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 111 章
看長公主和沈言澈的眼神交流就知道有內情, 楚平樂立刻拉著沈言澈到角落,避開人群小聲詢問情況,這事看似不大, 但也不小,畢竟是要登基為帝的人,自身安全很重要。
趙林并不阻攔,轉頭安排士兵護送王太醫回去,此時皇宮內情況復雜,不能讓他受傷。
*
位于皇宮中心, 承乾宮算是主要目標, 守備森嚴, 目前來說一切如常, 趙乾并未察覺到危險迫近, 擁著柳寒霜安然入眠。
后半夜, 守衛換班, 信息得到更新, 知道長公主已經接手皇宮, 立刻精神振奮,二話不說讓出站崗位置,順便交代皇帝此刻的位置所在。
他們本是先帝賜給原主的“太子守軍”, 雙方磨合數年,對彼此都很滿意, 就等登基后大展拳腳,可惜后來趙乾出生,為遏制原主野心, 先帝將之拆分,部分轉成“皇宮禁軍”。
手段不錯, 但沒料到后面外族攻城,原主一戰封神,重新拿回兵權。
士兵們交換完所有信息,處理掉想跑去各宮報信的家伙,幾人一組,快速將阻攔的宮女和太監收押捆綁,不斷往承乾宮中心靠近。
宮門前,守門宮女低頭打盹,突然被人推醒,冷眼掃去,就見守衛兵拔刀對準自己,并不畏懼,低聲呵斥道:“陛下和淑妃娘娘在此,你們擅自闖入,可是想找死?”
楊武淵從后面大步走來,看也未看,擺擺手,立刻有士兵上前堵住宮女嘴巴,用繩子捆起來扔到后面,那里堆著許多太監和宮女,各個如驚弓之鳥,不敢輕舉妄動。
想到殿下是從鬼門關闖出來,他對小皇帝就沒有一絲好感,推門進入,撩開窗簾,也不提供叫醒服務,直接讓士兵掀開被子開始捆綁。
酣睡中的兩人穆然驚醒,看到甲胄齊全的士兵圍著自己,神色驚懼,尤其是趙乾,心中更是惶惶不安。
這里可是承乾宮,是戒備森嚴、守衛齊全的皇宮,誰能悄無聲息地帶兵出現,還如此輕易將自己捆住,有如此膽魄,又有如此能力的人,除當今鎮國長公主,還會有誰!
被楊武淵親自拖拽著往外走,趙乾感受著秋日呼嘯的冷風,頭腦前所未有的清醒,大聲斥責道:“叫皇姐親自來見我,你們這是弒君篡位,罪不容誅!”
柳寒霜本沒想到是誰,經過趙乾的提醒,瞬間臉色慘白,長公主沒死,她竟然沒死!怎么會這樣,那晚飯不是已經吃光,毒素都開始發作,為什么沒死?
那毒藥,那晚飯,可是她親自挑選派人送去。
質問得不到回應,沉默讓趙乾心慌不已,作為皇帝,往日的朝堂斗爭再激烈,臣子也不會表露在外,都是暗地里使用陰謀詭計,見到他仍然給予尊敬。
他習慣那樣的權利傾軋,也以為權利爭斗就是如此,可此時此刻,當他被捆綁結實拖在地上行走,皇帝的威嚴蕩然無存,才意識到武力鎮壓的直接和可怕。
難怪那些老家伙那么想要軍權,難怪他們對計劃毫無怨言,甚至特別積極主動。
想清楚一些東西,趙乾忍受著后背摩擦地面的疼痛,誘惑道:“楊將軍,你放開朕,朕能予你高官厚祿,你想當禁軍都統嗎,還是鎮國大將?”
“只要你現在放開朕,帶朕殺出重圍,朕都能給你,怎么樣?”
楊武淵不為所動,甚至覺得他呱噪得惹人厭煩,但想到他是殿下的弟弟,當今圣上,還是保留他的下巴,任他叭叭,反正皇宮內外已經盡在掌控,不會出問題。
就這樣,去往太極殿的路上,趙乾的嘴巴始終沒停,聽得旁邊同樣待遇的柳寒霜無語,連心中即將見到趙林的恐慌都消退不少。
想著上輩子最后的結局,她特別想吼一句,您可閉嘴吧,再這么說下去,楊將軍都能砍死你。
可惜不行,因為她之前欺騙趙乾是長公主殺的他。
不過趙乾如此能說也有個好處,就是沿途被扣押的宮女和太監都知道此次事件的主人,心中放松許多,原來是長公主。
長公主好啊,不濫殺無辜,看他們現在只被綁起來就知道,之后大概率也不會死。
生命無憂,有些人的心思便活絡起來,都是宮中人精,非常時候,自然要行非常手段,為自己搏一搏未來和前程。
尤其留下看守者多是原本的皇宮守衛,彼此相熟的不在少數,簡直是絕佳機會。
*
與此同時,壽安宮,太后年紀大了,本就睡得遲,此刻想到皇帝今夜的計劃,心中存著許多情緒和顧慮,久久難以安睡。
靠坐在床頭,太后滿面愁容,“嬤嬤,你說我是不是太狠心?”
抬手幫她輕揉著太陽穴,陳嬤嬤心中嘆氣,溫聲寬慰,“陛下的決定,您阻攔也無用,反傷了母子情分,這樣已是最好的安排。”
是啊,皇帝早就決定好的事,她阻攔又有什么用,只是徒增麻煩罷了。
太后心情好些,拍拍陳嬤嬤的手道:“勞你費心,今晚就不要守夜,好好回去休息。”
掀開被子,服侍太后躺下,陳嬤嬤笑道:“能陪在太后娘娘身邊,是奴婢的福氣,您早些休息,不然明日見到陛下時氣色不好,陛下又要擔心,指不定還得怪罪我呢?”
被吼得開心,太后笑道:“他敢!”
“多謝娘娘疼愛。”
替太后蓋好被子,陳嬤嬤放下床簾,吹滅蠟燭后叫來年輕宮女在床邊看著,自己則退出去關上門。
扶著門框,陳嬤嬤眼神有瞬間不忍和惋惜,再抬頭,又是冷靜嚴肅的掌事嬤嬤,結果剛回頭就被刀刃搭在肩頭,呼吸驟然一窒。
看清持刀之人,她狠狠皺眉,“楚將軍帶刀入宮,可是對太后不滿,對陛下不滿。”
已經知道今夜起事的緣由,楚平樂對太后和皇帝都有怒氣,殿下為國為民,這些只知爭權奪利的家伙竟然暗害殿下。
若殿下當真亡故,邊關百姓該如何生活,今年入冬后又該如何應對外敵,他們當真以為打勝仗很容易,哪個將軍都行嗎?
早在七年前那場艱難的守城之戰,就已看清朝廷和皇室宗親的丑陋面貌,楚平樂對聯合朝臣暗害殿下的皇帝和太后已無半分敬意,更何況是太后身邊的老嬤嬤。
刀刃向前,血珠滾落,他冷聲說道:“進去,叫太后娘娘起床。”
陳嬤嬤抬眼看向他身后,數百士兵嚴陣以待,其中還有原本的皇宮守衛。心神俱震,她想到某種可能,顫聲問道:“你是奉長公主之命前來?”
脖子刺痛加深,這是楚將軍沒耐心,也代表她的猜測成真。
喜憂參半,她不敢耽擱,轉身開門,帶著楚平樂往里走,守夜宮女見此情形,想尖叫又不敢,只能捂著嘴巴,被隨后的士兵帶出去捆好,扔在聚成一堆的宮人旁。
緩步走到床前,陳嬤嬤撩開床簾,輕聲道:“娘娘,起床了,咱們去見殿下。”
剛瞇上眼,太后意識還有些模糊,不耐道:“什么事情這般著急,非要現在就去?”
沒有順著太后,陳嬤嬤掀開被子扶她起身,淡淡道:“是啊,殿下著急。”
眉頭緊蹙,她睜開眼,正要詢問到底什么事,就見陳嬤嬤臉色蒼白,額頭都是冷汗,脖頸上更是搭著一把鋒利長刀,刀刃上還有殘余的血色沒有處理。
蹙眉瞪視楚平樂,太后怒道:“夜闖皇宮,持刀傷人,楚將軍這是準備犯上作亂!”
非禮勿視,楚平樂閉著眼,聽太后已醒,收刀后退,低垂著腦袋并不解釋,只道:“殿下請太后娘娘去太極殿議事,陛下已經先行過去,還請太后娘娘盡快出發。”
說完帶著士兵退出門外,還貼心的關上門,給太后娘娘梳洗時間。
看著大門關閉,太后氣怒交加,揮手便將床頭的擺件推倒,“荒謬,這世上哪有母親夜半起床去見女兒的道理,她還敢讓人用皇帝威脅哀家,簡直膽大包天!”
站在門外,楚平樂聽到屋內動靜,冷聲笑笑,提醒道:“太后娘娘最好動作快些,不然殿下生氣,陛下沒人護著,怕是要出大事。”
話音落,屋內再次想起乒鈴乓啷的碎裂聲,一聽就是上好瓷器,真是浪費。
*
太極殿內,御廚端著被士兵全權監工做出來的宵夜,小心放在臨時長桌上,不敢有絲毫逾矩動作,放好便推到一邊,等待用餐后再收拾。
這一晚上又是催吐,又是趕路,還殺掉不少忤逆之人,趙林確實餓得很,看著擺好的豐盛夜宵,端起飯碗大口吃起來。
御膳房出品,果然精品,味道比前兩個世界花錢請的五星級大廚都好。
并沒有食不言的規矩,趙林吃得開心,看向將御廚帶來的小將,問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任職?”
被殿下點名,這是要被記住的節奏,小將很是驚喜,“回殿下,臣姓云,名西望,在羽林衛任職。”
“希望?”趙林微笑,“是個好名字。”
小將有些憨直,摸頭笑笑,“臣也覺得挺好。”
等著后宮主位妃嬪人員到齊,趙林暫時無事,就和這位爽朗的小將閑話家常,知道不少北衙禁軍的事情,比如餉銀總是推遲,上個月還被克扣等等。
吃完飯,趙林看向大殿,此時人員差不多到齊,就是有些人滿為患,讓原本巍峨的大殿看起來像亂糟糟的菜市場。
揮手叫來沈言澈,讓對方以家庭為單位,按社會地位高低從前往后排序,不要像無頭蒼蠅似得擠成一堆,待會問話都不方便。
沈言澈應是,帶著士兵開始忙活,兩刻鐘后,大殿煥然一新,中間還刻意流出過道讓待會的皇帝和太后能夠通行。
親朋相會,父子相聚,朝臣們的神情更加頹唐,原本還想著自家小子不歸家,說不定能逃過一劫,沒想到還是被抓過來,真是沒用!
紈绔子弟們從紅顏暖帳中被揪出來,一路拖行到太極殿,更是搞不清狀況,還等著自家長輩贖人,卻沒想在此會面,長輩比自己還狼狽,簡直臟得沒眼看!
熟悉的面孔,熟悉的朝堂,大家心情沉入谷底,努力揣測長公主的用意。
被抓的人在想,抓人的將軍們也在想。弒君篡位不是攻入皇城斬殺皇帝嗎?怎么殿下卻把京都所有官員及繼承人抓來,到底想干什么呢?
思考中時間很快過去,趙乾和柳寒霜被帶進來扔在最前方,抬頭就能看到趙林。
終于看到人,趙乾又驚又怒,又有些害怕,“皇姐是要取朕而代之嗎?”
第112章 第 112 章
高坐于皇位之上, 趙林神色淡淡,俯視著滿身狼狽的趙乾仿若螻蟻,微笑反問, “不然呢?你當朕坐在這里是鬧著玩的?”
計劃失敗,穩固帝位的幻想徹底破滅,還將自己弄成這幅凄慘模樣,趙乾躺在地上,強撐著腦袋驚恐地望向她,大聲道:“朝臣不會同意, 母后不會同意!”
仿佛聽到笑話, 趙林忍俊不禁, “皇位這種東西, 那是有能者得之, 英明的君主都是自己動手搶, 只有你這樣的蠢貨才需要繼承, 還需要同意。”
“你胡說!”
嘖嘖搖頭, 趙林眼神掃過大殿之上, 所有朝臣都當自己是聾子瞎子,或低頭,或背身, 或趴下,總之并不參與這場皇家子嗣間的爭執。
本來就危機重重, 再多嘴多舌,怕不是嫌自己命長。
見皇姐不搭理自己,趙乾不甘于此, 努力挪動身體,看到不遠處的王太尉, 驚喜道:“王太尉,你快告訴皇姐,我才是名正言順的皇帝,她是亂臣賊子,死不足惜。”
被當眾點名,王太尉深感晦氣,卻又不能表露,只能無奈仰頭,將自己扭曲的下巴呈現在燈火下,表明自己不是不說,實在是說不出來。
被拖進太極殿的路上,趙乾只顧著說服楊武淵,根本沒注意兩側朝臣,此刻細看,才發現大家都衣衫襤褸,有傷在身,還有些攤在地上哎呦呦地叫著,顯然傷勢不輕。
勃然變色,趙乾怒道:“你怎能如此對待朝廷重臣,他們可都是朕的肱骨之臣。”
趙林笑容不減,“哦,是嗎,那你問問他們愿不愿意為你陪葬,就從王太尉開始。”
楊武淵送來趙乾后就站在側邊等候,聞言立刻上前將王太尉的下巴裝好,查看無誤后又默默退回原位。
王太尉心中暗罵小皇帝,表面還要維持謙和,“臣年老體弱,受不住陛下此等厚愛。”
回身的第一眼就看到王太尉,可見在趙乾心里對方的份量,此刻被無情拋棄,心中大為震動,還有些委屈,“太尉?你極力主張召回皇姐時,可不是這么說的?”
靠,他這是想讓我九族都死無全尸的節奏!
看過李太師被滅滿門,王太尉對自己有幾斤幾兩很清楚,立刻趴下,以頭搶地,磕頭磕得砰砰響,“殿下明察,那并非臣本意,實在是圣意難違!”
趙乾憤懣不已,怒道:“太尉何故跪她,她是謀朝篡位,罪該萬死!”
并不在意他的話,趙林笑著催促,“來,下一個,李太師。”
楊武淵聽話地走出陰影,抬手就將李太師的下巴裝好。李太師只覺一個頭兩個大,他家可就剩一個獨苗苗,再死就沒有了!
趙乾將目光轉向李太師,急切地尋求認同,“太師你說,朕是不是正統,她是不是亂臣賊子,合該五馬分尸。”
李太師咬牙,往日上朝不見小皇帝的真知灼見,現在倒是會說話。腦門冷汗直冒,他努力思考如何回答才能既不得罪長公主,還為趙乾保留一絲帝王顏面。
正當太師苦思冥想不知如何作答,躺在趙乾身邊的柳寒霜突然一個激靈坐起身,眼神直直望著趙林,不可思議道:“不可能,殿下最是疼愛陛下,怎會想當皇帝!”
