, 一巴掌扇在了講話者的臉上:“到你說話的時候了嗎?!想好了再說!”

    扇完亂講話的,光頭十分狗腿子的看向黑塔長官。

    他這么做并不是因為對路嘉木或者日記有什么好感,而是他自己心里已經明白,即使之前路嘉木告訴他們的身份是假的,要求他們進行的游戲是編的,處處都是欺騙,但是他們帶來的車隊卻是真的。

    起初光頭也往車隊騙票這方面懷疑過,可是他們只騙了三張。而且現在,真的車隊一來,他們帶來的車隊就提前跑了,這里面肯定有什么不對的地方。

    雖然不知道問題具體出在哪里,但是光頭的直覺告訴他,這件事可能會影響到他們入場。

    幸存者和幸存者之間的矛盾怎么鬧都沒事,但可千萬不能鬧到長官面前去。

    被光頭扇了一巴掌的幸存者住口了,黑塔長官的眉頭卻微微蹙起,露出一點厭惡嫌棄的表情:“讓他把話說完。”

    得到了許可,那個人立刻把話說了下去:“之前有人冒充你們,騙走了我們的通行證。”

    “誰?”

    幸存者伸手指向了路嘉木三人。

    看到他們,黑塔長官表情稍緩,很強勢的凝視著說話之人:“他們能騙到你那就是他們的能耐,你們技不如人活該被淘汰,黑塔從不歡迎弱者進入。”

    雖然長官看起來也有點疑惑于到底是多低的智商才能被騙,但他大概秉承奉公行事的原則,不想在公事之外多事浪費時間,沒有繼續詢問細節,而是直接宣布:“現在開始核對入場券。”

    路嘉木敏銳的察覺到,此人似乎對幼者比對成年人的包容度更強。

    這可能也是長期生活在這種環境中演化出的本能,能力相當的人之中,往往越年幼的越有潛力,越容易得到重視。

    長官的幾個副手已經開始檢查幸存者們的通行證,將有通行證的幸存者歸到一邊,準備帶走上車。

    然后很冷酷的對沒有通行證的幸存者說:“這里已經不再接受你們了,要么現在立刻自己主動離開,退出研究所的范圍,要么留在原地等待處決,我們會給予你們最后的人道。我給你們十秒時間離開我的視線。”

    被拋棄的幸存者眼中流露出了驚恐絕望。

    他們都很清楚,進入黑塔才是最后的生機,一旦離開這里逃亡向研究所邊緣地帶,只會有同樣被拋棄且還沒死的瘋狗大兵和各種詭異在等待他們。

    他們是棄子,如果進不了黑塔,唯一的作用就只是把角落中的詭異吸引出來,被追逐然后把詭異盡量吸引到更遠的地方,他們是不可能活下來的。

    但黑塔長官顯然和之前空桿打狼的路嘉木不同,他不玩虛的,對這些所謂的弱者也沒有任何同理心,說完已經直接開始計時了。

    那幾個幸存者明顯不想現在就死在這里,也知道反抗毫無意義,咬咬牙轉身就跑。

    解決完他們,黑塔長官的注意力落回了留下的十五人身上,打量了一番,目光尤其在日記身上反復停留。

    路嘉木主動湊到了黑塔長官腿邊,抬頭望他:“叔叔,他從小就是個畸形兒,我們一起長大的。因為我們總是搶不到物資,他換不了紗布,現在紗布和他的臉皮長到一起了。”

    黑塔長官抬腿把他踹開:“別跟我來這一套。”

    但長官還是親自走到了日記面前,只是輕輕掀了掀紗布,看里面確實血糊糊一片,就又松手了,大約是怕真一言不合把它整張臉都撕下來。

    隨著整個世界被詭異污染的時間越來越長,確實有越來越多的畸形兒誕生,看起來一代比一代完蛋。但是這些畸形兒往往覺醒的能力還會比普通小孩更加強大,也算是有舍有得。

    現在有資格進入黑塔的許多幼年兒童都是畸形的,日記只是爛臉,肢體上沒有殘缺,還不算是最厲害的,所以長官并不覺得多奇怪。

    雖然三個人都是從未在研究所范圍內登記過的生人,但如今這個世道這么混亂,他也只會認為是誰生完就把孩子丟了,不做他想。

    只要看起來人不人鬼不鬼的畸形兒有其他活人驗證身份,還屬于活人,基本都是不會有問題的。

    黑塔長官一邊擦手一邊說:“黑塔歷來以實力講話,外貌并不重要。”

