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接到蘇晗電話時, 祁明遠正在開會,掃了一眼來電顯示,順手倒扣在桌面上, 繼續聽下屬匯報。可聽著聽著便有些神思不屬,不知為何,腦海自動回放她昨晚情緒失控的樣子。
眉頭越皺越緊,下屬匯報聲越來越小,他抬手打斷,拿起手機回撥, 本以為是撒嬌或約會邀請, 沒想到竟是離婚, 還是非常鄭重已經通知父母的離婚。
掛掉電話, 祁明遠臉色陰沉, 強迫自己穩住心神, 聽完下屬匯報, 分配具體任務, 然后推遲后續的相關工作, 馬不停蹄趕回老宅。
此時的一樓會客廳,蘇晗說完來意,將簽好字的離婚協議交給兩位長輩, “媽,爸, 這是專業律師擬定的協議,你們看看有哪里不合適,我可以再改。”
祁明遠雖然管理順明集團, 但目前不管是集團還是家里,真正當家人是祁齊, 離婚分得的東西理當讓他知曉。
當初結婚,她沒有被要求簽署婚前協議,現在離婚,也不想貪心去分財產。祁家父母對她很好,或者說整個祁家包括趙林都對她不錯,她不想走的時候鬧得難看。
陳青云不懂這些條條框框,直接把協議遞給祁齊,眼神落在蘇晗身上,“你看起來有些憔悴,是生病了嗎?”
原生家庭并不幸福,蘇晗很少能從長輩那得到關懷,聽到這話瞬間紅了眼眶,卻強行壓住那點波瀾,微笑道:“沒有,只是最近淺眠,沒怎么睡好。”
粗略看過協議,祁齊蹙眉,“你想凈身出戶?”
蘇晗點頭,雖有些緊張,但語氣很坦然,“來的時候孑然一身,走的時候自然也是。”
祁齊斷然搖頭,并不贊同,“不必苛責自己,我們家不缺那點東西,你能把明遠平安帶回來,就值很多。”
這話讓蘇晗意外,她連忙道:“我救明遠是憑本心做事,不圖這些。”
抬手打斷她的解釋,祁齊直接叫來管家,吩咐他安排專業人士重新準備協議,順便報出添加的東西。
蘇晗聽得心頭狂跳,立刻站起來,“我不需要這些,您可以留給明遠,或者送趙小姐,她現在出去闖蕩,應該很需要資金幫扶。”
看她誠惶誠恐的樣子,陳青云安撫道:“不要有負擔,也別把我們想的太好,能給你的就是你應得的,多的我們也不會給。”
祁齊吩咐完,擺擺手道:“坐吧,說說你和明遠之間的事。”
知道這些東西非要不可,蘇晗坐下來,只說祁明遠回復記憶的過程,并未添油加醋,也沒說兩人的感情問題,卻聽得陳青云和祁齊臉色越來越黑。
她不說,祁家夫妻也能猜到,這孩子真是越長越歪,歪得還那么離譜。辜負林林換來的婚姻,竟也不能好好維持,三心二意,能做成什么!
半小時后,祁明遠趕到家,簡單和父母打招呼,拉住蘇晗就準備離開。
祁家夫妻雖不愿意摻和小輩的事,但蘇晗既然認真提出,他們就不會阻攔,更不會讓祁明遠阻攔,做出什么糊涂事。
陳青云拍著桌子,嗤道:“放手,就在這把話說清楚。”
“我們的事可以自己處理。”淡淡說道,祁明遠并不讓步,又蹙眉看向蘇晗,“為什么麻煩爸媽,這是我們之間的事。”
掙開手腕,蘇晗將重新打印好并簽字的離婚協議放進他手里,“結婚的時候需要告知,離婚的時候自然也要說明,總不能讓爸媽蒙在鼓里,這是擬定好的離婚協議,你看看。”
隨手放下離婚協議,他看也沒看,抬手捏著眉心,滿身都是低沉的氣壓,“我昨晚就說過不會離婚,你不要胡思亂想,也不要胡鬧好不好,我真得很累。”
翻開協議,遞上黑色水筆,蘇晗表情認真,眼神沒有絲毫動搖,“我知道你每晚都在書房看什么,你也在猶豫不決,不是嗎?”
瞳孔微微顫抖,祁明遠冷聲質問,“你翻我東西?”
蘇晗好笑,“你心虛了?”
“我心虛什么?”
直接將筆塞進他手里,蘇晗道:“那你簽字。”
死死捏著筆,祁明遠看出她沒在開玩笑,更不是以退為進,而是真想離開。他不明白,明明昨晚還抱著自己哭的人,為什么今天能如此決絕。
“你到底想要什么,我們好好生活不行嗎,為什么要這么逼我?”
蘇晗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氣憤道:“我一直在好好生活,是你逼我,你的心不在我這,憑什么不許我走。”
祁明遠很煩躁,“不在你那,能在哪?”
“你自己知道。”
祁明遠只覺莫名其妙,“我知道什么?”
見他還要自欺欺人,蘇晗好笑,冷聲道:“開不完的會,接不完的電話,出不完的差,你工作就這么忙,忙到回家只有睡覺的時間?你到底在逃避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本來平穩的情緒一點點崩潰,蘇晗到底還喜歡著祁明遠,一句句質問對方的話很尖銳,可刺傷對方的同時,何嘗不是刺向自己。
她扣問自己,這樣的婚姻值得么?不值得……
她不想哭,但眼淚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往下掉,
祁明遠想解釋,卻又無話可說,因為事實如此。他從未想過記憶復蘇的時候,情感也會隨之萌芽,從兒時純真的友誼,到青春期朦朧的曖昧,再到后來互通心意的彼此相愛。
曾經十幾年的感情,在這幾十天的夜晚生根發芽,慢慢長成參天大樹,一點點擠占他的心房,將坐在里面的蘇晗擠到角落,蒙上塵埃。
他知道,自己的愛開始游移,目光也跟著轉移。
不能也不敢去見趙林,就只能拿出兒時的相冊集翻看,可這樣的行為對蘇晗同樣殘忍,他沒能整理好自己,無法面對蘇晗,就只能拼命用工作偽裝。
但就算如此,他從頭到尾都不想離婚,更不想失去蘇晗。
看她流淚滿面,祁明遠很心疼,想如往常般幫她拭淚,卻被對方側臉躲開,瞳孔微顫,失落地垂下手,問道:“你真要和我離婚嗎?”
拿起紙巾自己擦掉眼淚,蘇晗笑了笑,鄭重道:“嗯,我要離婚。”
曾經父母給予的稀薄愛意,困住她的童年和少年,她不能再讓自己被左右為難的狼狽婚姻困住,如果愛已經開始向外抽離,那人也要盡快轉身才好。
祁明遠沉默著簽好協議,對內容并無異議,然后兩人當天就去民政局申請離婚,三個月后就能拿到離婚證。
從民政局出來,蘇晗不準備再和祁明遠住一起,回家收拾好東西打算暫住酒店,然后慢慢找合適的房子。
離婚協議中,祁父給的都是中心區的鋪面,用來收租比自己住賺錢,不過更改戶主需要時間,她得先等等才能拿到。
真是沒想到一段婚姻的最后,她收貨的竟是兒時不可得的父母之愛。
推著行李箱出門,身后是亦步亦趨跟著的祁明遠,她有些無奈,還有些難過,“你趕緊回去工作啊,跟著我做什么?”
雖然同意,但祁明遠不甘心,“我們真的……”
不想聽他廢話,蘇晗單手捂著耳朵,單手推著行李大步往前。正在考慮去哪個酒店,就看到路邊的轎車放下車窗,陳青云笑著向她招手,“晗晗過來,帶你回家住。”
那笑容溫柔又慈愛,和夢想中的媽媽一模一樣,蘇晗沖動了,甩開祁明遠,二話沒說就上車,直到兩邊道路越來越熟悉,才猛然回神。
感覺到她的局促,陳青云拍拍她的手,“別擔心,這三個月不會讓明遠打擾你。”
蘇晗疑惑,卻沒多問,在之后的日常生活才終于明白。
這祁明遠,離婚前忙到只有睡覺時間,離婚后倒是天天能看到,哪怕被管家攔在別墅大門外還是樂此不疲,每日報到。
已經得到過,就不再那么執著,對現在糾纏不休的祁明遠有些煩,蘇晗打算出國旅游,等取證時間到了再回來。
剛好祁家夫妻準備去A國比賽,她們就湊到一起,至于在趙林那暫住,完全是聊天時隨口說到,卻沒想到成為現實。
*
時間轉回現在,趙林閉目養神,一路無話。
回到家,讓阿姨把向陽的客臥收拾出來給蘇晗住,又讓管家帶她熟悉房間布局,自己則回屋洗澡,然后吃著小零食,趴在床上翻“狗血之家”的八卦。
不看不知道,一看事情還真不少。
除順明集團的董事會鬧了半天屁事沒有,祁明遠的位置依舊穩固外,就屬蘇晗和祁明遠鬧離婚的事最勁爆,在“狗血之家”連刷好幾秒都沒翻到底。
正看得津津有味,趙林聽到房間門被敲響,翻身坐起來,“請進。”
看蘇晗推門進來,一臉的心事重重,再想想手機群聊里的信息,她端著還剩一半的零食離開臥室,帶她去書房聊。
路過客廳時,看到葉少虞在冰箱里覓食,王磊在旁邊小心提點,“那個是趙林要吃的,那個也是,你別拿,旁邊……”
關上書房門,蘇晗坐在設計獨特的矮凳上,心情有些忐忑。
沒辦法,雖然自詡做事坦蕩,但和祁明遠結婚這事,始終覺得對不起趙林。面對她,總有揮之不去的歉疚感,以至于做什么都小心翼翼。
“抱歉,爸媽是被我說動才會帶我過來,明早我就直飛回國,不給你添麻煩。”
拿起茶壺,趙林給自己和她斟茶,瞬間明白這話意思,笑道:“我不討厭你。”
正想著如何攬責,不讓趙林因這件事和祁家夫妻產生不愉快,就冷不丁聽到這話,蘇晗的思路有些卡頓,表情也跟著呆滯,“啊?”
原主記憶中的蘇晗有這么呆嗎?
趙林仔細扒拉,發現對方出現場景很少,除非原主特意去找,否則就是同一個場合,對方也會慢慢退到原主的視線范圍外,不聲不響地呆在角落,倒是知情識趣。
屈指悄悄桌面,將茶杯推到她面前,“喝點,我廚師特意從國內帶來的新茶。”
驀然回神,蘇晗順從地接過茶杯,“謝謝。”
輕抿一口,雖苦卻不澀,有回甘,和外面喝倒的茶有些不同,讓她忍不住又償一口,本就極小的茶杯兩口見底。
趙林笑笑,提起茶壺給她滿上,淡淡道:“隨便住,不用著急走。”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不是假話,蘇晗小心將茶杯放在桌上,問道:“我搶走祁明遠,你為什么不討厭我?”
“祁明遠不是你搶走的,是他自己走的。”
第102章 第 102 章
人不是物品, 說搶走就能搶走。重點在祁明遠,原主該做的都做了,沒用就是沒用。
至于蘇晗, 不能說原主真的圣人,對她毫無負面情緒,但終歸是感謝更多些。畢竟祁明遠除了是原主的未婚夫,還是祁家夫妻的獨生子。
喝掉茶水,趙林給自己蓄滿,繼續道:“我和祁明遠的事, 與你無關, 你不必自責。”
指尖捏緊茶杯, 蘇晗搖頭, “怎會無關呢, 若是沒有我, 你不會……”
不喜歡聽口頭道歉, 那很沒用, 趙林擱下茶杯, 淡淡道:“那你去死吧。”
蘇晗一愣,神色略顯迷茫,“你說, 什么?”
唇角微彎帶著笑意,眼神卻似冬日晚風, 透著凌冽寒意,直直望向蘇晗眼底,趙林耐心地重復道:“我說, 你可以去死,如果你真感到抱歉和愧疚的話。”
茶杯輕晃, 平靜的茶水泛起漣漪,蘇晗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我,你。”
趙林輕輕挑眉,“怎么,不敢,還是不舍?”
腦海在瞬間閃過太過畫面,蘇晗無法短時間內理順,只能勉強挑出重點,“為什么,我那么做,你會高興嗎?”
看表情就知道她大腦幾乎宕機,趙林好笑,“祁明遠算什么東西,也配讓我遷怒?你死不死的與我何關,只是看你那么主動攬責,給你出個主意罷了。”
知道趙林不是真想讓她死,蘇晗找回呼吸,才發現指尖被茶水打濕,還有小半順著手腕流到茶桌,連忙站起來拿起紙巾擦,順便輕聲喃喃,“這可真不是個好主意。”
不過說起祁明遠,蘇晗偷偷去看趙林,在她臉上看不到絲毫懷念或者溫情,問道:“你不喜歡他了?”
提著小茶壺,趙林看她收拾好茶桌和茶杯,又給她續上茶水,反問道:“不明顯嗎?”
對上她平靜的視線,里面清清冷冷似谷中清潭,看不出半點人間情愛、俗世煙火,讓蘇晗有瞬間沉溺,回神后將茶水一飲而盡,回道:“挺明顯的。”
見她喝了幾杯茶水,趙林把盛著果脯的碟子往前推,“聽說你在和祁明遠鬧離婚?”
確定她放下祁明遠,蘇晗說起這個話題不再局促,坦誠道:“不是鬧離婚,是離婚,我們已經在民政局提交離婚申請,再過兩個半月就能領離婚證。”
雖然有所猜測,但事情進展如此順利,趙林還挺開心,“干得不錯,繼續保持。”
突如其來被夸獎,蘇晗很迷糊,嘴巴微張,“啊?”