若此刻的朝臣還有完好無損的下巴,大概會是“驚起蛙聲一片”,但即便沒有,那些陡然瞪大的雙眼也足夠說明其震驚。
趙林成功被她轉移注意,想了很久才從原主記憶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來,柳家嫡長女,三年前被選入后宮,僅有一面之緣。
趙乾聞言更是不解,側頭看她,“霜兒,你在說什么?”
上輩子長公主誓死守衛邊關,年年傳信敦促陛下,還附贈許多珍寶,完全將對弟弟的關愛擺在明面,從未有半分逾矩。
來的路上,她雖然害怕自己暴露,但想到當年流傳甚廣的姐弟親厚,手足情深,還是合理懷疑這輩子的趙乾小人之心,事實或許并非如此。
可見到長公主,聽到兩人毫不遮掩的對話,才知道是真的,長公主真要稱帝!可是怎么會這樣呢?怎么會呢?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柳寒霜壓根沒聽到趙乾的問話,眼中都是不解和困惑。是因為謀殺失敗,所以讓長公主性情大變,才會想取代趙乾嗎?
要知道按正常軌跡發展,長公主到死都沒離開邊關,援兵不到,糧草短缺,她硬撐兩月后知道死期將至,立刻給京都報信,讓趙乾盡快組織兵馬,還能守住京都以北的城池。
可惜當時的朝廷沉迷于爭權奪利,將邊關信件全部扣押。什么戰事告急,糧草短缺,什么不出半月就會淪陷,他們不信。
見過長公主追殺外族的輝煌戰績,他們有恃無恐,只當是騙兵騙糧草的把戲。哪知外族聯合起兵,五十萬大軍壓境,是邊關根本擋不住的敵我懸殊。
最后長公主戰死,邊關被破,沿途城池不過一月全線崩潰。
京都守將抵死反抗,想再現長公主的輝煌,可長公主只有一個。
城破,國滅,楊武淵直到最后,才從慌亂逃亡的朝臣口中知道長公主的真正死因,兩個月的長線對戰,最后力竭而亡。
他為長公主惋惜,回頭卻發現趙乾帶著太后準備出宮逃走。
這樣無用懦弱的君主,便是逃脫也是廢物,他趁自己還有力氣,回過頭將趙乾斬首,后來悍不畏死,竭力對戰,死在亂兵沖殺之中。
將軍死國,君王也該死社稷。
至于趙乾的頭顱,最后不知被誰撿走,用來換取榮華富貴。仔細想想,還挺唏噓。
趙林看她大喊一聲后啥也不說,就望著自己發呆,時不時還搖頭晃腦,惺惺作態地惋惜和感嘆,蹙眉道:“我疼愛陛下,從何說起?”
問話也不回答,抬手示意,楊武淵立刻上前,一巴掌拍在柳寒霜后腦勺,沒有收力,直將她飄走的靈魂拉回原位,“啊,嘶!”
“殿下問你話,快快回答。”
還不知道自己的震驚脫口而出,柳寒霜不明所以,看著趙林睥睨的眼神,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緊張道:“回答什么?”
趙林道:“你為何說我疼愛趙乾,我不記得自己與他有多親近?”
這輩子因她從中作梗,確實好像可能不太親近,但上輩子關系很好,還被百姓傳唱,柳寒霜無奈尬笑,“呵呵,是嗎?不親近嗎?”
“我常聽陛下提起邊關苦寒,外敵屢屢騷擾,殿下鎮守關外,實在辛苦。”
趙林挑眉,“這么辛苦,所以想讓我死,好趕緊入土為安,徹底休息?”
“呃……”
并不給她反應時間,趙林繼續道:“快點說,給我個合理回答,不然我賜死你。”
說實話,柳寒霜只是僥幸重生,知道些重大事件籠絡圣心,實際智商并不高,現在被盯著要說法,實在想不出高明回答。
“殿下憐貧惜弱,眾所周知。”
她不說實話,趙林自己猜,“你是穿書,預知夢,還是重生,亦或者。”
話未說完,就見柳寒霜目露驚恐,神色巨變,趙林微笑,“看來是重生,倒是好運道,可惜腦子不行,也就只能當個妃子,還是蠢貨的妃子。”
莫名被罵,趙乾已不在意,而是不斷回味這番莫名其妙的對話。
到底不算太蠢,他慢慢明白過來,神色復雜地看向柳寒霜,厲聲質問道:“你是不是騙了朕?皇姐根本沒有殺朕對不對!”
事情變得有趣起來,趙林站起身走下臺階,從側邊侍衛身上抽出佩劍,一腳踹開丟人現眼的趙乾,劍尖對準柳寒霜心口。
“給你個機會,說說看未來如何,若是讓我滿意,就給你條生路。”
砰得一聲跌在地上,趙乾磕得頭暈眼花,唇角流血,聞言不甘地扭動身體,拼命挪回趙林面前,“皇姐,都是她騙我,我才一時糊涂犯下錯事,你要相信我。”
原主死因已明,留他無用,趙林揮劍斬落,好大一顆頭顱飛起,咕嚕嚕滾落在地。
大殿之上鴉雀無聲,眾人雖早有預料,可看長公主如此干脆利落,沒有任何征兆,還是忍不住心驚肉跳。
這就結束了?沒有對峙,沒有審問,更不排查參與謀害的具體人員,就這么簡單直接地殺掉,真得沒關系嗎?
參與謀害計劃的人看著死不瞑目的頭顱,一時不知是憂是喜,臉色復雜難辨。
柳寒霜呆若木雞,飛濺的鮮血淋在臉上,僵硬轉頭,看著鮮血汩汩往外冒的脖頸,以及不遠處滾動的頭顱,那雙熟悉溫柔的眼睛里滿是錯愕和不敢置信。
回過神來,她嚇得花容失色,連勝尖叫,“啊,啊,啊!”
將劍刃在趙乾的衣服上蹭干凈,趙林重新用劍尖對準柳寒霜,淡淡道:“我給你十秒時間考慮,十秒后若是你無用,我立刻送你去見他。”
“十,九,八……”
尖叫聲戛然而止,柳寒霜驚疑不定,腦筋快速轉動,她不想死。好不容易再活一次,還是受寵妃嬪,每天錦衣玉食地養著,她才不要死!
最最重要的是,長公主還活著,國家未滅,若之后她登基執政,說不定還能國乍綿長,這都是因她的重生而改變,她憑什么去死!
在死亡危險的籠罩下,她快速拋開無用記憶,提取重要信息,在趙林喊出一的時候,連忙開口,“天啟九年春,五月,旱。”
“天氣九年夏,七月,大旱,蝗災泛濫。”
“天啟十年春,三月,大雨,黃河決堤,洪災泛濫,中原數萬良田被淹。”
“天啟十年冬,十二月,大雨雪,民皆凍死。”
據她所致,其后三年災害頻發,朝廷只知掩蓋災情,高呼盛世,導致流民連年增多。邊關因長公主治理得當,受災輕微,安置許多無家可歸的百姓,以至存糧損耗過多。
所以才在三年后的對抗中糧草告急,最后戰死。
雖然對家族被滅懷恨在心,但柳寒霜很清楚,在座所有人加起來或許都沒有長公主的愛民愛國之心,說出這些信息,她會留自己一命!
原主已經離開,但趙林對此也頗感興趣,畢竟是要當皇帝的人,待她戰戰兢兢說完,舉劍輕她的臉頰,問道:“沒有了?”
感受著臉頰傳來的冰冷,柳寒霜汗毛倒豎,緊張道:“有,但怕殿下殺我,所以留點東西備用。”
還不算太蠢,趙林信守承諾,收劍繞她性命,不過有些事得弄清楚,“為何慫恿趙乾殺我?”
第113章 第 113 章
柳寒霜不忿, 嘟囔道:“你屠我柳家滿門,我不能想殺你?”
七年前那場屠殺,原主確實殺了不少人, 柳家就是其一,趙林點頭,“當然可以,不過你殺不了我,最好收斂恨意,不然我哪天看你不順眼, 抬手就砍了, 你可別怨怪。”
“……”沉默無言, 柳寒霜垂下眼眸以示恭敬, 順便藏住眼底深處的恐懼, 至于恨, 早在趙乾頭顱飛出的瞬間就蕩然無存。
現在別說報復, 她只想搜腸刮肚地回憶, 多攢攢有用信息, 好提高利用價值,不至于被隨便殺掉。
畢竟柳家只剩自己,她若死了, 才是真正絕后。
*
寂靜的兩刻鐘后,楚平樂先行到達, 隨后便是太后的專用轎碾。
心中存著事,太后情緒不好,神色陰沉沉的, 透著幾分風雨欲來之勢。
跟在楚平樂身后,太后一進太極殿便看到許多狼狽的文臣武將, 全部排排坐著,幾乎布滿整個大殿。
越往前走,看到的官員品級越高,最前面還有熟悉的皇室宗親,各親王、侯爵等等應有盡有,卻是一樣的衣衫襤褸,滿身污穢,并未受到任何優待。
放眼望去,如今的太極殿內,已將整座皇城位高權重的人全部囊括,或者說一網打盡也非常合適。
王嬤嬤走著看著,不禁倒吸冷氣,想和長公主打楚將軍小報告的心思瞬間熄滅,垂首維持應有的本分,不聽不看不想。
太后看著此情此景,眸色漸漸深沉,意識到事情遠比想象的更加嚴重,憤憤不平的情緒驟然熄滅,只剩對趙乾的擔憂。
走到最前方,沒看見趙乾,卻見趙林坐在龍椅之上,她心情無比沉重,“長明,你如此苛待文武百官,到底想做什么?”
閉眼假寐,趙林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微抬眸,將太后不愉的表情看在眼里,抬手輕拍座下龍椅,“這還不夠明顯嗎?”
本想好言相勸,可看到如此張狂的女兒,太后忍不住皺緊眉頭,“長明,先帝與我待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叫她過來,不是想聽訓誡,趙林抬抬手,楚平樂會意,親自上前將王嬤嬤拉開。
想著大殿內百官的凄慘形象,王嬤嬤常年維持的穩重不在,臉色巨變,伸手便抓住太后衣服,焦急道:“太后娘娘?”
握住王嬤嬤的手,太后怒斥楚平樂,“放開她。”
楚平樂站在原地停頓數秒,沒得到趙林指示,繼續拉著王嬤嬤往前走。太后不肯松手,被拉得踉蹌,他不能對太后不敬,想了想,抽刀對準王嬤嬤手腕。
太后一驚,立刻松手,轉頭對趙林怒目而視,“長明,讓他住手!”
“我又沒殺她,你急什么?”
“我是你的母親,也是本朝太后,你該予我和應有的尊重!”
王嬤嬤是她身邊老人,就是她臉面的象征,此時被如此不體面地拉走,就是將她的臉扔在腳下踩,如何不令她生氣!
趙林不以為意,“哦,我不給,你又能如何?”
太后面容染上薄怒,眼中都是火光,“你是要和哀家作對嗎?”
上位者當久了,就是不會說話,這時候還拎不清,趙林不與她廢話,開門見山道:“趙乾毒殺我的計劃,你知道多少,又參與多少?”
大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朝臣紛紛偷瞄太后,再看看角落里趙乾還沒涼透的尸體,心中有種她命不久矣的感覺。
太后也是一愣,憤怒稍稍收斂,神情頗為復雜,“你質問哀家?“
趙林挑眉,眸色流轉間殺機畢現,“我是給你自首的機會。”
被她毫不掩飾的殺意震懾,太后心間一跳,恍然覺出此刻的不對勁,殿上如此多朝臣,為何沒有應和之聲,他們不該一起罵趙林心懷不軌,異想天開嗎?
無人言語,殿內呈現出詭異的安靜,她清楚聽到自己略顯急促的呼吸,勉強笑道:“這件事,是母親對不住你,可你這般反應激烈,是否太過。”
“看來你知道,那就不用廢話。”
站起身,趙林緩步走下臺階,經過同樣的位置,還是同一個侍衛,這次他很上道,主動遞上佩劍。
太后看她下來,以為自己的話有用,正想笑一笑,就看她提劍走來,本能覺得害怕,忍不住小步往后退,卻還是沒能從母親的身份中抽離,自以為苦口婆心地勸說。
“你別怪皇帝,他也不容易,年少登基總是分外艱難。你作為姐姐,深受先帝器重,本該幫他穩固朝政,可你卻處處與他意見不一,讓他在朝臣面前難堪,他如何自處?”
太后喋喋不休,趙林只當聽不見,而被拉到角落的王嬤嬤卻看得膽戰心驚,想出去卻被按在角落,不經意間低頭,正好對上趙乾死不瞑目的頭顱!
張嘴想呼叫,脖頸卻傳來熟悉的涼意,王嬤嬤看向楚平樂,他頭也沒回,握刀的手沉穩有力,“不要打擾殿下辦事。”
“那是太后!”
“與我何關?”
心中止不住地發冷,王嬤嬤看看趙乾的頭顱,再看看不斷拉近距離的趙林,一咬牙,一狠心,大步往前跑,高聲道:“娘娘快跑!”
話音落,鮮血飛濺,楚平樂收刀,王嬤嬤前傾的身體軟到,卻還努力往前爬,可謂忠心耿耿,“娘,娘,快跑,啊……”
“你若好好輔佐皇帝,他定然不會忌憚你,我也能從中說和。”
越說越覺得這主意不錯,太后驟然聽到王嬤嬤的聲音,疑惑地轉頭望去,只看到飛濺的鮮血和王嬤嬤軟到的身體,半邊映襯在燭火下,半邊遺落在黑暗里。
“嬤嬤?”
眼睛瞪大,心神俱震,太后猛地轉頭想要質問趙林,卻見寒光一閃,脖頸刺痛,自己再開不了口,只剩嗚嗚咽咽的水流音。
雙手捂住脖頸,噴涌的鮮血落在指尖,濕噠噠黏糊糊,很是難受。
感受著生機的流逝,她慢慢倒在地上,仰頭望著眼前之人,覺得分外陌生。這是她的長明嗎?她的長明便是再生氣再憤怒,也不會殺她。
艱難伸手,太后抓住趙林衣角,急得眼淚滾落,卻始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你是誰?我的長明呢?把她還給我。’
趙林低頭看她,神情冷漠,能給她留全尸,已是莫大的仁慈。待她咽氣后掙開衣擺,轉身將劍還給侍衛,才砍兩人就卷了刃,質量太差,等她登基得配更好的。
叫來幾個管事太監,吩咐把太后和趙乾的尸體抬出去,按已有的規格準備后續事宜。目前皇宮已盡在掌握,宮人都很聽話,許多事情都能正常辦,沒出幺蛾子。
登基的主要障礙清理完,接下來就是次要障礙。
先是皇室宗親,被沈言澈按超一品的最高待遇安置,在她視線左前方,以示地位尊貴,可惜大多都是混吃等死的酒囊飯袋,沒什么本事。
緩步走到他們面前,趙林向后伸手,“楚將軍,把你的刀給我。”
擦干凈刀刃上的鮮血,楚平樂遞上刀后默默退回原位,原本王嬤嬤的尸體已被懂事的太監抬下去,甚至連地上的血跡都清理干凈。
沈言澈站在暗處,看皇室宗親嘴歪眼斜,立刻讓侍衛給他們裝下巴。
侍衛中有些人手生,有些人不知輕重,還有些人就是純粹的公報私仇,總之動手時痛得皇室宗親們眼淚狂飆,卻愣是沒敢出聲,只咬牙忍著。
等侍衛們退下,趙林舉刀指向最前方,也是身份最高的榮親王,話還沒開口,就見對方猛地趴下,好話不要命地往外蹦,還不忘連連磕頭。
“陛下應文武雙全,乃人中龍風,理當繼位執掌天下!”
