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你還好嗎

    武偵偵探社是擁有異能營業(yè)許可證的合法企業(yè), 朝九晚五，做五休二，偶爾不得已的情況下加班也會有加班費(fèi)。

    芥川龍之介通過了入社考驗, 在收集印章的途中與社員們逐漸建立起良好的同事關(guān)系, 同樣的, 他也得按照著武裝偵探社的工作時間來工作。

    下班的時間一到, 一直強(qiáng)迫芥川按照他的計劃行動的國木田毫不猶豫地放他離開，芥川龍之介茫然地走出偵探社，站在一樓的咖啡館外發(fā)呆。

    在沒有被織田撿到之前，他同樣在為找到妹妹而努力著，但這段時間的努力和之前的努力截然不同。

    一下子沒有了事情做, 芥川龍之介有點(diǎn)無所適從。

    身后的玻璃窗被敲響, 芥川龍之介回頭, 小織田安靜地看著他。

    “在下是不會告訴你黑衣人說了什么的。”

    在織田作面前坐下后，芥川龍之介嚴(yán)肅地強(qiáng)調(diào)了這一點(diǎn)。

    “我知道。要吃點(diǎn)什么嗎？”織田作問, “我記得你喜歡這里的年糕小豆湯。”

    “什、什么——？！”芥川龍之介豎起稀少的眉毛，警惕不已, “你怎么知道！”

    織田作沒有回答, 只是注視著他, 芥川龍之介忽然想到白天織田作那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語氣, 意識到什么，表情漸漸緩和。

    “是嗎, 你認(rèn)識在下……。”芥川龍之介感到不太自在, 抬手向服務(wù)員點(diǎn)了一份年糕小豆湯和熱烘焙茶。

    因為一直居無定所在流浪的關(guān)系, 芥川龍之介的身體很虛弱, 看起來和織田作那邊的芥川沒有太大的差別。

    織田作也點(diǎn)了一份辣咖喱，店長可能聽說過他們的事情, 端上來的咖喱完全符合他的口味。

    芥川龍之介微微蹙著眉，仿佛害怕年糕小豆湯沾染了辣味般將碗挪了挪。

    “你和織田作之助果然是一個人。”芥川龍之介說，“不會有人吃這么辣的咖喱了。”

    用全名稱呼，有些冷淡的語氣，這些都和織田作那邊的芥川不太一樣。

    在填飽肚子的期間太陽漸漸下落，走出咖啡館的時候天邊夕陽絢爛，晚霞迷人。

    織田作和芥川龍之介沿著道路慢慢地行走，織田作習(xí)慣性地走在外緣，但走了兩分鐘，芥川龍之介默默地移到了織田作的另一邊。

    “真細(xì)心呢，芥川。”織田作很自然地說道，“你是個好孩子。”

    “——”芥川龍之介惱怒地看向他，頭發(fā)蓋住的耳朵微微發(fā)紅，并不習(xí)慣被直白地夸獎，“在下只是做了普通大人都會做的事情而已。”

    織田作：“但我實際上也是大人啊。”

    芥川龍之介語塞，悶悶道：“重點(diǎn)不是這個……而且你的身體是小孩。”

    又走了一會兒，芥川龍之介忍不住問道：“你那邊的世界，在下……和你很熟悉嗎？國木田先生說過你只有23歲，但這邊的織田作之助是27歲。”

    織田作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們很早就遇見了，在你九歲的時候遇見你的。”

    “……是嗎。”

    難怪會用那樣的語氣。

    芥川龍之介想。

    “既然這樣，你應(yīng)該也認(rèn)識在下的妹妹，”芥川龍之介最關(guān)心這一點(diǎn)，“她生活的如何呢？”

    “銀很懂事，學(xué)習(xí)也很好。”織田作說，“是個好孩子。”

    “……能上學(xué)嗎。”芥川龍之介只能如此回答，“那真的太好了。”

    他想到自己生死不知的妹妹，胸口微微發(fā)悶。

    “沒關(guān)系的，肯定能找到銀的。”織田作想要安撫他，但出于身高限制，只能拍拍他的手臂，“偵探社的大家都很可靠。”

    “在下知道。”

    芥川龍之介為自己的想法被察覺而感到驚訝，但織田作的寬慰確實讓他隱隱感到放松了許多。

    在那之后，芥川龍之介再也沒有問有關(guān)那邊世界的事，那邊是那邊，知道太多根本毫無用處。

    而織田作那種自然的親密態(tài)度讓芥川龍之介感到別扭，卻并不排斥。

    “你先回宿舍吧。”織田作停下腳步，拍拍芥川龍之介的手臂，表示自己一個人有事情要做。

    芥川龍之介沒有多說，只是抬眼望了望昏暗的夜幕，四周霓虹燈閃爍，他遲疑了一下，說道：“早點(diǎn)回來。”

    只是因為織田作此刻是個小孩子而已。沒有其他的原因。

    芥川龍之介想。

    織田作臉上露出十分淺淡的笑意，向芥川龍之介招了招手，兩人在原地分開。

    織田作向某個地方走去。

    穿過昏暗的巷子，空氣中彌漫著霧氣，有烏鴉在電線上低鳴，隨后振翅起飛。

    織田作在木門外停下腳步。

    門內(nèi)臺階向下延伸，昏黃的燈光包裹著他，舒緩的純音樂在耳畔飄蕩。

    他推開門，邁下臺階，向酒吧內(nèi)部走去。

    酒吧內(nèi)沒有客人也沒有店員，狹窄寂靜，像往常一樣。

    一位青年撐著臉頰，坐在高腳凳上。

    對方身穿黑色外套，臉頰一側(cè)隱隱露出繃帶，與安靜的酒吧融為一體般，沉默著。

    織田作發(fā)出腳步聲，他注視著高腳凳上的青年。

    毫無疑問，對方是太宰，這個世界的太宰治。

    燒焦的黑貓。

    和太宰初遇時的念頭又蹦了出來，現(xiàn)在只有燒焦的黑貓來形容似乎有點(diǎn)不太準(zhǔn)確——這個太宰，是“主動躍入火海的黑貓”。

    青年轉(zhuǎn)過身來，居高臨下，和八歲外表的織田作對視。

    織田作沒有任何鋪墊，像打電話時一樣單刀直入：“太宰？”

    確實是這個聲音。

    太宰治眼中亮起璀璨的光。

    年輕的織田作……但未免太年輕了一些，是被異能弄到這邊的嗎？

    “織田作？”太宰治確認(rèn)了一遍，過于夢幻的發(fā)展總是會讓人疑惑自己是否身在夢中，太宰治不希望是空歡喜一場。

    “嗯，是我。”

    織田作爬上高腳凳，視線仍未和太宰持平，但他十分滿意。湊近之后才發(fā)現(xiàn)太宰有些憔悴，黑眼圈嚴(yán)重，眼里藏著倦怠，像是許久沒有休息。

    這個太宰的身上散發(fā)著死寂的氣息。

    織田作早已經(jīng)習(xí)慣和太宰的肢體接觸，此刻下意識地握上太宰治的手腕，有些擔(dān)心地說道：“你還好嗎？”

    太宰治吃驚地看著他，慢慢低下頭看了看搭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又看向織田作，心里更加迷惑。

    ——這個織田作，究竟是什么時期的織田作？

    “我還好哦，織田作。”太宰治收心，注視著面前小小的織田作，第一次覺得孩童竟然也能這么可愛。

    因為是織田作，所以才可愛。

    “如果太宰不介意的話，要去找這個世界的我嗎？我答應(yīng)他會找合適的機(jī)會說我那邊的事情。”織田作握著太宰的手腕，如同被皮包裹的骨頭一樣，說道，“一起說的話很方便。太宰，你有時間嗎？”

    太宰治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他還沒有做好去見織田作之助的準(zhǔn)備。

    在太宰治的預(yù)想中，兩人的初見即是訣別。

    “不用著急，時間有很多。”織田作看著沉默的太宰治，說道，“一起來聊聊別的吧。太宰。”

    太宰治看著他，微微笑了一下，低聲說：“好，織田作。”

    時光緩緩流淌，音樂柔和，太宰治說了他曾經(jīng)沒有機(jī)會說出口的話，對工作的抱怨、自殺的想法、不懂事的下屬、討厭的敵人、數(shù)不盡的工作、試做的新料理，而織田作都只是安靜地聽著，時不時地表達(dá)出看法。

    “織田作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又是為什么來到這邊的呢？”

    “我也不太清楚。亂步說是吃了奇怪的藥變成這樣子。”

    織田作向太宰簡單地講述了一下自己來到這邊之前的事情。

    “是嗎……”

    太宰治更加困惑。

    織田作……有在東京的咖啡廳打過工嗎？

    談得正開心的時候，織田作看了眼酒吧墻壁上掛著的時鐘：20:45。

    于是織田作表示：“我得回去了，和芥川約好不能晚歸的。”

    太宰治戀戀不舍，心里為芥川記了一筆：“誒？那就沒辦法了，芥川啊……他在武裝偵探社怎么樣？”

    “在好好工作呢。”織田作回答，并問出一個在他看來并沒有那么嚴(yán)重的問題，“帶走銀的黑衣男子是你嗎？太宰。”

    “是我哦。”太宰治微笑，“織田作能幫我保密嗎？我現(xiàn)在離不開銀呢，在一切都安排好之后，銀就能和她哥哥團(tuán)聚的。”

    “銀確實是個能干的孩子。”織田作承諾，“我會幫你保密的。”

    太宰治對織田作的回應(yīng)是微微揚(yáng)眉——他擁有的記憶中，織田作應(yīng)該并不認(rèn)識銀。

    織田作沒有注意到這一點(diǎn)，他也沒有過掩飾的想法，只是躍下高腳凳。小孩子的身體偶爾確實會不太方便。

    雖然太宰把自己的過去藏得滴水不漏，也沒有絲毫講述的意向，但織田作聊得很開心，太宰應(yīng)該也是如此。

    “有空再見吧，太宰。”織田作說，“如果你愿意，可以來偵探社找我們。”

    “我們”。

    太宰治起身送織田作出酒吧，兩人走出暗巷，他一路上都在想著這兩個字。

    這邊的織田作和他只是陌生人啊。

    如果表露身份的話……不知道會被用什么樣的態(tài)度對待呢。

    即使是太宰治，也有無法預(yù)料到的事情。

    太宰治曾經(jīng)羅列過數(shù)種與織田作之助見面時對方會有的反應(yīng)，絕望地發(fā)現(xiàn)可能性眾多，有一半以上不是他想要見到的反應(yīng)。

    “太宰，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太累。”

    織田作拍了拍太宰的手臂，傳來的溫度讓太宰治有被燙傷的錯覺，他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了堪稱驚慌的表情。

    確實是織田作……但是，太親密了。不太像是他記憶里的織田作。

    “好的，織田作。”

    太宰治接受了友人的擔(dān)心，笑瞇瞇地應(yīng)了下來。

    織田作向太宰治最后一次道別，拐過轉(zhuǎn)角，消失在他的視野之中。

    太宰治目送他離開，在原地默默站了很久，久到和夜色融為一體，衣服上沾染沉重的霧氣。

    即便如此，他也想和織田作見一面，期待能夠歡笑著，像另一個世界的兩人一樣愉快地交談。

    第52章

    祝你好夢

    織田作因為見到了這個世界的太宰, 心情放松，這點(diǎn)被另一個他察覺到了，順?biāo)�推舟�? 織田作向?qū)Ψ教崞疬@位朋友。

    “「我」的朋友嗎……”【織田作之助】握著勺子, 微微歪著頭, “和他在一起的話我也會開心吧。”

    因為織田作回來之后, 看起來十分開心的樣子。

    “本來是想把他叫來和你一起說說我那邊的事，但他工作很忙，暫時沒有空。”

    這個世界的自己的手藝完美地符合織田作的胃口，他握著勺子，滿意地品嘗著另一個自己所做的咖喱。

    “那等他有空了再說, 亂步正在調(diào)查芥川的事, 到時候可能會需要我的協(xié)助。”【織田作之助】說, “你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也許是同一個人的原因，兩個人的腦回路異常相似, 幾乎不用交談就能理解彼此的想法。

    【織田作之助】并不認(rèn)識名為“太宰治”的人物，在他至今的人生中沒有那樣的人出現(xiàn)。但如果是能一起聽織田作講述「那邊的世界」的人, 那一定是十分合得來的朋友。

    【織田作之助】對未曾謀面的【太宰治】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好奇。

    “不過他看起來很累, 大概是因為工作太過繁重了吧。”