拿起一顆藍莓干塞她嘴里,趙林站起來道:“多吃點,能讓你眼明心亮。”
說完就大步離開,只剩蘇晗下意識嚼著藍莓干,有些不懂她的意思。眼明心亮,是說祁明遠不值得回頭嗎?
*
敞開心扉聊過后,蘇晗安心住下,壓在心底的歉意稍稍消散,整個人活潑不少。每天和葉少虞出門游玩,都會帶些紀念品回來,一式兩份,自己一份,趙林一份。
不過趙林對這種小玩意沒興趣,全部交給阿姨打理,花瓶就用來插畫,藝術擺件就放陳列柜,總之阿姨物盡其用,沒有任何浪費。
蘇晗這次會住很久,葉少虞不被允許留宿,除非王磊愿意和他擠一張床,但王磊極其不愿意,他就把隔壁的大平層租下,和他們當一梯兩戶的鄰居,然后每天厚著臉皮蹭飯。
時間就這么平淡地往前走,很快四十天過去,FOT自由搏擊國際賽正式開始。
趙林體重維持在62公斤,登上賽場后一路勢如破竹,半月全勝戰績直接挺近八強,獲得休息三天時間,之后就是FOT的金腰帶爭奪。
這天比賽結束,她在車上睡到家門口,被王磊叫醒后打著哈欠下車,抬眼就看到昏黃路燈兩個身影扭打在一起,嘴里還罵罵咧咧地互相指責。
“插足別人的婚姻,你有沒有道德!”
“你們已經離婚,我有追求自由!”
“放屁,我們離婚證還沒拿!”
“那也已經申請,再說蘇晗也沒答應我,我們只是朋友!”
“誰家異性朋友半夜還住在一起!”
聽著如此清晰又響亮的罵賬,趙林不用細看就知道是誰,葉少虞和祁明遠,大半夜在樓底打架,真是有活力。
王磊本來不想多管閑事,但聽著罵賬的主人公是蘇晗,再湊近看看,竟然是葉少虞。自家人打架可不能吃虧,他屢起袖子就想上去拉偏架,卻被趙林一把按住肩膀。
“別著急,這么熱鬧,好歹讓主人公出來看看,不然多可惜。”
淡笑著說道,趙林拿出手機撥通蘇晗電話,“別擺弄你的布料了,趕緊出來,有狗咬狗的熱鬧看。”
長住后每天旅游,起初興致勃勃,后來看多了也就那樣,有些地方還不如國內。
失去興趣,蘇晗撿起自己的老本行,服裝設計,趁當地秀場多,打算多看看長長見識,回國后好成立服裝工作室,開展屬于自己的事業。
這會正在屋里畫設計稿,她道:“我不喜歡看狗打架。”
趙林輕笑,“是你的狗哦~”
看著掛掉的電話,蘇晗疑惑,“我沒養狗啊?”
相處日久,她對趙林更加了解,想想這狗或許是比喻,便放下紙筆出門,結果剛下樓就看到打得火熱的葉少虞和祁明遠。
若從前看到這樣的情形,蘇晗肯定急著叫停,可最近靈感枯竭,她常常去看趙林的比賽現場。那拳拳到肉,精準碾壓的攻擊,看著特別解壓。
再看這兩人菜雞互啄,多少有些沒意思,還覺得乏味。
走到趙林身邊,蘇晗問道:“這就是你說的狗?”
趙林點頭,“怎么樣,挺有意思吧?”
蘇晗誠實回道:“有點菜,比你差遠了。”
趙林搖頭,“我是說他們的對罵。”
仔細聽,原來是在爭自己,蘇晗滿頭黑線,嘴角微抽,“我又不是物件,他們誰打贏了,還能把我拿走不成,真是幼稚。”
這話趙林愛聽,對她舉起大拇指,“有覺悟。”
對你來我往、拳腳相向的兩個男人沒興趣,蘇晗挽上趙林的胳膊道:“回去吧,張大廚給你準備的宵夜還在爐子上溫著,你現在回去剛好可以吃。”
“嗯。”
兩人攜手回去,王磊看向還沉浸在打架和罵賬的兩人,無語地翻了個白眼,喊道:“正主都走了,你們還打個屁,消停點吧!”
雙雙回神,葉少虞迅速撤開,揉著酸疼的臉怒視祁明遠,“算你走遠,下次我肯定打得你滿地找牙!”
撐著下巴,祁明遠抹掉嘴角的血,嗤道:“別下次,你有種現在就來。”
好不容易找到蘇晗,提前安排好公司工作,調出十天時間過來“追妻”,卻發現妻子身邊圍著個蒼蠅,還是明顯另有所圖、野心不小的蒼蠅,讓他氣得不行。
他們誰也不讓誰,哪怕停手,嘴里還不斷輸出,直到站在趙林家門口,才冷哼一聲,各自休戰。
葉少虞敲門,祁明遠低頭擺弄被摔在地上的花。
阿姨幫忙擺好夜宵,聽到敲門,擦擦手準備去開門,趙林聞著香氣彌漫的小龍蝦,帶好一次性手套,說道:“不用管,回去休息吧。”
收回望向門口的視線,阿姨點頭應下,沒有任何猶豫,也不多嘴詢問,立刻回屋休息。
門內,趙林三人愉快地吃著小龍蝦,喝著廚師親手釀的青梅酒,時不時聊兩句,氣氛很是融洽。
門外,葉少虞兩人滿身狼狽,呆呆站在原地,幾分鐘過去大門毫無動靜。可能是自己敲門聲太小,阿姨沒聽見,他再次屈指敲門,幾分鐘后依舊。
知道自己是被遷怒,今晚夜宵沒得吃,葉少虞怒瞪祁明遠,“都怪你,晦氣!”
祁明遠本就看他不爽,可不受他的氣,冷笑道:“誰讓你沒皮沒臉地圍著蘇晗,還出手打爛我的花。”
對花有陰影,祁明遠理直氣壯,“誰讓你湊那么近,那是你活該!”
打也打了,罵也罵了,結果氣沒少受,夜宵還沒了。葉少虞懶得理他,轉身走到隔壁,輸入密碼后進屋,正要隨手關門,卻被祁明遠抵住。
“你干什么,還想找揍嗎?”
手掌按住大門,祁明遠直接把花塞他懷里,趁他嫌棄避開時大步走進屋子。
眼神掃過屋內布局,知道臥室數量足夠,隨便找間距離近的次臥,邊往里走邊道:“你打爛我的花,理應賠償,就當房租,我不和你計較。”
一腳把花踢出門外,葉少虞看他大搖大擺往里走,氣得心口疼,“不許進去,你這花才值幾個錢,想換我這么好的住宿,你想屁吃!”
根本不搭理他的話,祁明遠打開臥室門,看里面有獨立衛生間,且家具齊全,被褥枕頭什么都有,滿意地關上門順便反鎖。
被關在門外,葉少虞用力拍門,“喂,你這家伙有沒有聽我說話,趕緊出來,我這里不歡迎你!”
已經走進浴室,祁明遠試過水溫后脫衣洗澡,熱水嘩啦啦地淋在臉上,讓他緊繃的精神得到舒緩,長長嘆了口氣。
今天出師不利,明天得加倍努力,希望蘇晗不要生氣。
臥室外,葉少虞叫喊半天都沒人應答,知道今晚是趕不走對方,只能作罷。但憤憤不平的情緒無處發泄,只能回臥室揍枕頭,可惜越揍越氣。
“啊啊啊,天殺的祁明遠,真是晦氣!今晚夜宵可是小龍蝦,我期待好久,竟然沒吃到!
*
饞了整晚小龍蝦,半夜做夢都是小龍蝦,葉少虞第二天被鬧鐘吵醒,一看時間,連忙爬起來洗漱干凈出門。
看到門口的花朵尸體,他很是不待見,抬腳跨過后去隔壁敲門。
第103章 第 103 章
晨練結束, 趙林從電梯走出來,一抬眼就看到自家門口的葉少虞,也看到對面門口的祁明遠, 兩人眼角和嘴角都帶著些浮腫和青紫,顯然昨天打架沒收力。
葉少虞看到趙林,立刻揚起諂媚的笑,準備說說昨晚的事,結果回頭就看到身后同樣走出來的祁明遠,穿得人模狗樣, 也不知從哪拿的新衣服。
想到兩人關系不好, 他又站在自家門口, 未免被遷怒, 忙開口撇清關系, “他昨天趁我不備賴在我家, 不是我主動收留, 衣服也不是我給的。”
衣服是祁明遠昨夜讓人送來, 今天要見蘇晗, 他不想一身狼狽。
只是此刻遇見趙林,距離還如此近,讓他心跳有些不受控制, 撲通撲通跳得歡快,尤其感受到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 手腳更是隱隱發麻。
明明出國前已經想好,放下過去,只看現在和未來, 他才專門整理好工作,騰出半月時間找蘇晗和解。
可現在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看到趙林,他會想靠近卻又不敢靠近?
莫名緊張,還有些口干舌燥,祁明遠擠出微笑,干巴巴道:“早上好。”
視線從他微顫的手指看到僵硬的笑容,趙林輕挑眉頭,這么有禮貌,倒是稀奇。不過不重要,大清早遇見他,這是流年不利,倒霉。
抬手示意葉少虞讓開,她指紋解鎖,開門關門一氣呵成,直接將兩人無視得徹底。
阿姨聽到敲門聲,剛走到門口,還沒來得及開門,就見趙林回來后順手關門,門外葉少虞瞪大眼睛的模樣一閃而逝。
跟在她身后,阿姨問道:“趙小姐,廚師那邊需要通知嗎?”
抬頭看向伸著懶腰走出臥室的蘇晗,趙林想想,搖頭道:“不用,有人會幫忙處理。”
阿姨看到蘇晗,秒懂,笑著點頭,轉身繼續去做自己的事。
洗漱完畢,蘇晗走到餐廳卻沒看見葉少虞,以他的貪吃程度,往常這時候早坐在餐桌前等開飯,看到她會笑著招手閑聊,順便幫忙拉凳子。
難不成是昨晚打架的傷勢很嚴重?
有些不放心,她打算去隔壁看看情況,剛走到門口,就聽趙林提醒,“記得看貓眼。”
很是聽勸,蘇晗掀開貓眼蓋,瞇著一只眼往外看,發現葉少虞就站在門口,但他身后還站著祁明遠,兩人表情都不好,你一言我一語,好似在吵架。
今天有好幾場新春秀要看,都是當季流行趨勢,葉少虞得幫她拿各種東西,不吃早飯可沒有力氣。
仔細想想,蘇晗打開門,一把拉住葉少虞的衣服領子,二話沒說直接拽進屋來,看也不看祁明遠地把門關上。
脖子被嘞著,葉少虞進屋后扶著入戶柜咳嗽,抬頭看到蘇晗,嘴角忍不住翹起,笑得格外燦爛,“咳咳,哈哈,我就知道,咳,我肯定能吃上飯,咳,哈哈哈。”
看他傻乎乎又樂呵呵的樣子,蘇晗努力壓下唇角笑意,警告道:“趙林不喜歡他,你自己說話做事注意點,要是待會在飯桌上被趕出去,你就只能自己想辦法吃西餐。”
白人飯難吃,葉少虞可不想頓頓吃,捏住拇指和食指放在嘴角,從左劃到右,像拉拉鏈似的表示明白。
之后的早餐時間,他閉上自己特別能叭叭的嘴,顯得格外安靜,還盡量縮小存在感,有什么想吃的都讓蘇晗幫忙夾到碗里。
雖然氣氛莫名有些詭異,但葉少虞樂在其中,哈哈哈,都是蘇晗幫我夾菜,真香真好吃!
趙林并不想吃狗糧,沒怎么在意兩人,但偶爾瞥到,還是會被葉少虞傻樂的樣子蠢到,忍不住懷疑之前的想法行不行,就憑這家伙的鋤頭,真能撬走祁明遠的墻角?
算了,祁明遠的墻角本就岌岌可危,誰的鋤頭不重要,早晚得塌就是。
早飯后,葉少虞和蘇晗照常出門看秀,沒想到祁明遠還在門口等著,并跟在兩人身后一起看秀,這一看就是連續十天。
祁明遠絞盡腦汁地挽回,想方設法逗蘇晗開心,拿出現有的誠意,又是保證又是承諾,還有滿腔沸騰的愛意,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蘇晗對祁明遠本就還有感情,正是知道這點,她怕自己動搖,才會出國。
可現在出國竟沒用,這家伙和沒工作似的,天天圍在身邊,殷勤備至,呵護有加,把葉少虞襯得像個呆頭呆腦的傻子。
死灰復燃的情意初露苗頭,葉少虞比祁明遠和蘇晗本人都更早感知到,當晚就忍不住給趙林打電話哭訴,“趙林,怎么辦,嗚嗚嗚,蘇晗好像要回頭了,我要重蹈覆轍了!”
因為聯系人不多,也從不半夜打電話,趙林沒有關機或靜音再睡覺的習慣,所以這會突然被鈴聲吵醒,她有些懵也有些煩,“你就只會哭?”
趴在自己床上,葉少虞哽咽道:“嗚嗚嗚,那我要怎么辦?”
到底承諾過一對一教學,也不想看祁明遠得償所愿,趙林抬手搓了搓腦門,問道:“明天晚上你們有什么活動嗎?”