輩分最高的榮親王都跪了,其他人更不講究,全部跟著趴下磕頭,動作那叫一個絲滑,夸獎更是張口就來。
“殿下英明神武,萬民稱頌,合該登基。”
“殿下品行高貴如皎皎明月,令世人敬仰,正是帝位的不二人選。”
“殿下才智過人……”
自知沒本事,不過是沾著血脈的光才被朝廷榮養,這些皇室宗親跪得很徹底,也跪得心服口服,生怕惹趙林不快,被送去和先帝見面。
若趙乾沒死,看到此等景象,怕是得氣到吐血,這些老家伙面見自己時個頂個的高傲,完全不將他放在眼里,現在倒是跪得干脆!
趙林微微蹙眉,到嘴的話生生咽回去,多少有些憋悶,不滿地嘖了一聲,收刀往右側的一品大員位置走。
皇室宗親們堪堪躲過一劫,心中甚是歡喜,果然識時務者為俊杰,他們還能茍!
目測趙林的行動,侍衛立刻給一品大員安裝下巴,動作同樣粗魯,疼得他們淚眼汪汪。
忍痛眨眨眼,劉司徒對皇室宗親的態度很是不屑,見趙林走過來,語重心長道:“殿下身份高貴,合該禮賢下士贏得眾人尊重,這般兵刃相見武力威脅,實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趙林點頭,在對方欣喜的眼神中揮刀,而后隨手甩去刀刃上的血色,平靜看向其他人,淡淡道:“你們還有什么話要說?”
頭顱落地,劉司徒滿眼錯愕,不明白事情怎么會這樣。
其他人卻很清楚,并在心里暗罵他多嘴,都什么時候了竟敢擺譜,還想當殿下的老師,簡直是找死。
他人尚在權衡,李太師卻很果斷,他李家只剩李施寒一人,猶豫不得,當即便跪下,高聲道:“臣覺陛下冠絕古今,乃當仁不讓的治世明君,登基為帝更是民心所向,天命所歸。”
皇室宗親:要命,這老東西怎么比他們還舔,冠絕古今,天命所歸,這話都說得出口!
趙林很滿意,沖沈言澈揮手,對方秒懂,立刻命人替太師松綁,然后攙扶著對方離開太極殿,去專門房間洗漱更衣。
李太師也很上道,謙卑道:“多謝陛下厚愛。”
眾朝臣:要死,至于嗎,連“陛下”都出來了,你這么舔,我們怎么辦!
皇室宗親看他被士兵請著離開,心里微酸,他們也跪了夸了,為什么沒這個待遇,連繩子都沒松,是他們跪得姿勢不夠標準嗎?
王太尉若有所思,想想七年前的慘烈,再看看劉司徒的尸體,釋然笑笑,成為第二個低頭夸贊的人,夸得趙林天上有地下無,不當皇帝那就是天下人的損失。
趙林很滿意,王太尉順利得到自由,隨后被士兵松開繩子,攙扶著離開。
有人開頭,后續順利很多,一刻鐘不到,伴隨著滿天飛的彩虹屁,十之八九的一品官都被侍衛們帶走洗漱。
剩下的人想談條件,可惜趙林沒給他們機會,大手一揮,全部殺了,一顆顆腦袋叮叮當當掉在地上,卻仿佛敲在現場所有人的心中。
第114章 第 114 章
這態度很明顯, 沒得談,一切按她的來,可以就能活, 不可以就去死,很干脆。
至于朝臣死絕可能產生的嚴重后果,那是她的事,不用他們擔憂,也不受他們威脅,他們只需要思考自己想不想活。
趙林甩甩刀刃上的血, 緩步走向二品官, 順便吩咐側邊站定的楊武淵, “楊將軍, 點兵三千, 從劉司徒的府邸開始, 將這些亂臣賊子抄家滅族, 為陛下和太后報仇雪恨。”
“遵命!”
楊武淵眼神發亮, 即刻退出太極殿, 于殿門外點兵出宮。這是要把黑鍋甩出去,朝臣如今都被困在皇宮,外面如何傳, 就看他如何說,抄家的時候可得大張旗鼓些!
眾朝臣緊緊盯著他離開的背影, 滿身頹然,心如死灰。
死一人不夠,還要抄家滅族, 還要污人清白,“亂臣賊子”的名號, 這是把皇帝和太后之死扣在已經死去和即將死去的朝臣頭上,讓他們遺臭萬年啊!
這是威脅,是陽謀,是赤裸裸地逼他們低頭。
都怪小皇帝作死,都怪那些老家伙無用,長公主好好在邊關鎮守,抵御外族,不要錢也不要糧,多好一人,非要叫回來弄死人家干嘛,現在遭殃了吧!
本來還想著長公主登基,肯定需要官員維持朝廷運轉,若柳寒霜所言不虛,之后幾年必定災害頻發,更需要朝廷增派人手賑災,他們多少還有談判余地。
結果長公主壓根不在意,人說殺就殺,都沒有預告,也不給機會反悔。
按這個節奏殺下去,朝廷絕對會因為官員過少而效率低下,進而導致后續的賑災不利,她難道就不怕嗎?
趙林怕嗎?
當然不怕,人少怎么了,九九六,零零七,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這些當官當的心寬體胖的家伙,是時候享受加班熬夜的滋味。
何況她殺的都是大官,是管理層,又不是基層真正干活的人,能出什么亂子?只要上層抓得緊,中層自然會領悟上意,下面的辦事效率也會更快。
趙林無所畏懼,感受著或明或暗投來的目光,心情甚好,連腳步都輕快許多。
已經從一品大員身上看到教訓,二品官員看她停下腳步,心臟都跟著顫抖,等侍衛們安裝好下巴,沒有任何猶豫,全部姿勢標準地跪下磕頭,順便附贈辭藻華麗的夸獎。
前方跪得迅速,后方卻看得失望,要是大官們能多點骨氣就好了,這樣死的越多,他們這些小官的上升空間就越大。
可惜蠢人有,但不多,從二品官開始,后續的硬骨頭寥寥無幾,便是有人想開口,也會熟悉的被親朋摁住暴揍,雙手被捆就用頭撞,用腳踹,用牙咬,總之想盡辦法讓他閉嘴。
你丫想死就自己挖個坑埋掉,別想拖累老子全家!
這樣的窩里斗,趙林樂見其成,每每等他們打完,就會抬手把刺頭殺掉,再說句令人安心的話,“拖出去,不要污了愛卿們的眼。”
這代表她只殺一人,不過多追求。
有前面一品官的抄家滅族作對比,朝臣對趙林這樣的舉動很是感激,什么“陛下圣明,陛下仁慈等”,不要錢似的往外夸。
讓人不禁感嘆,做壞人真好,做暴君真妙,一點小恩小惠就能收買人心。
鑒于大家異常配合的態度,整個問詢流程走得很快,半個時辰后,趙林成功得到朝臣的一致擁護,被推舉著成為下一任帝王。
各“忠臣良將”都得到松綁,由宮人帶領,分批洗漱更衣,受傷者還得到太醫治療,收拾干凈后又重回太極殿。
至于回家,別想了,趙林的重頭戲還沒開始,不可能放他們回去。
*
經過大半夜的擔驚受怕,官員們再沒有心理包袱,回到太極殿就席地而坐,思考第一天的朝會內容。
剛登基,無非是商議改元年,先帝謚號,順便大赦天下,發詔書,然后請司天監計算良辰吉日舉辦登基大典。
但新帝看著就準備走“暴君”路線,怕是不會按常理出牌。
最先離開也是最快回來,李太師、王太尉等一品大員挨著坐下,低頭小聲交換意見,只他們自己能聽見,以免被兩側侍衛上報給新帝,再造成誤會,徒增殺虐。
正當他們羅列出各種可能,鼻尖突然聞到一股飄香,抬頭看,竟是御膳房派人在太極殿兩側搭建簡易“粥鋪”,有臺子還有桌椅板凳,碗筷也是每桌都放好。
眾人面面相覷,這是準備做什么?
沒人知道,他們看著慢慢成型的粥鋪,布置完全相同,唯掛在側邊的招牌不同,一邊寫著五品下,一邊寫著四品上,叫人不明所以。
眾臣心中好奇,卻不敢議論,默默看向帶人籌備的沈言澈,這年輕人不知從哪冒出來,突然就得到陛下青眼,日后怕是要青云直上。
沈言澈等粥鋪施工完畢,施施然走到眾大人面前,拱手道:“這是陛下吩咐御膳房準備的早餐,大人可自行選擇。”
李太師回禮,“敢問沈大人,這兩邊可有講究?”
沈言澈微笑搖頭,“并無。”
說完不在太極殿停留,轉身前往養心殿回話,離開前,他回頭看了眼大殿之上苦思冥想的眾位大人,眉眼含笑地搖搖頭。
陛下可真有主意,小小布置就讓他們抽不出心神思考其他,只想琢磨圣上心意。
*
養心殿,趙林洗漱完畢,換好嶄新的衣服,身后是新升官的秋月幫她細心擦拭頭發,她則坐在案桌前翻閱奏章,看了幾個就煩躁地扔到一邊。
這些家伙把奏章當命題作文,還是散文,寫得那叫一個花里胡哨沒有重點,費眼睛。
小太監進門行禮,稟報,“回陛下,沈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
被帶進養心殿,沈言澈躬身行禮,說道:“陛下,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好,效果顯著。”
無聊地敲著奏章,趙林點頭,而后想了想,說道:“你去太極殿把謝廷尉請走,讓他審問柳寒霜上輩子的事,但別把人弄死,我之后準備讓她去司天監任職。”
沈言澈應下,又道:“需要悄悄的嗎?”
趙林搖頭,“光明正大去請,若有他人詢問,只管如實回答。”
“微臣明白。”這是要讓朝臣知道,沈言澈思考著如何安排最合適,躬身告退。
殿內恢復安靜,趙林再次面對案桌上公文,認命地繼續翻看,得了解國情,了解地方,不然暴君做不久就得死,還怎么快活。
一目十行地往下看,一本本奏章往外扔,太多垃圾信息充斥在里面,叫人心煩。
比如:這是當地土產,叫芒果,獻給陛下。
比如:陛下,我可以回京給您過生日嗎?
比如:陛下,您好嗎?
看似簡單的信息,卻是趙林濃縮后的精華,而大臣要花費一萬多字描寫。吩咐秋月執筆將這些官員的名字和字數全部記錄,她明天要挨個打板子!
*
深夜,林霄帶兵兩萬回援,守門士兵放行,他第一時間接管京都守備,等所有事情按計劃安排妥當,才帶人前往皇宮報信,得知進展順利。
楊武淵連夜抄家,幾乎敲鑼打鼓地進行,最后將抄沒的家產統統搬入皇帝私庫。
楚平樂繼續帶兵包圍內城,將所有官員的府邸人數記錄在冊。
沈言澈趁大臣匯聚討論,出面將謝廷尉帶走,還與旁邊的太師閑聊幾句。
后宮嬪妃得到自由,回宮第一件事就是給家里傳消息,可惜宮人都被敲打過,已經知道現在皇宮誰是老大,頭腦清醒的很,所以直接將小紙條送給看守侍衛。
侍衛知道后大驚,立刻交給侍衛長,侍衛長又連忙傳給沈言澈,沈言澈看過內容后模仿字跡寫下新內容后還給宮人,讓宮人按原計劃送出宮外。
如此,司徒府聯合神武軍刺殺皇帝和太后,又被長公主帶兵鎮壓的消息不脛而走,后續伴隨楊武淵的抄家動靜被證實,在第二天天明后迅速傳開,傳入千家萬戶。
*
卯時,太陽還沒升起,天邊剛泛起亮光,趙林便被秋月叫醒,艱難從案桌上抬起頭,“幾點了?”
連夜趕制的龍袍已經完成,秋月扶她起身,一邊快速幫她整理新衣,一邊道:“陛下,現在是卯時,你昨天定下的上朝時間。”
上朝?是的,她昨夜批奏章批到想吐,實在撐不住便趴著睡會,讓秋月到點喊自己起床。
昨夜的威脅只是前奏,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必須處理,處理好才能安心當皇帝。她強打精神,配合著洗漱,然后喝上一碗清粥墊墊肚子,前往太極殿上朝。
此時粥鋪已經拆除,大殿恢復干凈整潔,看起來依舊威嚴肅穆,眾臣早已等候多時,看她終于出現,紛紛跪地行禮,高呼萬歲。
坐在龍椅上,趙林泰然自若地享受朝臣叩拜,經過昨夜奏折的廢話文學,她沒心思和他們繞彎子,免禮后直接道:“現在開始贖人。”
眾臣面露不解,楚平樂出列,將連夜記錄整理的冊子遞交給小太監,再由小太監走上臺階交給秋月,她現在暫代首領太監一職。
展開名冊,秋月朗聲念道:“李太師,一女,仆役二十六,共計一萬五千兩,可否贖回。”
還沒搞清楚狀況,驟然被點名,李太師有些愣怔,但聽到問話內容涉及李家獨苗,很是果斷地躬身回道:“贖。”
秋月執筆劃勾,視線往下,繼續念,“王太尉,一妻兩妾,四子三女,十一孫,仆役六百四十二,共計八十二萬四千六百三十七兩五錢,可否贖回。”
雖然猜到價格不會低,但真的聽到數額,還是忍不住倒吸冷氣。
不過人數這么精確,想來府邸那邊還被士兵圍著,就等給錢放人。昨晚都跪了,現在不過是給點錢而已,身外之物,他給得起。
想通這點,王太尉躬身道:“贖。”
如此這般,秋月按官位品級從前往后念,一個個詢問,最后所有官員的家眷都贖回,有些家產不豐或有顧慮的,沒有贖回仆從。
兩刻鐘時間,趙林輕松入賬九千六百萬兩,視線掃過下方,“戶部尚書何在?”
剛忍痛大出血,微胖的中年男子臉上還有些肉疼,聞言立刻收斂表情,躬身從人群中走出來,“臣在。”
秋月合上冊子交給小太監,小太監又交給戶部尚書,趙林道:“楚將軍,你派兵跟隨何尚書,即刻點兵出宮,去各家府邸收繳贖金,然后送去國庫。”
接過冊子,何尚書聞言心中苦笑,面上卻不顯分毫,“微臣遵旨。”
第115章 第 115 章
等戶部尚書離開, 趙林坐直身體,繼續道:“小事說完,咱們來談談大事, 不過在此之前朕想問一問,諸位愛卿對今日的早飯可還滿意?”