    織田作如此說道。

    這個世界的發(fā)展更近似于織田作第一次死亡的世界, 沒有食人鬼的轉(zhuǎn)世、也沒有黑衣組織, 更別說妖怪等等。

    在lupin見到的太宰看起來十分疲憊，即使大聲歡笑著也無法掩蓋某種揮之不去的氣息, 再聯(lián)想一下這邊的port mafia的實力, 織田作能夠猜到其中有太宰的影子。

    因為太宰很厲害啊。

    “他在哪里工作？”【織田作之助】, “如果是在黑心企業(yè)工作的話得盡快離開才行。”

    “啊……是在port mafia。”

    織田作有些抱歉地說, 他知道這個世界的自己對port mafia沒有好感。

    “……是嗎。”【織田作之助】握著勺子，想了想, 沒有多問，“是不得了的黑心企業(yè)啊。”

    織田作點(diǎn)了點(diǎn)頭，同時意識到一件事情。

    比起一開始的自己，這邊的他對port mafia真的是非常討厭的啊。

    *

    異世界之間信號不通，織田作沒有能和其他人聯(lián)絡(luò)的工具，于是【織田作之助】將自己用舊的手機(jī)給了織田作。

    只有發(fā)短信和打電話的功能，但即便如此也滿足織田作目前的需要，所以拿到手機(jī)他很快將其他人的手機(jī)號碼存在了里面。

    那之后，織田作給這個世界的太宰說明了自己這邊的狀況，得知今后能夠用手機(jī)交流的太宰治很高興，但不知為何，他只會向織田作發(fā)來短信。

    織田作所認(rèn)識的太宰十分熱衷于打電話，比起文字更喜歡聲音，在織田作還是port mafia的底層人員時就做出過休息日和織田作通話兩小時的壯舉。

    如果織田作沒有猜錯，這個世界的太宰不知道為什么擁有他死去的記憶——但似乎僅此而已，并不知道他在新的世界里擁有幸福的人生。

    不管是哪邊的太宰……總是背負(fù)著許多，什么都不說。

    織田作合上手機(jī)，漫無邊際地想。

    “什么都不說”這一點(diǎn)，他似乎也被太宰說過同樣的話。

    *

    和太宰治見面之后，織田作以為他會忙于工作，沒有時間見面，但出乎意料的是加上互發(fā)短信的時間，太宰治甚至還有空在lupin和他見面。

    “工作的話有中也在～”太宰治語調(diào)輕松地說，“忙了這么多年我也想休息的啊，中也肯定會理解我的！”

    ——中原中也一點(diǎn)兒也不理解。

    從四年半之前太宰開始努力工作，到如今開始偷懶，都是突然之間的事，不管不顧地丟下一地爛攤子，對著文件三個小時一半都沒批閱完，都讓中原中也恨不得狠狠捶他一頓。

    “那太宰有好好休息嗎？”織田作仰頭看著太宰治，青年眼下的黑眼圈十分深重，和上次相比沒有變化。他不自覺地皺起眉，眼中流露出擔(dān)心的神色。

    太宰治一愣，勉強(qiáng)地笑了笑。

    ……睡不著。

    閉上眼睛就會陷入夢境，血與槍，不會停歇的無機(jī)質(zhì)聲音，重復(fù)播放的畫面。

    黑暗世界有太多的爭斗，只有努力工作才能壓制住想要見到織田作的沖動。

    他所得到的記憶里，那個「他」在光明的世界度過沒有織田作的日子，經(jīng)歷了溫暖、感動、喜悅、淚水——這些都是黑暗的世界所沒有的東西。

    但那邊沒有織田作。

    織田作注視著面前的太宰治，沒有說多余的話，只是給予了他一個擁抱。

    有時候說再多的話都不如一個擁抱來的簡單，織田作不是口齒伶俐的人，有時候也對自己不能很好地表達(dá)想法感到苦惱，但他是想做就做的男人。

    孩童小小的溫暖的身體撲進(jìn)懷中，太宰治愣了愣，緩緩抬手，將臉頰埋在織田作頸側(cè)，回以擁抱。

    “織田作……”如同喃喃自語般，太宰治低聲說道，“你是哪一個織田作呢？”

    孩童的模樣（這個似乎是意外）、相當(dāng)自然的肢體接觸、交談間所透露出的工作經(jīng)歷……都和太宰治記憶里的織田作不一樣。

    “是你記憶里的織田作。”織田作說道，“如果想知道的話就和我一起去見這邊的我吧。”

    太宰治又開始猶豫了：“非要見這邊的織田作不可嗎？”

    織田作毫不動搖：“是的。”

    因為兩方都答應(yīng)了，所以還是一起告訴他們比較好。

    太宰治：“…………”

    他明白這下自己是非要見到這邊的織田作不可了，計劃可能也要進(jìn)行些許的調(diào)整。

    “我知道了。織田作。”太宰治的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紅色發(fā)絲上，他小聲地說，“最近有一個重要的工作，我安排好之后……會和你一起去見這邊的織田作。”

    織田作仰頭看他，語重心長地叮囑：“工作雖然很重要，但要注意休息。”

    太宰治彎起眼睛：“好的，織田作。”

    織田作是說做就做的男人：“現(xiàn)在就睡一覺吧。”

    “……現(xiàn)在嗎？”

    “現(xiàn)在。我會陪著你的。”

    “……”太宰治注視著他，歪頭笑了起來，“真拿你沒辦法啊，織田作。你不是要早點(diǎn)回到宿舍嗎？”

    “我會給他們發(fā)消息。”織田作說，“我好歹也是成年人，太宰的睡眠更重要。”

    “是嗎？”太宰治眉眼柔和下來，“既然織田作這么說了，不睡是不可能的啊。”

    酒吧被太宰治包下，不管做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客人進(jìn)來。

    在織田作的陪伴下，太宰治久違地陷入安眠。

    太宰治即使睡覺的時候也微微皺著眉，似乎那些無形的事物即使在他沉睡時也打攪著他。

    織田作緩緩伸手，手指從他眉間拂過。

    太宰治眼睫微顫，神情慢慢放松，變得安心起來。

    好夢，太宰。

    織田作想到了自己那邊的太宰。

    太宰……在做什么呢。如果時間流速是一致的話，太宰應(yīng)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吧？

    第53章

    「你」不能死

    〈綜合線〉

    *

    ——織田作不見了。

    「書」告訴他這件事時太宰的臉色很難看, 幾乎要再次把「書」撕碎。

    “等等等等等等！！”「書」飛快求饒，“這不怪我！而且織田作只是去了別的世界而已！”

    “是嗎，那他在哪個世界？”

    “嗯、那個、我……等等等等！！！”

    誕生了意識的「書」是獨(dú)一無二的, 與異世界的「書」之間也有聯(lián)系, 但三千世界, 即使是它也沒能那么快知道織田作究竟被卷進(jìn)了哪個世界。

    “我也喜歡織田作, 所以你不用擔(dān)心，我很快就能找到他的——”

    “閉嘴，趕快找。”

    在「書」乖乖閉嘴瘋狂翻找織田作的下落時，太宰也沒有閑著，向偵探社的福澤社長請假, 因為和織田作有關(guān), 社長批準(zhǔn)了他的假條。

    在東京, 太宰按著織田作的活動路線，站在了波洛咖啡廳門口。

    織田作在這里打工時太宰是這里的常客, 店里的侍應(yīng)生安室透看到他時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隨后一如往常一樣上前打招呼：

    “太宰君, 你一個人嗎？”

    太宰治, 武裝偵探社的社員, 但在那之前, 他也是被琴酒列上紅名單的人物。

    四年前，太宰治曾經(jīng)暗中作祟讓制藥公司在橫濱關(guān)門大吉的事浮出水面, 琴酒咬牙切齒, 卻拿太宰沒辦法。

    太宰治的身份暴露之后, 琴酒還沒來得及解決掉他, 組織便接連遭受損失。但凡琴酒產(chǎn)生任何想要對太宰治出手、或是對織田作之助出手的念頭，組織的行動便會受挫。

    他意識到織田作對太宰意義重大, 綜合各種情況考慮、又加上各種讓黑衣組織大傷的事件，琴酒對上層人員下令：遠(yuǎn)離織田作之助。

    在四年前發(fā)生的眾多變動之中，蘇格蘭趁亂假死脫身，琴酒對此并不知情，只是為損失了一名得力干將而煩躁。

    太宰對這些都不關(guān)心，他所在的本初世界才是最重要的世界，至于其他后融合的世界無論是毀滅還是怎樣都無所謂。

    他和被他喜愛的織田作，一同被世界重視著。

    然而，現(xiàn)在織田作不在這個世界了。

    太宰言簡意賅：“我要看店里的監(jiān)控。”

    安室透之前請假沒有來咖啡廳上班，但從榎本梓那里聽說過織田作曾經(jīng)來過的事，因此很快明白了太宰的來意，沒有說多余的話，轉(zhuǎn)頭去柜臺后為他調(diào)出監(jiān)控：

    “織田作出事了嗎？”

    “和你無關(guān)。”

    太宰在柜臺后坐下，埋頭看起監(jiān)控。

    安室透聳了聳肩，對太宰的偶爾的冷淡習(xí)以為常。

    這個時候咖啡廳的人還很少，安室透站在柜臺前毫不掩飾地盯著監(jiān)控畫面。

    太宰飛快瀏覽著監(jiān)控錄像，從織田作離開咖啡廳倒放至進(jìn)入咖啡廳，咖啡廳內(nèi)各個角落在此期間沒有發(fā)生任何奇怪的事。

    太宰繼續(xù)看了下去。

    在織田作到來前的二十分鐘內(nèi)的某個時間點(diǎn)，錄像忽然出現(xiàn)了斷層，有不自然的卡頓，一閃而過。

    這份錄像缺失了三分鐘。

    太宰試圖進(jìn)行復(fù)原，復(fù)原的間隙不忘指揮安室透：“安室君，能拜托你幫我去拿從這家店到兩百米外的那家超市之間的監(jiān)控嗎？包括那家超市哦。”

    安室透感到難以置信：“我比你年長吧？”

    太宰瞇眼微笑：“所以我拜托你。”

    看在太宰在讓諸伏景光脫離組織的事情上出了力的份上，安室透解下圍裙，在門外掛上“暫停營業(yè)”的牌子，憑借一直以來在附近積攢的好感度，借來了兩百米內(nèi)幾家店的監(jiān)控錄像。

    這個時候太宰已經(jīng)復(fù)原了監(jiān)控錄像，在消失的三分鐘里有一個戴著漁夫帽的男人向店長送來了一份小蛋糕，三分鐘內(nèi)兩人僅僅交談了幾句，而店長的表情似乎感到困惑。

    “店長偶爾會想嘗嘗其他店的甜點(diǎn)，會點(diǎn)外送。”安室透抓住時機(jī)向太宰治解釋，“這附近的外送員都是熟悉的人，這個人我也沒見過，店長疑惑的應(yīng)該是這個。”

    那盒小蛋糕裝飾的很精致，看起來也很好吃，店長珍重地放進(jìn)了冰箱。

    二十分鐘后，織田作進(jìn)入波洛咖啡廳，店長見到他很高興，端出了那盒小蛋糕。

    安室透：“店長對我都沒有這么大方過。”

    太宰：“……”

    安室透：“……還是希望你說點(diǎn)什么，別無視我。”

    太宰：“因為是織田作啊。”

    安室透：“……”

    接下來要看的就是那二百米內(nèi)的監(jiān)控錄像。

    織田作離開波洛咖啡廳后一直向前，路上沒有停下，徑直走向超市，在推開超市的門的瞬間，織田作的身上冒出奇怪的白霧。

    進(jìn)入超市的下一秒，織田作消失了。

    超市的門可能就是「書」所說的世界之間的交點(diǎn)。

    太宰沉思。

    但白霧……

    那不是吃下APTX4869會有的反應(yīng)么？

    太宰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琴酒在做什么？把他的警告忘在腦后了嗎？

    安室透觀察著他的表情：“織田作身上是不是有白霧？”

    太宰沒有回答，而是說道：“你手里有琴酒的聯(lián)絡(luò)方式吧？能幫我聯(lián)系他一下嗎？”

    安室透不可置信：“你想讓我被琴酒處罰嗎？不行！”

    “真不想主動給那家伙打電話啊。”太宰并不意外，念叨了一句，掏出手機(jī)打給琴酒。

    安室透：“……”