向來只在白天出門,蘇晗晚上要整理資料,畫圖或者弄設計稿,葉少虞道:“沒有,就呆在家里。”
“明晚是我HOT的最終決賽,你帶他們兩個去看,盡量想辦法弄到前排門票。”
如果上次見面時沒看錯,祁明遠應該已經恢復記憶,且對原主余情未了。愧疚加上壓抑的愛,只要稍加利用,就能激發出不小能量。
蘇晗若看見,大概率會徹底死心。畢竟愛情不是西瓜,不能分兩半,誰也不想稱為二分之一。
“好的。”
乖巧應下,葉少虞雖然不明白這么做的用意,還是連夜托人加價購買,最后以三十倍的價格拿到三張連座票,帶上蘇晗和祁明遠一起觀看。
位置靠前,角度絕佳,三人靠著椅背,能將擂臺上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裁判說明規則,趙林站在擂臺上,眼神環視周圍,看到笑著揮手的祁家夫妻,也看到坐立不安的葉少虞,以及他旁邊的祁明遠和蘇晗。
觀眾已就位,她今天就稍稍演演戲,讓比賽驚心動魄些。
實力足夠,趙林控分能力極強,讓對手看到贏的希望,打得那叫一個竭盡全力,瘋狂而扭曲的表情讓觀眾跟著吶喊。
祁家夫妻看得心驚肉跳,葉少虞都顧不上思考,跟著觀眾一起助威,替趙林加油。
唯有祁明遠不同,他頻頻站起,眼神幾乎黏在擂臺上,里面的心疼、擔憂以及掩飾不住的愛慕,全部暴露得徹底。
蘇晗站在旁邊,起初沒有注意,因為她也看得心驚膽戰。可當中場休息,她心有余悸地坐回位置,就發現身邊人的異樣。
他緊緊握著椅子扶手,全程注視著趙林,沒有哪怕一絲分心。
最后比賽結束,趙林收貨金腰帶,祁明遠終于從緊張惶恐的情緒中抽離,才注意到身邊蘇晗失落又失望的眼神。
觀眾陸續離場,蘇晗起身離開,祁明遠連忙跟上,“晗晗,我以后會繼續努力。”
她還沒說,他就主動解釋,蘇晗覺得分外好笑,“愛不需要努力,只有不愛才需要努力去愛。明遠,別自欺欺人,認清現實吧。”
緊緊握住蘇晗的手,祁明遠心中止不住的慌亂,“晗晗,我是愛你的,給我些時間,我會整理好自己,相信我,好嗎?”
緩慢而堅定地抽出自己的手,蘇晗反問,“你出國前就整理過,不是嗎?”
祁明遠被問得無措,他出國前確實整理過,也告誡自己放下過去,放下趙林,但看到她在賽場上受傷,心還是不受控制。
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答案,蘇晗釋然一笑,“祁明遠,我們好聚好散,可以嗎?”
終歸還是聽到這句話,祁明遠慘然笑著,低頭道:“好。”
戲劇的開始,慘淡的收場,愛情來去匆匆,不到最后,誰也不知道結局。
*
半月后,蘇晗回國前夜。
趙林窩在陽臺曬月光,順便翻看狗血之家的最新八卦,什么蘇晗“斷情絕愛”,祁明遠“追求火葬場”,小王總“再遇白月光”等等,跟看各家連載小說似的。
正看得津津有味,就發現其中一位正主走到自己旁邊,趙林完全沒有被抓包的心虛,把手機熄屏后放下,發現蘇晗雙手還捧著的幾件衣服。
拿起來看,是一整套春季運動服,“送我的?”
蘇晗笑著點頭,“知道你什么都不缺,所以特意做的,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她目前還在離婚過程中,沒有多少錢,無法回饋趙林同價值的禮物,所以仔細想想,就回饋同等心意的禮物。
把衣服放在她腿上,蘇晗眼中閃過期待,“你要不要現在試試,中午時已經洗過烘干,還曬過太陽。”
衣服拿在手里,趙林看配色有些眼熟,就是一時想不起來。
王磊篩選完近期遞來的邀請,正準備向趙林匯報之后幾天的工作行程,就看到她手里拿著的衣服,疑惑道:“你拿訓練服做什么?”
訓練服?這配色,這款式,難怪覺得眼熟。
知道蘇晗最近幾天都在忙這套衣服,白天跑市場選料子,晚上改設計調版型,花費不少心思,就是沒想到是送給自己。
趙林回臥室換上,第一感覺是輕盈、親膚,穿起來比之前的訓練服舒適。
再照全身鏡,雖然配色和訓練服差不多,但蘇晗調整過顏色比重,視覺效果更和諧,看起來更漂亮。且版型在細微處進行修改,讓運動更自在,活動起沒有束縛感。
從配色到版型,從裁剪到面料,蘇晗都做的很好。
若自家訓練服是這件,趙林愿意多穿幾次,而不是像現在那樣,只在宣傳時穿,拍過宣傳照就放衣柜里落灰。
對這份禮物很滿意,她直接穿出去,又將外套脫下來扔給王磊,“你試試。”
王磊連忙接住,免得掉地上,聞言眼神略帶迷茫,“我比你壯,穿不下。”
趙林道:“我是說料子和重量。”
王磊顛顛手里的衣服,又用指腹搓了搓,再放在臉頰邊蹭蹭,眼神放光,“好輕,摸起來也好舒服,蘇晗,你這用的什么料子?”
還沒等蘇晗介紹,他又搖頭拒絕,“算了,你不用和我說,說了我也不知道。趙林,你是不是想換工廠?”
趙林沒回答,轉頭看向蘇晗,“冬天很快就會過去,我們俱樂部打算在開春前會訂購一批新的春季訓練服,你要接單嗎?”
第104章 第 104 章
這問題屬實在蘇晗的意料之外, 簡直是天上掉餡餅,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我, 我工作室還沒成立,地址也沒選,員工目前只有自己,真的可以嗎?”
趙林輕笑,“我不喜歡聽反問,再給你一次機會。”
立刻挺直背脊, 蘇晗鄭重點頭, “我可以, 我要接!”
找出俱樂部經理的電話號碼, 截圖后發給蘇晗, 趙林道:“回國后好好準備, 準備好就聯系這個人, 她會派人和你談具體的合作細節。”
是的, 目前俱樂部的管理者已經不是祁齊, 而是專門雇傭的職業經理人。
因為她在國際上的影響力逐漸增強,粉絲越來越多,俱樂部的規模也跟著擴大, 工作量急劇增多。祁齊曾經大病一場,無法承擔越來越多的工作, 便招聘經理,自己退到幕后。
而俱樂部的股份在兩次獲得金腰帶后,被祁家夫妻分批贈給趙林, 所以目前俱樂部的實際老板是她,自然對訓練服的訂購渠道有絕對選擇權。
蘇晗拿出手機, 看著截圖發來的手機號,心情雀躍,內心小小吶喊:啊啊啊,果然甩掉爛桃花,事業就有起色,真是一整個期待!
高高興興地回屋收拾行李,明天就回國領離婚證,她要抓緊一切時間招聘員工,成立工作室,尋找合適工廠,讓趙林不會覺得給自己機會是個錯誤。
*
第二天,葉少虞率先吃完早飯,帶著大件行李下樓裝車,卻在樓下看到久未出現的祁明遠,狠狠皺眉,“真是陰魂不散,你又來干嘛?”
出差順路,祁明遠特意空出時間來看趙林,經過一段時間的沉淀和反思,他已經能承擔起錯誤,為曾經的惡劣行徑道歉,而不是糾纏蘇晗。
可葉少虞一臉防備,讓他看著很不爽,也就沒說實話,反問道:“我來做什么與你有什么關系,你又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說話?舔狗,還是備胎?”
沒想到祁明遠嘴巴這么毒,葉少虞氣得眼睛發紅,但他身份確實不明朗,只能瞪著對方生悶氣,卻說不出反駁的話。
蘇晗推著行李箱下樓,看到葉少虞氣鼓鼓的,還挺可愛。視線再往前,就是西裝革履的祁明遠,愉快的心情瞬間跌倒谷底,倍感厭煩。
“我之前說的不夠清楚嗎?”
先聽到蘇晗的聲音,祁明遠抬頭,正對上她投來的目光,冷漠而疏離,沒有一絲溫情。
忍著心尖抽痛,他自嘲笑笑,側身讓開,用行動證明自己不是糾纏,“放心,我這次過來不是為你,明天的民政局,我會按時過去。”
推著行李箱往前走,蘇晗聽到這話先是放松,而后更加警惕。能來這里,不是為自己,那就是為趙林,“你想干什么,她過得很好,不想看見你。”
被這個眼神刺痛,祁明遠有些愣怔,解釋道:“沒想做什么,只是想清楚后過來道歉。”
并不怎么相信,蘇晗上下打量他,轉頭看向葉少虞,“我們飛機幾點,還有多長時間?”
同樣不信任祁明遠,葉少虞打開手機查看,仔細回道:“機票是十一點,趕去機場要兩小時車程,再預留半小時登機準備,現在是七點半,我們還有一小時。”
時間來得及,蘇晗先把行李放上車,王磊跟在她身后推著大行李箱,一起搬到車上,然后三個人站成一排看著祁明遠,和他一起等,一等就是三十分鐘。
沒有比賽,每日訓練相對簡單,趙林的晨練時間延長,這會正抱著順路買的法棍,從小公園慢悠悠地散步回來。
走到近處,看樓下人員齊全,挑眉笑道:“怎么,這是準備開歡送會?”
葉少虞率先湊過去,輕抬下巴,眼神審視地看向祁明遠,“我和蘇晗今天回國,這家伙現在來找你,不知道存著什么壞心思。”
沒想過這個問題,祁明遠立刻道:“我沒計算時間,只是出差順路。”
蘇晗撇嘴,同樣湊到趙林身邊,“他嘴里沒一句實話,你別相信。”
看兩人告狀的“奸佞”樣子,祁明遠略微有些頭疼,拿出準備好的禮物,走到趙林面前,真誠道:“抱歉,之前做了過分的事情,惹你傷心,這是賠罪禮。”
禮物來者不拒,趙林打開禮盒,是條藍寶石項鏈,寶石又大又漂亮。記憶若沒出錯,這曾是原主曾經很要的禮物,只是祁明遠答應后的第二天就失蹤,所以沒買到。
蓋上禮盒,裝進口袋,她面不改色道:“需要原諒嗎?”
沒想到她會如此直白地詢問,祁明遠若說不需要,顯得虛偽,說需要,又怕她為難,深思熟慮后認真道:“按你的心意來就好。”
“我的心意?你還真敢說。”
抽出懷里抱著的一根法棍,這是廚師長早晨看她出門,特意囑咐買的,想切小塊后放粥里悶煮增加口感。
趙林放手心敲敲,硬度剛剛好,她抬手指向左側大樹,淡淡道:“去那邊站著,低下頭,雙手扶著樹干,屁股撅起來,我打高興就原諒你。”
起初依言照做,可走到半路,祁明遠發覺這話越來越不對勁,臉色漲紅,回首道:“你怎么能說這種話?”
蘇晗見此情形,放心帶葉少虞離開,趙林比自己堅定,絕不會吃虧。
并不管祁明遠的反應,要求已經說了,做不做隨意。和蘇晗、葉少虞揮手告別,她將剩余兩根法棍交給王磊,讓他上樓送給廚師。
今天蘇晗兩人趕飛機,早飯分開做,趙林和王磊那份,現在應該還差點工序。
王磊依言上樓,趙林重新看向祁明遠,見他原地不動也不催促,只看了看手機時間,“我等五分鐘,現在開始倒計時。”
腳步幾乎釘在原地,祁明遠等王磊離開視線,周圍也沒有其他人,才紅著臉,不情不愿地靠近大樹,問道:“你確定這樣可以?”
看他羞憤難忍,卻又不敢拒絕,趙林覺得有意思。一個人的性格怎么能在記憶恢復前后差別如此大,換做從前,別說讓他聽話地走過去,怕不是得跳起來大罵她無恥。
不過無所謂,她就喜歡為難不喜歡的人,去做不愿意的事。
沒有回答,趙林走到他身邊,無視他泛紅的眼眶,用法棍輕敲他僵硬的腰,“趕緊的,姿勢擺起來。”
本就緊張,被這么一碰,祁明遠差點一蹦三尺高,臉色更是紅得滴血,不敢再看趙林,順從地雙手扶著大樹,擺出姿勢,咬牙道:“開始吧。”
這姿勢,配上這臉色,趙林彎起眉眼,又用法棍敲敲他屁股,挑剔道:“再翹點。”
屈辱照做,祁明遠的臉紅已經順著臉頰蔓延到脖頸,閉上眼道:“你快點。”
順明是祁齊的心血,不能丟,不能毀。而祁明遠在管理方面確實有天賦,是能帶領集團更上一層樓的總裁,她的分紅也需要他工作才能照常拿到。
掂量法棍的硬度,她抬起手臂,象征性地打了幾下,不重,也不輕,畢竟祁明遠回去后還得按時上班,給她賺高額分紅。
戲弄結束,祁明遠重新直起腰,忍痛忍得齜牙咧嘴,問道:“你消氣了嗎?”
把法棍塞他懷里,趙林拍拍手,笑問,“我沒生氣,消什么氣?”
并不想要,但也不敢扔,祁明遠被迫抱著法棍,換了個問題,“那你原諒我了嗎?”
趙林依舊微微笑著,“我不恨你,原諒什么?”
如此油鹽不進的回答,再看她滿是戲謔的眼神,祁明遠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被騙,又羞又氣,臉色更是一會紅一會白,“你出爾反爾!”
趙林聳肩,“對啊,你能怎樣?”