各類米粥配各色小菜,種類豐富,味道醇香,確實不錯。畢竟是朝會前的吃食,不能吃太多太雜, 否則氣味和后續事情不好處理。
尤其在驚險過后, 心神未定之時, 一碗熱乎乎的米粥配上幾碟爽口小菜, 讓人不禁有重新活過來的舒心感。當然, 前提是忽略那兩塊奇怪的牌匾。
朝臣猜不透粥鋪的真實用意, 只當不知, 紛紛笑著夸贊早飯的美味, 語言之豐富, 辭藻之華麗,仿佛他們吃得不是清粥小菜,而是滿漢全席。
趙林見此笑著點頭, “最后一頓能讓眾位愛卿都滿意,朕心甚慰。”
朝臣先是一愣, 而后臉色巨變,黑沉沉的仿佛烏云罩頂。
跪也跪了,錢也給了, 怎么還要死?狗皇帝!暴君!沒人性啊!這一天天提心吊膽的,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
趙林坐在高處, 將眾人的川劇變臉看得清楚,只是毫不在乎,側頭看了秋月一眼,對方立刻上前兩步,高聲道:“宣淑妃柳寒霜覲見。”
早早站在殿外等候,柳寒霜聽到聲音后跨步走入大殿,臉色慘白,腳步虛浮,幾乎一步三喘,時不時還要咳嗽幾聲,掩住嘴角的手帕還能看到滲透的血色。
這模樣,任誰看了都覺命不久矣,和昨晚的紅潤健康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想想她的身份,再想想她昨夜在大殿之上說的話,朝臣們的臉色變來變去,猶如調色盤般豐富多彩,最后一致看向人群中站得筆直挺拔的謝廷尉。
謝廷尉,九卿之一,中央最高司法官,掌詔獄和律令修訂。其人最擅審訊,只要出手就沒有挖不出的秘密,手段之殘忍冷酷,讓人不忍直視。
看淑妃如此凄慘,怕是沒少用刑,也不知被套出多少秘密,又有多少和自己有關。
柳寒霜艱難走到正前方,叩首行禮后退到側邊,謝廷尉在萬眾矚目下走出人群,從寬大袖袍中拿出厚厚一沓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看得人心肝直顫。
“幸得淑妃娘娘配合,臣不負所望,已將所得信息整理完畢,請陛下過目。”
看著小太監將紙張遞到趙林手上,柳寒霜虛弱開口,“妾所言句句屬實,如有胡編亂造刻意抹黑,便讓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朕知道了。”
接過紙張,趙林細細翻閱,前面幾張記錄趙乾謀害原主的計劃,以及參與人員名單,其中有些已經被抄家滅族,有些還好好站在朝堂。
往后翻,是上輩子在關鍵時刻給原主使絆的家伙,人數還不少。再往后,就是各官員的后宅隱私和八卦?
微微蹙眉,她再三確定沒看錯,忍不住低頭瞄向謝廷尉。
謝廷尉身姿昂揚向上,仿佛山間青松,自有一股威嚴不容侵犯的氣度。
真能裝啊,趙林感嘆著翻回第一頁,看著上面的人名道:“沒想到朕的人緣如此差勁,竟有這么多人想致朕與死地,可惜棋差一著,沒能成功。”
眾臣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緊張地額頭直冒冷汗,不敢回答。
大殿陷入死寂,趙林冷笑,“刑部尚書陳景,你協助賊子趙乾謀害與給朕,可有此事?”
果然淑妃受寵,知道的事情不少,陳尚書深知此刻狡辯無用,直接跪下磕頭,“陛下明察,是臣有眼無珠立場不堅,還望陛下給臣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可以。”
額頭磕出血,陳尚書心中驚懼,沒聽到趙林的話,更不敢停止動作,繼續猛猛磕頭,大聲哭求道:“陛下一定要相信臣,之前是皇命難違,實則臣對陛下敬仰已久,是。”
不想看他痛哭流涕的模樣,趙林厲聲制止,“閉嘴!朕說可以。”
陳尚書被呵斥得一哆嗦,而后是被驚喜砸中的狂喜,“謝陛下不殺之恩,陛下胸襟寬。”
打住他無畏的夸贊,趙林道:“說好話無用,你要出錢買,你準備出多少錢。”
這這這,作為第一個被點名的人,陳尚書也不知該出多少錢,出的少顯得沒誠意,可出太多就有貪污受賄的實錘,畢竟按他的俸祿計算,之前贖買家人的錢已經夠他傾家蕩產了。
看出他的憂慮,趙林善解人意道:“可以用良田置換。”
連夜批閱完所有奏章,她從巨量的垃圾信息中找出重點,雨水不豐,流民過多。
雨水不豐對應來年干旱,而流民過多,無戰爭也無災荒的年歲,怎會流民過多,無非是土地兼并嚴重,導致百姓無地可種。
既如此,那就從世家大族手里挖出來,然后租給百姓。
至于免費分地,那是不行的,百姓面對世家大族的諸多手段,根本守不住田,只有租借出去才能保證雙方收益。
陳尚書被這話驚得呼吸一窒,良田,這比要錢還讓他心疼。但陛下既然給出選擇,就必須得用上,還得用的夠多,不然就是不給陛下面子。
到底是自己的姓名更重要,他仔細思考,斟酌再三,說道:“臣愿出良田一千五百畝,白銀三萬兩。”
掏出袖珍小冊子,翻到陳尚書,趙林對照冊子給出的數字換算比例,點頭道:“可以,今日下朝后把地契準備好,內務府會派人去收。”
聽到今天下朝,陳尚書知道自己性命無虞,高興道:“臣遵旨。”
他開心,其他人可不開心,臉色是肉眼可見的難看。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良田,是他們真金白銀買回來,辛辛苦苦養到現在的良田,憑什么送給暴君,但不送又不行,好氣啊!
眾臣瞄了眼厚厚的紙張,猜測自己定然在名單之上,心如死灰。
誒,明君殺人看證據,暴君殺人看心情。明明柳寒霜只有一張嘴,根本拿不出證據,可暴君相信她,那就會因此而殺人,是真的殺人不眨眼的殺人。
寂靜中,趙林揮手讓陳尚書歸隊,按名單繼續念,被點名的官員哪怕心中萬分不舍,該給的良田和銀兩還得給,只是數額多少略有不同。
但有些人總想著耍小聰明,尤其是上一輪沒有贖買仆役,裝出財力不足的官員,見前面官員順利通過,被點名后也報出大差不差的數字,卻與自己實際家產完全不符。
這點蠅頭小利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
趙林看著冊子上的巨額數字,再看底下裝得人模狗樣的光祿寺卿,只覺此人腹內藏奸,陰險狡詐,輕抬手道:“來人,把這不識好歹的家伙拖出去,亂棍打死。”
“馮將軍,即刻點兵去抄家產,若在楚將軍之后到達,其親眷流放三千里,若楚將軍還未收贖金,那就都殺了。”
光祿寺卿立刻明白給少了,連忙叩首往上加,“臣愿出良田兩千畝,白銀五萬兩。”
趙林不為所動,只冷眼瞧著他掙扎無效,被侍衛捂住嘴拖下去。
隨著杖責開始實施,光祿寺卿慘烈的叫聲不斷傳來,在威嚴的大殿中回蕩,一聲接一聲地砸在眾臣心尖,讓人脊背發寒。
眼神掃過剩余官員,趙林冷冷道:“朕給你們機會贖罪,不是讓你們把朕當傻子。”
眾臣齊聲高呼,“臣不敢。”
*
點兵五百,馮丘山帶兵離宮,出宮時看到一人神色匆匆,繞過士兵往宮內跑。
感覺此人背影有些熟悉,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他走到守門侍衛前下馬詢問,“剛剛離開那人是誰,這時候怎么還放行?”
心中正糾結著,準備派人往太極殿通報一聲,侍衛長聞言看向馮將軍,無奈道:“是蘇駙馬,說有重要事情求見陛下,若不放行便要摘咱們的腦袋,誰敢阻攔?”
“駙馬?”那就是未來“皇后”,確實不好阻攔,馮丘山拍拍侍衛肩膀,“辛苦了。”
*
太極殿,點名繼續,有光祿寺卿的作死反例,后續官員老實許多,斟酌著出錢買命,其出資比例遠比前頭的官員更高。
等名單念完,趙林收益共計良田四萬六千畝,白銀一百六十萬兩。
再次保住性命,眾臣松了口氣,以為此事過后應該可以開始正常朝會,哪曾想陛下隨后翻頁,又笑瞇瞇地看著大家,“大事談完,咱們再來說說諸位愛卿與朕的私事。”
柳寒霜聞言努力站直身體,再次虛弱道:“妾所言句句屬實,如有胡編亂造刻意抹黑,便讓妾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眾臣臉色黢黑,心里一咯噔。
糟糕,這是要用淑妃的名義,以莫須有的罪名繼續刮錢。要命,他們再有錢,往日貪污再多,也經不住這樣一遍遍的刮啊!
“天啟十年冬,外族聯合,率雄獅百萬進犯邊關,朕死守陽關城兩月有余,屢屢向京都求援,卻始終未見援兵,最后糧草耗盡,在新年伊始之際力竭而亡。”
“諸位愛卿,你們那時在干什么呢?”
“在休沐,在和家人團聚,在過新年,在壓著朕的八百里加急信件坐等邊關被破,你們好及時派兵救援,然后順利接手兵權。”
“真是叫人寒心啊!”
眾臣惶恐,全部跪下叩首,不敢出言辯解,只道:“臣等罪該萬死,還請陛下贖罪!”
看著一排排后腦勺,趙林繼續道:“朕在那樣的境況中死去,該是何等絕望,愛卿啊,朕不敢信任你們,這可如何是好。”
跪在最前面,李太師默默感嘆,這是暴君給他們表忠心的機會,可不是昨晚那樣隨便說說好話就行,忠心是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要用實際物件對標才能顯出價值。
仔細計算過家產,他忍痛道:“臣愿出良田八千畝,白銀四十萬兩。”
趙林對這個數字很滿意,笑著鼓掌,“李愛卿忠心耿耿,日月可鑒!”
如此直白的夸獎,便是再蠢的人也明白陛下意思。由此,一個個官員仔細斟酌后,自動按官位高低爆數字。
等所有人報數完畢,趙林簡單心算后眼睛一亮,良田一萬多頃,白銀三千萬兩,真是高收益,再加上昨夜抄家得到的收益,私庫和國庫現在都異常富裕。
有錢好辦事,待她登基后頒布各種政策,錢就是最好的底氣,兵就是最好的保障。
穩固統治的正事結束,趙林打算正常開朝會,商議趙乾的謚號等,讓大臣放松放松,卻見秋月臉色古怪,走上前小聲道:“駙馬在殿外求見,說有大事向您稟報。”
趙林疑惑,“駙馬,大事?”
第116章 第 116 章
忙著給自己的登基修橋鋪路, 倒把這家伙給忘了。
按記憶所見,原主挺喜歡這個駙馬,駙馬最初也很喜歡原主, 雖是包辦婚姻,但他們彼此心意相通,也算幸運。
后來原主當街屠殺官員,鎮壓京都亂象,駙馬挑撥覺得殘忍,兩人為此大吵一架, 不歡而散, 關系就此產生隔閡, 后續一直冷冰冰的, 再沒有親近過。
即便如此, 原主駐守邊關的時間里, 公主府依舊對他敞開, 可以自由進入。
昨晚那么大動靜, 卻沒看見他, 想來是在公主府休息,倒是幸運地躲過一劫。
看秋月說話時奇奇怪怪的臉色,想必所謂的“大事”不會是什么好事, 還可能是個坑,要不要趁此機會干掉對方, 以除后患呢?
靜靜思索著,趙林眼中殺機流轉,平靜點頭道:“傳他進來。”
“是, 陛下。”
收斂表情,秋月壓住緊張的情緒, 走向正前方,仰頭高聲道:“宣,駙馬蘇云杰覲見。”
已經站在殿外,蘇云杰小心整理衣著,聽到傳話后緊緊抱著懷中信封往殿內走,臉上是視死如歸的鄭重。
蘇尚書轉頭向后看,果然看見自己空有美貌,但過分愚蠢和固執的次子。
看他這身打扮和精神面貌,想來昨夜沒受驚,在這種時刻還能平安進宮,走到太極殿,想來兩人的夫妻感情也不錯。
他暗暗點頭,這兒子沒本事,又不聰明,長相卻是一等一的好,很會討女人歡心。
正當蘇尚書幻想日后怎么當“國舅爺”,如何讓兒子吹枕邊風,好為蘇家謀利時,蘇云杰卻只想著怎樣才能在交出證據后,保住長公主的性命,就算貶為庶人也沒關系。
夫妻本一體,他還有尚書次子的名頭,絕對能養活兩個人。
努力轉動著自己為數不多的智商,他全程沒有抬頭,壓低的視線只能看到最高處金黃色的袍角,以及兩側官員的官袍,尚不知龍椅上的陛下已經換人。
官員們見他完好無損地出現,再想想昨晚身首異處的趙乾和太后,都對蘇尚書流出隱隱的羨慕,這時候進宮,怕不是被陛下請來當“皇后”,真是好命。
柳寒霜見他慢慢走進,看到他懷中抱著的信封,臉色大變。
完蛋,這家伙怎么帶著那些東西出現,該不會是來舉報吧?
要死要死,現在宮外戒嚴成那樣,他就不知道打聽打聽發生什么,就算不打聽,進殿時好歹抬頭看看龍椅上坐的誰啊!
走到抬價前,蘇云杰深呼吸,撩起衣袍跪下,將信封高舉過頭,說道:“臣蘇云杰,叩見陛下,在此提交長公主私通外敵意圖謀反的往來信件,還請陛下過目。”
大殿內陷入死寂,所有朝臣目瞪口呆地看向蘇尚書:你兒子,好本事!
有證據趙林不意外,趙乾做事還是有點準備的,畢竟想原主死的徹底,就得吧帽子扣得結結實實。只是提交證據的人選,倒是有些意外。
低頭看向柳寒霜,見她恨不得以頭搶地,鉆進地縫里,就知道謝廷尉昨晚沒問干凈。
謝廷尉同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額頭直冒冷汗,小心往上偷瞄,就看陛下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立刻低下頭,裝作自己沒看到。
第一次辦事就出現如此大的紕漏,他怕是得大出血,誒,他那點可憐的家產。
見謝廷尉慚愧低頭,趙林收回視線,轉而憐憫地看向蘇尚書,心中默默給他豎大拇指,這抄家滅族的大禮包可是你親兒子送給你的,不怪我。
蘇尚書感覺到什么,嗡嗡作響的腦袋瞬間拉起警笛,當下撲通一聲跪得結實,“陛下,此子自幼心腸歹毒,詭辯成精,實令老臣頭疼不已,現懇請陛下做主,斷絕父子關系!”
抄家滅族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趙林有些可惜,不過蘇尚書之前交的“忠心”很足,很有誠意,所以她不介意再給一次自贖機會。
正當趙林準備詢問他出價幾何,贖買幾人,就見蘇云杰滿臉不解,回頭質問,“爹,您老糊涂了,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您怎能如此畏畏縮縮,裹足不前?”
眾朝臣聞言紛紛倒吸冷氣,這兒子,生了還不如直接掐死。
趙林也默默閉上嘴,收回詢問的話,這小子,真把他爹往死里坑啊。
蘇尚書更是聽得兩眼一黑,你丫說話如此惡毒,是看老子不順眼,還是看祖宗不順眼,是想讓暴君一怒之下掘咱們家祖墳嗎?