    既然這樣，為什么還讓他打？

    話說，你們之間竟然有聯(lián)絡(luò)方式嗎？

    接到來自于太宰的電話，琴酒的表情比正在擔(dān)心織田作的太宰的表情還要難看。

    太宰開門見山，約好見面的地點(diǎn)，要求琴酒在一個小時以內(nèi)到達(dá)，琴酒還沒有問為什么，太宰壓低聲音，輕輕說了一個詞。

    “——APTX4869。”

    “……我知道了。”

    安室透在一邊聽著，沒有聽清太宰低聲說了什么詞，表情凝重地看太宰打算離開。

    “那是你的事，安室君。”太宰沒有要透露出信息的想法，笑瞇瞇地為他鼓勁，“加油？”

    安室透沒有說話。

    他臥底的事仍舊是秘密，除了聯(lián)絡(luò)員和景光沒有人知道他是公安臥底。

    太宰治本來不該知道的。

    太宰離開時順手將門外“暫停營業(yè)”的牌子翻了過來，他離開之后，波洛咖啡廳迎來客人潮，安室透摒棄雜念，擺出營業(yè)笑容，開始接待客人。

    在太宰指名的地方，琴酒已經(jīng)坐在那里了。

    太宰將電腦擺在琴酒面前，看不清臉的外送員，以及吃下蛋糕后不久身上冒出白霧的織田作：“毫無疑問，那是你們研究出的藥，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嗎？”

    琴酒盯著錄像畫面，煙霧確實和APTX4869的藥效相似，但是——

    “這不能證明什么。”琴酒皺著眉，“藥被好好地保管著。而且你更應(yīng)該關(guān)注的是為什么那家伙消失了。”

    APTX4869的研究員雪莉和姐姐帶著研究數(shù)據(jù)在不久前一起逃離組織，研究停滯，APTX4869還沒來得及用人類試藥。

    研究數(shù)據(jù)龐大無比，琴酒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對APTX4869的藥效并不了解。

    太宰治懶得解釋，露出一個諷刺的笑容：“你真的是二把手嗎？真讓人看不下去。總之，我要一個答案，揪出給織田作下藥的家伙。”

    琴酒的臉色陰沉。

    他不想和太宰打交道，但反過來太宰也不想和他有往來，主動聯(lián)系肯定是有把握。

    琴酒去調(diào)查這方面的事，「書」翻來翻去，終于憑借太宰和織田作之間的線找到了他所在的世界。

    “織田作，是被那個世界的書召喚過去的。”「書」說，“我是本體，它是衍生的世界，相當(dāng)于我的……分身？或者說是孩子——總而言之，那個世界的書有了一丁點(diǎn)的意識，預(yù)知到了世界毀滅的未來，為了不讓世界崩壞，它需要織田作作為外來者干涉和修改原本的走向。”

    “那和織田作有什么關(guān)系？”太宰語氣陰森森的，“拯救世界這種事隨便誰來做不就好了？織田作現(xiàn)在怎么樣？”

    “嗯……那個。”

    「書」不知道自己說了接下來的話后太宰還能不能擺出這副事不關(guān)己無所謂的模樣。

    “織田作現(xiàn)在因為藥成了八九歲的孩子，和另一個織田作一起生活著。”

    八九歲的織田作……

    太宰示意它繼續(xù)說。

    “讓那個世界毀滅的誘因、起點(diǎn)，是你。”

    “是那個世界的太宰治。”

    太宰罕見地表情呆滯了一下。

    “……不可能。”太宰否認(rèn)，“我沒有讓世界毀滅的理由。”

    世界和平或者毀滅，都和他沒關(guān)系。

    他頓了頓，追問：“織田作、那個世界的織田作呢？”

    「書」飛快解釋，一氣呵成。

    “那個世界的織田作還好好活著，但你們不是朋友，甚至沒有認(rèn)識。”

    “——原因在你，那個世界的「太宰治」少年時期得到書后通過異能接收到了你的記憶，但是只有你重寫世界之前的記憶。”

    “他為了讓織田作不要走上必死的道路，成為了port mafia的BOSS，而織田作進(jìn)入武裝偵探社，現(xiàn)在是獲得新人賞的小說家。”

    “……”

    太宰冷淡地想，笨蛋才會選擇那樣做。

    沒有和織田作認(rèn)識的世界……可是相當(dāng)?shù)臒o聊。

    “既然這樣，世界會毀滅的原因又是什么？”

    “原因還是在你，你撕毀重寫書之前，那個世界的規(guī)則是‘知道「書」的存在超過三個人，則世界會毀滅’。”

    「書」的心情很復(fù)雜：“但嶄新的我誕生之后，世界之間更加獨(dú)立，規(guī)則發(fā)生變化，人數(shù)不再有限制。”

    “而「太宰治」，作為重寫書的人，是所有有「書」的世界的支柱，是書寫者。”

    “那個太宰治沒有你這邊的所有記憶，遵守規(guī)則，決定完成一切后去死。”

    “「太宰治」不能死。”

    太宰的表情古怪。

    在此之前「書」總是遮遮掩掩，但這下子全告訴他了。

    「書」沒有察覺到，總結(jié)道：“那邊的書不能和太宰治聯(lián)絡(luò)，所以只能通過你的織田作來干涉太宰治的行為。”

    “……”太宰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

    有著實現(xiàn)了夢想的織田作的世界……如果是他，也不想那樣的世界毀滅。

    “怎樣才能去那邊？”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所以我已經(jīng)和它商量好了，它答應(yīng)讓你過去！”「書」有點(diǎn)得意忘形，“再稍等一下就好，我會讓它把門開在離織田作最近的地方。”

    太宰勉強(qiáng)地夸了它一句：“做得不錯。”

    「書」高興得要冒泡了。

    第54章

    戀人關(guān)系

    〈if線〉

    太宰治終于做出決定。

    本來在計劃之中, 芥川龍之介加入武裝偵探社之后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是揭露一切，他迎來死亡之日，為此太宰治兢兢業(yè)業(yè), 籌劃多年, 等到了現(xiàn)在。

    但另一個世界的織田作出現(xiàn)了。

    八九歲的模樣, 有著大人織田作的記憶, 擁有他記憶中不曾知曉的獨(dú)特經(jīng)歷。

    是滿身謎團(tuán)，還愿意告訴他一切的織田作。

    發(fā)生了這樣的事，不管是誰都想稍微推遲一下跳樓的時間吧？

    所以太宰治決定了。

    就讓芥川繼續(xù)在武裝偵探社鍛煉，他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去見【織田作之助】, 一起聽織田作講述他的故事。

    *

    port mafia的首領(lǐng)忽然做出的決定沒有影響到port mafia, 反而影響到了對手組織武裝偵探社。

    “請問是為什么？！在下已經(jīng)收集到了所有的印章, 為什么不能幫在下尋找妹妹！”

    中午，武裝偵探社的辦公室里傳來芥川龍之介沙啞的聲音, 他情緒激動地質(zhì)問著椅子上捧著點(diǎn)心的江戶川亂步。

    青年在椅子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瞇著眼睛說道：“冷靜一點(diǎn), 芥川, 不是我不幫你, 是敵人改變了想法——能夠知道你敵人身份的證物已經(jīng)消失了。”

    桌面上擺著一張報紙, 在時事新聞的一角，有關(guān)某個五層公寓遭受炸彈狂襲擊, 一整層都被炸飛, 好在當(dāng)天是工作日, 沒有人員傷亡。

    “本來應(yīng)該由織田潛入公寓, 拿出藏在某個情報人員房間深處的錄像，但就在今天早上, 那個房間連同整層樓，被炸飛了。”江戶川亂步咔嚓咔嚓啃著薯片，十分不服，“說到底都放了這么久，突然改變想法也太奇怪了！真討厭那樣的家伙！”

    芥川龍之介不是很能理解青年的后面的話，但清楚地知道自己目前還不能找到妹妹。

    既然這樣的話……他是為了什么承受與謝野醫(yī)生的治療的？

    芥川龍之介僵硬得像座雕塑。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芥川龍之介喃喃自語，“在今天之前，在下心中滿是希望……”

    “和我沒有關(guān)系哦？我可不會對你說對不起的。”江戶川亂步說，看他那么傷心，勉為其難地說了算是安慰的話語。

    “但你不會等太久哦，你的妹妹也安然無恙。”

    芥川龍之介半信半疑：“請問你是出于什么原因得到這個結(jié)論的呢……？”

    江戶川亂步一拍桌子：“你在懷疑亂步大人嗎？！大膽！”

    房間門被推開，紅發(fā)男人探頭進(jìn)屋，表情平淡：“點(diǎn)心買回來了。”

    江戶川亂步丟開空蕩蕩的薯片袋子，歡呼著跳下椅子：“不愧是織田，來的正好~！”

    江戶川亂步從身邊穿過，芥川龍之介沮喪地站在原地，織田作之助看著他，問道：“買了蛋糕，你也一起來吃吧。”

    芥川龍之介緩緩地眨了眨眼。

    一分鐘后，他坐在休息間的沙發(fā)上，端著紙碟，用甜食撫平自己沮喪的心情。

    織田作之助知道了前因后果，能夠理解芥川龍之介的心情。

    “確實很遺憾，我已經(jīng)做好潛入的準(zhǔn)備了的，既然這樣，你也不要太著急。”織田作之助說，“亂步先生那么說了，肯定是有理由的。”

    江戶川亂步瞇起眼睛，因為被夸獎了而感到十分高興。

    “既然你這么說了……在下就暫且努力工作，為接回妹妹做準(zhǔn)備。”

    芥川龍之介低下頭，悶悶不樂地說道。

    “織田，你的小孩去了哪里？”江戶川亂步迫不及待地發(fā)問，“明明帶來了這么大的變數(shù)，他還什么都不知道，難道是在哪里玩嗎？”

    他的后半段話沒頭沒腦，織田作之助和芥川龍之介都沒有聽懂。

    “織田作的話，他去和朋友見面了。”織田作之助說，“似乎在他那邊的世界他們就是朋友，但在這邊和我不是朋友。關(guān)系很好的樣子。”

    江戶川亂步微微睜眼，碧色的光芒一閃而過。

    他大概懂了。

    “是嗎……關(guān)系很好啊。你們什么時候見面？”

    “啊，其實十分鐘前織田作向我發(fā)了信息，說那位朋友最近剛好閑了下來，明晚就能和我見面。”織田作之助說，“他在port mafia工作，據(jù)說工作很忙，每天都在工作，睡眠不足。”

    見面之后，他也能從織田作那里知道他的經(jīng)歷。

    織田作之助有些好奇，必須需要他和那位【太宰治】在場才能講述的故事，究竟是什么樣的故事。

    工作……

    明明不是簡單的工作，卻被織田作說得像是在公司上班的上班族一樣。

    這個世界的port mafia惡名昭彰，但江戶川亂步和芥川龍之介都覺得這點(diǎn)無所謂。

    “port mafia嗎——”江戶川亂步拉長聲音，“是黑心企業(yè)呢。”

    織田作之助贊同：“是的啊。”

    芥川龍之介埋頭吃蛋糕。

    *

    見面的地點(diǎn)和時間由太宰治決定，但不用考慮，他們見面的地點(diǎn)只能是lupin。

    昏黃的燈光，冰塊與玻璃杯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連奔騰不息的時光也仿佛在此凝滯的地方。

    「太宰治」邀請「織田作之助」進(jìn)入port mafia的地方。

    三人之間產(chǎn)生裂痕，分道揚(yáng)鑣的地方。

    Lupin是一切之始，亦是終結(jié)之所。

    在我不知道的那個世界，織田作，你經(jīng)歷了什么？

    【太宰治】安靜地坐在吧臺后，平靜地注視著空無一人的對面。

    他的表情十分平靜，卻如同風(fēng)雨欲來時壓抑的天空，涌動著不知名的復(fù)雜情緒。

    從擁有另一個自己的記憶的那一天開始，【太宰治】時不時地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但這個世界沒有能夠讓他放松的人和地方，如同一根繃緊的弦，【太宰治】始終向前走，不能停下，不能回頭，不能發(fā)出聲音。

    上方傳來開門聲，隨之而來的是對話聲。

    “原來這里還有這樣的一家店啊。”

    “這里的老板調(diào)的酒很好喝，我很推薦。”

    一大一小的織田作走下樓梯，聽見兩人對話的【太宰治】露出爽朗的笑容：“但是現(xiàn)在老板不在，臨時老板是我哦，讓兩位失望了~”

    織田作爬上高腳凳：“我們就是為了來見你的，沒有失望。”

    【織田作之助】已經(jīng)坐上高腳凳，見狀伸手拉他一把。

    “這樣一看，你們兩個真的像一對父子。”【太宰治】說，“第一次看到織田作的時候我嚇了一跳。”