她不喜歡祁明遠是明擺著的事,借機耍一耍、玩一玩怎么了,開心就好。再說,難得他配合度這么高,讓人不玩都覺得錯失良機。
祁明遠確實不能怎樣,心里有愧,連句諷刺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自己忍著,憤憤不平地抱著法棍離開。走得極慢,姿勢一瘸一拐,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痔瘡犯了。
*
四年時間一晃而過,趙林陸續參加完所有比賽,將自由搏擊領域內分量足夠的金腰帶拿了個遍,有些冠軍甚至蟬聯三次,徹底實現曾經在媒體面前的狂言。
“只要我參見的比賽,冠軍必定是我的。”
隨著她的金腰帶越來越多,國際影響力再次增強,粉絲遍布全球,俱樂部的規模也跟著水漲船高,成為國內首屈一指的職業俱樂部。
這一年,HOT國際比賽如約召開,正在報名環節,趙林本在國外訓練,突然收到蘇晗和葉少虞的婚禮請柬,特意飛回國參見。
兩人共事一年,戀情長跑三年,終于修成正果。
婚禮現場,蘇晗和葉少虞手牽手,笑得幸福,望著彼此的眼神里都是甜蜜。
她們身上的禮服是“重啟工作室”定制,也就是蘇晗自己的服裝品牌,每個環節配備的禮服各有不同,重工且精致,看得不少年輕朋友都很心動。
想來這場婚禮結束,蘇晗的工作室會迎來新一輪爆單。
流程一步步進行,最后兩人站在聚光等下交換戒指,臺下眾人歡笑著鼓掌祝福,大聲呼喊著“親一個,親一個”,好不快樂。
趙林喜歡看這樣的熱鬧,卻不想參與,慢慢后退,站在人群之外,正好看到同樣站在外圍的祁明遠。著裝得體,臉帶笑意,只是眼神過于落寞。
最近幾年,順明集團在他的管理下做大做強,分紅持續增長,不刻意花錢的話,趙林覺得自己倒死都未必花得完。
不過集團規模擴大,工作量也會相應增多,他這頭發怎么還是這么茂盛?
祁明遠本來在緬懷自己的過去,突然感覺到趙林的視線,那目光直直落在自己頭頂,他先是一愣,而后捂住腦袋后退。
若非場合過于隆重,不能破壞自己形象,他甚至想一手捂頭發,一手捂屁股。
自那次道歉無果,他回國后的噩夢就開始升級,之前再恐怖也不過禿頭威脅,現在還有法棍打腚威脅,邊追邊打那種,讓他每每半夜驚醒都覺無語至極!
但夢境不受控,先是美好回憶,后是奪命追擊,四年間斷斷續續,從未停止。所以哪怕許久未見,祁明遠對她的感情卻越來越深刻,簡直是又愛又恨。
趙林不清楚,只覺他此刻的表情和動作略顯滑稽,甚至暗暗思索,這家伙怎么知道她想薅頭發看看是不是假發套?
*
沒能親手驗證真假,婚禮結束她就飛回A國參加比賽,卻被王磊告知不用。
趙林很困惑,“為什么?”
拿出一張比賽舉辦方發來的榮譽專家邀請函,王磊苦笑,“你太強,下面那批選手打不過你,覺得沒有出頭之日,就聯合推舉你成為榮譽教練和評委,官方已經通過。”
“所以你現在可以當評委,可以打分,可以決定選手合約,但就是不能參加比賽。”
接過邀請函,看完上面內容,趙林挑眉,“這待遇還不錯。”
王磊點頭,又從身后拿出幾張邀請函,“別家比賽還沒開始籌備,但覺得這方法不錯,所以都給你提高身份,你以后怕是沒比賽能參加了。”
這倒是沒想到,趙林有些無語,“這屆選手怎么這么慫?”
王磊倒是能理解,回道:“四年時間,幾百場比賽,從無敗績,也夠她們認清現實,知道自己和你之間的實力差距,不慫不行。”
畢竟沒人參與比賽是為爭取第二名,趙林這種絕對強者,相當于永遠無法打敗的對手,實在太打擊其他選手的比賽積極性以及參與熱情。
官方也是權衡利,才會發送邀請函,給的待遇都不差,往常這種機會不是十年老選手都不可能有,但趙林實力夠強,才能在短短時間內被其他選手送上去。
看趙林翻閱一張張邀請函,王磊詢問,“你還想比賽嗎?”
如果不想,他就沒什么用處,可以回國在俱樂部任職,帶帶新人。或者國家有需要,他也可以應聘國家單位的教練,都可以。
因為帶出趙林這樣優秀的國際選手,現在他的職業選擇范圍很大,不需要擔心。
趙林自然知道他的想法,仔細翻閱過邀請函之后,回道:“我多吃點,體重應該能往上走走,參加其他重量級的比賽。”
這倒是王磊沒想過的,畢竟自由搏擊這種東西,不同量級就是完全不同的比賽選手,趙林在目前級別無敵,不代表在其他級別也無敵。
當然,按趙林私下訓練的成果來看,就是其他重量級,估計也沒有人能戰勝她。
但其他選手和官方不知道,更換重量級后,比賽對手都將是全新的對手。他記得趙林最強新人王,以及媒體賦予的同級無敵稱號,在其他重量級的選手中沒少被諷刺。
畢竟從沒真正站在一個擂臺上比斗,誰也不想承認自己差勁。
若趙林增重,參加高一級別的比賽,這些自以為是的家伙大概率會很高興。甚至覺得她狂妄至極,不識好歹,竟敢挑釁自己,一定要在之后的比賽里給她點顏色瞧瞧。
選手都是這樣的心理,官方也樂得繼續,畢竟趙林人氣旺,她選擇換賽道,就是新的招攬觀眾的噱頭,怎么能錯過呢?
所以當趙林收下邀請函,但比賽照常參加,只是量級不同時,官方予以通過,并主動花費高昂宣傳費進行推廣。
沒人知道,正是從這次開始,趙林開啟她橫掃所有量級金腰帶的職業新道路,真正成為后來讓所有選手都懼怕的“大魔王”。
第105章 第 105 章
這輩子吃得好, 玩得好,過得很舒心,最后壽終正寢, 也沒病沒災,純粹的老死。
上一刻,趙林還在冬日的院子里瞇眼曬太陽,下一刻,藍天白云和鳥語花香全部消失,只剩白茫茫一片的系統空間, 多少有些敗興。
愜意的笑容收斂, 她看向飄在半空的系統, 還是擬態乒乓球形象, 圓溜溜光燦燦, 自動彈出此次任務世界的結果。
【任務完成度:SSS】
【任務獎勵:功德+10, 大道喜愛值+1, 天道信任值+1】
【大道喜愛值:2/10(可升級), 天道信任值:2/10(可升級), 功德:20(可在商城購物時使用)】
看著完美評級的任務結果,趙林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眉眼間全是不屑。
從前她用心完成任務, 兢兢業業按照系統要求走,最好也不過得到S評級。現在她隨心隨性, 只想快樂度過自己最后的生活,倒是得到SSS完美評級,真可笑。
明顯感覺到宿主正在走向失控, 系統不敢靠近,只遠遠觀察。看到她嘴角的笑容, 更是沒來由的恐慌,不想繼續和她呆在同一個空間。
這次趙林在任務世界完成任務,它則在躲在空間認真研讀《宿主指導手冊》,壓根沒管任務進度,但認真研讀幾十年,也才看完十分之一不到。
這內容,實在是太長了,規則和案例都長,最后還要附上一句,【情況不同,具體對策不同,系統要靈活變通。】
他大爺的,就沒有完全一致的案例可以參考,不是這邊不對,就是那里不同,系統看得腦子繞成毛線團,也不知道該怎么處理趙林目前的情況,只能先避其鋒芒。
這般想著,系統調出任務界面,準備送她前往下一個任務世界,卻發現界面雖然還在,任務也在實時向上滾動,自己卻沒有選擇權。
【請注意,你已經失去選擇權,請勿多次觸碰,違者將有懲罰。】
系統不信邪,連連點擊,第四次就被電擊直擊靈魂,忍不住發出痛呼,【啊!好疼!】
在任務世界待太久,趙林都快忘記自己有懲罰權,聽系統叫喚才想起來。
嘴角笑意變大,她調出懲罰界面,看著【電擊懲罰】按鈕,毫不猶豫地按下去。
點擊一次后,按鈕描述出現變化,【二級電擊懲罰】。原來是按壓升級,趙林笑容明媚,手指連續按壓,從無間斷,速度快到出現殘影。
被懲罰,系統心有余悸,不敢再選擇任務。
可惜電擊只消停幾秒,隨后重新出現,且疼痛程度明顯增加,讓它無法思考,只能痛叫出聲,像個無頭蒼蠅般滿空間亂飛。
看系統渾身冒著噼里啪啦的電光,趙林手指不停,保持快速連擊狀態,喃喃道:“若空間是黑色就好了,這東西還能勉強當個煙花看。”
話音剛落,純白無垠的空間瞬間變黑,唯有系統像閃爍的螢火蟲在空間亂竄。因為飛行速度太快,電光劃過后留下長長的光暈,像流星,也像煙花墜落的瞬間,還挺好看。
趙林重新躺下,聽著系統“動聽的歌喉”,欣賞著系統“優美的舞姿”,心情甚是愉悅。
空間無歲月,不知過去多久,系統飛不動,只能癱在地上抽搐,還不斷冒著青煙,連聲音都只剩下無意識的哼唧,趙林才停下。
“好玩嗎?”
系統已經沒勁,聲音很虛弱,【是你?怎么會是你?】
看它動也動不了,卻還在質疑,趙林又按下【電擊懲罰】,系統渾身一哆嗦,并不敢再說話,只能自己在心里嗚嗚咽咽地哭,好慘啊,它怎么會這么慘,竟然被宿主反殺。
并不管它心中怎么想,趙林抬手捏起,把它當橡皮泥,揉圓搓扁,捏來捏去,疼得系統再次開始哼唧。
【啊,好痛,別捏了!嗚嗚嗚!別捏了!】
和她曾經承受的痛苦來說,這點東西根本不算什么,趙林才不管它的哀嚎,一邊玩著,還時不時電擊兩下,看它電光四射的樣子。
如此被欺負,系統也沒將她送入新的任務世界,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如此猜測,趙林打開面板,果然看到新的界面,【任務選擇】。
有點類似群聊,有人發任務,有人搶任務,搶到的任務顏色會變淡,趙林看著這些聊天名稱,【0962古早世界天道】,【62174霸總世界天道】,【……】
看來她最開始的猜測沒錯,發布任務的并不是原主,而是原主所在世界的天道,所以才會出現任務描述和原主本身愿望不符的情況。
所以按任務描述做任務,只是保證最低程度的完成,而不按照任務描述做任務,只要原主和世界天道滿意,同樣能完成,且評價有可能更好。
還真是,出人意料。
不過都無所謂,就算了解到之前不知道的隱秘,趙林也沒興趣分析。她說退休,就是真的退休,不管任務怎么變,她只要自己開心。
*
沒有系統強制選擇,趙林等休息完全,身心都感到無聊,才打開【任務選擇】界面,此時沒被接受的任務僅剩一個,發布于【4183古言世界天道】。
選擇任務,趙林沒得到任何系統提示,眼睛一閉一整就是新世界,腦海中屬于原主的記憶也沒存在系統面板,而是直接出現在腦海,猶如死前走馬燈般快速回放。
原主名趙林,皇后所出,是當今圣上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便備受寵愛,封長明公主,食邑五百戶,還是極為富庶的之地。
自她之后,包括皇后在內,各妃嬪陸續生下兩子三女,全都夭折,唯原主健健康康,還非常皮實,每天四處跑跳,讓人看著就安心。
原主六歲那年,后宮仍舊只有她一個孩子,本來皇帝正值壯年,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繼續生就是,總有能活下來的。
但冬季嚴寒,皇帝感染風寒后,身體開始衰弱,與子嗣一事漸漸力不從心。
不想將趙家基業拱手相讓,尤其是讓給那些好吃懶做的皇室宗親,皇帝開始把原主接到身邊親自教養,一應規格都按太子的章程來辦,決議將她培養成為下一代繼承人。
原主雖不聰慧,但勝在吃苦好學,無論教什么都能耐得住性子認真學習,且常年如一日地刻苦,皇帝看在眼里,自然更加喜歡。
隨著原主的年齡不斷增長,她開始顯露出武學上的天賦,不僅力氣越來越大,教授的功夫也總能舉一反三,九歲時便能將二十四斤的長戟舞得虎虎生威。
皇帝倍感欣慰,為此特意將閑賦在家的老將軍請來,教授她兵法。隨著時間推移,原主文武兼備,漸漸成為合格的儲君。
未免她登位受阻,皇帝細心鋪路,從最開始便將不少文臣武將的二代三代召進宮,從小和原主一起學習,一起練武,都是為日后的領導班子做準備。
朝臣起初也有異議,但皇帝就是皇帝,你們可以反對,他也可以不聽,實在不行就殺一批、打一批、扶一批,反對聲自然而然會消下去,事情也就順理成章地進行著。
雖有太醫費心調養,皇帝的身體依舊每況日下,他知道時日無多,慢慢將權利下放,不出意外,原主會在十二歲時成為太子,然后監國,最后登基為帝。
但不出意外的話,出了意外。原主十一歲半時,皇后有孕,十二歲剛過沒幾月,嫡長子趙乾出生。
雖是嫡長子,雖然名正言順,但孩子年幼,能否長大尚不可知,所以皇帝欣喜,卻沒有停止自己為原主安排的動作,只是和從前略有不同,教導時也會多說幾句。
原主慢慢知道,她是女子,本不能為帝,只是父皇無子,這好事才會輪到自己頭上。
無論是父皇、母后,還是太師、太傅,所有人都在潛移默化地告訴她,若趙乾日后能順利長大,那皇位必定是他的,她不能生出二心。
原主很困惑,若是不能,為何要給她機會,若是能,又為何讓她謹守本分。
將好東西掉在她面前,卻讓她忍著讓著,千萬不能偷吃,真得很殘忍。
從十二歲到十七歲,原主依舊不停學習,不停磨煉,幾次被派去江南等地查案,殺掉不少貪官,替朝廷收回許多貪污贓款,充盈國庫。
慢慢的,她從太子變成太子的一把刀,是老皇帝為兒子準備的鋒利武器和靠山。
元光三十五年,皇帝已是強弩之末,時日無多,盡力交代和安排好所有事宜,讓原主和李太尉、王司徒同時輔政,彼此牽制,助尚是幼帝的趙乾穩固皇位。
就在如此急急忙忙的時間里,皇帝還不曾忘記給原主賜婚,司空次子蘇云杰,徹底將她綁上趙乾的船。
隨后在元光三十五年冬,那一年趙林十七歲,剛完婚十天,趙乾不過五歲,只會喚著母后撒嬌要抱抱年紀,皇帝駕崩。
天啟一年春,幼帝登基,趙林被封為鎮國長公主,統領南衙十六衛,共十六萬禁軍,拱衛京都安全。
輔政以來,原主兢兢業業,白天練兵熟悉軍營,晚上理政批閱公文,未有一刻懈怠。是公務繁忙,也是內心不甘在隱隱作祟。
她知道現在的位置已經很好,再想往上,沒人支持,包括母親。
可不甘就像春日的一粒種子,生命力極其旺盛,不必多加關注,隨意的雨水澆灌便能生根發芽。
正當她不斷壓抑著蓬勃的野心,勸誡自己現在這樣也挺好的時候,邊關戰事驟起,外族入侵,半月不到連破五城。
滿朝文武嘩然,卻無一人敢應戰,全是固守求和,割地賠償。
第106章 第 106 章
固守無用, 趙林極力主戰,但無人響應。
因為自老將軍受傷卸甲歸田,元光年間的所有對外戰事全部失敗, 那些心高氣傲的武將被打怕,文臣也不再允許這樣的消耗,不僅浪費大量銀錢和物資,還死掉許多人。
所以現在,當原主堅決主站,便得到滿朝文武的反對。
他們既不想破費, 也不想擔責, 只想縮在京都當烏龜, 繼續屈辱地割地賠款, 尋求一時一刻的安穩, 只顧自己茍且偷生!