    他都認可了,其他幸存者自然不敢再多說。一行人順利被安排上了車。

    黑塔長官沒有興趣節外生枝問他們是怎么被騙的,但他的副官們對此卻很感興趣,返程的路上空閑下來就開始問。

    幸存者們不敢欺騙他們,但更不敢亂說給自己招來麻煩,于是只是避重就輕的說起了遠遠的看到有車隊,其實也沒真湊近了細看,但以為是官方人員,又說要和他們玩游戲,他們就信了。

    日記對他們宣稱這是自己的特殊能力,一眾士官就猜測可能它是有某種很強的影響人認知或者致幻的能力,確實是個十分難得的人才。

    由于日記本身就處在一種,特殊物品和鬼怪之間的很特殊的狀態中,再加上如今又融合上了一具人類身體,且一直看起來十分溫順對人沒有攻擊性,理智也在線,還有其他人類同伴做擔保,很難讓人把它往高智商鬼身上想、

    所以進入黑塔這一路都是順順利利的。

    所有幸存者在進入黑塔范圍后都松了口氣。

    車隊停在了黑塔下的泊車點,然后領著他們進入黑塔。

    黑塔內從下往上看非常宏大,每一層都非常的高,在塔正中心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上,還有一塊巨大的鐘表,上面正在進行倒計時。

    長官領著他們大約介紹了一下黑塔內的布局和的生活節奏。

    黑塔第一層空間最大,是幸存者的安置區,風格一整個難民營風格,一眼望過去鋪滿了三層架子床,連成一片,顯然是三層大通鋪。只留下了是少量過道,可以說是毫無隱私可言的布局。

    暫時獨屬于一個人的空間就這么點。有的人為了稍微提高點生活品質,還稍微用破布遮了遮自己的床位。

    開始的時候會給他們提供物資,但是之后再想有飯吃就得去工作。

    二層是廚房,制作好的食物會被發放到一層。

    三層是有些身份的人住的地方,一般是黑塔軍官和一些科研人員。

    四層和五層則是保存研究所所擁有的重要特殊物品的。

    六層以上則是以他們平民權限名字都不能聽的地方了。

    想要離開自己的樓層去往其他樓層,需要擁有授權卡才能坐電梯上去。

    而他們這些拿到通行證進入黑塔的人沒什么太大價值,處于食物鏈最底層沒有任何電梯卡,只能在第一層活動。

    長官給他們分好了各自的床位號,又告訴了他們一下每天領取物資的時間和方法后,就離開了。

    來到這個世界一來一直在奔波,這會終于有個稍微安穩點的地方了,路嘉木躺在了床上。

    日記看他這都開始享受難民生活,跟這放松上了,立刻過來坐在了床沿上,問:“然后呢?然后我們去做什么?”

    第188章 抽象概念

    它還知道他們并沒有抵達這個世界的終點, 要過來問,看起來很有自己的想法和野望。只是現在還沒說出來,如果時機合適可能以后也不會說出來。

    現在已經成功進入黑塔,似乎正是分道揚鑣的好時候, 以后各走各的路。

    但一方面它看他好像看得有點緊, 一方面路嘉木還有些事情沒想明白, 還不想現在和它永別。

    路嘉木眨了眨眼,開始裝傻:“還有什么然后, 我們不是已經進來了嗎?”

    日記沉默了一下:“嘖,你這個人, 不會是打算卸磨殺驢, 用完我就把我扔了吧?啊?”

    “不是。”路嘉木在破板床上翻了個身,轉向另外一邊, “我只是覺得,我們只要在這里平平安安的等到倒計時結束,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

    “你說真的?你們真這么想的?”