    尤其是兩人還在店里一起買衣服，那副場景太讓人震驚，以致太宰治沒能及時做出判斷。

    “我也嚇了一跳，雖然知道他是我自己，但看起來太小，剛開始還以為是過去的自己。”

    【織田作之助】也說。

    【太宰治】飛快地看他一眼，說了那么多話，他只是在調(diào)整該如何和這個織田作對話的狀態(tài)，但遺憾的是，他還沒有找到最佳狀態(tài)。

    一直想見卻不能見的人，此刻坐在他面前，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

    “你好，我是太宰，太宰治。”

    【太宰治】掛起笑容，看似坦然，實際上心臟砰砰直跳。

    他和這個世界的織田作已經(jīng)有很久沒有說過話了。

    “你好，我是織田作之助。”

    紅發(fā)青年眨了眨眼，配合地介紹自己。

    “很高興見到你。”

    【太宰治】露出呆滯的神情，仿佛被擊中一般，昏黃的燈光下，高興的光彩在他眼中綻開。

    “我也……很高興認(rèn)識你。”

    *

    從【太宰治】所擁有的記憶為的終點(diǎn)為起點(diǎn)，織田作從自己的角度講述了自己的經(jīng)歷。

    從十五歲遇見太宰，十六歲恢復(fù)記憶，融合后復(fù)雜又奇妙的世界，各種奇特的人物出現(xiàn)在他的世界里。

    食人鬼、妖怪、黑衣組織、斬鬼人的轉(zhuǎn)世……本就不算平靜的世界變得更加混亂。

    而一度在他眼前死去的孩子們和西餐館的老板，他們還活著，擁有包含無限可能性的未來。

    對織田作來說，恢復(fù)記憶的瞬間仿佛死而復(fù)生，但腦海里的記憶不是虛假的，他接受了一切，并決定在那樣的世界活下去、繼續(xù)寫小說。

    “——和太宰一起。”

    織田作說。

    和太宰一起。

    【織田作之助】在心中重復(fù)了一遍。

    即使最初做過小小的猜想，但聽到另一個自己的經(jīng)歷，【織田作之助】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驚訝。

    另一個自己的經(jīng)歷比他更為豐富，從各種方面來說織田作都是他的前輩，而導(dǎo)致兩人擁有截然不同的經(jīng)歷的關(guān)鍵點(diǎn)、都是「太宰治」。

    【織田作之助】看向吧臺后的黑發(fā)青年，這個世界的「太宰治」。瘦弱的身軀，即使微笑也揮之不去的陰沉氣質(zhì)，明顯是里世界的人。

    希望他能活下去、希望他實現(xiàn)愿望的朋友。

    【織田作之助】眼神閃了閃，手指摩挲著杯壁，微微垂下眼睛。

    知道有一個愿意為自己做這些事情的人……不可能沒有觸動。

    但做了那么多，肯定會很累吧。

    【太宰治】關(guān)注著所有人的反應(yīng)，織田作講述的事情確實能像是他做出的事，他甚至隱隱有些嫉妒另一個自己。

    另一個他與織田作再次相遇，一起度過漫長的時間，提到太宰，織田作的語氣里滿是信賴。

    【織田作之助】會怎么想？

    【織田作之助】覺得這個時候該說點(diǎn)什么，于是說出真實想法：“有太宰這樣的朋友……真好。謝謝你。”

    經(jīng)歷一切的并非他本人，在這邊的織田作之助看來，他和太宰治才剛剛認(rèn)識，盡管知道了太宰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做過許多努力，可除此之外，說不出更進(jìn)一步的話語。

    心情太過復(fù)雜，根本無法簡單地用言語表達(dá)出來。

    【太宰治】眼睛亮了起來，搖搖頭，什么也沒說，只是開心地笑著，像得到了心愛的玩具的孩子。

    織田作捧起牛奶杯。

    因為是小孩子的外表，不清楚到底能不能喝酒，所以【太宰治】給他的調(diào)的是咖啡牛奶。

    咖啡牛奶很好喝。

    織田作想。

    但織田作目前正在考慮一件事情。

    他和太宰正在交往中——

    關(guān)系不止是朋友，還是戀人。

    需要說出來嗎？

    在織田作得出結(jié)論之前，從入口處傳來開門的聲音。

    店內(nèi)的三個人齊刷刷地向樓梯看去，太宰治皺起眉，他來之前做過清場，店被他包下，不可能有不長眼的家伙在這個時候闖入。

    腳步聲慢悠悠的靠近，不速之客走下樓梯。

    織田作坐直了。

    由下往上，修長的雙腿，挺拔的身軀，砂色風(fēng)衣，纏著繃帶的手腕，以及最終露出的臉。

    來人和吧臺后穿著黑色大衣的太宰治有著同一張臉，但更為清爽。

    【太宰治】做出判斷。

    是另一個世界的他。

    身體比話語先行動，太宰一把撲過去抱住小小的織田作，大聲道：“織——田作~終于找到了你了！”

    “好小！織田作真的好小！但是可愛！”

    太宰圍著織田作左看右看，越看越興奮，稚嫩的外表和成熟的靈魂融合在一起透露出極為矛盾的氣息，怎么看怎么稀奇。

    “太宰，你也是忽然到這里的嗎？”織田作任由太宰握著他的手，疑惑地問道，“沒事嗎？”

    “沒事~”太宰毫不在乎地?fù)]揮手，看向罪魁禍?zhǔn)祝�似笑非笑，“我是來找織田作你的，但織田作之所以會出現(xiàn)在這里，都是這家伙的原因——”

    與【太宰治】不同，太宰是一副精神十足，氣色不錯的模樣。

    【太宰治】反問：“我？”

    【織田作之助】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兩人。

    就在說話的期間，太宰和織田作牽著手，態(tài)度自然到難以理解的地步。

    【織田作之助】還在茫然，只覺得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和他的朋友關(guān)系好過頭了；但【太宰治】從太宰露面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了太宰想讓他看見的信息。

    沒有誰比自己更清楚自己，太宰出場到現(xiàn)在，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個動作，都在向【太宰治】炫耀。

    能炫耀什么？

    當(dāng)然是他與織田作的關(guān)系。

    那雙眼睛也仿佛在說：你真是不行啊。

    真令人不愉快。

    【太宰治】冷淡地想。

    太宰懶得自己解釋，索性拿出「書」，讓作為媒介的「書」親自向兩人解釋。

    「書」只能認(rèn)命，開了一個腦內(nèi)聊天頻道，將在場四人全部拉進(jìn)去，將織田作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以及任務(wù)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太宰治】拿出自己的那本書。

    “也就是說，它只是個沒用的東西？”

    「書」大聲道：“還是有用的啊！它已經(jīng)有意識了——雖然還不能和你溝通！”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諷刺的笑容十分明顯。

    那不還是沒用嗎？

    「書」氣得四處亂竄，這個世界的太宰戾氣更重，也更知道如何讓人不爽。

    氣死書了！！！

    太宰看向【織田作之助】，27歲的織田作，度過23歲，擁有無限可能性的織田作。

    他曾經(jīng)夢見過無數(shù)次的織田作。

    太宰向紅發(fā)的成熟男人露出笑容：“你好，另一個世界的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點(diǎn)點(diǎn)頭：“你好。”

    他看向織田作，兩人目光對視，【織田作之助】終于后知后覺地察覺到了什么。

    “兩位……你們兩個，是什么關(guān)系？”

    【太宰治】握緊了玻璃杯。

    太宰期待地看向織田作。

    織田作一邊想著“果然還是需要說出來啊”，一邊平淡地說道：“正在交往中，是戀人關(guān)系。”

    “咔嚓”。

    【太宰治】手里的玻璃杯裂開數(shù)道縫隙。

    【織田作之助】呆在原地，思維有一瞬的停滯。

    太宰歡呼一聲：“再說一遍！織田作！”

    織田作配合地重復(fù)：“我和太宰正在交往中，是戀人關(guān)系。”

    太宰得寸進(jìn)尺：“為了向另一個世界的我們證明這一點(diǎn)，織田作，給我一個kiss！”

    織田作盯著太宰的嘴角看了一秒，覺得不行，于是牽起太宰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親吻了一下。

    怎么說也不能當(dāng)著另一個自己的面……

    織田作想。

    單獨(dú)兩人的話倒無所謂。

    太宰呆了兩秒，猛地用空閑胳膊遮住大半張臉頰，以掩飾爆紅的臉頰。

    他真的只是隨便說一說……親吻手背在這種情況下更令人害羞啊！

    不愧是織田作……！

    【太宰治】慢慢松手，有著數(shù)條裂紋的玻璃杯依舊頑強(qiáng)地堅持著，保持著原狀。

    “戀/童/癖。”

    他精辟地對面前的情景給予評價。

    太宰冷笑著看向他：“織田作已經(jīng)成年了，你這敗犬！”

    【太宰治】咬牙。

    【織田作之助】揉了揉太陽穴，努力理解面前的狀況。

    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在經(jīng)歷種種事件后，和讓他重新蘇醒的朋友——太宰治，在一起了。

    所以不僅僅是朋友？

    【織田作之助】遲疑地想。

    他也會有戀人……？

    一開始他十分用心地聽著織田作講述的故事，理解了織田作如同冒險小說一樣的經(jīng)歷……可依現(xiàn)在的發(fā)展來看，冒險故事的結(jié)局是愛情故事嗎？

    從小說正常的發(fā)展方式考慮，有這樣的結(jié)局似乎也不奇怪。

    【織田作之助】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太宰治】立刻看向他：什么原來如此？

    【織田作之助】鼓起掌：“恭喜。”

    如同局外人一樣的說法讓一直關(guān)注著他的【太宰治】陷入沉默。

    好歹看看他再說話啊織田作！

    織田作和另一個自己的腦回路接通，回應(yīng)道：“謝謝。”

    太宰默了默，不知道是該幸災(zāi)樂禍還是憐憫這個世界的自己。

    吧臺上的玻璃杯終于抵抗不了重力，碎了個徹徹底底。

    第55章

    見面之后

    玻璃杯碎裂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中回旋。

    “啊……碎了。”

    【太宰治】淡定地收回手：“之后要向老板道歉呢。”

    太宰彎了彎嘴角, 露出一個笑。

    【織田作之助】到底不是個真正的笨蛋，他能夠看出【太宰治】此時的心情不太愉快。可是不管怎么說，兩人都是第一次見面, 即使知道另一個世界的彼此有著非同一般的關(guān)系, 讓他一下子將這位□□的首領(lǐng)看作戀人, 未免太強(qiáng)人所難了。

    所以他默默地站起身, 去幫吧臺后的年輕首領(lǐng)清理布滿碎屑的桌面。

    【太宰治】低著頭，光滑如鏡的桌面能夠倒映出紅發(fā)小說家的面容，對方面無表情，沒有他想看到的任何情緒。

    看到另一個世界的太宰與織田作在一起，【太宰治】產(chǎn)生過些許的幻想——也許他們也能在一起。

    【太宰治】與【織田作之助】。

    但【織田作之助】的反應(yīng)讓他立刻冷靜了下來。

    最終他一言不發(fā), 任由【織田作之助】清理桌面, 玻璃的碎屑被扔進(jìn)垃圾桶。

    “接下來你們有什么打算？回去, 還是留下？”

    “目前回不去。”

    兩個太宰治對視。

    回不去的理由十分明顯，「書」依舊認(rèn)定【太宰治】想死。

    這個世界的「書」之所以將織田作拉入此世, 是為了改變世界的支柱【太宰治】跳樓自殺的未來。

    而現(xiàn)在，未來還沒有改變。

    太宰對此毫不關(guān)心, 這邊的自己想怎么死就怎么死, 如果這邊的織田作會讓他停下腳步, 那也是他一個人的糾結(jié)。

    ——太宰沒有插手的打算。

    目前擺在太宰和織田作面前的難題是住處。

    織田作在此之前和另一個自己一起住在武裝偵探社分配的住房里, 一棟偏和式的建筑物，其中也居住著其余的武裝偵探社員。

    太宰當(dāng)然不能和他一起在【織田作之助】家里住下去。

    “我是無所謂, 只要能和織田作一起, 就算睡在橋洞下也沒關(guān)系。”太宰毫不臉紅地說出這番話, 絲毫不會令人懷疑他話語的可信度。

    “橋洞下面太冷了, 還是住在有床的房間里吧。”織田作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下。