原主據理力爭, 可惜勢單力薄, 哪怕是曾經交好的二代三代幫忙也無濟于事, 還害得他們回家后被父親責罵上家法, 導致不得不請假在家,養傷幾天后才重新當值。
朝廷一力祝賀,她無能為力, 心中憤懣卻又無處排解,只能去郊外軍營練兵。
這些兵還是趙乾未出生, 皇帝想培養她當太子時,精挑細選出來,陪她從最初的太子十率到現在擴充成北衙禁軍和南衙十六衛, 承擔護衛皇宮和拱衛皇城之責。
自朝廷將大把賠償送出去,南衙和北衙的軍營便開始每天不停地操練, 原主總覺得這樣不是長久之計,猶如抱薪救火,薪不盡,則火不滅。
果不其然,隔壁賠償換得的太平不過一年,一年后外族卷土重來,又是連破五城。
朝廷大臣仍是堅決主和,想派侍者求和,可惜這次對方沒給他們機會,直接殺掉侍者,又用半月再破五城,直逼京都城外。
幼帝年少,只知吃喝睡覺,不知情況危急。百官知道情況緊張,卻只想棄城而逃,與外族劃江而治,盡是酒囊飯袋。
站在京都巍峨的城墻之上,原主看著拖家帶口棄全城百姓于不顧,只想自己逃跑的當朝大官們,只覺諷刺又好笑,當即下令關閉城門。
沒有任何猶豫,她挑出足夠的精兵強將,在外族殺來之前,先將這些逃跑的官員極家眷當街殺死,一個不留,以安全城百姓之心。
而后親自領兵,與城外百米處浴血奮戰,三天滅敵兩萬,敵軍潰敗,原主帶兵追擊,其后半年時間,連破敵軍八萬,奪回十城。
這一戰,她打出威名,打出聲望,再回京城,便是只手遮天的鎮國長公主,哪怕某些人恨不得她死無葬身之地,真正見到時仍要笑臉相迎恭敬行禮。
初次嘗到大權在握的甜頭,原主有些迷戀,有些不可自拔,但面對幼弟孺慕的眼神,母親信賴倚重的神色,她沒讓權欲肆意生長,而是極力控制著,好好做一個輔政長公主。
日后五年,她坐鎮京都,幼帝變少帝,時年十一歲,野心初露,朝臣以為找到靠山,開始暗戳戳地各種找事。
原主軍政一把抓,事情繁多,對這些沒事找事的家伙沒什么耐心,但也知道是少帝在背后試探,所以大多時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有跳得太歡,才會直接殺掉。
就這么斷斷續續地找茬,直到天啟六年深秋,北風呼嘯,百官和少帝開始一唱一和,時不時就在朝堂上表演“還政于君”“三請三讓”的戲碼。
五年的手握大權,原主享受權利的同時也擔下許多責任,不僅看見朝廷腐敗滋生,同樣看見腦滿腸肥的官員們自甘墮落。
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很想宰掉這些家伙,但京都官員間的關系盤根錯節,沒有外族攻城這樣大敵當前的絕妙機會,她沒法大刀闊斧地行事,否則引火上身,只會自取滅亡。
動不了,便只能盡力遏制,拆東墻補西墻,如此循環,不過五年便讓原主身心俱疲,比在生死邊緣打仗那一年還累。
這從上層日漸糜爛的王朝,常常讓她感到無奈,有種“就這樣吧,算了吧”的頹喪。
可作為太子被培養長大,她始終記得父皇的諄諄教導,要擔起皇家責任,要努力治國平天下,讓百姓安居樂業。
困守在京都這個中央執政圈,原主始終找不到答案,她很清楚如果只是像現在這樣支撐下去,早晚會有崩盤的一天,或早或晚而已。
既然少帝想掌權,那就給他,她正好自請去邊關,看看底層到底是什么模樣。
不過走得太輕松太隨意,這幫家伙只會吃虧,說不定還會使絆子。所以去邊關前,她順手滅掉一批貪官,抄沒大批家產,沒沖入國庫,而是直接置換成糧草帶去邊關。
她很清楚,一旦自己離開中央,那以后的糧草想按時抵達邊關就不會容易。
正好冬季即將來臨,外族因物資匱乏蠢蠢欲動,朝臣見她殺人泄憤,還帶著大批物資,就沒為難,幾乎是敲鑼打鼓地送她離開。
去邊關并非只為駐守,原主抵當天,留下足夠士兵留守原地,抵御隨時來犯的敵人,然后連夜帶兵包圍附近城池的俯衙,逼迫府尹當間諜,拿到當地實權。
在京都執政需要顧忌的人和事太多,她從未放開手腳,現在不同,她有兵有權,就是邊關的土皇帝,可以說一不二。
實權掌握在自己手里,原主提拔新人,審核舊人,一切都看自己的想法來,所有政令頒布即實行,還會不定期派人抽查,看落實情況。
因管理嚴苛,上行下效,不過兩年時間,邊關四城的風氣為之一清,百姓家家有余糧,對原主更是感恩戴德,甚至有人偷偷在家里立長生牌位,每天祭拜以求她長命百歲。
因管理得當,邊關糧草豐盈,再加上最初帶來的存糧,完全夠自負盈虧,所以哪怕中央調撥糧草幾乎次次缺斤少兩還常常延遲,邊關守軍卻再未有過缺衣少食,挨餓受凍。
不過現狀越來越好,已經叛變的府尹依舊寫著哭窮的折子,每天都是要糧草。
第三年秋,也是天啟第九年,太后五十大壽,原主準備好禮物送回京都,卻被皇帝征召回京,說是太后許久未見,甚是想念。
想著邊關穩固,執政理念得到落實,她也有機會離開,便想回京都看看。
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在邊關日久,怕小皇帝多心有詐,還是秘密調兵兩萬回京,一萬五屯兵在附近的縣城外以防不測,五千隨她回京都,其中四千五在京郊扎營,五百隨她入城暫住公主府。
壽宴開始前,一切風平浪靜,太后與皇帝努力扮演溫情脈脈,直到壽宴過去,原主收拾東西準備返回邊關,卻在出發前被收押下獄,原因是通敵叛國意圖謀反。
這名頭扣得實在太過荒唐,也沒拿出證據,就連抓捕之人也是原主舊友——南衙十六衛的左驍衛大將軍楊武淵。
她以為這只是拙劣的構陷,想讓她吃點苦頭,但無大礙。所以雖有疑慮,還是跟著楊將軍進入御史臺獄,全程沒受到任何不公對待,所有人都恭恭敬敬。
離開前,楊武淵還小聲同她道:“長公主且安心,那起子小人根本拿不出證據,不過空穴來風,明日早朝我們必將那些蠢貨打下去,親自接你出去。”
一句我們,說明南衙十六衛當中歸屬原主的人還在,并未投效小皇帝或他人。
這兩年,她人雖在邊關,但對京都的消息不是一無所知,起碼小皇帝的執政之路并非一帆風順,那些老家伙的指指點點從未停止,雙方的較量更是如火如荼。
正因如此,她沒有任何防備,在牢頭送來晚飯時照常進食,卻在一刻鐘后感到不對勁,灼心蝕骨的痛從五臟六腑涌現,她沒忍住連吐幾口鮮血,濺在地上是紅中透黑的濃烈。
原想著會有審問,會有朝堂對峙,也可能會有囚禁和扣押,卻沒想過這些家伙能卑鄙到如此境地,全然不給她開口機會,直接在飯里下毒,想要死無對證。
這里面都有誰的手筆呢?
小皇帝?母后?百官?那北衙禁軍和南衙十六衛呢,他們還忠心與否?
抓著心口的衣服,她痛得蜷縮在地上,沒忍住大笑起來。到底是她顧忌太多,不夠狠也不夠決絕,才會給少帝成長起來,聯合百官反殺的機會。
是她錯了,權利之上,哪有親情,哪有羈絆!笑著笑著她又開始吐血,邊笑邊吐,根本停不下來。
鮮血在地面快速蔓延,大片大片的紅透著詭異的糜爛,看得對面牢房之人心驚膽戰,忍不住大喊,“快來人啊,張牢頭快來,長公主吐血了!”
癱倒在地上,原主無力反抗,任由毒藥侵蝕生命,眼角都是悔恨的血淚,若可以,她要直接宰了趙乾,宰了那些貪污受賄的朝臣,讓他們知道什么叫暴君!
女子又如何,她有兵有糧,只要殺掉皇室宗親,殺趙乾,自己就是唯一的皇帝!
濃重的不甘啃食這僅有的意思,趙林便是在這時穿來,感受到體內奔涌的鮮血和撕裂的慘痛,第一時間抬手在幾處緊要位置點穴,然后站起來半彎著腰逼自己吐出晚飯。
當腹中空空,她又擼起衣袖和褲腳,拔下束發的簪子,在手臂和小腿上連戳幾個洞,再用手指按壓固定穴位往兩側游走,將黑色毒血一點點逼出來。
等所有事情做完,毒素也清空大半,僅剩的那點靠原主超強的身體素質也能恢復。
后退幾步,趙林靠著墻壁大口喘息,手腳全是血淋淋的洞,衣衫也被鮮血浸濕,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難受得緊。
隔壁牢房內,沈言澈還在大聲呼救,被驚動的張牢頭過來查看,看到滿地鮮血,以及趙林身上血涔涔的衣服,嚇得呆住,“這這這,長公主,這是怎么回事?”
第107章 第 107 章
目睹趙林自救全過程, 也聽到她的自嘲和笑聲,沈言澈深知這是場見不得光的陰謀,不做任何解釋, 直接怒斥牢頭。
“現在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嗎?你看不到長公主身受重傷,命不久矣,若是在這里出事,你有幾顆腦袋陪,還不快滾去找大夫,真是愚蠢至極!”
“對對對。”
連連點頭, 牢頭被這話點醒, 連忙轉身去找大夫, 急促的腳步聲迅速走遠, 其中還有碰撞和誒呦的痛呼聲, 可見其驚慌程度。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不過是連品級都沒有的御史臺小吏, 長公主若在自己看守期間出事, 不管背后主謀到底是誰, 他都難逃一死。
為了活,他得加快速度,趕緊把城內最好的大夫請過來!
只是靠墻休息, 并不是即刻要死,趙林看著牢頭離開時的慌亂, 就知毒藥與他無關。
再想楊武淵離開時神態和語氣,大概率也不知情,只是被臨時調來處理這件事, 好麻痹原主戒心,以結果來看, 這主意出得不錯。
不過楊武淵沒有叛變,那南衙十六衛就還在掌控中,只是頂頭大哥忠心耿耿,下面的小弟卻未必沒有異心。
細細思索之后的計劃,趙林沒說話,也沒管對面的人。
沈言澈看牢頭離開,臉上憤怒一掃而空,雙手扒著圍欄,緊張道:“長公主,傷勢可好,獄內晚上只有這一個牢頭看守,其他人都在小室吃酒打馬吊,您要離開的話最好趁現在。”
抬頭看他,眉清目秀,眼神清亮,看起來二十歲左右,但原主不曾見過,“你是何人?”
起身行禮,沈言澈恭敬道:“回公主,小人姓沈,名言澈,字子游,是天啟二年進士。”
“天啟二年?”
僵硬活動手腳,趙林回憶天啟二年的科舉,那是原主輔政期間唯一一次科舉,選舉出不少寒門子弟擴充朝廷人手。
那時朝廷許多官員都對原主不滿,尤其對她當街斬殺朝廷命官及家眷不滿,卻又怕她手握重兵,敢怒不敢言,只能在其他小事上找麻煩。
比如朝臣死后空出的官位,雖然大家都很垂涎,很想安排自己人上去,但為了讓原主難堪就一直空著,詢問原因就是人手不足,或者能力不夠,總之無能為力。
導致朝廷本就遲緩的辦事效率更加緩慢,許多要緊事都被耽誤。
他們以為原主會認錯,會低頭求他們,卻不想原主大手一揮,直接開恩科,重選人才。
早對世家把持朝政的現狀極為反感,現在剛好,一舉兩得。原因也是現成的,朝廷人手不足,能力不夠。
自己的借口被甩回來堵嘴,朝臣無法辯駁,只能捏著鼻子讓自家孩子下場。
后來由于某些不可言說的客觀原因,科舉結果的前排幾乎被勛貴子弟包攬,但因原主殺掉不少,也有余地讓寒門子弟上榜,為朝廷輸送新鮮血液。
再看眼前的沈言澈,雖長相俊秀,但衣著樸素,全身上下除腰間掛著香囊,什么名貴配飾都沒有,想來是荷包空空,家世平平。
趙林問道:“如今什么官職,緣何扣押在此?”