不能深想,不能猶豫,他立刻砰砰磕頭,高聲道:“此子言語惡毒,口無遮攔,懇請陛下即刻賜死,還微臣和蘇氏家族一個青白。”
蘇云杰倍感詫異,甚至有些失望,“爹,您不要被權勢和利益迷花眼,忘記自己為官的初心是什么,是為百姓謀福祉,為天下謀長治久安啊!”
蘇尚書氣得臉色漲紅,不顧形象不顧場合地直接蹦起來,一個健步沖上前,給愚蠢的兒子啪啪兩個大嘴巴子,厲聲怒斥道:“逆子,你給老子閉嘴!”
臉頰瞬間紅腫,蘇云杰卻顧不上,只不忿地看著蘇尚書,“您身為長輩,在小輩走錯路時不加以指正,反倒助紂為虐,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心理防線被徹底擊潰,蘇尚書差點氣得厥過去,大口呼吸才緩過來,而后再次跪下,痛哭流涕道:“陛下,臣忠心耿耿,絕無二心,此事都是逆子自作主張,萬望陛下明察秋毫!”
蘇云杰繼續補刀,“陛下,臣愿與長公主殿下對峙。”
蘇尚書簡直萬念俱灰,猛地站起身,迎頭就往柱子跑,“陛下,臣愿以死明志。”
看父子互坑的戲碼還挺有意思,趙林抬手道:“攔住他。”
朝臣就等這句話,應聲而動,一擁而上,就地按住蘇尚書,勸慰道:“陛下仁善,絕對會還你清白,切不可做傻事。”
蘇尚書哭得聲淚俱下,倒在地上也不忘為自己求情,“陛下,您要相信臣啊!”
沒想到自己老爹的反應如此激烈,蘇云杰疑惑道:“爹?”
被眾臣按在地上,蘇尚書惡狠狠道:“你閉嘴,我不是你爹,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戲份到這里已經差不多,趙林開口道:“蘇駙馬,你想和朕對峙什么?”
聽著高位傳來熟悉的聲音,蘇云杰有些不敢置信,愣愣抬頭,就見趙林垂眸望著自己,眼里是赤裸裸的殺意,叫人心驚。
“殿,下?”
看龍袍,看龍椅,再看痛哭流涕表忠心的父親,以及滿朝文武異樣的目光,他震驚到無以復加,“你你你,難道你已經謀反成功,怎么會這樣,我還是來晚了嗎?陛下呢?”
這蠢樣,怕是問不出東西,趙林看向拼命降低存在感的某人,笑問道:“柳寒霜,你來和朕說說,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本就跪著,柳寒霜聞言瞬間跪得五體投地,“回陛下,那些信件是先帝命人偽造,后派人悄悄藏匿在公主府,想栽贓嫁禍,讓陛下死無對證。”
這話說的很有意思,趙林反問,“你是想說駙馬毫不知情?”
柳寒霜脊背發寒,“妾只是說出實情,并無他意。”
蘇云杰還沒捋清因果,也沒搞懂此刻到底是什么情況,說道:“我親眼看見殿下在書房私藏信件,就是這些。”
柳寒霜無奈,都看到陛下是誰,怎么還說這種蠢話,“那是先帝命人假扮,刻意尋時機讓你看見并深信不疑,為的就是污蔑陛下名譽。”
“怎么會呢?”
“怎么不會,若陛下真想私通外族,何不在邊關自由往來,非要將信件留在公主府給你發現。”你以為誰都和你一樣蠢。
被這話徹底問住,蘇云杰神情恍惚,“是啊,為什么要拿回公主府呢?”
他心慌不已,看著高位上的陛下,想說什么卻又不知該說什么,最后頹然低下腦袋,靜靜等候發落。
真相明了,趙林道:“來人,把蘇云杰拖下去砍了。楊將軍,現在點兵出宮,若楚將軍已經去尚書府收過贖金,其親眷便流放三千里,若楚將軍尚未登門,就全部殺了。”
蘇尚書徹底攤在地上,其他朝臣見此,意興闌珊地松開手,慢慢退回原位站好。有人與蘇尚書交好,離開前小聲提醒,“楊將軍。”
蘇尚書猛然回神,是的,還有轉機,自己死就死了,可家中老小還有機會活。
他抬頭尋找楊將軍的身影,在他躬身離開時對上視線,對方了然地點點頭,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蘇尚書釋然笑了,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蘇云杰本來欣然赴死,都跟著侍衛主動往殿外走,此刻見自己的愚蠢連累蘇家滿門,立刻奔回去跪下,“殿下,這是我一個人的錯,您處死我就好,不要連累我的家人!”
侍衛沒想到他會往回跑,連忙追過去架起來,強硬地帶他離開。
“殿下,他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我發現信件,是我要來舉報,是我不相信您,都是我的錯,求您放過我的家人吧。”
蘇云杰泣不成聲,每一聲都壓在柳寒霜所剩無幾的良心上。
腦袋死死抵著地面,涼意順著額頭遍布全身,她想著自己當初向趙乾提供建議的場景,于心難安,忍不住抬頭看向龍椅之上。
想求情,可話未出口便對上趙林毫無情緒的冷漠眼神,仿佛無聲詢問,你想死嗎?
不想,她不想死。
可蘇云杰呢?蘇家滿門呢?他們就該死嗎?蘇云杰是蠢笨,可心腸不壞,是她用計將對方拖入這場無解的棋局,是她的問題。
有什么辦法可以挽救現在的局面,有什么價值能讓陛下中意,是什么,是什么,她要趕快想起來才好。
額間細汗順著皮膚一滴滴落在地面,柳寒霜心跳如雷,終于在對方即將被拖出殿門前,想到件萬中無一的事。
“陛下,蘇云杰會種地,他種的很好,蘇家每年糧產都比別家多出兩成,都是他偷偷跑去和老農學習多年后總結的經驗,絕對好用。”
種地,糧產,確實有些用處,趙林問道:“確有此事?”
柳寒霜抬頭,眼神鎮定,“千真萬確。”
楊武淵此刻就站在殿門口,側頭看了看淚眼婆娑的蘇云杰,決定再等一等,看看是否還有轉圜余地。
趙林抬手,“把人帶回來。”
蘇云杰大喜,摸干眼淚,不用侍衛帶著,自己快步跑回臺階前跪好,哽咽道:“陛下,我會種地,我能種好。”
第117章 第 117 章
對蘇云杰的話不置可否, 趙林看向重燃希望的蘇尚書,“愛卿可有話說。”
這是救命稻草,但蘇尚書不敢胡言亂語, 誠實道:“回陛下,微臣家中糧產是從五年前開始提高,臣并不知其中原委,只以為是近年來風調雨順,所以產量增加。”
蘇云杰立刻邀功,“是我, 是我和陳伯伯、牛伯伯一起實驗完成, 現在也是每年都要去田里視察, 保證發育良好。”
某些與蘇尚書關系密切的官員見事情出現轉機, 陛下表情也是沉思而非震怒, 紛紛站出來作證蘇家糧產確實高, 至于是不是蘇云杰在其中起到作用, 大家持觀望狀態。
等眾人發言結束, 蘇云杰和蘇尚書期待地看著趙林, 等待最后宣判。
趙林想想之后頻繁的自然災害,對糧食需要只會越來越多,若能從現在就增加全國各地的糧食產量, 確實是件非常重要又必要的事。
斟酌過后,她道:“蘇云杰以下犯上, 蔑視天威,死罪難免,活罪難逃。特許入司農司戴罪立功, 任司農少卿一職,為期兩年, 望你勤勉務實,早有成果。”
“蘇尚書教子無方,德不配位,官降兩級,任水部郎中,另罰良田五百畝,白銀十萬兩,擇日送往內務府。”
蘇尚書老淚縱橫,叩謝圣恩。
蘇云杰也是喜極而泣,連連磕頭叩謝。
柳寒霜見事情被拉回來,放松地舒了口氣,這可真是刺激。日后蘇云杰能走到哪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她不會再多管閑事。
此事畢,朝會回歸正常,眾臣聽到熟悉的議題,心中萬分激動。
熟悉的話題,熟悉的氛圍,太極殿內緊張的情緒慢慢消散,眾臣還能就趙乾的謚號和皇陵修建的問題小小吵上幾句,就是偶爾會往上偷瞄,看陛下是否生氣。
最后幾方爭論不休,還是趙林拍板,謚號選承平,代表平平無奇,無功無過。皇陵不再修建,直接用他爹的,省得浪費國庫銀錢,那可都是她“辛辛苦苦”賺來的。
父子兩任帝王共用一個皇陵,也是前無古人。
對此等大逆不道的做法,朝臣連連認同,甚至挑著角度可勁地夸贊,“陛下節儉,乃萬民之福分啊。”
除這兩件事,趙林沒再發表意見,其他都按朝臣商議的結果辦。
臨近朝會結束,眾臣期待地望向秋月,等她說出那句,“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看大家歸心似箭,趙林也不拖延,讓秋月宣布退朝,不過退朝前她扔了個重磅炸彈,起碼在朝臣看來絕對是重磅級別。
“來年春天朕要開恩科,科舉和武舉一起召開,男女不論。李太師,莫要阻攔李施寒,朕很中意她。楊將軍,你的女兒很有能力,朕會放她出宮。”
“眾位愛卿回去后且仔細想想,明□□會,我希望能看到章程。”
說完就走,趙林沒做任何停留,朝臣等陛下離開后也陸續退出太極殿。
當距離足夠遠,周圍沒再看見往來巡邏的侍衛,所有朝臣立刻分成文武兩派。文臣將李太師團團圍住,武將把楊武淵重重包圍。
“太師,您說陛下是什么意思,女子怎能科舉?”
“將軍,陛下的想法未免過于荒謬,女子武舉,萬一被打死怎么辦?”
對此李太師的回答是,“我李家現在只有施寒一個孩子,她能科舉,能為自己和李家努力掙出一條出路,我沒有異議,只會全力支持。”
“諸位若是覺得不妥,今日回去后可以仔細想想,等明日早朝再同陛下認真商議,陛下心胸寬廣,仁心仁義,應當會聽取大家意見,取眾家之長。”
楊武淵沒太師那么文縐縐,話也說得更加直率,“武舉開辦數十年,從來就沒有打死人的說法,就是打殘都少有,要是真有人被打死,那就是對方蓄意謀殺。”
“陛下既開武舉,就不會不管,你們真有膽子就派人試試,看最后誰死得快。”
“還有一點你們可別忘記,咱們陛下也是女子,武功是何水平想必大家都清楚。當年京都被圍困,可是陛下一人帶兵突圍,殺穿敵軍,為咱們殺出條康莊大道。”
文臣武將們被話堵得吶吶不言,楊武淵和李太師無心再理會他們,隔空相望,微笑著點頭示意,而后大步往前走。
他們膝下只有一女(一孫),陛下敢在眾人面前說那樣的話,就是要保她日后前程,只要她自己不出錯,又能在考試中上榜,未來絕對能在朝堂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什么女子男子,都是人,只要能在這世上站穩腳跟,掌握主動權,那就比什么都強。
何況這次科舉和武舉的事宜,陛下是直接告知他們結果,她就要男女共同參加,不是詢問他們的意見,而是讓他們想辦法把這個決策落實。
英明的君主從不被臣子左右,只有平庸又壓不住朝臣的君主,才會被臣子掣肘。
現在的陛下,別看殺人不眨眼,但行動果斷,遇事穩健,一夜間反敗為勝,還讓眾朝臣無話可說,這是何等的魄力!
或許他日青史留名,未必就是暴君。
*
眾臣陸續離開,蘇郎中看蘇云杰在身后磨磨唧唧,不僅走得慢還不斷往后看,一巴掌打在他后腦勺,“看什么呢,還不趕緊走!”
并不想走,蘇云杰道:“父親,我想找殿下說些話。”
蘇郎中怒目而視,“什么殿下,那是陛下。”
蘇云杰從善如流,“我想找陛下說些話。”
蘇郎中蹙眉,“說什么?”
抿緊嘴唇,蘇云杰不說話,默默看著父親,看得蘇郎中煩躁不已,直接拉著他的胳膊往前走,“說說說,你說個屁,趕緊和我回家等消息。”
蘇云杰被拖拽著走,眼神還落在后面,疑惑道:“等什么消息?”
蘇郎中深呼吸,咬牙道:“等陛下給你的休書。”
蘇云杰一愣,“陛下她,會嗎?”
蘇郎中冷笑不語,這時候還問這種屁話,真是蠢到家了。
蘇云杰也知道自己是異想天開,低下頭默默往前走,心里卻想著日后要好好種地,把糧產擴大,不給她添亂。
*
已經把事甩出去,趙林可不管后續朝臣如何想,她只需要明□□會時能有章程,不要拖延事情進展,畢竟古代信息傳遞慢,只有盡快發往地方,才能保證來年春天傳遍全境。
坐轎碾前往鳳陽宮,原主曾經的寢宮,秋月已經命人提前準備,此時正堂內的飯桌上已經開始上菜,待她到達時剛好可以吃上熱乎新鮮的,不必等。
正堂外,沈言澈拿著一本書站在廊下沉思,直到明黃色的衣袍映入眼簾才恍然回神,忙躬身行禮,“陛下。”
趙林點頭,當先往室內走,“李施寒送走了?”
緊隨其后走進屋內,沈言澈道:“是的,后續事宜處理完畢,就派人送出宮了。”
坐在飯桌前,趙林自然地拿起筷子,繼續道:“你覺得她能力如何?”
仔細斟酌過,沈言澈道:“術數一門很是精通,經史子集略差,但基礎足夠牢固,過府試肯定沒問題,后續考試有太師親自教導,再加上此次會試陛下準備擴招,問題應當不大。”
昨夜批閱奏章后,沈言澈前來匯報謝廷尉的事,她想到科舉,便簡單和沈言澈交流過想法和具體步驟,所以對方知道的比朝臣更多,也能給出對方評價。
趙林已經知道沈言澈的能力,聽他如此評價,對李施寒更滿意。
這就說明她有基礎,不愧是太師府的孩子,那來年會試后就能把她直接調上來做官,現在的朝廷官位可是很富裕的,想往哪放都行。
雖然她是皇帝,又有實權,想讓誰當官都可以,但若想對方未來仕途順利,還是走科舉的路子最正,畢竟她的威名不可能落到朝廷的方方面面,同窗和同僚的情誼還是很有用的。
回想今早上朝前,她拿到秋月遞來的秀珍小冊子,翻看上面官員的家底,起初是震驚這些家伙真能貪,后來就看字跡差距。
前面飄逸厚重,后面娟秀靈動,顯然出自兩人之手。
問秋月,才知昨晚睡著后,沈言澈是同李施寒一起計算,才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對所有官員財產的整合。當然,這些信息都是沈言澈兩年來日夜不斷地觀察和積累。
倒是李施寒,昨晚那樣的情況,竟然可以說服楚平樂帶她回宮,還成功讓沈言澈接受她一起工作,有能力,有眼光,還會抓時機,值得培養。
所以臨上朝前,她才讓秋月傳話給沈言澈,讓他好好考察。
說完按李施寒,趙林談起正事,“贖金整理好了嗎?”