    他很久以前確實有過住在橋洞下的經(jīng)歷，滋味并不好受。

    【太宰治】淡淡地說：“交給我來安排……。你們什么也不用做。特別是你——不要在外面亂晃。”他警告似地看向太宰。

    port mafia的首領(lǐng)不可能有兩個, 如果和他長著同一張臉的太宰被部下見到，事情只會變得更加麻煩而已。

    “你才是，先把自己的事處理好了再來說教吧。”

    即使是同一個人，并不意味著兩人之間的氛圍會十分友好和諧。

    *

    【織田作之助】第二天去上班時，江戶川亂步坐在沙發(fā)上吃點(diǎn)心，看他一眼，隨后睜開了眼睛。

    “織田……你見到了織田作的朋友嗎？”

    “是的。”

    “……真是麻煩的家伙。”江戶川亂步嘀咕了一句，不想?yún)⑴c到那復(fù)雜的事件之中，“織田，讓你的朋友動作快點(diǎn)。”

    【織田作之助】對江戶川亂步的能力深有體會，明白他在說什么，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知道。

    在【太宰治】提供的住宅居住的另兩人，正在街上逛街。

    不過是短短幾天，卻好像許久沒見，小小的織田作讓太宰稀奇不已，牽著織田作的手，似乎能沿著街道一直走下去。

    出于和port mafia有一張臉會引來許多麻煩的顧慮，太宰戴上了八角帽和黑框眼鏡，如果不是熟悉的人看見他是絕對認(rèn)不出他的。

    而這個世界的【太宰治】，從登上首領(lǐng)之位后深居簡出凡事都有手下代勞，出門搭車成員不敢直視他的眼睛，熟悉【太宰治】的人寥寥無幾。

    和織田作在一起，每天都是約會。

    親親熱熱小情侶一起去街邊小車上買冰激淋。太宰伸手接過，遞給織田作，這時旁邊走來兩人，少年聲音沙啞：“兩個草莓味的。”

    太宰和織田作一起看向他。

    少年有一頭白發(fā)，穿著黑色的長風(fēng)衣外套，脖頸處圍著一圈皮毛，神情冷淡。

    他的身后，跟著一位身穿和服的少女，腦袋兩側(cè)戴著漂亮的花飾，表情和少年堪稱一致。

    是敦和鏡花。

    織田作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兩人，這個世界的敦和鏡花……有些陰暗。簡直像還是殺手時的他。

    這個世界，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很多。

    中島敦一次也沒有向這邊看來，他對外界漠不關(guān)心，但將冰激淋遞給鏡花的時候表情微微軟化了一點(diǎn)。

    鏡花握著冰激淋，也許還是太過在意兩人的注視，她看向織田作。

    中島敦跟著看向兩人。

    太宰正面對上他的眼睛，這個敦簡直是另一個芥川……甚至更為陰冷。

    中島敦看見他的瞬間，瞳孔地震，手里的冰激淋頭叭嗒落地，只剩一個脆筒。

    “太宰先生——？！”

    少年驚叫出聲，語氣和神情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啊，竟然被敦君認(rèn)出來了。

    太宰想。

    他拉著織田作離開，中島敦與鏡花跟在兩人身后，亦步亦趨，表情猶豫，小心翼翼地觀察打量著他們。

    太宰頭也不回，織田作輕輕地握了握他的手。

    四人在偏僻的巷子里停下，太宰摘下平光眼鏡與八角帽，轉(zhuǎn)身對神情緊張的白發(fā)少年露出爽朗的微笑：

    “呀，敦君，沒想到在外面見到你了。怎么樣？休假愉快嗎？”

    “……太宰先生？”

    中島敦十萬分的茫然，甚至有幾分驚恐。

    這么爽朗的太宰先生，他從來沒有見過！

    鏡花手里悄悄握住匕首，警惕地盯著太宰，看起來似乎將他當(dāng)成了由異能造成的敵人。

    “鏡花，殺氣收一收。”太宰笑著說完，下一秒，語氣一沉，神情冷然，“在不確定的情況下殺氣外放，你這也算是port mafia的人嗎？”

    他現(xiàn)在的樣子，和port mafia的首領(lǐng)毫無差別，完完全全是敦與鏡花眼里的太宰先生。

    “不是的太宰先生！鏡花ちゃん她是——”

    “我知道的。”太宰打斷中島敦急切的解釋，又笑了起來，“如果我不那樣說，你也會懷疑的吧，敦君。”

    中島敦呆住。

    太宰冒充自己冒充得毫不羞愧得心應(yīng)手，織田作認(rèn)為向不知情的敦解釋最后只會變得一團(tuán)糟，于是放任太宰戲弄兩個年輕人。

    中島敦作為人虎的直覺認(rèn)定面前的太宰先生是太宰先生，但與辦公室里的陰沉嚴(yán)厲的模樣不同，面前的太宰先生十分的……開朗。

    “太宰先生，這個孩子是……？”中島敦努力讓自己忽視太宰先生臉上的笑臉，看向他手里牽著的孩子。

    “嗯，這位是織田作，我的——”太宰先生忽然頓了頓，最后說道，“是最近認(rèn)識的孩子，異能力很優(yōu)秀。”

    “你好，敦。”紅發(fā)藍(lán)眼的孩童向他問好，目光平靜且溫和，不像小孩，像歷盡千帆的成熟大人。

    初見者的溫柔對中島敦來說很少見，中島敦借皮毛的掩飾，輕輕地向?qū)Ψ近c(diǎn)頭。

    那之后……

    中島敦想起來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太宰先生重新戴回帽子與平光眼鏡，和織田作一起，帶著他和鏡花去了許多地方。

    商店街、游樂園、咖啡館，甚至還去了海邊。

    太宰先生十分開朗，中島敦一度慌張不已，提心吊膽，生怕這是太宰先生對他的考驗。

    但后來他幾乎忘記了害怕，因為太宰先生絲毫沒有考驗他的意思，而名為織田作的孩童像大人一樣照顧他，這讓中島敦后來感到十分的難為情。

    夜幕降臨，太宰先生說和織田作還有重要的事情，與兩人告別。

    “下次見，敦。”

    織田作對敦說道。

    “下次見，織田作。”中島敦頓了頓，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和鏡花回去的路上，燈火通明，月光皎潔，鏡花問他：

    “敦，今天很高興嗎？”

    “……很高興。”

    鏡花默默地握住敦的手。

    “我也很高興。”

    但是讓兩人感到猶豫的是，太宰先生的這副模樣會保持多久。

    回到port mafia的太宰先生應(yīng)該還是那副嚴(yán)厲的模樣……中島敦想，他還沒有讓太宰先生滿意，是不成器的野獸。太宰先生的溫柔肯定也只是暫時的。

    *

    第二天。

    【太宰治】的計劃需要改動，因此他讓中島敦來辦公室見他。

    中島敦心情忐忑地搭乘電梯到達(dá)辦公室，在深處沉默的太宰先生與往常一樣，昨天開朗的太宰先生似乎從不存在一般。

    他有些難過。

    果然是我太沒用了……中島敦想。

    【太宰治】用手指夾著信封舉起，讓中島敦前來接過。

    “敦君，這是我給你的任務(wù)。任務(wù)內(nèi)容在信里面，離開之后再看。”port mafia史上最年輕的首領(lǐng)吩咐他，沒有多余的情緒，“好好做。”

    “是，太宰先生。”

    “敦君……”

    中島敦認(rèn)真地注視著他。

    太宰先生頓了頓，說：“沒什么。”

    中島敦站在原地，心里猶豫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太宰先生……織田作也來了？”

    “……”

    聽到他的疑問，太宰先生的表情有一瞬變得十分可怕，中島敦以為自己不該問，飛快地認(rèn)錯，“抱歉，太宰先生，我不該隨意發(fā)問的。”

    “……不，沒什么。”太宰先生說，“敦君，你是在哪里見到「我」的？做了什么？”

    “……太宰先生和織田作一起，在商店街外面買冰激淋。”中島敦茫然地回答，“帶我和鏡花一起……玩。”

    太宰先生對這個回答似乎十分不滿意，隱忍地皺起眉毛。

    難道說這里才是太宰先生的考驗？

    中島敦一下子緊張起來。

    “敦君。不要對其余人說起在外面見過我的事情。”太宰先生對他說，語氣意外地有些溫和，“好好完成任務(wù)。”

    中島敦：“是！太宰先生！”

    他平安地離開了辦公室。

    站在走廊上，中島敦茫然地看向手里的信封，依舊不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第56章

    變化

    從敦那里知道太宰和織田作露面后, 【太宰治】當(dāng)天就上門了。

    他們在【太宰治】提供的住宅中住著，【織田作之助】偶爾也會來，【太宰治】見到他就很高興。

    住宅是一棟海邊的兩層小房子, 有一圈不大不小的庭院, 能夠看見海。

    太宰第一次看見這棟住宅時表情變得很奇怪, 沒什么情緒地和【太宰治】對視一眼, 勾出一個略帶嘲諷的笑容。

    他們共享了一大部分的記憶，【太宰治】買下這棟住宅的原因很簡單。

    能夠看見海，是他愿意和織田作住下的房子。

    但太宰看見這棟住宅時，織田作已經(jīng)不在了，他作為武裝偵探社社員, 領(lǐng)著雷打不動的薪水, 沒有買房的錢。

    更何況買不買都無所謂。

    只有偶爾看一眼, 心想如果是織田作的話，一定會攢錢買下來的。

    如果織田作想買, 他會出資，名正言順地拿到一個房間使用權(quán)。

    因為織田作一定會答應(yīng)的。

    太宰沒想到會被這個世界的自己買下。

    盡管他們有共同的記憶和想法, 但太宰絲毫沒有共情的意思。

    他已經(jīng)和織田作在一起了。

    【太宰治】面對太宰略帶嘲諷的笑容, 冷漠地?zé)o視。

    他這次上門, 表達(dá)了對太宰擅自以他的身份和中島敦接觸的不快。

    織田作并不在家, 今天是【織田作之助】的休息日，兩人一起去西餐館看望孩子。

    太宰認(rèn)為遲早要離開, 沒有必要制造多余的聯(lián)系, 更何況他也有要一個人才能做的事情。

    “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不要擅自行動。”

    “是在和織田作的約會過程中偶然遇見的, 敦君一眼就認(rèn)出我了, 我也沒辦法。”太宰說，“你真是做了過分的事啊, 敦君看見我像看見了惡鬼呢。”

    “你最沒有資格這么說。”【太宰治】沒什么表情，氣質(zhì)陰郁。他太累了，有時候幾乎會忘了怎么笑。

    兩位太宰治坐在沙發(fā)的兩端，甚至連姿勢都一模一樣，彼此看一眼，仿佛在照鏡子。

    但是不同之處也十分明顯。

    【太宰治】其實都有準(zhǔn)備，只是中島敦提前和織田作相遇出乎他的意料。

    “森先生還活著吧？”太宰說，“不如還給他。”

    “你說得簡單。”【太宰治】冷冰冰地說。

    “畢竟和我無關(guān)。”太宰無辜地說。他和織田作遲早會離開，說到底會苦惱的又不是他。

    【太宰治】冷笑一聲。

    明明是同位體，但兩人相處時的氣氛卻總有些針鋒相對的僵持。

    不過太宰還是給了一些建議，至于另一個自己會不會參考，就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了。

    【太宰治】不決定去死了。

    原本和織田作相遇后，他打算暫緩跳樓的時間，只是計劃稍微更改，但他和【織田作之助】見面后，又有另一個自己帶來的信息，他改變了想法。

    計劃本來已經(jīng)到了終末，一切即將落幕，他會將真相告訴敦和芥川，與這個世界訣別。

    然而他所做的一切是為了創(chuàng)造一個能讓織田作寫小說的世界，但既然世界不會毀滅，他當(dāng)然不能立刻去死。

    忙了那么久，滿足自己小小愿望的資格還是有的。

    他要看織田作寫的書，作為織田作的讀者，拿到織田作的親筆簽名。

    以此作為動力，【太宰治】飛快地安排好了之后事情。

    port mafia是扎根于橫濱的龐然大物，一些小小的舉動都足以牽動所有人的心神，根本不可能忽略。

    武裝偵探社為此警惕起來，時刻關(guān)注port mafia的動向。

    但江戶川亂步卻說：“不用擔(dān)心。不會有太大的麻煩。”

    他是武裝偵探社的中心，不會有人懷疑他的話，偵探社社員相信他的推理，于是只是注意著port mafia的動靜，繼續(xù)有條不紊地工作。

    而江戶川亂步則私下對福澤社長說：“之后會有煩人的家伙找上門來，社長，還想要新社員嗎？”