    日記還想扒拉路嘉木兩下,但都沒碰到,它就回頭準備和俞冷聊聊。

    俞冷本來還打算旁聽完他們說話, 這會看它回頭還要找自己, 怕被搞, 立刻就溜遠了。

    日記只能又看回路嘉木:“喂喂。”

    看他始終不理自己,日記圍著鐵架子床轉了一圈,又轉到了路嘉木的正面,蹲下身叫他:“喂,木頭。”

    路嘉木再度咸魚翻身, 日記只能又繞著架子床跑一圈來面對他。

    反復數次,日記繞床跑了好幾圈路嘉木都拒絕交流, 它略一思索,不跑了,而是陰測測的問了一句:“即使已經進了黑塔,處在最底層的人在必要時刻依然只是炮灰,這點你是知道的吧?”

    “你猜如果我在這里大開殺戒,你們還走得了嗎?”

    路嘉木頭也不回,毫不猶豫的說:“那你就去,誰也別走了。”

    他現在一副愛死不死死不了就活著的樣子,完全不在意在哪活著,又或者是拿捏準了日記的心態。

    日記立刻認慫,再次繞了一圈來到路嘉木面前:“我錯了,我剛剛開玩笑的,別當真我不是那種人。”

    它又蹲下身,湊過來問:“現在這里所有的人,都是定時炸彈,你不覺得嗎?”

    聽到這話,路嘉木終于不再翻來翻去,正面看著它了。

    “我繼承了這個小孩的記憶。你們之前見的那個老頭,我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日記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也了解你,木頭腦袋,你現在這副死樣子,他肯定是給了你什么,你還藏起來不給我看。是不是就是那個電梯卡?”

    路嘉木不做正面回答,而是說出了人渣語錄:“你要非要這么想,那我也沒有辦法。”

    日記已經習慣了他這副嘴臉,而且它好像還真拿他沒辦法。

    明搶搶不過來,他的能力很克制它,用他的同伴要挾他肯定也不吃這套,如果它沒有什么辦法說服他改變主意,那他今天就算是在這,把卡直接撅了,也不會給它。

    “你們和那個老頭聊了這么長時間,他肯定什么都告訴你們了。現在已經沒有什么秘密了,對嗎?”日記想了想,說,“這座黑塔,就是用來在平行時空間跳躍的踏板,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吧?”

    路嘉木點點頭:“聽說過,但不影響你再說一遍你怎么看待這件事,讓我看看老頭說漏了什么沒有。”

    “我怎么看?”日記沒聽到過老頭具體說了什么,這會又思慮了一下,似乎是快速考慮了一番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誠如我在最開始就對你說過的一樣,我曾經進行過一輪完整的游戲,這個世界到底是什么樣的,我自然了解的會比你們多。在這一點上我不會也沒必要騙你。”

    它沒有急于三言兩語的解釋,而是真誠的先提出了一個問題:“木頭腦袋,你知道芝諾的烏龜嗎?”

    這是一個很經典的模型,路嘉木知道,點了點頭。

    所謂芝諾的烏龜,就是講一個每秒能跑10米的勇士,去追趕100米外的一只每秒只能爬一米的烏龜。但當勇者向前跑100米追趕烏龜后,烏龜也已經向前爬行了10米。當勇者繼續向前追10米,烏龜又已經向前爬了一米,所以理論上認為勇者無法追上烏龜。

    可以粗略理解為不同頻率的人硬湊不到一塊。

    但勇者到底會不會追上烏龜,和烏龜碰頭,其實本質依然取決于觀察者對他們的觀察到底是連續的還是不連續的,分辨率有多高。

    如果觀察者只能每一秒記錄一次結果,那按照這個分辨率看下去,確實不會看到勇者追上烏龜與烏龜碰頭。

    當日記突然說起芝諾的烏龜時,路嘉木就知道肯定不是要說算術題了。

    “這只是一個比喻,但我們確實就像生活在這條跑道上。假設你現在每邁動一步,都是0.44米,那你就只能0.44,0.88米這樣不連續的跑,而不是像條蛇一樣一厘米一厘米的在地上爬,對吧?”日記說,“所以你開始認為0.44米就是跑步時最小單位,雖然不知道0.44到0.88米之間有什么,但在你看來0.44米就是這個操場上的真理。

    但是也許有人一步是0.3或者0.6米呢?從起點出發的第一步,你們就是錯開的,所以即使你們位于一個操場上,你們也不會影響到彼此。并且以你們盲人一般的分辨率,甚至完全感受不到彼此。”

    “這個就是你上學那會學過的,所謂量子物理其中的一條原理,世界的本質是不連續的能量,只是這個不連續不是操場上的0.44m,而是普朗克常數6.626*10^-34Js。我們都是6.626的造物,6.626是世界從虛無走向盛大的第一步。但是同樣的,憑什么5.625,7.625就不能組建出一個世界呢?”