“原是從九品國子監錄事,因監察失責被關押在此。”
“從九品,監察失責?”芝麻大的官,屁大點事,趙林蹙眉,“這里可是御史臺獄。”
沈言澈笑笑,“長公主有所不知,自您兩年前離開京都,御史臺漸漸演變成那些人的后花園,想來便來,想走邊走,無關罪責輕重,只看身份高低。”
以原主回京后看到的諸多事情,這話說得不假,某些人真是把自己捧得太高。
身體恢復得差不多,趙林走到牢房門口,徒手掰斷門鎖,推開牢門,輕松走出去。
沈言澈眼神一亮,他就知道長公主力能扛鼎,這牢房怎么可能關得住,無非是她自己不想出去,“長公主,不知可否帶上小人?”
停下腳步,趙林回頭看他,“哦,你有什么用處,我為何要帶上你?”
雙手握緊圍欄,沈言澈心間狂跳,聲音卻越發穩重,“我知道那些廢物二代在哪,也知道宵禁之后不在家的官員在哪,還知道南衙十六衛誰人已經叛變。”
在京都做官,沒靠山就是寸步難行,他雖有凌云之志、治世之才,卻不想投靠那些腐朽的門庭,故而一直游離在圈子外,小心搜集各方信息,就為有朝一日見到長公主或能有用。
趙林靜靜看著他,輕易從那雙清澈的眼眸里看到尊敬,以及迫切想被認可的緊張。
走回去,徒手掰斷門鎖,她道:“從現在起,除了死,你只能呆在我的船上。”
沈言澈不傻,相反他很聰明,一聽這話就猜到什么,連忙跟在趙林身后,看左右無人,輕聲道:“長公主可準備充足?”
這人腦子轉得挺快,趙林道:“你覺得呢?”
想想今晚看到的事情,沈言澈眉心微蹙,“我相信您。”
趙林輕笑,“就京都這群酒囊飯袋,我便是不準備,也能輕易碾死。”
沈言澈眨眨眼,沒做回答,而是裝作無所事事地望著兩側牢房,自言自語道:“誒,這新年快到,連犯人都能過節,不過兩天時間,牢房里是越來越冷清了。”
趙林眼眸微瞇,這話是在提醒,獄內犯人是原主被扣押前特意放走,代表御史大夫早有準備,所以原主被毒殺的陰謀中對方必定參與,或許位置還不小。
看著沿途空蕩蕩的牢房,她道:“你呢,為什么不回家過年?”
沈言澈坦誠道:“我好不容易把自己弄進來,不想出去。”
特意把自己弄進來,趙林仔細想想,很快明白過來,“躲災?”
沈言澈笑著恭維,“長公主英明。”
“看你的身份應當沒什么錢財,消息從哪來的?”
“這兒。”抬手指指腦子,沈言澈也不賣關子,繼續道:“最近國子監那群招貓逗狗的紈绔子弟甚為乖巧,天天按時來去,一看就被家中長輩提醒過。”
“若是單獨幾個倒不奇怪,但全部如此,想來是有大事即將發生,他們在提前避嫌。我無權無勢,未免被卷入其中要了小命,便來此躲清凈。”
卻沒想到會看見長公主,還見證一場謀殺,真真叫人膽戰心驚。
御史臺占地廣闊,徒步走出去需要時間,趙林不算太著急,一步一步走得極穩。從沈言澈的言談舉止知道他有真本事,便開始詢問正事,例如南衙十六衛的叛徒是誰。
*
御史臺俯衙的大門前,寬闊的青磚路上,林霆帶領五百士兵,直面阻攔的小吏,眼中滿是憤懣,大聲叫囂著,“趕緊放出鎮國將軍,不然就殺掉你們!”
小吏們攔在前方,內心叫苦不迭,這事他們哪里做得了主,只能向上通報,祈求御史大夫快點出現。
剛批完宵禁條子,命人趕快前往御史府送信,主簿整理好官袍走出來,看到劍拔弩張的林霄和眾士兵,臉上堆滿笑意。
“林小將軍莫沖動,長公主雖在獄中,但一切安好,并未被虧待,您若擔心,不妨下來和我進去看看,好過在這里吹冷風不是?”
回京前被將軍囑咐過,林霄也知道自己不聰明,一槍抵在對方眉心,冷嗤道:“休要與我多話,趕緊把將軍送出來,否則別怪我踏著你們的鮮血闖進去。”
看著鋒利的紅纓槍,主簿咽了咽口水,默默后退,小心賠笑道:“小將軍,并非我等刻意為難,實是無能為力!”
打馬向前,紅纓槍依舊對準主簿眉心,林霄臉上滿是怒容,“放狗屁,你們關的人,放開便是,又有何難,分明就是欺負我從邊關而來,不懂規矩!”
“說,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看我家將軍在獄中受苦。”
感受著貼心眉心的紅纓槍,主簿渾身的雞皮疙瘩瞬間起立,額上全是冷汗,生怕對方一個不小心,自己就要血濺當場,橫死街頭。
緩慢后退,避免被誤傷,主簿好言相勸,“小將軍莫惱,長公主是被左驍衛帶來,還是陛下口諭,特事特辦,我們只是奉命辦事,不敢違逆。”
林霄冷哼一聲收回紅纓槍,若非知道是左驍衛帶人,將軍又是主動離開,雙方并未發生沖突,他早就帶著士兵闖進去御史臺,哪里會在門口打嘴炮。
不過是看時間已晚,將軍還沒消息,所以過來查探,順便見上一面,詢問之后怎么做。
主簿看他消氣,知道這話管用,再接再厲,始終圍繞皇帝說事,力求讓他放下戒備。
不過這家伙太執拗,壓根不愿意獨自進御史臺,只愿和士兵同進同出。要么一起進,要么一起等。
可五百甲胄齊全的士兵,不管是一起進去,還是在門外,只要雙方見面,那和直接放人也沒有區別。
主簿猶豫著,不知怎么辦才好,既不能帶長公主出來,也不能和林霄發生沖突,正左右為難,就見御史大夫的專屬馬車終于趕到。
“林小將軍快看,我們大人到了。”
本來在家和小輩下棋聊天,順便提點幾句朝政,結果門房突然來報,御史臺被林將軍帶兵包圍,還威脅若不交出長公主,就讓御史臺的人血濺三尺。
被這消息驚出一身冷汗,而后便是勃然大怒,御史大夫立刻出發,下車后就看到主簿陪著笑臉,而林霄始終坐在馬背上,還滿臉不耐煩。
幾步沖上前,御史大夫拉住主簿,直指林霄的鼻子大罵,“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包圍我御史臺,便是你主子長公主親臨,也要給我三份薄面!”
能主事的人終于出現,林霄也不墨跡,舉起紅纓槍,刷得一下對準御史大夫喉間,面色平靜道:“我來帶將軍走,速速放人。”
被這話氣笑,御史大夫壓根不怕喉間威脅,冷笑道:“陛下口諭,長公主一案交由御史臺審理,半月內查明真相,在此期間,誰也別想把人帶走。”
“還有,京都內禁止豢養私兵,你們現在包圍御史臺,是想犯上作亂嗎?”
這問題不難,林霄隨機應變,“我們不是兵,是將軍的面首,這次前來御史臺不為別的,就想看看將軍是否安好,你且在前面帶路,我們進去瞧上一眼就走。”
他這御史臺都沒有五百守衛,放他們進去,豈不是引狼入室。
再說現在進去能看什么,看長公主七竅流血的尸體嗎?那他還要不要活,怕不是得被林霄當場分尸,以告慰長公主在天之靈。
第108章 第 108 章
不可能放他們進去, 御史大夫忍著怒氣,見機靈的下屬搬來凳子放在臺階之上,施施然走過去坐下。
“御史臺有明文規定, 探視親屬只能一人,時間最多一刻鐘,且不能佩戴兵器。你若真想見長公主,那便放下武器,我自會命人送你去見長公主。”
若長公主走得慢些,說不定這兩人還能在黃泉路上遇見, 也好作伴。至于門口的士兵, 沒有將軍, 他們不過無頭蒼蠅, 不足為慮。
林霄聽聞此言, 不知道他心中的彎彎繞繞和陰謀詭計, 只知行軍打仗, 將軍不能冒險, 要先讓斥候打探前方情況。
抬手一指, 他道:“小李,你進去看看。”
“是,將軍。”
小李二話不說放下手中長刀, 小碎步跑到御史大夫面前,等候差遣。御史大夫看看殷勤的小李, 再看看馬背上的林霄,皺眉道:“他不行。”
林霄不解,“為何?”
御史大夫嗤笑, “我與你行方便,既是給長公主面子, 也是給你作為將軍的面子,這種上不了臺面的卒子算什么,也配讓我御史臺破例放行?不知所謂!”
握緊紅纓槍,林霄眼神冒火,“他已經放下長刀,如何算破例,分明是你出爾反爾!”
御史大夫不為所動,冷冷道:“我按規矩辦事,行得正,坐得端,無愧于心,你莫要在此胡攪蠻纏,顛倒是非。”
紅纓槍橫掃,一片小吏連忙躲閃避開,林霄怒道:“放狗屁,你分明是想將騙我進去,和將軍一網打盡,是也不是!”
按住椅子扶手,御史大夫看他暴怒,厲聲呵斥,“這里是京都,不是邊關,不容你這般肆意妄為。我已通知金吾衛,他們不時便會趕到,你想替公主府和他們起沖突嗎?”
“你想置長公主于何地,想讓她與陛下離心,受百姓唾罵嗎?”
兩人怒目而視,誰也不讓誰,卻都不敢輕舉妄動。
御史大夫怕林霄這種莽夫真得不顧后果,自己絕對要倒霉,而林霄是怕自己做事讓將軍為難,無法順利離開京都。
躊躇半晌,林霄到底沒讓士兵沖進去,而是無所顧忌地謾罵,語句粗俗不堪,將御史大夫祖宗十八代全部包含在內,氣得對方臉色青白,也不管什么身份,同樣大聲回罵。
就這樣,一個文雅,一個粗俗,在深夜的大路邊喋喋不休,引得御史臺所有在職人員全部圍到門口看熱鬧,有人還掏出小捧瓜子彼此分享,美滋滋地磕著。
不是外面情況,御史臺內,趙林和沈言澈邊走邊聊,一路暢通無阻,哪怕離開牢獄走到露天院子,也沒看見任何人。
夜色下,御史臺顯得格外寂靜,沈言澈詫異道:“今天的人未免太少。”
視線略過拐角的掃把,趙林腳步不停,說道:“無妨,與我們有益。”
臨近門口,風送來謾罵的污言穢語,再往前,烏泱泱的人群躲在大門后,密密麻麻,將沿途的小路堵得嚴嚴實實。
趙林瞥了眼沈言澈,對方很上道,立刻跑上前處理。
難得御史大夫被罵,小吏聽得正起勁,肩膀突然被拍,不耐煩地回頭,看沈言澈面生便要說上幾句,就看他錯開身子讓出后面站著的趙林,“這是長公主殿下。”
噤聲低頭,小吏默默后退。
今晚楊將軍送人進來,離開前挨個問候過,讓他們老實點,不能怠慢長公主。大家都記在心上,所以晚飯都是特意去醉仙樓訂購,就為長公主能吃得滿意。
沈言澈辦事效率高,門邊障礙一個個懂事退開,讓出條小路,趙林順利走到門外。
坐得高看得遠,林霄最先發現趙林,高興地揮手,“將軍!”
御史大夫見他如此,不屑嘲諷,“怎么,辯不過就胡言亂語,真是丟人!”
小吏們對上層決定不知情,只知道長公主不能得罪,所以全部安靜站在后方,圖留一個尚不知情的御史大夫坐在椅子上洋洋得意。
走到御史大夫身后,趙林抬手按住他肩膀,平靜道:“多謝招待。”
感受著肩膀上的力量,御史大夫僵硬地轉動脖子,果然看見趙林完好無損地站著,臉上是得體的淺笑,卻比地獄惡鬼更恐怖。
心臟狂跳,他莫名想到七年前那場單方面的屠殺,長公主也是這么笑著,然后從街頭殺到街尾,殺得血流成河,殺得主和派貴官員全部鬼縮在家不敢出門。
下意識想跑,卻被肩上重量死死按在椅子上,御史大夫冷汗岑岑,只當聽不出話外音,努力笑道:“長公主怎么出來了,可是里面有人怠慢?”
“非也,是招待太好,我才特意出來道謝。”
面不改色,趙林抬手示意,站在旁邊等候的士兵立刻抬頭,“將軍,有何吩咐?”
單手按著御史大夫的肩膀,趙林道:“打斷他的腿,然后捆起來綁在戰馬后面,就像對待邊關入侵的蠻夷一樣。”
御史大夫聞言抖如篩糠,大聲喝道:“長公主,我是朝廷的三品大員,你不能如此對用私刑,這是傷害朝廷命官,按律當斬首示眾!”
趙林并不搭理,士兵也只當沒聽見,在邊關生活到現在,他對這活很熟。
抽出長刀,對準御史大夫的雙腿連坎五刀斷其筋,再用刀背砸在傷處,力透皮肉碎其骨。這樣兩個簡單步驟下來,雙腿會徹底廢棄,拖在馬后還能留下血痕。
生于權貴鼎盛之家,御史大夫自出生起便備受寵愛,從未受過如此傷害,當場便痛得涕淚橫流,面容扭曲,大罵道:“你倒行逆施,殘殺忠良,罪該萬死!”