    “……是和port mafia有關(guān)的人嗎。”福澤諭吉聯(lián)想到了許多，“織田作的事？”

    江戶川亂步點(diǎn)了點(diǎn)頭。

    “等找上門來再說吧。不急于一時。”福澤諭吉冷靜地說，“如果合格的話當(dāng)然沒問題。”

    江戶川亂步?jīng)]有說話，心想，如果是那個人的話一定會合格的。

    *

    織田作雖然搬離了【織田作之助】的宿舍，但仍舊和這個世界的自己有往來，兩人談了許多事情，和小說有關(guān)的事，以及那個世界的事。

    “我很感謝太宰。”

    太宰為他做了太多事情，織田作只能用滿溢的愛回報他。

    【織田作之助】在二十代末尾遇見了此前從來沒有考慮過的事情，他能寫愛，卻沒有體會過愛。

    愛是什么？

    他甚至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愛上一個人。

    如果愛是太宰為織田作所做的一切，是這邊的【太宰治】為他活下去寫小說的而付出的努力，那樣的愛實在是太沉重了。

    【織田作之助】想，他很感激【太宰治】所做的一切，沒有人不會在得知這樣的事情后無動于衷，但目前他們僅僅交談過幾句。

    不是朋友，更不是戀人。

    無法回應(yīng)這份沉重的感情，這讓【織田作之助】對port mafia的BOSS產(chǎn)生了些許歉意。

    *

    雨天。

    雨聲滴滴答答，細(xì)雨綿綿，橫濱的街道彌漫著灰色的霧氣。

    武裝偵探社的新社員芥川龍之介在樓下的咖啡館中喝著熱茶。

    門被推開，一名身穿大衣的白發(fā)少年走了進(jìn)來，身上帶著細(xì)密的雨滴。

    并不算十分寒冷的天氣，他所穿的大衣卻有著毛絨絨的領(lǐng)子。

    少年在與芥川隔了一個位置的高腳凳坐下。

    他拿出了一封信，并將信推往芥川龍之介的方向。

    芥川龍之介皺著眉，拋去一個不解的目光。

    中島敦靦腆地笑了一下，說道：“這里有你在尋找的人的消息。”

    太宰先生在信里說得很明確，不能有多余的廢話，只需要簡潔明了地告訴這位少年。

    盡管中島敦不明白太宰先生為什么會和武裝偵探社這樣的組織有關(guān)聯(lián)，也不明白面前的黑衣少年有什么特殊之處，但這并不妨礙他完成任務(wù)。

    如果只是送信這件事，本來不必派他來的。所以中島敦覺得送完信之后，還有需要他做的事情。

    芥川龍之介身子一震，目光一下子變得兇惡，中島敦也默默地警惕起來。

    但出乎中島敦意料的是，芥川龍之介沒有動手。

    偵探江戶川說過，他很快就能知道妹妹的消息。

    但為什么會是這個人來傳達(dá)消息？妹妹的狀況到底如何？

    懷揣著這樣的疑問，芥川龍之介用審視的目光看了眼中島敦，打開了信封。

    用信封裝著的東西大部分時候都是信紙，芥川龍之介打開信封，看到的是一封寫滿字的信。

    是來自妹妹銀的信。

    分別前和他一樣不識字的妹妹已經(jīng)能寫出一手漂亮的字。

    芥川龍之介之所以能確定寫信的是銀，是因為信中寫了只有他們兩個知道的事情，除此之外，是因為信封里還貼著一張照片。

    妹妹長大了。

    芥川龍之介握著照片，雙手顫抖，情緒激動，甚至咳嗽了起來。

    中島敦遲疑地問他：“你…沒事吧？”

    芥川龍之介止住咳嗽，看他一眼，眼眶因激動而泛紅：“沒事。”

    中島敦其實看見了芥川龍之介拿的照片，上面是太宰先生的秘書，銀小姐。

    他頓了頓，只是說道：“……恭喜你？”

    中島敦不確定自己這么說對不對，但芥川龍之介看起來太高興了。

    高興得連中島敦都不由自主地為他高興。

    銀在信中約定了和芥川龍之介見面的時間和方式，芥川龍之介不知道送信人和妹妹是什么關(guān)系，但他明白自己不能做出過激的事情。

    “你叫什么名字？”

    芥川龍之介收起信紙和照片，決定好好放在抽屜里上鎖保存。

    他還想知道這個送信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知道得越多越好。

    太宰先生沒有說不能隱瞞名字。

    “中島敦。”他說，“你呢？”

    “芥川龍之介。”

    *

    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聊得很開心，曾在孤兒院的經(jīng)歷和對方幼時的經(jīng)歷有些相似，所以出乎意料的，他們有許多共同的話題。

    他本該完成任務(wù)后就立刻離開，但芥川給中島敦點(diǎn)了茶泡飯，被芥川龍之介拖著，兩人稍稍聊了一些事情。

    中島敦覺得自己該離開時，店里來了新客人。

    “……織田作？”

    他驚訝地看著織田作，以及織田作身邊那位和他長相相似的男人。

    兩人相似到讓人懷疑是父子的程度。

    “敦，又見面了。”

    織田作向他打招呼，又看向芥川龍之介，點(diǎn)了點(diǎn)頭。

    【織田作之助】向侍應(yīng)生點(diǎn)了兩份辣咖喱飯。

    芥川龍之介皺起眉：“你們認(rèn)識？”

    中島敦也想這么問。

    織田作點(diǎn)點(diǎn)頭。

    芥川龍之介的表情變得更加困惑了。他想不明白為什么織田作會和送信的家伙認(rèn)識。

    “在我那邊，你們是朋友。”

    織田作只能這么說。

    芥川龍之介知道他的來歷，聞言看了眼中島敦，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他的朋友？

    怎么可能。

    這下輪到中島敦的表情變得困惑了。他好像聽不懂織田作在說什么。

    他張了張嘴，還是決定什么都不問，打算離開。

    “敦，你可以常來這里的。”

    織田作對他說。

    “你也經(jīng)常來這里嗎？”

    中島敦忍不住問道。

    “這段時間經(jīng)常來。”織田作說。

    中島敦對織田作笑了笑，推開門，走了。

    太宰先生會允許他繼續(xù)來這里嗎？

    第57章

    受教了

    “可以哦。”

    聽完中島敦的報告, 【太宰治】冷淡地說，“那邊沒有排斥你的話，敦君想去多少次就去吧。”

    中島敦吃驚地抬頭, 此刻的人虎終于有了太宰治記憶中的那名少年的影子。

    【太宰治】在心中盤算著計劃中剩余的部分, 對中島敦這副驚訝的模樣隨意投去一瞥, 語調(diào)依舊平淡：“畢竟織田作邀請你了。”

    和異世織田作的相遇給【太宰治】帶來一定程度的撫慰, 而和這個世界的織田作第一次見面的體驗比他過去預(yù)想中的還要……平和，因為同位體的緣故，織田作相信他，預(yù)想中的最糟糕場景沒有出現(xiàn)。

    這讓【太宰治】看到些許希望——他不止可以看到織田作寫小說，和織田作之間有無限的可能性, 成為朋友, ……或者別的什么關(guān)系。

    對立、陌生、仇恨, 太宰治不想在織田作眼里看到這些東西。

    他不希望織田作再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著自己，即使他明白織田作什么也不知道——這也正是他一手促成的結(jié)果——可是, 如果有能夠讓自己得到滿足的方法，也就沒有繼續(xù)執(zhí)行之前計劃的必要, 不是嗎？

    所以【太宰治】最近的心情不錯。

    獲得另一個自己的記憶時【太宰治】不過十六歲, 那時的太宰治從沒有想過自己會遇見織田作那樣有趣的人, 與記憶一同到來的還有另一個他的感情。

    悲傷與緬懷, 決裂與分離，記憶之中熱鬧不已的lupin蒙上灰塵, 無論哪一個世界, 織田作與他的相遇、進(jìn)入port mafia之后, 必定會迎來死亡結(jié)局。

    織田作的愿望, 安吾的愿望，他的愿望……

    誰的愿望都沒有實現(xiàn)。

    與其一人死去, 留兩人在世上痛苦，還不如一開始就沒有相遇，歡喜過后是痛苦，太宰治早就明白這個道理。

    不過，現(xiàn)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太宰治】向中島敦彎了彎眼睛，說道：“去吧，敦君。這是對你完成任務(wù)的獎勵，玩得開心。”

    “……是！”

    ——太宰先生笑了！！

    中島敦非常吃驚，手忙腳亂地回復(fù)，隨后茫然地離開，等離開房間，他忽然莫名地開心起來。

    最近太宰先生的心情真好……是因為遇見了織田作嗎？

    ＊

    打不過大人織田作，于是幸介的目標(biāo)放在了小孩織田作身上，但不管年齡大小，織田作一直很強(qiáng)，他的力量和年齡無關(guān)。

    幸介沮喪不已，就在前兩天，他敗在芥川龍之介手下，意識到實力的差距，現(xiàn)在又再次敗給織田作，簡直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好了。

    “除了黑手黨，還有許多職業(yè)，幸介和大家還有許多時間考慮自己的未來，不用這么沮喪。”

    【織田作之助】希望他們能擁有美好的未來，不用經(jīng)歷血與死亡。

    “……那織田作想做什么？”幸介看向一旁的織田作，“織田作在我這個年紀(jì)的時候想當(dāng)什么？”

    兩個織田作眨了眨眼。

    他們?nèi)松�的不同之處在于二十一歲，前二十一歲一模一樣，被幸介這么問，想起了同樣的回憶。

    七八歲這個年紀(jì)的話，橫濱混亂不堪，各種勢力爭權(quán)奪利，他們?yōu)榱嘶钕氯ィ�已�?jīng)開始?xì)⑷肆恕?br />
    唯一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織田作之助】沉默。

    織田作用樸實的語言如實回答：“沒有什么愿望，只是想活下去。”

    幸介意識到什么，生長在橫濱，他經(jīng)歷過許多事情，也明白織田作話語中潛藏的意思。

    “……我會好好想一想的。”幸介堅定地說，“就算不能加入武裝偵探社，不能擁有異能力，我也會成為十分厲害的人！”

    “加油。”

    織田作當(dāng)然要鼓勵他。

    告別西餐館的眾人，織田作們在一家咖啡館里坐下，店里十分安靜，零星幾人分散在角落低語。

    他們挑了一個位于角落的卡座，從書架上挑選了一本書。

    即使二十一歲后兩人的人生走上岔路，但如今都?xì)w于同一條路——小說家。

    【織田作之助】即將作為新人小說家出道，而在他房間暫住的那些天里，織田作有幸拜讀了他的全部作品。

    也許是經(jīng)歷不同，兩人的小說還是有些許微妙的不同。織田作學(xué)到了很多。

    兩人獲得新人賞的作品并不算同一本書。

    在小說的話題結(jié)束之后，兩人談到和太宰有關(guān)的事情，不同的世界，不同的經(jīng)歷，而改變走向的關(guān)鍵人物正是太宰治。

    獲得記憶之后的【太宰治】選擇讓【織田作之助】遠(yuǎn)離port mafia的世界，他很感激太宰的行動，盡管兩人的初遇的結(jié)局并不算愉快——二十一歲遇見的那位來自port mafia的受傷青年，現(xiàn)在想來確實能夠和之前見到的男子形象對上。

    那個時候，【太宰治】向他推薦了武裝偵探社。

    在武裝偵探社工作那么多年，【織田作之助】覺得沒有比這更適合自己的工作了。

    他討厭port mafia的行事風(fēng)格，但知道【太宰治】的所作所為，對這位port mafia的現(xiàn)首領(lǐng)卻討厭不起來。

    而且，【太宰治】看起來十分瘦弱，面色蒼白，像是許久沒有見過陽光。

    “我很感謝他，但在你約我之前，我從來不知道他幫了我那么多。”

    【太宰治】對他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

    【織田作之助】有些困擾，他不是會表達(dá)感情的人，但確實想回報【太宰治】。

    “不用做多余的事情。”織田作知道他的意思，實話實說，“太宰喜歡螃蟹。”

    “他會喜歡螃蟹火鍋嗎。”

    “喜歡。”

    “那我找個時間約他吃飯吧。”

    “他會高興的。”

    【織田作之助】若有所思，問道：“你有試著寫過戀愛小說嗎？”

    織田作搖了搖頭：“沒有。”

    “……是嗎。”【織田作之助】似乎有點(diǎn)困惑，但有些事情，即使是同一個人也無法傳達(dá)清楚，并且互相理解的。

    “和太宰在一起會很安心，我只能這么說。”織田作說，“因為和他一直在一起，交往也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發(fā)現(xiàn)喜歡之前已經(jīng)喜歡上他了。”