    “其實并不是沒有這些世界,而是作為6.626的造物,我們就像被固定頻率的收音機,原本只能收聽到6.626頻道的內容,所以我們只能發現6.626這個常數。除非被外力調節了頻道。關于這個,你在每一個世界的物理書上都可以得到驗證,其他世界的普朗克常數都不是6.626,這就是我們和他們最根本的區別。”

    日記在床板上虛畫了一個圓圈:“而十二道門,鐘,指針,都只是一種按照我們可以理解的概念具象化出來的,實際上那就是一個掛在平行時空上的調節器,一次鎖定12個時空,好讓我們從6.626出發,一點一點增加底層參數,穿梭于平行世界,這個過程我稱之為升序。

    “一旦這個過程開始就不能逆著往回走,必須往下一扇門走,直到徹底走完一圈,重新來到6.626的整倍數,我們才可以重新看到原本的世界。

    我們其實從來沒有離開過這片土地,所有的家人朋友和那個正常的世界都近在咫尺,就在這個操場上,只是因為頻率不對,我們和他們錯開了,所以以我們的感官就看不到感受不到他們了。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日記又向上一指:“所以理論上,6.626這個參數就是我們的坐標,只要掌握正確的坐標,我們就可以直接回家。而選擇錯誤坐標的人,有可能會隨機去往一個已經被徹底毀滅掉的世界。”

    “但是你不要看只是改變了這么一點點,最底層邏輯的細微差異就是天塹,不然也不會足足有12道門。無論平行世界是什么樣子的,我們的世界都是純凈未被污染過的。”

    “但是你看這些人,他們都是骯臟惡心的玩意。如果帶著這種東西回去,我們的世界也會完蛋掉。”日記嫌棄的說,“尤其是第四層和第五層,特殊物品。它們都是污染源,絕不能留。”

    “所以,必須要斷開黑塔上下的鏈接,搶走他們的裝置,這次只有我們三個人可以回去。如果你繼續坐以待斃,一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看它說的如此義憤填膺,路嘉木沉吟了一下,然后選擇直接戳破:“可是我如果沒記錯的話,你好像也已經死掉了吧。”

    日記立刻解釋說:“我確實已經死了,我的葬禮你也參加過了,很明顯,你看得出來,我也沒有瞞著你。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和你是一條心的。”

    路嘉木微微挑眉,似乎是在詢問怎么個一條心法。

    日記扒在床沿上,像一只很聽話的乖小狗:“雖然我死了,但我們是最好的朋友的事實永遠都不會因此而改變,我從頭到尾都沒有害過你,以后也不會害你的。這一路以來我一直都對你很好,一切就像以前一樣。”

    路嘉木沒有吃下這套感情牌,靜靜的看著他沒有搭腔。

    “但是現在這里也沒有外人,只有我們兩個,你能不能不要再假裝正人君子了?”日記小聲說,“就算我已經死了,但那又怎樣,你真的又有那么在意其他人的死活嗎?我們是朋友,這不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嗎?”