從馬背跳下來,林霄激動地跑上前來,聞言就要回嘴,卻見趙林的衣服被血色浸透,緊張問道:“將軍,這是怎么回事。”
“小事,之后再說。”
士兵處理完腿,擦干凈刀收起來,抬手摸向腰間,準備把御史大夫捆綁結實,卻什么都沒摸到,如實道:“將軍,此次出門沒帶繩子。”
林霄抬眼掃過,往前快走幾步,舉槍對準隱在人群后轉身想偷溜的主簿,槍尖抵住對方脆弱的后頸,一滴滴鮮紅的血珠緩慢低落。
“你,派人去把繩子拿來,不然現在就宰了你。”
感受到后頸的刺痛,主簿不敢拒絕,立刻派人去拿繩子。御史大夫的腿說斷就斷,他的性命又有什么緊要,還是聽話為好。
御史大夫見他如此膽小怕事,怒從心起,“狗東西,本官養你有什么用!還有你們,一圈廢物,為何不來救本官!”
所有人低著腦袋一言不發,盡量縮小存在感,只當御史大夫在罵空氣。他們不傻,這種時候和長公主對著干,那就是純粹的找死。
見他們一個個鵪鶉似的,屁話不敢說,御史大夫更加氣憤,正準備開口繼續罵,就見金吾衛姍姍來遲,領頭的楚平樂將軍更是器宇軒昂,一片正氣。
“楚將軍別過來,快抓住長公主,她是亂臣賊子,準備起兵謀反!”
長公主被捕在內部并非秘密,作為南衙十六衛之一的將軍,楚平樂很清楚逮捕原因到底多么荒謬,完全是莫須有的栽贓嫁禍。
若非今夜當值,他定要去楊將軍家里赴約,商討如何替長公主謀劃。因此聽到御史大夫的話,只覺是空口污蔑,大步走上前嗤道:“沒有證據的事情,御史大人休要亂說。”
看到走到跟前,御史大夫忍痛說道:“你看清楚周圍的士兵,再看看我的腿!”
目不斜視,楚平樂道:“大人有傷在身,還是盡快回家醫治為好,與我說這些無用。”
金吾衛不是保皇黨嗎?如今為何幫著長公主,御史大夫氣得咬牙,質問道:“楚將軍,你可知自己在說什么?”
無視對方,楚平樂對趙林行禮,“卑職參見長公主,公主萬安。”
楚平樂不在沈言澈說的叛軍名單,此刻的言行舉止也是佐證,趙林道,“將軍免禮,此次過來所為何事?”
“接到通知,說有幾百暴民圍攻御史臺,沖突嚴重,所以帶人過來處理。不過現在看來都是誤會,我這就回去稟報。”
痛和怒交織,御史大人被這話氣到頭腦發脹,罵道:“誤會你爹呢!眼睛長著沒用可以挖出來下酒,沒看到我雙腿受傷,沒看到五百士兵甲胄齊全嗎?”
不想再聽他多嘴,趙林捏住他下巴輕輕一掰,直接卸掉。
楚平樂見此眼眸閃了閃,心情激動,“公主,您想好了,準備怎么做?”
這家伙也很機靈,趙林點頭,吩咐道:“你帶兵圍住內城所有出口,動作隱秘些,別驚動任何人,我今晚要將他們一網打盡。”
內城,本朝達官顯貴的府邸所在,有專門守衛,與貧民百姓的外城隔開。
仔細想想,趙林將沈言澈介紹給他,“子游,我留在京都的密探,他會告訴你南衙十六衛中誰的兵可以參與,誰的兵不可以。”
對趙林給的身份欣然接受,沈言澈和楚平樂領命告辭。
此時繩子拿回來,主簿立刻恭敬奉上,士兵拿到后便開始捆綁,沒一會就將御史大夫以拖拽形式綁在馬匹后面。
翻身上馬,趙林看著御史臺門口的鵪鶉們,說道:“全部綁起來,違逆者殺掉。”
主簿已經從幾人的對話中猜測到些許事情,知道接下來的內城中會有惡戰,此刻被困起來反倒是好事,省得被牽連。
連忙派人準備好足夠的繩子,親自交到士兵手中,所有人安靜如雞,沒有反抗,乖乖被困住手腳后串成一串扔在御史臺門后。
等待過程中,趙林掏出原主令牌,鄭重交給林霄,“出示令牌,守城之兵不會攔你。”
有些事雖然從沒說出口,但大家心中都有數,此刻不必直白地講清楚,只要一個眼神,一句交代,就知道背后的真實意圖。
林霄收下令牌,認真道:“將軍放心,我肯定把事情辦好。”
趙林點頭,“我相信你,去吧。”
調轉馬頭,揚起馬鞭,林霄與夜色中疾馳而去。
御史大夫聽著遠去的馬蹄聲,表情從震驚專為驚恐,圍內城,出城門,長公主這是準備做什么?還想再來一次當街殺人嗎?
只是想想,他便覺得兩股戰戰,溫熱的水流再也控制不住,順著下身浸濕衣服,還淋在血肉外翻的傷口上,刺痛難忍。
士兵們忙完,關上御史臺大門,重新排列好方陣,卻聞到一股腥臊之氣,蹙眉看去,原是從御史大夫那邊傳來。
“剛才還氣勢洶洶,底氣十足,如今竟是嚇得尿褲子,真是膽小如鼠。”
第109章 第 109 章
這一夜, 京都內能被調動的兵馬全部秘密行動,從內城邊緣慢慢向中心包圍,一家家府邸闖進去, 有叫喊之人當場殺死,以免驚動隔壁,讓其他人家有所防備。
不過有防備也無用,只是死得慢些罷了。
沒有兵權,這些富貴鼎盛的府邸內,只有欺軟怕硬的仆從, 仗勢欺人的活干得熟練, 以弱勝強以少勝多就是妄想, 面對真刀真槍殺出來的士兵, 不過都是烏合之眾, 不足為慮。
就這樣, 外城百姓在家中酣睡, 內城官員在床榻被叫醒, 看著抵在喉間鋒利的長刀, 兩股戰戰,連滾帶爬站起來。
聽話的直接困住手腳拖行,反抗的打殘后困住手腳拖行, 最后都得和大地親密接觸。
一個時辰內,楚平樂帶著沈言澈, 經過指點,輕松將六品以上二品以下的官員抓獲,一個個串成串地托在馬匹后, 緊接著開始分兵,去外城抓捕徹夜未歸的二代。
與此同時, 趙林從一品大員,當朝太傅的府邸內走出,騎馬停在太師府。
這條街,太師、太尉、太傅,三棟宅子比鄰而居,真是省掉不少麻煩。
馬頭對準大門,不必她開口,士兵們便熟練撬開大門,持刀沖進府邸,遇到驚聲尖叫或大聲呵斥者,全部一擊必殺,然后由某些軟骨頭帶領,擒賊先擒王。
有趙林事先交代,士兵直面一品大員也不怕,更沒多少尊敬,看對方掙扎咒罵,一刀砍斷雙腿,兩刀砍斷雙臂,再伸手卸掉下巴,然后拿出繩子捆住,粗魯拖到門口。
如此待遇,讓習慣高高在上的官員目眥欲裂,他們可是當朝一品大員!
不過身體的疼痛很快讓他認清現實,什么官位身份都是虛的,當下能活命才是真的。
一把年紀四肢具斷,李太師痛得滿身是汗,混著血一起浸透衣衫,他努力讓頭腦清醒,猜測著到底是誰如此大膽,竟敢帶兵夜闖太師府!
來到門口,看到女眷和孩子被士兵圍攏在一起,除發絲凌亂外并未受到其他傷害,心中稍稍放松,一抬頭,看到大門口坐著高頭大馬上的趙林,頓時倒吸冷氣。
長公主!這個時間,這個事情,她是想重演當初的悲劇嗎?!
不敢相信她有如此膽量,李太師哼哼唧唧地掙扎著,下巴被卸,他無法說出完整的話,只能被士兵托著往前,最后綁在一條馬匹后面,旁邊是同樣被綁的王太尉。
若是只有自己被綁,李太師還能安慰是計劃失敗后的報復,可視線往周圍看,所有馬匹后都綁著人,王太尉、劉司徒、錢司空等,全是當朝一二品大員。
如此行徑,他懷疑長公主想一網打盡,然后謀朝篡位!莫須有的罪名落實,李太師卻絲毫感受不到愉悅,只覺脊背發寒。
趙林靜靜等著士兵收尾,也就是綁住所有人,一切等明天塵埃落定再說。
等待中,太師府門口的人群已被血色震懾得不敢輕舉妄動,全部膽怯地低著頭,任由士兵捆住手腳然后被踹到門后蹲著。
李薛陽站在人群中,被父母兄長保護得很好,看祖父衣衫襤褸,拖地爬行,倍感羞辱,掙脫母親制止,大步跑到前方,被士兵攔住也不畏懼,高昂著腦袋怒視趙林。
“長公主是要與太師府為敵,與天下為敵嗎?”
還在思考長公主謀反成功的可能,考慮著李家日后的退路和出路,李太師乍然聽到這樣的質問,再看說話之人,暗道糟糕!
事實也確實如此,趙林壓根沒有溝通的欲望,眼神輕飄飄略過李薛陽,淡淡道:“仆從留下,其余殺了,留這姑娘最后死。”
本想沒想趕盡殺絕,還等著入宮有用,沒想到對方如此不識趣,那就殺雞儆猴,讓其他家好好看看,順便掂量掂量現在誰最大。
趙林話音剛落,那些原本還想祈求主子保護的仆從立刻退開,界限劃得分明,有些想躲藏的人還被怕死的奴仆連推帶踹,狠狠推出去。
“對不住,我不想死,別恨我!”
某些忠仆想護著主子,悄悄往后躲,卻被眼見的人一起推出去,“你想死就自己死,我們不攔你,你也別拖累我們,趕緊滾!”
涇渭分明的兩伙人,讓士兵的后續行動格外順利。
李薛陽等著趙林回話,她再進一步斥責,然后你來我往地爭辯,好能顯示自己不懼死亡不畏強權的高潔品性,卻不想會得到這樣的死亡通知。
她驚恐地看著略過自己,大步走到后方揮刀殺人的士兵們,尖叫著跑去阻攔,卻被直接推到在地。
將軍說這人留到最后,那就留到最后。
眼看著熟悉的家人一個個狼狽死去,最后的眼神全部望向自己,那里面充滿怨恨、憤怒和強烈的不甘,她不敢對視,低頭膽怯地躲開。
“不對,這樣不對,怎么會是這種發展,長公主該呵斥我,我們有來有回地辯論。”
盛極一時的李家在如此單方面屠殺下慢慢歸于死寂,求饒無用,逃跑無用,往日耀武揚威的家伙如今變成尸體,和尋常人并無不同。
心知必死無疑,李施寒常年壓抑的憤怒爆發,撿起死去兄長的佩劍,趁士兵還沒殺到自己這邊,悶頭沖向喃喃自語的李薛陽,一劍砍在她脖頸,然后泄憤地一劍又一劍。
“廢物,傻叉,沒用的東西,自己想死就去死啊,為什么要連累我!你知道我在這個家活下來有多難嗎?你知道我活到如今多辛苦嗎?都是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你去死吧!”
捂住脖頸,李薛陽鮮血四濺,想反抗而不能,最后虛弱倒在地上,錯愕地望著發瘋的李施寒,不過是婢女爬床生的賤種,怎么敢對自己揮劍?
沒人回答她的疑惑,她在失血過多中漸漸死去,最后看到的,是繁星點點,明月高懸。
李薛陽死不瞑目,李施寒暢快大笑,見周圍士兵并不阻攔自己,又提劍去砍尚未死透還在掙扎的父兄,一邊砍一邊罵,罵得詞匯之豐富,讓士兵們忍不住懷疑她的出身。
這是嬌養深閨的大小姐,怎么和隔壁(臨街)潑辣的阿姐有得一拼?
砍完所有怨恨的人,李施寒心中暢快不已,放下劍,昂首闊步走到趙林的戰馬前,砰一聲跪在,結結實實磕上三個響頭,可得額頭冒著血珠,神色卻異常堅毅。
“多謝長公主殿下讓我大仇得報,民女李施寒在此叩謝,此生愿為殿下驅使,當牛做馬在所不辭。”
殺一家不虧,得一人血賺,趙林接收得理所當然,點頭道:“小李,給她一把佩刀。從今天開始,李家施寒,你就是太師府最大的主子,明白嗎?”
“明白!”
回答得擲地有聲,李施寒收下刀,從今往后,她身上沒有大山,只有自己的前途。
目睹一切發生,李太師頹然垂下眼眸,全身上下透著死氣,而旁邊的太尉安靜如雞,心中只覺慶幸,還好還好,自家沒有逞強的小輩。
有李施寒帶頭投效,太師府不必多管,趙林讓士兵停下,重新排列整齊后出發前往楊武淵的小宅院。那里匯聚著想為原主求情的將軍,也藏著心口不一的叛徒,得先處理掉。
至于皇宮,小皇帝和太后,從來不是忌憚的對象,更談不上對手,沒有實際兵權,不過是狐假虎威的垃圾罷了。
*
站在太師府門口,李施寒望著趙林遠去,低頭摸著腰間長刀,心中火熱一片。
再抬頭,看著仆從明明害怕得要死,還是露出討好的微笑,心中前所未有得爽快,這就是權利的滋味嗎?難怪爺爺一把年紀,卻如此努力,就是不想從朝堂退下來。
現在長公主賜她權利,予她新生,她以后就是長公主最忠誠的狗。
收刀而立,李施寒太不往前走,看著門口橫七豎八倒著的親人尸體,感受著腳下黏糊糊的觸感,如同往日的父親,漫不經心地抬手一指,說道:“收拾干凈。”
有長公主撐腰,仆人們連聲答應,立刻開始收拾,行動之麻利,動作之迅速,生怕晚一點就會引起新家主的不滿,然后借機把自己嘎掉,就像嘎掉大小姐那樣。
*
承乾宮,燈火未熄,少帝趙乾久未入眠,從床上爬起來,披著衣服走到窗前,望著夜晚的星空,面容惆悵,連連嘆氣。
已是深夜,又是剛被折騰完,柳寒霜實在困倦,卻不能撇下皇帝獨自休息,只能忍著困意爬起來,同樣走到窗前,輕聲細語道:“陛下可是擔心?”