    【織田作之助】顯然不能理解，他二十七歲依舊絕贊獨(dú)居中，很難想象會有人和自己日夜相對。

    盡管在很久之前，他就曾經(jīng)和【太宰治】共處一室，日夜相對過一段時間，但那時的青年沉默得如同死尸，他只在最后聽過對方干澀的聲音。

    “在成為戀人之前，我們是朋友，太宰是個好朋友。”織田作說，“從朋友做起吧。”

    那樣的話，太宰也會高興的。【織田作之助】在心中總結(jié)，他無意識地去掉了太宰后綴的敬稱，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果然是各方面的前輩……

    “受教了。”

    【織田作之助】認(rèn)真地說。

    “我也是。”

    織田作指的是小說。

    ＊

    第58章

    吃飯了

    “你的動作是不是太慢了？還能更快吧。”

    太宰毫不留情地表達(dá)了對另一個自己行動緩慢的不滿。

    “啰嗦。”【太宰治】說, “你替我去見森先生怎么樣？”

    “我去的話一秒他就能認(rèn)出不同吧？”

    “不，我和他已經(jīng)快兩年沒有見面了。”【太宰治】淡淡地說，“他一直很好奇我為什么會忽然想當(dāng)首領(lǐng)。”

    太宰治一直是行動力強(qiáng)的人, 想當(dāng)首領(lǐng)就能當(dāng), 想當(dāng)好人就能立刻叛離mafia, 不管哪個世界的森鷗外都為此頭疼。

    太宰仰頭望向天花板：“你自己去見吧。森先生大概會很高興, 畢竟他什么也都沒有做就得到了一個強(qiáng)盛的組織。”

    【太宰治】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確認(rèn)般地道：“這個世界趨于穩(wěn)定之后，你們就會離開。”

    “對。”

    【太宰治】也跟著望向天花板，表情空茫。

    “如你所見——這個世界的我和織田作沒有一點(diǎn)關(guān)系，他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陌生人。”

    【太宰治】喃喃自語般地說道。

    “雖然早就有了準(zhǔn)備, 但還是不想看見。”

    “男子會？你在找我商談戀愛煩惱？”

    “你要這么理解也沒問題。”【太宰治】冷漠地說道, “不過我也不指望你能給出什么建議, 反正主動的是織田作而不是你，對吧？”

    “不不不——”太宰豎起食指搖了搖, “我可是一回到過去就和織田作同居了，和你沒有可比之處。”

    “那個時候織田作才只有十五歲吧, 對那個年紀(jì)的織田作不懷好意, 簡直像個變態(tài)。”

    “你有什么資格說我, 特意命人拍照片, 就是STK吧。”

    兩人話不投機(jī)，互看一眼, 視線交鋒, 又默契地同時收回。

    【太宰治】：“我會加快進(jìn)度, 這邊的事就交給你了不要出去亂晃給我惹麻煩。”

    太宰看向面前滿桌文件, 撇嘴：“這么累的事真虧你干了四年。”

    黑大衣紅圍巾的青年沒有回應(yīng)，徑直從后面專屬的隱蔽電梯離開。

    太宰一個人坐在桌前, 房間昏暗，另一個他不愿見光，辦公室的窗戶終年緊閉，無邊的沉寂將房間中的人包裹纏繞，如同枷鎖將人緊緊束縛。

    成為port mafia的BOSS顯然也沒有給他帶來任何新意，反倒成了束縛他的枷鎖。

    太宰盯著面前的文件，仿佛能看見數(shù)百個夜晚，這個世界的自己孤身一人埋頭伏案的身影

    太蠢了。

    太宰拿起筆。

    有人求而不得的port mafia首領(lǐng)之位對太宰治來說也不過如此，看到的所有事情都不會令人意外，實在是個無趣的位置。

    *

    “BOSS在好好工作嗎？”中原中也發(fā)現(xiàn)本該位于辦公室內(nèi)的保鏢都站在了門外，不由皺眉，“他把你們趕出來了？”

    那條青花魚最近變得奇奇怪怪，中也根本想不懂他想干什么。

    “BOSS說想獨(dú)處。”為首的保鏢恭謹(jǐn)?shù)鼗卮稹?br />
    中原中也敲了敲門，喊道：“BOSS——”

    沒有人回應(yīng)。

    那家伙不會又——

    “失禮了！BOSS，請允許我進(jìn)來。”

    中原中也推門進(jìn)去，辦公室內(nèi)空無一人。

    桌面上擺放散亂的文件吸引了中原中也的注意，他隱忍著怒氣翻開看了看，意外的發(fā)現(xiàn)都有批閱的痕跡，批語還十分認(rèn)真。

    翻開下一頁，一坨亂七八糟的東西映入眼中，箭頭指向一旁，寫著“中也蛞蝓”。

    中原中也：(怒)

    *

    【太宰治】和森鷗外的交談很順利，“養(yǎng)病”多年的森鷗外幾乎要看淡世事，端著茶杯一臉風(fēng)輕云淡，但【太宰治】一說不想干，他就坐不住了。

    森鷗外的堅持他早就知道，為了實現(xiàn)那所謂的“三刻構(gòu)想”，這么多年如果不是他沒做得太過火，森鷗外也許會拼死都要?dú)⒘怂��?br />
    三角形固然穩(wěn)定，但【太宰治】要做的事必須要以port mafia的強(qiáng)大為前提。

    商定好之后的事情，森鷗外一臉復(fù)雜地出門送他出門。

    “太宰君你之后會去哪里？”

    青年回頭看他一眼，笑了笑：“去一直想去卻沒能去的地方。”

    是去死的意思嗎？

    森鷗外困惑地想。

    可太宰君的背影不像要去死，反而像要往陽光下去。

    【太宰治】離開孤兒院，不知道另一個自己有沒有好好工作，但短時間內(nèi)他才不會回去。

    工作當(dāng)然不能自己干啦。

    他把電話打給了織田作。

    電話接通，【太宰治】語氣歡快：“織田作~你在哪里？我來找你玩織田作也在嗎？好哦，我馬上去，等著我。”

    兩個世界的織田作正在一起。

    【太宰治】還沒有做好和這個世界你的織田作第二次見面的準(zhǔn)備，但是——難得有機(jī)會，絕對要見！好歹要把手機(jī)號碼弄到手！

    但是見面之后：

    “能告訴我你的手機(jī)號碼嗎？”

    紅發(fā)的青年拿著手機(jī)問道。

    “”

    反過來被要手機(jī)號碼了。

    【太宰治】呆滯。

    “不行嗎？”

    “不！我很樂意！！”

    兩人交換了手機(jī)號碼。

    “之后能請一起吃頓飯嗎？”【織田作之助】說，“從朋友做起。”

    “沒問題！”【太宰治】覺得今天真是太幸運(yùn)了。

    織田作咬著吸管看他們。這家餐廳會特意為小孩子準(zhǔn)備吸管，不會給孩子提供咖啡，所以他只能喝果汁。

    太宰看起來很高興。

    不管哪一個太宰，都希望他能快樂。

    電話又響起來了。來電人顯示的是太宰。

    “織田作~你在哪里？我辦完事了。”

    “在和作之助還有治吃飯。”織田作報出一個地址，“太宰也來嗎？”

    “”太宰的語氣有點(diǎn)奇怪，“好哦，等我做個變裝，馬上到。”

    太宰掛斷電話不久，【太宰治】的手機(jī)嗡嗡兩聲，他面不改色地點(diǎn)開：

    [喂。]

    [狡猾的家伙。]

    【太宰治】面不改色地回復(fù)：[你也是。]

    *

    中島敦這次帶著泉鏡花一起到了位于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店。

    那里已經(jīng)有了先來的客人，之前見過的芥川龍之介，還有——

    “銀小姐？”

    泉鏡花和中島敦在睜大眼睛，看著芥川龍之介對面的女性，驚訝極了。

    芥川銀對他們兩個笑了笑。

    芥川龍之介則是帶有些許不高興的神色看向兩人，對他們不是時機(jī)的出場感到不滿。

    自從中島敦上回送信來，他就立刻去見了妹妹，分別這么多年，妹妹沒有了以前瘦弱的模樣，變成了漂亮優(yōu)雅的美人，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和過去沒有變化，但妹妹不肯跟他回去。

    芥川龍之介覺得是自己沒有穩(wěn)定的住所，但他現(xiàn)在有了穩(wěn)定的工作，于是向妹妹承諾，等自己能夠賺到足夠多的錢，就再來請她一起住。

    這些天他聽異世的織田作說了許多和銀有關(guān)的事情，銀的喜好，那個世界幸福長大的妹妹喜歡的物品在這個世界大概也不會討厭，而嘗試之后的結(jié)果讓芥川龍之介十分滿意。兩個世界的妹妹的喜好也是相似的。

    芥川龍之介想，他要賺夠足夠的錢，讓妹妹過上幸福的生活，像以前一樣家人能夠一起生活。

    盡管在聽到他的承諾時，妹妹的表情有些奇怪，但她的態(tài)度軟化了一些。

    這回芥川龍之介用自己的工資請她來這里吃飯，芥川銀也答應(yīng)了。

    但是這一切，被這兩個人毀了。

    芥川龍之介看向中島敦的目光十分不善，但這時芥川銀請他們兩個入座，并向他們介紹：“他是我哥哥。”

    中島敦和泉鏡花再度睜大眼睛：哥哥？！

    芥川龍之介點(diǎn)頭：“銀是在下的妹妹。說起來還得感謝你送信。”

    中島敦茫然：“我都不知道。”

    太宰先生是幫銀小姐找哥哥嗎？

    芥川龍之介看著他，忍住了詢問黑衣人的身份的沖動。

    妹妹希望他不要問太多，因為那個黑衣人給了她平安長大的條件，是值得尊敬的人。

    但芥川龍之介不覺得黑衣人是值得他自己尊敬的人，那個夜晚的事他還記得清清楚楚，他現(xiàn)在沒有追究還是因為尊重妹妹的意愿而已。

    中島敦這回帶來的少女名為泉鏡花，喜歡吃甜點(diǎn)，沉默著不說話，芥川龍之介多看了她一眼，忽然意識到什么。

    包括中島敦在內(nèi)，他們都是相似的人。

    在另一個世界，他們會是什么關(guān)系？真的是朋友嗎？

    從來沒有交過朋友的芥川龍之介有些茫然。

    四個人一起吃了一頓飯，期間江戶川亂步抱著點(diǎn)心走進(jìn)來，看到四人后盯了好長一段時間，嘆著氣又不高興地走了。

    中島敦：“那個人”

    芥川龍之介：“是在下偵探社里的前輩，是個奇怪的人，不用在意。”

    江戶川亂步又推門探頭，朝芥川龍之介道：“芥川君，明天你陪我去工作。”

    芥川龍之介：“！！”

    他寧可跟著國木田獨(dú)步工作，也不肯跟在江戶川亂步后面，因為那樣什么也學(xué)不到，還會被指揮著去買各種點(diǎn)心。

    芥川臉上的抗拒太明顯，其余的三人忍不住笑了起來，芥川龍之介看著妹妹的笑臉，決定不追究中島敦偷笑的事情。

    第59章

    離開

    某個晴朗的日子, 【太宰治】決定去死。

    “一路順風(fēng)~”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他如此向【太宰治】道別。

    【太宰治】看他一眼，十分譴責(zé)同位體說風(fēng)涼話的行為。

    為了與織田作達(dá)成happy ending，他不能再以Port Mafia的首領(lǐng)這個身份繼續(xù)生活下去, 【太宰治】想出了假死的方法。

    過程大致與原本的計劃相似, 然而最重要的變動是真死變?yōu)榧偎馈?br />
    【太宰治】說:“織田作是為了阻止我的死亡而來, 如果我假死, 他就會因為任務(wù)完成而離開么？”

    太宰沒有說話，而“書”回答他：“是的。”

    【太宰治】自言自語：“啊，那是不是晚一點(diǎn)死比較好呢……”

    太宰假笑：“別打鬼主意。”

    【太宰治】說：“那可是小一號的織田作，如果你們回去了，織田作也會變回大人吧。”

    不愧是自己, 知道彼此心中真正的想法。

    太宰目光犀利：“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動作給我快點(diǎn)。”

    【太宰治】撇嘴：“我知道。”