    第189章 回憶

    它這話說的也算對了一點, 路嘉木確實不算什么真君子大善人,他有著冷漠的內心,以及相比其他人較為靈活一點的三觀。

    其實他是那種,如果現實里還活著的方谷哪天突然殺了個人告訴他, 他可能都不會去報警, 還要幫忙一起分尸的水平。

    但在過去, 因為方谷的媽媽是個老師,小時候還讓他平時多照顧路嘉木, 所以方谷總是覺得他對路嘉木有一種責任,就像哥哥應該照顧弟弟那樣。

    又因為覺得長兄如父, 既然像哥哥那就要像父親, 所以方谷尚且年幼的時候就總是自覺要以嚴父一般的身份自居。

    而小時候的路嘉木總是看起來木木的也不會去反駁他,他就變得格外沉穩早熟有擔當起來。

    他開始擔心他異父異母的好大兒長大以后受到壞人指使做壞事, 變得難以管教,于是總是老氣橫秋的對他說:“年輕人要有勇氣,不畏困難,要一直向上,去做對社會對人民有益的事, 而不是向下, 去做別人蠱惑你去做的事。”

    去做對的事, 而不是錯的事。

    方谷此人可以說是紅里紅氣,覺悟很高。

    甚至“大義滅親”這個詞還是方谷從他媽媽那聽來后又來教他的。

    路嘉木三觀則很靈活,聽這些話大約也就是聽個響。

    他們成年之后也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天天一個帶著一個的跑了,畢竟沒有人會一輩子覺得另外一個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同齡人像自己的兒子。

    所以很奇異的, 一旦日記開始攀扯“從小到大最好朋友”這個概念的時候,路嘉木就真的會回憶起那段時光, 達到日記希望他能念舊情的目的。

    可是它越攀扯,它同時又會變得和路嘉木記憶中的那個人越來越不像。

    可能十一場殘酷游戲改變了他原本性格中過度樂觀對世界有信仰的那部分,畢竟人總是會變的。又或者是死亡真的將他帶走了。

    日記還在繼續說:“我知道你是覺得自從來到了這個世界之后,我兇性太強,殺人就像喝水呼吸,你對我有偏見了。但我這一生有兩個絕對不會傷害的人,一個是我的媽媽,一個就是你我的朋友。我能做出承諾,你何必還要那么在意我是人是鬼?”

    “其實無論你愿意承認與否,你心里也知道,我就是方谷,我們從小到大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我總是會處處無條件的向著你維護你,其實我希望你也能如此對我。”日記歪了歪頭,“我們一起回去,哪怕你以后只把我當成一件特殊物品,我也會努力幫你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證明我的價值和我對我們友誼的重視。”

    它又雙手合十,開始可憐巴巴的哀求:“而且我的媽媽還在等我,就算我已經變成了這樣,我也必須要回去找她。我已經死了,你也失蹤了,以后誰來照顧她呢?她的老年難道要孤苦無依的過嗎?”

    路嘉木確實單方面承諾過一定會給方谷的母親方麗云女士養老。

    如果他明天就要死在這里,那他心里最難以放下的也是方女士。

    因為在路嘉木看來,方女士是個很偉大的人,也是路嘉木小學三年級到六年級的任課老師。

    路嘉木從小就比較特殊,長大以后的情感淡漠在他小時候更明顯的表現為木訥呆板,不哭不笑不愛講話,總是一個人呆著,無法回應他人情感也不理解。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還在學齡前就被當成缺陷兒瑕疵品,導致重度完美主義的精英父母崩潰,開始互相指責是對方基因不好可能存在重大缺陷,頻繁吵架最終離婚,又各自重新組建家庭練小號,誰也不管他,讓他獨自生活升了最次的小學。

    但他還不是因為傻,恰恰相反是因為他的智商遠比同齡人高,導致轉速過快的大腦和新生的其他肢體難以適配。

    有時候是腦子轉的太快想的太多,雖然想出了答案但也不知道先從哪一句話說起,又覺得別人應該也都能明白,干脆就不說了。

    有時候則是因為洞察力太強,一眼看破了成年人的心思,又覺得把別人的心思說出來會對自己不利,干脆也不說了。

    更多時候則是課本上的知識看一遍已經會了,但不知道老師為什么還要講那么淺顯的內容,于是上課的時候開始想其他事情或者看課外書。

    再把他叫起來老師問解題過程他直接回答結果,讓人覺得他偷看答案了。

    被老師揪出去后又想了太多,一方面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應對最好,又覺得事情不重要不理解自己做錯了什么,所以干脆面無表情,一方面覺得解釋說是對方上課太無趣會冒犯到對方,所以干脆不解釋了。