趙乾搖頭,“不是。”
計劃已經吩咐下去,若無意外,此刻的皇姐已經氣絕,正等著被發現,然后上報。等明日早朝,他們就會得到消息,然后由大臣推出畏罪自殺,一切就都了結。
可不知為何,明明事情即將結束,他卻越發心緒不寧,此刻聽到柳寒霜的關心,更是止不住地煩躁。
雙手按住她肩膀,趙乾神色莫名,沉聲問道:“霜兒,三年后,皇姐當真如你所言,會破城后拿朕的頭顱獻降蠻夷嗎?”
柳寒霜看他如此焦躁,心中不屑,卻神色鄭重,認真回道:“陛下,妾所言句句屬實。三年后外族會破關而入,長公主無力抵擋,連夜趕回京都,秘密拜見陛下。“
“然后趁陛下不備,拔劍砍下頭顱,又秘密剛出宮外,與外族換取日后的榮華富貴。”
得到肯定答復,趙乾心中稍安,臉上終于露出一絲溫柔笑意,伸手將柳寒霜擁入懷中,親昵地說道:“霜兒,你知道的,朕永遠相信你。”
順勢抱住趙乾的腰,柳寒霜埋首在他懷中,驕氣地哼了一聲,以示不滿。
笑著將下巴墊在她肩上,趙林輕輕蹭著,指尖纏繞著她的發絲,溫柔哄著,“霜兒莫要與我生氣,是我不好,不該懷疑你。”
得到勸慰,柳寒霜適可而止,嘟囔道:“知道就好,妾可是一心為陛下。”
嘴上說得甜蜜,埋在懷里的眼神卻異常冰冷。相信?別開玩笑,她之前說得預言一一得到驗證,才會被相信。
至于三年后的獻降,確實有人砍下他的頭顱換取榮華富貴,但不是趙林。那時的鎮國長公主因糧草斷絕,賣國賊里應外合,早已戰死邊關,根本無法折返回京。
不過那樣光榮的死去,她不配,自己得良機重生歸來,偏要她身敗名裂,狼狽致死,就如同自己的親人一樣,哪怕死,也要釘在恥辱柱上。
第110章 第 110 章
來到楊武淵的家門口, 兩進的宅院,對比之前的高門大戶,看起來又小又破敗。
趙林翻身下馬, 士兵抬手敲門,開門的不是小廝,而是兩年前就在的老管家,謹慎地露出條門縫往外看,“誰?”
士兵見此連忙退開,露出身后站著的趙林, 管家看清來人, 立刻敞開大門, 走出來便要跪下行禮, 被她及時伸手攔住, “不必多禮, 楊將軍可在家?”
站起身, 老管家看到門外站著的士兵, 感受著撲面而來的肅殺之氣, 點頭道:“在家,正與其他幾位將軍商討要事。”
由管家領路,趙林帶一百士兵進入宅院, 每走五米便有士兵停留站崗,慢慢將兩進的宅院包圍, 里里外外很是完備,保證無法飛出一只蒼蠅那種。
管家是被迫退伍的帶傷老兵,對行軍事宜很了解, 看到這種守備程度,心知有大事即將發生, 不敢耽擱,帶路很快,幾分鐘走到正堂外。
房間內燭火搖曳,幾個粗狂的聲音探討著明天如何上奏,如何力證原主青白,盡快將她放出御史臺,順便找機會將駙馬下獄,竟敢在陛下面前做假證,真是無法無天!
對駙馬如何沒興趣,對聽墻角也沒興趣,趙林眼神示意,身后士兵立刻上前推門,門內情況簡單,一主八次,共九位將軍,南衙十六衛今夜不當值的將軍全部匯聚在此。
被突然響起的開門聲嚇到,九位將軍怒目而視,正要抽刀而起,就看趙林迎著燭光緩步走進來,立刻跪下行禮,“卑職叩見長公主殿下,殿下萬福金安。”
此起彼伏的問候,慢慢跪下的身影,趙林站在正前方,將所有人的瞬間反應看在眼里,雖只有一秒的不同變化,但眼神中的驚懼非常明顯,足夠她分辨誰是真心誰是假意。
沒有說免禮,趙林看臉對名字,和沈言澈說的名單如出一轍。這家伙不在圈子里混,對圈子里的消息倒是清楚,這種有本事還有底線的官,以后得好好利用。
既然名單沒錯,她也不墨跡,抬手點出兩位將軍,準備多時的八位士兵連忙上前,四人分一組,兩人抽刀搭在將軍脖子兩側以免反抗,兩人拿出繩子開始捆綁。
久未聽到長公主回答,幾位將軍心中緊張,卻不敢抬頭,側眼偷瞄,看到兩位同僚被如此對待,都是心中一驚,這是怎么回事?
旁人是疑惑、沉思,兩位將軍卻心知肚明,只不敢表露出來,被士兵壓著捆綁結實,也要強裝鎮定,“殿下這是何意?”
看士兵捆綁結束,兩位將軍雙膝跪地,唯有腦袋可以活動,趙林道:“免禮。”
終于能站起來,幾位將軍在此行禮道謝,看著被綁得結結實實的同僚,再看長公主身上沾滿血色的衣衫,心中各有猜測,都站在原地沒敢多嘴。
唯楊武淵位置最高,卻也最為愚鈍,往常就喜歡直來直往,此刻神情愣怔,完全想不清楚緣由,竟主動上前求情,“殿下,可是這二人。”
話未說完就被趙林抬手打斷,說道:“閉嘴,站一邊去,不要耽誤我時間。”
“啊?”
從沒見長公主如此說話,楊武淵有些沒反應過來,被身邊人直接拽走,讓開路。
趙林接過士兵手長刀,走到鎮定自若的兩位叛徒面前,一人一刀砍在肩膀,拔出刀后鮮血汩汩流出,很快浸透衣衫。
楊武淵震驚,抿了抿唇沒再說話,他看不懂形勢,但了解長公主。
長公主對自己人從不苛待,也不亂發脾氣,執政五年都是以禮相待,給足大家尊重,此時直接上刀,絕對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發生。
突然挨刀,兩個將軍硬是咬牙沒吭聲,忍痛看著趙林,“殿下可解氣?”
收刀而立,趙林并不接話,直接道:“從現在開始,你們兩人重只能活一個,家族和親眷同樣,誰說的秘密最多,誰和誰的家族就能活下來,若最后無人開口,那就一起死。”
面不改色,趙林握緊刀柄,抬手搭在左側將軍的脖頸,平靜道:“希望你們九族在地下團圓,能夠開心,那么倒計時開始,十,九,八……”
“殿下何故如此,末將可是做了什么錯事?”
“殿下緣何如此不講情分?”
趙林不為所動,眼神毫無波瀾,“五,四……”
回想七年前,長公主說要圍殺朝廷命官,就是真地從頭殺到尾,一個不留。兩人聽著時間慢慢歸零,好似自己的頭顱都要飛起來,心跳得飛快。
“二,一。”
零就在嘴邊,趙林舉刀,隨時準備落下。
左側之人感到微風拂面的清涼,側邊刀光輝映著燭光,格外刺眼,終究沒頂住壓力,開□□料。
另外一人見他兜不住,同樣開始掀老底。
什么賄賂,什么收買,什么暗中傳遞消息,什么欲殺長公主而后快,許多事情說得詳細又仔細,生怕被對方爆出的細節超過,聽得周圍幾個不知情的將軍怒火中燒!
這兩個叛徒、蠢貨,無知的朽木!
他們以為自己走到今日位置靠的什么,該不會以為靠的努力和本事吧?
簡直朽木不可雕也,長公主執政前他們就沒有本事,沒有能力嗎?還不是被那些權貴打壓在底部爬不起來,只能看著紈绔子弟坐在自己頭上指手畫腳!
長公主不僅唯才是舉,心懷天下,還在危難之際挺身而出,不顧生死,與那些貪生怕死之徒全然不同,這兩人竟如此有眼無珠,當真可笑。
楊武淵越聽越氣,恨不能將他們千刀萬剮,卻被眼疾手快的同僚按住,只能目露兇光地看著他們,大罵道:“你們兩個沒種的家伙,忘恩負義,豬狗不如!”
兩人努力說著彼此的秘密,哪里顧得上楊武淵的指責,正絞盡腦汁地思考,從大事到雞毛蒜皮的小事,最后連對方暗地里埋怨長公主的話都能說出來,可謂是費盡心思地保命。
兩刻鐘后,兩人說得口干舌燥,所有秘密但都被抖落干凈,再掏不出任何東西,全都抬起頭希冀地看向趙林,希望她能放過自己。
已經將參與名單記在心上,趙林看向其他幾位將軍,“你們覺得誰說的好?”
幾位將軍正小聲勸慰楊武淵,讓他別沖動,等長公主自行決斷,突然被問都有些詫異,這種事情不該長公主抉擇嗎?
他們思索趙林此話用意,是否有試探之意,楊武淵卻不會顧忌那么多,脫口而出,“兩個都是垃圾,分出勝負也是徒增惡心,不如全殺掉一了百了。”
往常覺得他笨,腦子不轉彎,此刻卻覺得這話甚秒,紛紛附和,“沒錯,兩人罪孽深重,理當斬首。”
沒想到同僚一場,這些家伙竟然落井下石,兩人心頭沉重,左側將軍臉色猙獰,望著昔日同僚諷刺道:“別以為你們的屁股就很干凈,三天前喝酒,誰沒說殿下的壞話,馮丘。”
話音未落,他的頭顱已然飛出,鮮血四濺,震得旁邊人心間狂跳。
與此同時,馮丘山馮將軍臉色巨變,瞬間跪在趙林面前,“末將對殿下忠心耿耿,還請殿下明查。”
抬手將刀還給身側士兵,趙林彎腰扶起風將軍,淡淡道:“馮將軍莫要驚慌,這不過是將死之人的攀咬,想挑撥離間我們的關系。”
馮丘山確實對原主曾經的優柔寡斷不滿,可更多的還是憂心,朝廷腐敗至此,小皇帝只知爭權奪利,長公主又鎮守邊關,總覺得這國家遲早要完。
憂思過度下難免酒后失言,但絕無背叛之意,此刻能得如此信任,忍不住熱淚盈眶,哽咽道:“多謝殿下信任!”
拍拍他肩膀,趙林轉身看向活下來的將軍,“我向來遵守承諾,本是屬意你死他活,但他不識好歹自取滅亡,我也不會留他。”
士兵替他松綁,他立刻跪得五體投地,“多謝殿下不殺之恩!”
“既然他死,那他的親眷也活不成,今夜就由你帶人去辦這件事。若有活口,便用你自己的家人來補上缺口。”
身體有瞬間僵硬,他很快釋然,回道:“遵命!”
“馮將軍,你派兵監督。”
馮丘山低頭領命,“殿下放心,末將必定辦事干凈。”
趙林點頭,想想又補充道:“仆役不算,包庇者等同。”
馮丘山連忙夸贊,“殿下仁慈。”
*
夜色漸深,大地寂靜,無論南衙十六衛,還是北衙禁軍,接到長公主調令后都立刻展開行動,沒有任何猶豫,這就是七年前那場守城之戰奠定出的威嚴。
當然,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京都內外共二十二位將軍,每人掌握五千六百名士兵,總有人想搞特別,妄圖和其他人對著干。
若是尋常時候,大家不過拌拌嘴,比劃比劃,但在這種危機時刻,沒人會和他們糾纏,直接斬殺,省得浪費時間。
反對聲還未發出就腹死胎中,物理層面獲得意見統一,有些墻頭草見此,低下頭,跟隨大部隊一起行動,因此計劃異常順利。
進入皇宮后,趙林的隊伍算得上暢通無阻,皇宮守衛知道是誰領兵,還笑呵呵地加入其中帶路。
從皇宮邊緣開始,士兵們形成嚴密的包圍圈,慢慢向內收縮,一宮一宮抓人。若此刻有人俯瞰全局,就能見到星星點點的燭火亮起,逐漸往太極殿匯聚。
把議事地點定在早朝的太極殿,趙林坐在皇位上,靜靜等著眾朝臣被扔過來。
起初是她逮捕的三品及以上朝臣和子孫,然后是陸續送來的各宮妃子,后面是楚平樂和沈言澈送來的三品以下官員,以及從煙花之地搜羅的紈绔二代三代。
輕靠著龍椅,趙林右手搭在旁邊,半夜被拉出來的王太醫正替她把脈。太醫院內,他最會調理,當年先帝身體那么差,都被他用藥吊著多活幾年,實在有本事。
楚平樂扔下抓到的人,見此情況有些緊張,“殿下傷勢如何?”
把脈結束,王太醫收回手,如實回道:“沒受傷,只是中毒,不過毒性已解大半,還有些許余毒未清,開個方子喝上三頓便能好。”
說完話,王太醫站起來準備回太醫院抓藥,長公主的品性他了解,不會為難自己,所以面對殿中越來越對的貴人的狼狽模樣,他并不擔心,只想趕緊回去抓藥煎藥。
“中毒?殿下怎會中毒?”
楚平樂看向殿中胡亂堆著的大臣,怒道:“可是他們要害殿下。”
趙林沒說,眼神看向隨后回來的沈言澈,無聲詢問,你沒說?
沈言澈無奈一笑,他沒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