沈言澈把抄錄的書冊遞上,“都在這里。”
京都官員眾多,只有六品以上官員必須上朝,六品以下看自己意向。今早朝會趙林強制分流,八品以上在太極殿,六品及以下則被沈言澈帶去明光殿。
想想自己的收益,趙林還蠻好奇沈言澈的結果,翻開冊子查看數額后不禁詫異,“這個贖金比例,可比朕的高出不少,怎么辦到的?”
沈言澈垂首,恭敬道:“都是仰賴陛下威名。”
想到昨夜那些大臣的彩虹屁,趙林翻頁的動作頓了頓,說道:“他們貪念過重,私心太多,不得朕的信任,才需要靠場面話哄朕開心,你不必學他們。”
唇角不受控地彎起,沈言澈笑著點頭,“謝陛下厚愛,臣將諸位大臣分批談話,讓他們彼此猜忌,恐懼,所以給的多些。”
趙林好奇,“怎么分?”
“無靠山的一批,靠山已死的一批,靠山還在的一批。”
這個分法好,趙林輕挑眉頭,看到沈言澈面色淡淡,并未以此邀功,很是沉得住氣,不由感嘆自己的好運氣,竟能撈到這么好用的人才。
看完冊子,對國庫收入有所了解,趙林吩咐秋月,“給沈大人添一副碗筷。”
*
午飯后,沈言澈離宮,趙林提醒他回去記得準備御史大夫的官服,明日早朝她就會給他升官,順便調撥幾個他看重的下屬過去。
知道他沒錢,不一定置辦得起官服那般規制的衣服,又讓幾個小太監抬著幾大箱銀子和古董玉器跟隨其后離開,讓他日常花用。
都是昨夜抄家新得到的,不心疼。其實還有幾處位置和景觀都極好的宅院,就是現在血氣太重,等輕掃干凈,她就讓沈言澈選一套作為御史府。
這般想著,趙林在附近慢走兩刻鐘,消食后把王太醫囑咐的藥喝完,才擺架養心殿。
此時的養心殿外,謝廷尉已經帶著柳寒霜站了一個時辰,看陛下終于出現,宣見自己,立刻走進去跪下,“臣辦事不力,懇請陛下責罰。”
柳寒霜同樣走進來,臊眉耷眼地跪在謝廷尉旁邊,臉上蒼白的妝容已經擦掉,露出原本紅潤透亮的面色,同樣俯首道:“請陛下治罪。”
沒看柳寒霜,也沒看謝廷尉,趙林展開紙張,提筆寫下休書二字,淡淡道:“謝廷尉,朕給你的機會要懂得珍惜。”
經過朝會的三次“刮痧”,謝廷尉早有準備,立刻道:“臣愿出良田六千畝,白銀三十萬兩,以銘記自己的錯誤。”
這數字已經過半,再加上之前出的錢和田,謝廷尉很實在,看得出誠意,趙林也不多加為難,畢竟日后還有用到的地方,邊寫休書內容邊道:“回去準備吧。”
謝廷尉激動地連連磕頭,“多謝陛下。”
高興地躬身退到殿外,謝廷尉擦去額頭冷汗,心中唏噓,以后可得好好工作,不然性命無憂卻銀錢緊湊,生活也沒發過。
殿內就剩柳寒霜和陛下,她跪得更加標準,也更加拘束。她沒錢,起碼沒那么多,抬頭看陛下認真批閱奏折,不敢開口打擾,就繼續跪著。
秋月得到宮人匯報,進來時自然繞過柳寒霜,不問不看,說道:“陛下,先帝和太后的遺容已經整理完畢,您看接下來需要做什么?”
登基的障礙已經掃清,后續就是穩固統治,趙林抬頭看向窗外,陽光正好,很是明媚,既如此,就不和兩個死人計較。
“傳朕旨意,鳴喪鐘。”
“是。”
*
一聲聲低沉而恢弘的鐘聲從皇宮內響起,幾分鐘后,京都內外所有寺觀陸續敲鐘,綿長而悠遠的鐘聲很快響徹整個京都,悼念先帝的逝世。
已經回府的官員正與家人團聚,期期艾艾地擁在一起哭泣,與鐘聲相伴很是應景。
城外街道,沒人派車接的李太師還在半路閑逛,一邊聽著人聲鼎沸,一邊思考太師府的將來,驟然聽到鐘聲想起,忍不住轉身回望。
巍峨的城墻依舊高高聳立,他卻看得莫名激動,心中猛地燃氣一團火焰。
陛下殺伐果斷,魄力非凡,會是開創之君嗎?
往后是盛世,還是煉獄?
真是讓人期待。
第118章 第 118 章
建安一年春。
太極殿, 例行早朝,眾朝臣為會試女子的考場事宜激烈討論,久久沒有結果。
趙林知道他們為什么吵, 無非是不敢直接拒絕,所以暗戳戳表達女子科舉造成麻的煩,說明女子不該科舉,然后讓她開口取消女子參與會試的資格,真是異想天開。
并不生氣,她抬手示意, 眾臣立刻閉嘴, 老老實實站在原位。
“愛卿不必著急, 也不必憂心, 若商議不出解決辦法, 就取消今年的會試, 明年再說。”
眾臣聞言倒吸冷氣, 這不行, 這絕對不行。
自陛下清理掉大批官員又無人填補空缺, 他們就被迫身兼數職,每天忙到腳不沾地,睜開眼就得處理公務, 睡著后夢里還是公務,忙得頭昏腦漲, 身心俱疲。
就這樣,陛下還嫌他們辦事效率太低,一旦哪天的成果讓她不滿意, 不但撤銷原本定好的休沐,還派兵直接把俯衙圍住, 讓他們通宵處理地忙,處理不完就不許走。
那可真是聞者傷心,見著落淚。
所以這次會試大家都很期待,甚至可以說是望眼欲穿,就等著新人趕快分配到各部,趕緊分擔無法承受的過量公務。
要是這次會試取消,那他們就得再忙一整年!那可是一整年啊!
想想全年無休,想想吃住都在俯衙,想想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都是邋遢男人,他們就覺得生無可戀,這破官真是當的一點樂趣都沒有。
將眾臣五顏六色的表情看在眼里,趙林只覺諷刺,繼續道:“今□□會到此結束,眾位愛卿回去仔細想想,想不出辦法也不要緊,朕不急。”
離開太極殿,朝臣們一個個皆是喪氣無比,你看我嘆息,我看你無奈,他們不想回俯衙,不想面對小山般處理不完的公文!
李太師看眾人垂頭喪氣,心中冷笑,才過去幾個月,這群家伙就開始認不清現實,不會真得以為陛下很好說話吧?
要知道陛下殺人,從來不會通知,那是覺得你該死,當下就殺了,都不會給你反應和反悔的時間。
會試若真因為這些朝臣辦不成,到時又不知得死多少人,想想最近不見少的公務,李太師不想再有同僚被送走,他這把老骨頭,可真經不起熬夜的苦。
想到這里,李太師走到前方,主動說道:“會試不可能延期,你們與其苦惱女子科舉,不如想想女子科舉后,若是成績不理想,該當如何。”
吏部尚書是反對女子科舉的主要成員,卻不敢去觸陛下眉頭,聞言蹙眉道:“女子讀書不佳,自然成績不好,我們想什么?”
李太師微笑,“諸位家中的孩子有名師教導,想來成績不會太差,對了,我記得您文尚書的長女頗有才名,前不久參加鄉試,不知結果如何?”
結果不錯,得了第九名,但文尚書對兒子更關心,并不在意女兒如何,此刻也無法領會李太師的良苦用心,語氣生硬道:“太師想說什么盡管直說。”
圍在旁邊的眾臣紛紛點頭,他們感覺到太師話里有話,卻沒聽懂。
看大家眼下青黑,神情也是掩不住的萎靡,李太師無奈嘆氣,看來休息不好真會讓人智力退化,這些人精似的官員竟也有聽不懂話的時候。
不能繞彎子,他只好說得直白些,“這是陛下登基后發的第一個政令,結果太難看,她會生氣,還可能覺得諸位辦事不利,教導無方。”
“尤其當初繳納贖金時,陛下對諸位官員家中的女眷一清二楚。若是兒子一塌糊涂也就罷了,若兒子悉心教導而高中,女兒卻連參與資格都沒有,陛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
眾臣這才聽明白,也就是說地方來的女子可以考差,京都貧民百姓家的女子可以考差,唯獨他們這些人的女兒(孫女)不行,必須榜上有名,給陛下長臉!
難怪陛下不急,還能延期,這是想給女眷更多時間學習,好讓她們交出更好成績。
要死,怎么現在才明白過來,都怪那些處理不完的公務!
想通真正的利害關系,官員們晚上回家就改變教育策略,將男女一視同仁,甚至有些長輩對女孩更加嚴厲,因為她們從前雖然學習,但并非為了科舉考試,所以知識很雜。
現在要與經年苦讀的男子一起競爭,就得加倍努力才行。
兩月后,會試如期而至,之后是殿試。最終結果一甲三人,賜進士及第,其中李施寒位列榜眼,遠超李太師最初預想。
二甲六十人,賜進士,其中十五人女子。三甲一百人,賜同進士,其中二十七人女子。
雖然女子錄取比例遠低于男子,卻遠超所有朝臣想象,怎么會有這么多?
不僅官員驚訝,百姓聽聞此事也很震驚,他們本以為不會有女子考中,卻不想最后竟有這么多人,紛紛站在金榜前左看右看。
他們無法理解,想不明白,卻不知道這將是之后科舉中女子人數最少的一界,以后她們的人數只會越來越多,甚至時常壓得男子抬不了頭。
*
建安一年夏,北地大旱。
養心殿,趙林正加急批閱奏折,雖早知今年北地雨水少,干旱嚴重,也提前做足準備,但當干旱真正出現后,地方上的問題依舊層出不窮,必須盡快處理。
秋月端著點心和茶水進來,小心放到案桌上,輕聲問道:“清禾殿的云太妃求見,您見不見?”
政務多得處理不完,趙林頭也不抬,“不見。”
“好的。”
把批改完的奏折放到另一邊,趙林猛然想到云太妃是誰,出聲叫住秋月,“云太妃,可是工部尚書家的小女兒,如今十五歲?”
沒想到陛下記得如此清楚,秋月點頭,“是的。”
想到楊武淵前幾日特意來求恩典,還帶著材質特殊的箭矢,趙林放下筆,輕揉眉心,“讓她進來吧。”
端著親手制作的糕點,云太妃寧嵐真小心翼翼走進來,虛歲十五,實際只有十二的臉龐還帶著嬰兒肥,圓溜溜的眼睛大而有神,忐忑不安地望著趙林。
走到案桌前,她將點心拿出來,“陛下,這是我做的櫻花餅,您嘗嘗。”
趙林看了一眼點心,收回視線時略過她雙肩,淡淡道:“找我什么事,你那群姐姐妹妹是什么想法。”
被猜到來意,寧嵐真拘禁地坐在對面,看了眼站在側邊的秋月,“聽秋宮令說,您要將我們送回家,我們不想回去。”
趙林指尖輕點案桌,“你們不想,與我有什么關系?”
早先只把楊武淵的女兒送出宮,后來忙于政事,便將后妃忘在宮里。最近也是楊武淵進宮求恩典才想起來,就派人送信給各府,讓他們帶上“撫養費”接人。
賑災需要錢也需要糧食,趁有機會多撈點,省得后續需要卻不夠用。
寧嵐真一時呆住,“啊?”
見她腦子不夠用,趙林挑眉,“她們派你出來談判,是為了搞笑嗎?”
寧嵐真搖頭,誠實回答,“姐姐們說我藏不住心思,又沒有壞心思,見陛下最合適。”
趙林確實對這類人寬容度稍微高點,擺擺手道:“我不養閑人,你回去告訴她們,想想自己有什么用處,想好了再來找我。”
寧嵐真眼睛一亮,激動道:“我會做櫻花餅,我做的櫻花餅天下最好吃。”
趙林冷漠回視,“我不喜歡櫻花餅,我有御膳房的大廚什么都會做,什么都做的好,想吃什么點什么。”
“……”
被秋月帶著離開,寧嵐真一步三回頭,異常不舍。
回到寢宮,等待已久的各宮太妃瞬間將她圍住,上上下下觀察后確定沒受傷,才放心地詢問情況,“怎么樣,陛下如何說?”
寧嵐真認真復述完對話,看大家思考自己的能力,然后商量哪些能力對陛下有價值,心情很是低落。
穎姐姐會寫故事,目前京都大受追捧的戲劇都是出自她手,她可以將陛下的英武事跡寫進劇里,讓天下百姓都知道。
華姐姐精通刺繡,她出手的繡品在京都城內向來有市無價,可以幫陛下賺很多錢。
麗姐姐喜歡畫樣子,做衣服,偷偷在坊市開了成衣鋪,每次上新都供不應求,也能幫陛下賺錢。
其余姐姐都有一技之長,商量得熱火朝天,只有她什么都不會,被母親強壓著學會的櫻花餅,陛下還不愛吃。
想到此,寧嵐真嘴角下撇,忍不住嗚嗚咽咽地哭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看得眾人心疼不已。
最年長,但其實虛歲不過十八的華曉靈看見,連忙將寧嵐真摟入懷中,溫柔地替她拭去眼淚,“我們小嵐嵐怎么這么傷心,是在養心殿受委屈了?”
寧嵐真連忙搖頭,“不是的,陛下沒有為難我,是我自己不爭氣,什么都不會。再過不久肯定要被送回家,然后再嫁出去,以后就再也看不到姐姐們了。”
說到這里,她忍不住大聲哭起來,“嗚哇哇哇!我不要回家,我不想家人,我想在留在宮里和大家一起生活,怎么辦呀!哇哇哇!”
“傻嵐嵐,你才是咱們中間最有本事的人,怎么可能會被送出去?”
聽到熟悉的聲音,寧嵐真往后看,就見楊雙易身著利索干練的騎裝,跟著宮人滿眼笑意地走進來。
寧嵐真沖出去歡迎,全然忘記剛才的傷心,“雙雙姐,你怎么來的?”
楊雙易揚著下巴,語氣頗為驕傲,“我此次鄉試拿了解元,爹爹獎勵我,特意向陛下求的入宮恩典,今晚還能在這里住下,明日午后再走。”
寧嵐真高興地蹦起來,“真的嗎?真的嗎?”
楊雙易點頭,“當然,我人都站在這里,還能有假。”
寧嵐真不拘小節地以袖擦淚,挽上楊雙易的手臂,親昵道:“雙雙姐,你方才說我是最有本事的人,是說的什么呀?”
摸摸她藏在寬大袖袍下依然結實有力的肌肉,楊雙易很放心,“你會打鐵,你忘了?”