    所以他小時候看起來,總是像個呆在角落里死機了的傻子。

    再加上路嘉木當時的班主任實在不算是什么好人,看他不愛說話還總是形單影只,就開始帶頭言語霸凌他,凡是他考試滿分就罵他是作弊,說他上課都不認真聽怎么可能學得會,小小年紀智商不行人品也不行,以后就是社會上的垃圾蛀蟲。

    總之一心認準了他就是個低能兒,是班級的恥辱。把他標記為困難生,各種向領導反映,罵他是弱智讓他快點轉校去特殊學校。

    還好路嘉木早就從只言片語中聽出了,班主任只是覺得自己被分配到這個破小學當小學老師真是屈才了,這才會以霸凌本校學生為樂,所以并不在意他如何評價自己。

    但他這樣的人似乎依然很難和這個世界和解,有太多的矛盾,如果無人幫助之后也很難適應環境。

    就在他已經想到行而上學不行退學,以后不上學了應該如何謀生,再長高點要不要偷渡去境外打黑工換個環境生活,看看一切會不會好起來的時候,方女士帶著她的兒子方谷轉到了他們學校他們班。

    方女士初來乍到很關注班級里的困難生情況,但稍加接觸很快就發現了路嘉木根本就不是什么弱智,而是一個比較反常的高智商兒童,于是特意叮囑方谷,讓方谷有機會多去和路嘉木交流溝通一下。

    于是方谷就覺得是他媽媽給他安排了一個弟弟,是新的任務,所以之后每天一有空就去騷擾獨自掛機在角落的路嘉木,讓他說話。

    方谷是個很樂觀開朗熱情還天馬行空的小孩,原本開始路嘉木沒想好怎么理他所以不說話,但他撞了冷臉非但沒有任何挫敗感,反而還產生了“爸爸才會一句一句教兒子說話”的聯想,開始認為自己和路嘉木的關系亦兄亦父,對其他小孩說路嘉木是他新收的義子。

    小學里的小孩本來有一部分就很喜歡玩過家家,平時就搶著當爹媽,所以這會并沒有人覺得這邏輯有什么不對,反而因為方谷的媽媽是老師,之后也不敢再欺負路嘉木了。

    路嘉木雖然覺得他好像有病很幼稚,但能看出來他是好意,所以從來不反駁,任由方谷試圖一句句教自己說話,兩人居然因此成為了關系最好的朋友。

    方谷的媽媽方女士也客觀公正的向學校領導反映了路嘉木的真實情況,并指責原本的班主任居然連這么點和孩子溝通的耐心都沒有,天天眼高于頂的實在枉為人師。

    她這么初來乍到就因為一個學生和老老師發生沖突實在是不討喜,但她是個實干派,開始找資源帶路嘉木參加各種競賽。路嘉木也沒有辜負她,次次榜上有名,反復拿獎后來直接保送成為了學校的活招牌,這才堵住了別人的嘴。

    她也為路嘉木百無聊賴的生活注入了新的意義。

    如果說路嘉木的人生原本是一潭沉寂無波的死水,那這對母子就是突然照進來的兩束光,督促他不斷向上,而不是向下亂搞一氣,最終擁有了更符合世俗眼光的高品質生活。

    路嘉木一直很敬重方女士。

    往后的每一個人生重要階段,他們也從未缺席,重新在路嘉木的世界定義了家人的含義。

    直到有一天方谷突然失蹤,隔了一段時間再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瘋了,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所以路嘉木一直對破解日記內容,了解方谷最后的人生經歷有很深的執念,一路堅定不移地走了下來,并且從來沒有丟下過日記,即使覺得它就是個鬼。

    隨著游戲逐漸深入,他知道的事情已經越來越多,有些原本還不確定的事情也已經猜出來了個七七八八,只差臨門一腳就徹底完整了。

    日記還扒著床沿在看他,似乎是耐心的在等他心情好了和自己交流,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的少年時。

    只是以前是學校宿舍的小床,現在是難民營一般破敗的黑塔最底層,終究不是一回事。

    日記搶來的軀體也和少年方谷也毫無相似之處。

    現在似乎又到達了某個要做出抉擇的時候了,是去做錯的事,還是去做更錯的事?

    路嘉木的手動了動,仿佛是為了耍它,芯片卡閃現出來了一瞬又立刻收回去了。

    第190章 第 190 章

    日記顯然也看到了, 周身氣場變得更加殷勤,像是一只尾巴都快搖起來的小狗:[我會幫助你成為任何你想成為的人。]

    但路嘉木知道它可不是什么無害小狗。

    日記自覺了解路嘉木,路嘉木也同樣了解活著時候的它,了解到抬股就知屎色的程度。

    方谷此人雖然成年以后也依然很熱情洋溢有時候欠欠的, 但可能是早年想當爹想了太久, 如果路嘉木在某個很重要的事情上沒聽他的招他生氣了, 或者什么時候突然耍了他一下,他會突然散發出一種很淡的爹味。

    具體表現為態度突然略微冷硬, 不再嘴欠,話變少開始端著但失去邏輯。明面上充分表達對他的支持尊重, 但表情上會出現一些輕微的距離感, 還會立刻走開但過會還要回來絮叨幾次探探口風。

    反正就算有什么事來找路嘉木幫忙,他也會下意識端一下架子, 讓自己處于主導地位,絕不會毫無下限的殷勤。除非他做錯了事,或者很心虛覺得理虧。

    越殷勤越心虛。

    因為路嘉木從來都是看破不說破,非常能裝,甚至還要假裝沒看出來再變本加厲一次試試看, 假裝正經的反復在他雷區來回蹦迪, 導致方谷活著的時候就幾乎從來沒意識到自己還有這些小習慣。

    之前它還只是個本子的時候, 路嘉木還得透過字跡和用詞略微揣摩一下,但自從它搶了個身體開始,它這點小心思真的是一下就能看出來。

    它肯定要么是在剛剛那些大量真話里撒了什么謊,要么就是說的全是真話但掐頭去尾的瞞了什么。

    路嘉木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種,但知道這張電梯卡有可能就是阻礙它的最后一道防線。

    誠如日記所說, 黑塔底層居民雖然是重要的人力資源,但是被固定在第一層不許離開, 很明顯終究也是隨時就可以拋棄的棄子。

    上層的領導肯定也有緊急斷尾的預案,如果下層發生災變能把上下層瞬間隔離開,確保決斷層的安全。

    在最底層就開始殺人越貨實非明智之舉,所以它也必須要上電梯,這就是它現在還不得不好聲好氣說話的最根本原因。

    一旦乘坐進電梯或者進入電梯井,它就隨時有可能本性暴露,到時它到底有沒有攻擊性誰也說不好。

    路嘉木開始反復玩卡。

    日記扒著床看了一會,看他反復把卡拿出來揣回去拿出來揣回去,就是讓自己看得到拿不到的耍自己,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該說點什么了,于是很篤定的開口:“你信不過我。我哪兒看起來不值得信任了?”

    路嘉木沒出聲,示意它自己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哪不好。

    日記想了想:“你覺得我可能會傷害你,或者媽媽。”

    路嘉木點頭: “這只是其中顧慮之一。另外我總覺得你其實還有很多關鍵信息都在瞞我。”

    日記說:“可別是誤會了。不然你說出來我聽聽你的想法?”

    “最近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關于你為什么如此執著于必須要回到我們的世界,以至于低聲下氣裝模作樣的跟了我們這么一路。這樣做到底對你有什么好處呢?”路嘉木突然說出了自己考慮許久的一個假象,“其實你們鬼殺人,是有某種歸屬權問題的吧?”