寧嵐真皺著臉嘟囔,“雙雙姐,那是冶金術,不是打鐵,是我和玄虛道長學的獨門絕技。”
“好,對不起,是我錯了,你會冶金術,你忘了。”
寧嵐真很為難,她倒是沒忘,畢竟每天都要偷偷玩,不可能忘記,只是,“我爹說那是奇技淫巧,上不得臺面,不堪大用。”
楊雙易冷笑,嗤道:“聽他放屁,還不是因為你是”
女子二字沒能說出,因為華曉靈偷偷掐她的后腰肉,有點疼,只能咬牙轉換話題,“總之你很有用,前年生日你專門為我煉制的箭矢,我爹用著很好,已經呈給陛下。”
寧嵐真瞪大眼,“真的嗎?陛下喜歡嗎?”
楊雙易點頭,“當然,我爹說你做的箭矢不僅更輕更鋒利,射程還更遠。他當時在演武場試用的時候驚為天人,抱著箭矢就入宮去找陛下。”
“回來的時候雖然沒提此事,但臉都快笑裂,陛下肯定喜歡。”
高興地直跺腳,寧嵐真原地轉圈,而后興奮地轉身往屋里跑,那些箭矢她還有很多,都是留著給雙雙姐備用更換。
她最近又在為雙雙姐準備新禮物,知道她要考武舉,以后還能當將軍,要領兵打仗,所以想為她做一件合身的盔甲。
但目前制作盔甲的材料都很笨重,穿在身上不方便作戰,她就在研究新材料,希望能讓鎧甲輕便又堅固,近來有些眉目,說不定很快就能做出來。
楊雙易看她跑得飛快,轉頭看向華曉靈,“她這是怎么了?”
華曉靈微笑,“她去看自己的寶貝。”
回想那些奇奇怪怪的金屬,熱乎乎的爐子,所有人相視一笑,繼續商議自己的事。不然嵐真被留下來,她們卻被陛下送回家,豈不是鬧了大笑話。
而且后宮生活真得很快樂,沒有長輩,沒有丈夫,她們從出生到現在,從沒過得如此自由、自在,不受約束。
本就是家族送進皇宮的犧牲品,被送回去的結局不過是再嫁,然后相夫教子一輩子。
可是不想,她們不想要那樣的人生,她們想要自己決策,自己選擇。
此刻惴惴不安,因為她們前途未卜,但不久的將來,她們會成為趙林的錢袋子、眼線子、管家子等等,替她分擔許多的事,成就自己光明璀璨的一生。
而天真不知世事的寧嵐真,也會成為厲害的鍛造師,還將她的師父玄虛道長請進京都安享晚年,那也是位厲害的“化學大師”,為軍隊改進出不少武器,包括火藥。
只是她有個小癖好,煉丹,據說是“長生丹”,被趙林無情拒絕。
第119章 第 119 章
建安四年, 秋。
外族近年來動作頻繁,終于在入秋后的第三日聯合起兵,率軍五十萬攻打邊關。
邊關因柳寒霜的欲言早有準備, 始終保持戒備,第一場守城之戰輕松取勝。
外族聯軍并不氣餒,他們此次同樣準備充足,也做好持久戰的可能,因此這一戰就是足足兩月,打得邊關守軍都感到棘手。
倒不是害怕輸, 或者城破, 而是臨近年關, 他們這些士兵也想好好過年, 最近生活越來越好, 他們想闔家團圓, 只是現在看來沒有可能了。
京都, 趙林翻看邊關傳回來的消息, 眉頭緊鎖。
提前準備, 糧草充足,兵馬強壯,甚至連邊關百姓都得到提前安撫, 對此戰信心十足,最后竟打成持久戰, 還是長達兩個月的持久戰,真是失敗!
至此,她終于明白柳寒霜提起的上輩子, 為什么原主死后,外族大軍能長驅直入, 殺得這些窩囊廢抱頭鼠竄,十不存一,實在是沒有好用的將才。
想想前幾年武舉提拔起來的小將,其中有幾個也算可造之材,若加以鍛煉,日后未必不能成為朝廷棟梁。
新年來臨之際,趙林看著邊關奏報,越來越不滿意,磨磨唧唧的凈浪費時間。
年前十天,她提早給大臣放年假,自己則帶上幾個還算有培養價值的年輕小將,以及兩千左武衛快馬加鞭趕赴邊關。
她倒要看看外族都是什么戰力,能把她充足準備下的邊關拖到兩月未能大捷。
官員得到休息,倍感興奮,回家后諸事不問,徹徹底底讓疲憊的大腦休息。
若是以前,他們肯定做不到,還會趁著節日到處走親訪友,順便交流些意見和心得。但現在,他們不想在休息的時候聽到任何有關政務的事,哪怕一個字也覺得犯惡心。
真正做到兩耳不聞窗外事,眾臣年假過得異常開心,年后更是精神奕奕,連上朝都不再艱難,可心心念念著準備感謝陛下,卻在頭天晚上收到旨意,不必上朝。
第二天,各省各部的一把手最先趕到當值衙門,案桌上已經提前擺好書冊,上書“任務計劃”,翻開是最近兩月需要完成的任務,據說是陛下親自布置,由宮人抄錄。
這個任務量,就算朝廷把效率拉滿,所有官員通宵達旦地忙碌,也得做到來年春天。
看著如此厚重的任務計劃,各位一把手意識到不對勁,先把當天任務下發,然后駕車直奔銀臺司,京都接受和分選地方驛站信息的專門機構。
因為休年假,銀臺司的分選工作剛開始,年前送來的信息都放在一處,還沒有挑選。
沒有早朝,不必面見陛下,給事郎心情不錯,哼著小曲坐下,正準備開始新工作,就見下屬急急忙忙沖進來,“大清早有狗追你,這般慌慌張張像什么樣子!”
下屬緊張地咽著口水,連忙解釋,“大大大人,不是的,是李太師,王太尉,六部尚書,十二衛將軍,以及監察御史的沈大人,現在都想找您問話。”
“什么!”
驚得一拍桌子站起來,給事郎哪里還敢耽擱,立刻催促道:“那你還愣著干什么,趕緊在前面帶路啊!”
等他們慌忙趕到前廳,幾位大人已經自行前往分揀處,親自找出驛站發來的加急信,知道陛下對邊關戰事拖延太久感到不滿,年前就帶兵御駕親征!
本朝自開國以來,已有八十多年沒有御駕親征,也禁不起這樣的風險,尤其柳寒霜幾乎半公開的上輩子,陛下就是在這場戰役中離世,怎能叫人不擔心。
禮部尚書心慌意亂,直接對楊武淵開炮,“陛下帶的是左武衛兩千輕騎兵,那可是你管轄的隊伍,都離開京都這么久,你為什么一點消息都不知道!”
楊武淵也很詫異,為什么自己的兵被帶走,竟然沒人向他通報,要知道金吾衛總共五千六百人,調走兩千還剩三千六,剩下的兵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想來想去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陛下在士兵中的威望遠勝自己。
想到此,楊武淵先是一愣,而后是佩服,卻又忍不住感到疑惑。陛下雖然無事就喜歡去營地練兵,但絕對比不上自己和士兵的接觸時間長,這是怎么辦到的呢?
史少府見楊武淵想著想著開始發呆,皺眉道:“楊將軍,你該不會刻意隱瞞消息吧?”
楊武淵回神,掩下心中疑惑,回道:“我要是知道,早和陛下趕往邊關,會在這里被你們逼問。再說左武衛年前輪休,事情多的不得了,我怎么知道!”
吏部尚書冷笑,“你女兒就在左武衛任職,過年沒見到人影,你不會找找!”
楊武淵可不接這茬,“雙易今年入宮陪太妃過年,你們難道不清楚,可別忘了你們拖她帶入宮的禮物,就為讓穎太妃筆下留情!”
近年來穎太妃編寫的劇目越發受歡迎,而她又偏愛寫朝廷斗爭,雖然都是不可考的前朝往事,但百姓愛往本朝套,聽到什么貪官壞官,就會在他們之中找原型,然后唾罵。
那段時間,他們府邸的仆人都不樂意出門,直到下一個受害者出現。
見他們不說話,楊武淵看向沈言澈,出聲乞求援助,“沈御史,你是什么說法?”
將所有信件看完,沈言澈心中沉甸甸的,“陛下走得急,未帶多少糧草,邊關即便糧草充足,也需要更多武器補充,持久戰的消耗無法估量,咱們得早做準備,不能坐以待斃。”
“現在最重要的是穩固后方,給陛下全力支持,而不是糾結誰的疏漏導致陛下離京。說直白些,以咱們陛下的性格,真正想做的事情誰能攔得住?”
眾臣吶吶不言,他們要是能攔住,女子科舉就不會這般如火如荼。
大家漸漸冷靜下來,收斂情緒,不再揪著楊將軍問責,轉身回當值衙門。既然陛下已經御駕親征,許多事情確實應該早做準備,以免出現意外。
當年的陛下可以為百姓駐守邊關到死,現在的陛下同樣可以,但若是明知必死,現在的陛下怕是會晝夜不停地趕回京都,就為把他們這群酒囊飯袋先殺干凈。
如此,陛下遠赴邊關的消息被捂在幾位大人之間,底下人根本不清楚狀況,只是每天面對處理不完的公務忙成狗。
哪怕偶爾想起朝會,也來不及深想,就被其他事務分去注意。
按部就班地繼續各種工作,幾位大人兢兢業業的等待著,半月后,邊關傳來捷報,之后更是每天一封,天天不重樣的大捷,看得人熱血沸騰,恨不能直接飛去邊關為陛下助威。
又是半月,陛下率兵直入對方皇城,嚇得皇室連夜奔逃,潰不成軍。
至此,外族危機已滅,想來往后三十年間都不會再有問題。
趙林班師回朝,隨軍兩千輕騎受傷者七成,卻無一人死亡,幾名隨軍小將在真正的血腥對戰中迅速成長,初次顯露出日后名將的些許豐彩。
同時,他們在親眼見證陛下以一敵百的英勇,以及陛下和其他將軍用兵和帶兵的巨大差距后,徹底被她的人格魅力征服,成為日后堅定不移的保皇黨,簡稱“陛下死忠粉”。
回程不如來時著急,趙林速度不快不慢,按理說十五天就能回京,可惜眾臣翹首以盼二十多天,仍沒看見陛下的身影,最后只等來一封厚厚的書信。
打開后,發現是分給不同部門長達半年的“任務清單”,最后還附錄考核計劃表。
眾臣看得眼前一黑,這沒有陛下,沒有朝會,任務反而越來越多,真是要命。尤其這些任務言之有物,并不懸浮,很是符和當下的實際情況結合,確實需要盡快完成。
想到此,他們忍不住彼此看看,尋找是誰和陛下暗中通信,最后視線一致落在神色輕松眉眼帶笑的沈言澈身上。
眾臣:他啊,那算了,職責所在,陛下真正的“愛卿”,不敢動。
默默收回視線,眾臣暗自嘆氣,老老實實回去處理公務。不過在此之前,他們紛紛派人查探陛下延期未歸的原因,原是有百姓攔路告御狀。
由于穎太妃的大力宣傳,陛下在民間的形象被無限拔高,就是“雄才大略”“愛民如子”“盛世明君”“千百年才出一個的天生帝王”等美好詞匯的集合體。
所以當百姓知道陛下的隊伍路過,就有走投無路之人告御狀。
陛下知道情況后,立刻調轉方向,直接帶兵包圍縣衙,翻閱卷宗,查清真相后將所有涉事官員和當地鄉紳及其家眷逮捕,游街示眾半天后當街斬首。
有些陳年舊案也挑選典型處理,把百姓被侵吞的田地全部物歸原主,其中也有刁民趁機想要更多,都被原本的典史識破,重打二十大板后丟出縣衙。
看著往日背景深厚的大老爺被處死,良田回到自己手里,備受欺壓的百姓異常振奮,走街串巷地大說特說,后來一傳十,十傳百,知道的人越來越多,告御狀的成倍增加。
當地官府也想阻攔,可總有人過不下去,選擇鋌而走險,所以根本禁不住。
趙林的回京速度越來越慢,幾乎每過一個人口略多的縣城就會殺一批人。被殺的人中不少都和京中官員有關系,以至拔出蘿卜帶出泥,殺的人越來越多。
回京之路變成掃蕩之路,一走就是四個月,趙林清洗掉許多地頭蛇,回京后又拔除掉不少保護傘,導致朝廷官位再度陷入空缺,工作量倍增,但無人敢有怨言。
倒是京都百姓聽聞此事甚為高興,他們家子女的成功率又高了!
*
建安六年。
會試成績公布,女子成績斐然,男子席位再度減少,大批學子對此不滿,聚眾抗議,要求主考官剔除女子資格。
有些還仗著人多勢眾,在某些女官府邸門前大鬧。
對此事早有預料,李施寒等一眾女官見事情發酵,沒等第二□□會和政敵爭辯,直接整理好所有信息,連夜入宮呈給陛下。
當晚,京都城門提前關閉,宵禁也提前整整一個時辰,所有百姓幾乎是被禁衛軍追趕著攆回家,并要求無論聽到什么都不許出門。
隨后不久,金吾衛根據名單挨家挨戶抓人,從外地學子到本地百姓,從世家貴胄到朝廷命官,一晚上連抓一千兩百六十四人,京都大牢瞬間人滿為患。
第二□□會,上任不過五年,目前還沒有任何大作為的官員,首到其沖對昨晚的事情發表意見,斥責金吾衛無權抓捕,此事不該如此粗暴,實在有傷眾臣為國為民的心。
聽他們大放厥詞,就差直接說陛下是暴君,當初從陛下登基挺老臣們安靜如雞。
趙林無心聽他們吵吵嚷嚷,直接抬手打斷,而后道:“來人,把吏部尚書拖下去砍了。”
本來還慶幸自己遮掩的好,昨晚沒有暴露,文尚書聞言神色大變,立刻跪下,“陛下,臣愿出良田八千。”
想要良田和金銀,抄家就能拿到,用不著如此復雜,趙林蹙眉,“讓他閉嘴。”
侍衛們手動卸下巴,按住掙扎不休的吏部尚書強硬拖出殿外。
處理掉領頭羊,趙林眼神輕飄飄地掃過下方,看著跳梁小丑們戰戰兢兢,繼續道:“文清晚大義滅親,舉報有功,官升兩級,擇日起擔任吏部尚書一職。”
在眾臣震驚的目光中,文清晚施施然走出來,對自己父親被拖出,甚至再過不久便身首異處的事情不為所動,躬身行禮道:“謝陛下隆恩。”
“免禮。”
文尚書一事就此結束,也意味著昨晚的事蓋棺定論,畢竟朝臣就那些,到底是誰暗中組織學子抗議,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沒有證據罷了。
朝會結束,趙林站起來,離開前淡淡道:“朕能授予你們官職,也能罷免你們官職,把腦袋擺正,朕想殺你們,連證據都不需要。”
寂靜的大殿上,這句話擲地有聲,狠狠敲擊在年輕官員的心上。
等必陛下離開,眾臣也離開太極殿,之前口出狂言的年輕官員彼此攙扶著往前走,許多女官則圍到李施寒身側。
“大人,咱們整理的名單中沒有安主事,但她昨夜也被抓入牢獄,接下來該怎么辦?”