    日記突然就不說話了。

    那就是路嘉木猜對了。

    在此之前的幾個世界里,雖然已經和不少處理異常事物的基地有了接觸,但無一例外,他們對鬼怪的社會形態都毫無研究,默認為鬼怪沒有社會形態,同時對鬼怪起源也完全無從可靠。

    那鬼總要有個先后出現的順序吧?總不能是某一天村莊三分之一的人口突然自己變成了鬼。

    而且事實上,在鬼怪學校和在巴蒂的夢境中,都出現過很明顯能指揮其他鬼行事的大鬼,并且都出現了試圖從他們世界逃逸的明顯傾向。

    再加上這次日記能指揮被它殺死的大兵和被鬼大兵殺死的大兵,讓路嘉木逐漸產生了一個猜想。

    每個世界上出現的第一只鬼,始祖鬼,可能是特殊的,會有好處。

    和以往基地們的常識截然不同,鬼也會分陣營,有傳承觀。

    “被你殺死的人變成鬼在某種程度上歸屬于你,你就是那個污染源,就像外面那些大兵。而被其他鬼殺死同化的鬼和你不同源,你們之間是敵對關系。所以你才會一直藏頭露尾的依附于我們。”路嘉木繼續分析,“所以你才會如此急切的想回家吧,你想成為我們那個世界的第一只鬼。成為鬼王?”

    日記停頓了有一會,突然嗤笑了一聲:“如果你非要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

    “我要是說回家以后,我肯定不會殺人,你肯定也不信,畢竟我到底是個鬼。”它微微向后仰了仰抱起手臂,路嘉木把它看穿了,它收起了那種討好乞憐的感覺,不再避重就輕假裝偽善,“你確實猜對了一點,在這些已經有很多鬼的世界,我留下就是炮灰。這里已經沒有多少活人可供我同化,不能組建出足夠的團隊制造鬼域,我根本卷不過它們,很快就會有大鬼找到我并吃掉我。

    但是木頭腦袋你自己好好想想,既然世界總是會有鬼出現的,如果第一只鬼是我,難道不比是別人強嗎?起碼我們是朋友,我還會聽你的。”

    “而且全球幾十上百億的活人,我為什么非要追著殺你和我媽?我腦子有什么病嗎?但還是那個問題,你又真的有那么善良嗎?”

    路嘉木確實沒有那么善良。

    他從一開始意識到方谷之所以最后會發瘋是因為時空之輪的限制,卻沒有在世界環境還好的時候告訴其他同伴,就已經是開始在卑鄙無恥的向下走了。

    現在明知道如果帶著日記回家可能會導致事態失控,卻還只是在猶豫,就注定了他在做錯事。

    向上走,去做對所有人都好的事情很難,別人教多少遍都不一定能學會,但是向下走,去做最輕松的錯事卻很簡單。

    他那動態的三觀決定了他雖然不是壞種,但也并非什么好人,如果沒有人監督,僅憑他自己的意志,他很難堅定不移的去做對的事,現在也只不過是想做錯事卻承擔最小的代價。

    “就算說,比如,比如我回去以后真的要殺人。”日記本等了片刻,換了個思路繼續蠱惑道,“普通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你還能活多少年呢?六十年?還是八十年?這么短的時間里,鬼怪根本不可能完全入侵現實世界,你活不到看到世界徹底淪陷的那一天的。”

    “而且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這件事情的話,我可以向你承諾,在你有生之年我都會乖乖聽從你的指令。鬼怪出現,將會是在你百年之后,等你沒有任何親屬還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這個條件可以嗎?”

    “并且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完全可以一起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制定全新的游戲規則,讓一切按照我們的意愿發展。”

    “這對你來說,不也是件好事嗎?好好想想啊,木頭腦袋。你真的有那么喜歡世界原本的模樣嗎?你何必為一些你甚至不認識的人考慮那么多?”

    日記盯著他,見他似乎并沒有對這番言論感到不適,就繼續說:“我們的目的其實并不矛盾。你想通關,我也想。你現在幫我,就算我是鬼,我以后也會保護你。”

    “我們完全可以成為一個利益的共同體。我們一起回去,讓每個人都知道關于鬼怪的秘密,這樣你也就不必擔心會被禁言,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了。而且,舊的世界規則被推翻,那個嶄新的世界將會建立起我們想要的規則。”

    這是一份全新模式的組隊邀請。

    路嘉木猜的太準,它裝不下去純潔小白兔了,所以開始像個老板一樣的畫大餅,拋出了另外一份藍圖。承諾即使作為鬼怪,它也容得下他,他們可以一起不擇手段的闖出一番事業。

    它做鬼,而他來做唯一的那個救世主,整個世界都會被盡數掌握在他們手中,多么美好的一份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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