李施寒搖頭,“什么也不做。”
女官面露為難,“那她豈不是。”
話未盡,但意思誰都懂,李施寒道:“那是她咎由自取。”
“可我們明明沒有提交她,陛下怎會知道?”
其他人聽聞此話,臉色驟然陰沉,昨夜整理好名冊,是李施寒獨自前去皇宮高密,這問題就是在質疑李施寒口頭夾帶私貨,“你想說什么!”
李施寒拍拍身邊女官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看向那名質疑的女官,反問,“你以為陛下只有我們提交的證據,在今天前,你知道文尚書會被拉下馬?”
要知道她們守了很久,就是想抓住文尚書煽動學子的把柄,可惜一直都找不到,直到昨夜提交名單時還有人為此懊悔不已。
女官恍然大悟,李施寒不再多言,心中卻想著將此人邊緣化,省得日后犯蠢牽連自己。
皇宮外,被關押的犯人分批游街砍頭,從高位者開始,依次往下排序,最末尾是直接參與的學子。
至于他們的家眷,這次沒有殺掉,而是聽取新任文尚書的建議,沖入邊城苦役。
至此,女子科舉成為國策,無人可以撼動。
第120章 第 120 章
建安七年, 夏。
司天監,褚少卿在上書房等柳寒霜點卯。
每天上值的清晨,一個人精神最好的時候, 柳寒霜都要來匯報昨天的情況,看看是否因為什么突發事件而想起新記憶,對日后的政策火行動有幫助,好記錄在案呈給陛下。
往日卯時不到,她就會帶著靈感小冊子出現,然后把小冊子交給褚少卿抄錄, 便是貪睡遲到, 也會在卯時一刻前到達, 今天都卯時二刻卻不見人影。
有些不對勁, 褚少卿微微蹙眉, 翻出最近遞交的“曹狀”, 也就是下屬的請假報告。目前朝廷也就只有司天監還能請假, 其他部門不是生死大事, 一律不批。
找了半天也沒看到柳寒霜的曹狀, 那就是沒請假。
沒請假,以她那膽小怕事、貪生怕死的性子,敢不來?她可是掛在陛下的黑名單上, 天天念叨著要變有用,絕不可能無緣無故消失。
想著柳寒霜的身份, 褚少卿沒多猶豫,立刻上報。
趙林收到消息時,正在太極殿主持朝會, 聽到秋月耳語后立刻讓謝廷尉去查。等朝會結束后人還沒找到,又讓楊武淵點兵, 挨家挨戶搜查。
雖然沒有柳寒霜,她也能安穩做自己的皇帝,甚至能保證做的不錯,但這家伙偶爾的靈光一閃確實能幫朝廷省下很多功夫,所以還是很有用的。
等大臣下朝后知道誰丟了,也跟著緊張,這么好用的“天災預報”要是丟了,他們的工作量豈不是得翻倍,都心心念念地關注著事情發展。
最后,柳寒霜實在城東坊市后院被找到,當時她被綁在椅子上,面前跪著個紈绔子弟,對方手里還拿著大把銀票,正哭得鼻涕眼淚一大把。
“柳大人,您就教教我吧,我保證不外傳,只要您幫我渡過謝廷尉審訊這一劫,您讓我當牛做馬都可以,我肯定毫無怨言。”
“您可是全京都被謝廷尉審訊后,唯一還能活超過五年的人,聽說您當時還在他的逼問下隱瞞駙馬的事,真是了不起,您就可憐可憐我,教教我吧!求求您了!嗚嗚嗚!”
柳寒霜聽得滿臉無語,她能活是因為根本沒受刑,當時謝廷尉問什么,她就答什么,配合的不得了,根本用不上各種刑罰。
至于駙馬的事,純碎是當時太害怕,要說的事情太多,腦子不夠用,導致后來說的事情越來越多,越來越雜,然后就忘了。
實在沒法教授什么秘訣,柳寒霜苦思冥想,準備編瞎話糊弄過去,大門突然被推開,楊武淵和謝廷尉一起出現,她大喜,“楊將軍,謝大人,快救我!”
楊武淵看著痛哭流涕的富家少爺,神色困惑,“這是,什么情況?”
謝廷尉看清紈绔子弟的臉,瞬間恍然大悟,這是本該今天審訊的人,立刻抬手,讓魚貫而入的士兵把人按住。
“楊將軍,匯報的事就交給你,我帶人回去審訊。”
正給柳寒霜松綁,楊將軍聞言點頭,“行,我帶柳大人回去復命。”
回宮路上,柳寒霜坐在馬車上,吃著熱乎乎的大肉包子,心情很是平靜。她不是自己想跑,是被紈绔子弟迷暈帶走,陛下肯定不會怪罪。
這么多年過去,她生活越來越自在,已經逐漸淡忘滅門之仇。
對此,她偶爾會忍不住唾棄自己,但又沒辦法改變,畢竟愉快的生活就是讓人放松。她還為此頹廢過一段時間,后來慢慢釋懷,現在也算自我接納。
看街道兩側人來人往,大家臉上都帶著笑容,無論大人小孩,都精神奕奕的,看起來生活很有盼頭。
這樣熱鬧又有活力的景象,遠比十年前仿佛被陰霾籠罩的京都好太多,也比記憶中誠惶誠恐的京都好太多,可見陛下治國有道!
想到此處,柳寒霜抿唇笑笑,暗道:誒呀,今天又找到一個不報仇的正當理由,我可真聰明。
*
建安九年,秋。
在長年累月的磨合下,京都官員漸漸摸懂幾分陛下的性子,知道什么事絕對不能做,什么事做了會被罰款但不會有性命之憂,什么事可以隨意做,陛下不在乎。
就這么相安無事著,已經很久沒有官員被當眾拖下去。
趙林看著日漸穩固的朝廷越發覺得乏味,再看地方上奏的案牘,依然那么有趣,決定挑選京官下放地方,相應的,也會挑地方官上調到京都。
這種光明正大遠離京都遠離暴君的機會,一經公布,所有京官都拐著彎和秋宮令、沈御史這些陛下愛臣打探消息,詢問下放條件是什么,不出意外,是良田和金銀。
最后這次機會算半拍賣性質,以價高者得到下放機會,每位官員離京時都躍躍欲試,熱淚盈眶,終于不用被迫加班熬夜處理公務,真是太好了。
可惜沒高興多會,當馬車逐漸遠離送行隊伍,就在必經之路上遇到提前等待的將軍和五百士兵,再打開陛下密旨,看到三個大目標外加十個小目標,幾乎要將牙齒咬碎。
狗皇帝,他可是花重金買的下放機會,竟然有這么多任務,是不是玩他啊!
心里再生氣,官員面上也不敢顯露半分,因為隨行將軍和士兵幾乎將陛下奉若神明,那是絕對的忠心耿耿,聽不得別人說一句陛下壞話。
隱晦委婉的話可以說,因為他們普遍沒讀過書,大概率聽不懂。但要是不小心遇到個讀過書的被聽懂,那挨揍就是不可避免,他們本著受罰的準備也會打你!
曾經某紈绔子弟就被巡邏的金吾衛追著打了三條街,最后還是他爹出來贖人才作罷。
楊雙易被安排下放,看文官打開密旨后就不說話,蹙眉道:“你看完沒,咱們還要抓緊時間趕路,這天氣晚上露宿野外可是很冷的。”
連忙收起密旨,如今已是唐縣令的文官笑著道:“這就走,這就走。”
楊雙易覺得對方笑得怪怪的,但沒心思探究,繼續道:“陛下讓我給你帶句話,一切恐懼源于兵力不足,她只看結果不看過程。”
想著密旨上的目標,最重要的就是收歸田畝,唐縣令心間狂跳,這是準他用兵強收?
那,那可真是太好了,總歸不全是糟糕的事。
送走京官,趙林在皇宮坐等地方官來京后鬧事,果不其然,當他們陸陸續續抵達后,先是老實一段時間,然后開始暗中走動,自以為拜好碼頭就原形畢露。
沒讓人失望,趙林立刻開始罰錢、殺頭兩手抓。
三年后,當這批地方官也慢慢學乖,開始真正懂得如何乖巧做事,新一輪的上調和下放也開啟報名通道,各家又開始暗中比拼財力,幫趙林豐盈國庫。
就這樣,一批又一批的調換,一次又一次的教育,地方渾濁的水域慢慢清澈起來,哪怕比不上趙林親自坐鎮的京都,也讓各地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好。
而生活越來越好,供孩子求學的家庭也越來越多,哪怕女子機會比起男子來說依舊少,但有趙林在最上頭撐著,不改進政策,地方的情況也在逐步變好。
有些事就這樣慢慢滲透,思想也跟著漸漸轉變,為后來者奠定結實基礎。
*
建安三十二年,春。
太子趙君卓起兵謀反,困帝于養心殿,逼其讓位。
已帶兵包圍皇宮,趙君卓推開養心殿大門,帶著甲胄齊全的士兵走進去,看到燭火搖曳下鬢邊早已灰白的陛下還在批閱奏折,眉心微蹙。
緊緊握住腰間長劍,太子道:“傳位于我,我放您離宮。”
有始有終,趙林批閱完最后一份奏折,抬頭看著已然成年的太子,眉眼間都是鋒銳進去之氣,還有著少年人獨有的朝氣,很是不錯。
將早已準備好的傳位詔書扔過去,她站起來,穿上邱宮令遞來的斗篷,抬步往外走。
士兵立刻漸起圣旨交給趙君卓,她看到是玉璽蓋章,忍不住彎起嘴角。再看往日威嚴的陛下要在夜色下被趕出宮,心中升起不忍,“您可以明早再走。”
認真籌備三年終于等到太子造反,趙林覺得這繼承人培養得不錯,有智謀有魄力,她晚年應該能好好享受大好河山,正想臨走前多夸幾句,就聽到這話。
“對敵人要夠狠,不然一時心軟換一世后悔,可沒人替你哭。”
明明逼宮順利,但面對母親的嚴肅教導,趙軍若依然緊張,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您這是想讓我,殺掉您嗎?”
趙林搖頭,“你有這個心就好。”
這對話著實奇怪,趙君卓不懂母親的意思,也看不透母親的想法,只能目送她離開,并派人跟上去,確保她真的出宮,并真得連夜離開京都。
她做不到對母親下死手,哪怕近三年母親不斷剪除她的羽翼,打壓她,羞辱她,讓她這個太子形同虛設,也根本辦不到。
別人不清楚她的來歷,她自己最清楚。可嘗試過權利的滋味,誰想回歸一無所有,起碼她不愿意。
以母親的能力和人格魅力,放在皇宮不安全,總感覺身邊人隨時都有可能被策反,到時候皇帝沒做幾天,就被母親重新拿回去,那就很可笑,還是離開京都最好。
一切都按計劃進行,第二天,趙君卓登上龍椅,初次召開朝會,本想商議正事,卻被一連串的老臣請辭驚到。
她本想著日后羽翼豐滿,再把這些老家伙一個個扳倒,怎么現在就自己主動滾蛋了?是真心的,還是假裝謙讓?
趙君卓微微蹙眉,眸色低沉,靜靜望著請辭的老臣,久久沒有說話。
眾老臣:陛下這是怎么了,趕緊答應啊,太上皇現在可沒走遠,他們還想頤養天年,不想秘密死在家中!
并不知道趙林暗中替她清理掉障礙,趙君卓坐在龍椅之上,看著下面俯身低頭的老臣,心想:算了,時機難得,不管他們想做什么,先清出朝堂再說。
“準奏。”
此時的京都城外,趙林騎著高頭大馬,慢慢欣賞沿途春景,身后是一架架馬車,都是趙卓然事先準備好,錢財外物都很齊。
坐在馬車上清點東西,秋宮令記錄完畢,撩起窗簾道:“陛,大人,咱們往哪走?”
“往南面看看,聽說那邊的春景很漂亮。”
旭日東升,朝陽燦爛,一切都剛剛好。
*
后世論壇
主題:關于承朝在眾多朝代中特立獨行這件事。
【樓主】連夜寫信給導師:樓主最近在準備畢業論文,選題是導師訂的《論承武帝開創的宮變篡位史》,細致研究后發現,承朝真的是從承武帝開始,宮變篡位變得稀松平常。
而且當時的文人從不拿“得位不正”這件事攻擊皇帝,就算偶爾提及也多是一筆帶過,野史對此的描述更是大為贊賞,甚至有人專門對比哪個皇帝篡位最快。
簡直離譜!
再說篡位之后,只要是身體健康的太上皇全部壽終正寢,尤其承武帝,更是活到一百一十二歲,那時候的承惠帝都已經被篡位,下臺成為太上皇。
劇史料記載,承惠帝退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出宮找承武帝,后續更是賴著不走,和承武帝游山玩水,直到后來身體不好,才被順帝接回宮榮養。
都說皇室無親情,承朝中期以后的皇帝上位大多血腥又暴力,可最后的結局又很溫馨,著實讓人費解。
【1樓】霍一杯:樓主可真不會說話,什么叫篡位,那是人家的“結業考試”。
【2樓】名動四方:武帝上位也是嗎?她可是弒母殺弟!
【3樓】我愛螺螄粉:那是平帝想殺陛下,陛下反擊而已。
【4樓】連夜寫信給導師:大家別引戰,我就是想說些承朝特別的事。比如其他朝代紈绔子弟犯事,其家長都是求情走關系,承朝是直接打到半死,然后連夜送去御史臺。
【5樓】我愛陛下:那是因為我陛下的優良傳統,抄家滅族!
【6樓】大愛無疆(已黑化):要說特別,外放算一個。其他朝代的大臣都是鉚足勁想調回京都,只有承朝,是大臣們花重金也想去地方上任。
【7樓】我愛螺螄粉:我也說一個,其他朝代的大臣想上班(搞事),承朝的大臣想放假!
【8樓】大愛無疆(已黑化):樓上哈哈哈,按陛下的話說就是,“我給你們發俸祿,你們就得給我往死里干,不行就物理換人”。
【9樓】霍一杯:其他朝代的大臣:陛下,我沒貪污!
承朝的大臣:陛下,這是我貪的贓款,您請笑納!
【10樓】喜好當爹:說實話,武帝在當時明明算是暴君,殺起人來都是一批批的,但就是眼光好,能找出誰是忠臣誰是佞臣,從沒被佞臣利用而殺過一位忠臣。
【11樓】霍一杯:是的,這件事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很難,有專家猜測陛下有專門的暗衛負責搜查群臣信息,所以殺人比較準。
【12樓】上山大腦虎:你們怎么把懷帝忘了,她也是篡位哦~~~
【13樓】霍一杯:人家是篡位,她是竄稀,要不是景帝身體差,輪得到她。
【14樓】抱緊我的小被子:就沒人好奇這些皇帝是哪來的嗎?從武帝開始,繼承人就跟石頭縫里蹦出來似的,史書上都沒記載,父不詳。
【15樓】上山打老虎:懷帝傳位給女兒啦~她親生的呦~和真愛生的呦~
【16樓】我愛螺螄粉:啊啊啊,我大承朝四百余年國祚毀于一旦,快來人,把這個亂臣賊子拖出去砍了!
【17樓】連夜寫信給導師:拖出去!
【18樓】霍一杯:拖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