    見過另一個世界的織田作, 在他的幫助下與這邊的織田作相見，成功交換聯(lián)絡(luò)方式, 前景大好，事到如今, 【太宰治】已沒有遺憾。

    假死計劃相當(dāng)順利, 【太宰治】從Port Mafia的大樓樓頂之上上一躍而下, 殘陽如血, 飛鳥啼鳴，銀白色的建筑泛著冰冷的光澤。

    【太宰治】嘴角帶笑。

    *

    Port Mafia的首領(lǐng)留下遺書, 跳樓自殺了。

    這一消息在橫濱各方勢力中激起波瀾, 有人蠢蠢欲動, 想從失去首領(lǐng)的Port Mafia中分一杯羹。

    然而新任首領(lǐng)沒有給他們出手的機(jī)會便以雷厲風(fēng)行又狠辣的行動打消了他們的念頭。

    橫濱有傳言, PortMafia那位自殺的首領(lǐng)是殺掉前代首領(lǐng)奪取了首領(lǐng)之位，可新任首領(lǐng), 正是前代首領(lǐng)森鷗外。

    他沒有死，而是一直蟄伏養(yǎng)傷，重回Port Mafia。

    只有Port Mafia的干部知道死去的首領(lǐng)的遺書內(nèi)容究竟是什么，總而言之，PortMafia內(nèi)一片平靜，他們都接受了森鷗外的回歸。

    武裝偵探社內(nèi)，芥川龍之介瞪著面前的男人。

    “是你……？你來做什么！”

    確認(rèn)面前的男人就是他記憶中的黑衣男人后，芥川龍之介看起來像是要從原地跳起來，羅生門在他身后蠢蠢欲動。

    【太宰治】愉快地微笑：“你好，我是即將入職的社員。”

    江戶川亂步吃著和果子：“你還沒有通過測試，這么說太絕對了。”

    【太宰治】變戲法地一般掏出裝有點(diǎn)心的禮盒：“亂步先生，這是我的一點(diǎn)小小心意，以后請多指教。”

    江戶川亂步笑瞇瞇的：“芥川，幫我收好。”

    芥川龍之介仿佛忍受著什么屈辱一般，指揮羅生門從【太宰治】手里接過禮盒。

    江戶川亂步說：“我相信你的能力，但希望你不要把那一套做事方法帶到這邊。”

    “不會的。”【太宰治】微笑著說，“亂步先生應(yīng)該清楚我是什么樣的人。”

    “也對。”

    江戶川亂步在轉(zhuǎn)椅上轉(zhuǎn)了一圈。

    【織田作之助】打開福澤社長的辦公室，對【太宰治】喊道：“太宰，社長叫你。”

    【太宰治】愉快地站起身走入辦公室，身后芥川龍之介一臉茫然。

    太宰……是織田作說的那位朋友？

    怎么會是那個黑衣男人！

    芥川龍之介殺氣騰騰。

    【太宰治】與社長交談了很久，他為了脫離port mafia與異能特務(wù)科做了交易，進(jìn)入武裝偵探社是雙方達(dá)成共識的條件之一。

    Port Mafia首領(lǐng)的身份在【太宰治】決心脫離之后帶來很大的不便，但那些不便在他機(jī)智的頭腦下不成問題。

    福澤諭吉詢問道：“你是為了什么來到這里的？”

    “為了救助弱小、幫助他人。”【太宰治】回答說，“社長先生，我在很久以前就聽過你們的名字，如果離開Port Mafia，第一個考慮的工作地點(diǎn)一定會是武裝偵探社。”

    另一個世界的織田作曾向武裝偵探社的社員透露過，那邊的太宰治也是武裝偵探社的社員，所以福澤諭吉對太宰治的加入沒有任何猶豫。

    福澤諭吉：“恕我冒昧，我能知道你離開Port Mafia的真正理由嗎？”

    【太宰治】微笑，鳶色的眼睛里映出溫柔的夕陽。

    他說：“理由很簡單哦，只是沒有繼續(xù)待在那里的必要罷了。”

    “是嗎？”福澤諭吉點(diǎn)點(diǎn)頭，“歡迎你。太宰。”

    *

    “請問為什么？為什么奪走妹妹的那個男人會是織田你的友人！”

    芥川龍之介連喜歡的飯都顧不上吃，大聲質(zhì)問面前的兩位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我一開始也不知情。不過，他之后會是你的后輩……不，說同期會不會更準(zhǔn)確一點(diǎn)？”

    織田作：“按時間來說是前后腳入社，同期大概會更準(zhǔn)確一點(diǎn)吧。”

    兩人面前擺著紅通通的咖喱，一本正經(jīng)地交談。

    芥川龍之介：“這一點(diǎn)也不重要，織田作！為什么不告訴在下！”

    織田作放下勺子，說：“抱歉。因為太宰說銀很安全，我不知道他有什么計劃，以防萬一，什么也沒有說。”

    他的表情十分認(rèn)真，芥川龍之介一下子就不生氣了。更何況，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與妹妹重逢，并認(rèn)識了新的朋友，沒有什么遺憾了。

    “……在下知道了。”芥川龍之介默默地坐回原位，握住勺子。

    “芥川，太宰是個好人。”織田作說，“希望你能喜歡他。”

    芥川龍之介不高興，奪走妹妹的家伙怎么能算得上是一個好人？

    “在你那邊的世界，他和在下是什么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是同期吧？”芥川龍之介有點(diǎn)好奇。

    中島敦是他的朋友，織田作是收養(yǎng)人，那太宰治呢？

    “是你的老師。”織田作說，“他和我一起撫養(yǎng)你們。”

    芥川龍之介吃驚，悄悄地看了眼對面吃咖喱的紅發(fā)青年，心想他承認(rèn)的老師只有織田。

    至于黑衣男人……這個世界絕對不會是他的老師！

    “還有一件事，芥川。”織田作的語氣和剛才有些不同，芥川龍之介抬眼，豎起耳朵。

    “我要走了。”織田作說，“今天是來向你道別的。”

    芥川龍之介：“……找到回去的方法了嗎？”

    “是的。”織田作沒有向這個世界的人們透露和“書”有關(guān)的事情，到來和離去都十分突兀，但能夠接受。

    芥川龍之介默默點(diǎn)頭：“能夠回去就好。”

    織田作從座位上站起身，伸手揉揉芥川龍之介的頭發(fā)。

    羅生門豎起，又晃晃悠悠地垂下。

    “不要把在下當(dāng)成小孩子。”

    *

    太宰先生死了。

    中島敦有點(diǎn)茫然，不久前看到的笑得十分開心的太宰先生還記憶猶新，為什么太宰先生會自殺呢？

    深夜，仍處于茫然之中的中島敦在月下見到了本該死去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

    人虎少年震驚得撞倒了垃圾桶。

    太宰笑了起來。

    “很意外嗎？敦君。”

    一死了之的同位體不想出現(xiàn)在中島敦面前，太宰代替他與中島敦見面。

    “太宰先生……我以為你死了。”中島敦小心翼翼地說。

    “不要對外人說哦，我對當(dāng)首領(lǐng)這件事已經(jīng)厭煩了。”太宰說，“你似乎交到了新朋友，要好好相處啊。”

    他隱在黑暗里，仿佛很快就要消失。

    “太宰先生……！”中島敦的聲音大了起來，“你是已經(jīng)放棄我了嗎？”

    “……抱歉。”太宰說，“不是放棄你。是我放棄了當(dāng)首領(lǐng)，我已經(jīng)沒有待在那里的必要了。”

    “……”

    “日后一定還會相見的，敦君。”太宰說。

    “你的新朋友是個不錯的家伙，和他一起，你一定能夠找到答案的。”

    “再見，敦君。”

    太宰向中島敦道別，后退一步，身影徹底消失。

    Port Mafia的人事大變動，中島敦被新任首領(lǐng)安排了新的事務(wù)，一直忙碌不已，終于在兩個月之后有了空閑時間去與武裝偵探社的朋友芥川龍之介相聚。

    在武裝偵探社樓下的店里，他看到了太宰先生。

    賴在紅發(fā)青年身上笑得十分開心的太宰先生。

    完全沒有當(dāng)首領(lǐng)時期的冷酷氣質(zhì)，穿著砂色風(fēng)衣，表情快樂得像個孩子。

    “太宰！”國木田獨(dú)步一臉憤怒，“別一上來就搶我的位置！”

    “織田作織田作，國木田前輩好兇！他是不是討厭我？干脆你和他換一下，你帶我，他帶芥川怎么樣？”

    “要和社長商量才行。”織田作平淡地說。

    “別拿這種事麻煩社長！”

    “敦君~”

    注意到門口的中島敦，太宰治笑瞇瞇地向他揮手。

    “好久不見。”

    第60章

    回去

    另一個世界變得安定下來, 【太宰治】已經(jīng)確定好加入武裝偵探社，而太宰在與那個世界的敦君交談之后，選擇了與織田作回到了屬于自己的世界。

    而對于另一個世界的人們, 織田作真心希望他們能夠幸福。

    由于時間的流速不同, 織田作在這邊消失了五天, 而太宰失蹤了兩天, 回來之后落腳點(diǎn)是太宰要求的無人小巷。

    穿越世界的感覺十分奇妙，織田作有點(diǎn)高興。

    太宰摩拳擦掌打算好好教訓(xùn)那個給織田作下藥的家伙，織田作有些好奇對方給自己下藥的原因，和太宰一起去找琴酒要資料，最后得知事件的起因是因為過去的某個任務(wù)。

    大約是十二歲左右, 織田作接到了一個暗殺任務(wù), 任務(wù)目標(biāo)是一位研究人員, 向織田作下藥的家伙是那位研究人員的學(xué)生。

    在研究人員被殺之后，這位學(xué)生連夜逃離橫濱, 輾轉(zhuǎn)多次后終于進(jìn)入黑衣組織的研究所進(jìn)行研究，但因為水平不足, 總是充當(dāng)著助手的角色。

    他在今年從北美回到日本, 在橫濱街頭偶遇織田作, 記憶復(fù)蘇, 想到自己多年來顛簸流離都是拜織田作所賜，恨上心頭, 決定殺了織田作以解心頭之恨。

    可惜他拿的藥本就是失敗的未完成品, 沒有殺死織田作。

    誤食藥品的織田作變小, 被拉入另一個世界, 這就是織田作失蹤之謎的真相。

    太宰早將所有的監(jiān)控全部銷毀，就連黑衣組織也不知道織田作變小又進(jìn)入異世界的事情, 琴酒對此十分不滿意，但如今的太宰已經(jīng)能夠隱晦地威脅他，并仗著身后的武裝偵探社與港口黑手黨令黑衣組織望而卻步。

    所以琴酒只能不甘心地狠狠懲罰引起事件的研究所助手。

    織田作知道事件的起因在于自己之后沉默了很久，過去的事情不可更改，他一直在努力地贖罪，可對于過去事件中的人來說，他的贖罪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太宰盯著他：“織田作，那種家伙不值得同情，我查過了，他參與的研究都是些對人體有害的毒物——”

    織田作有點(diǎn)驚訝：“我知道，太宰，我看了文件上的內(nèi)容。”

    太宰眨了眨眼：“是嗎？”

    “過去之事不可更改楓，但未來可以書寫。”織田作說，“我知道你在擔(dān)心什么，謝謝你，太宰。”

    太宰露出笑容。

    織田作又接著說道： “和你一起的話，一定能書寫出很棒的未來。”

    太宰有一瞬間感到不知所措，恢復(fù)記憶之后的織田作總是能夠坦然地說出令人臉紅的話語，太宰從來都不是擅長應(yīng)付直球的人，笑容中浮現(xiàn)出肉眼可見的害羞。

    織田作選擇坦率直接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是有理由的，自從恢復(fù)死亡之前的記憶，他改變了過去僅僅作為圍觀者的念頭，下定了決心，既然選擇和太宰在一起，那就更應(yīng)該坦誠相待。

    不會再以半吊子的圍觀心態(tài)默默看著一切，他會活下去，實現(xiàn)愿望，和太宰一起，希望自己能夠給予太宰留在這世間的理由。

    太宰相當(dāng)高興，任何人聽了情話都會開心，于是他在波洛咖啡廳里點(diǎn)了許多甜點(diǎn)，心情像糖，甜度爆表。

    因為那個假裝外送員的研究助手在這附近居住，為琴酒懲戒他而做出貢獻(xiàn)的安室透知道前因后果，表情古怪地看著這對戀人，怎么有人敢在讓琴酒生氣之后大搖大擺地再來這里的？

    織田作朝他問好，隨后點(diǎn)單：“來一份辣咖喱。”

    安室透敬職敬業(yè)，先端上甜點(diǎn)，隨后又默默去做辣咖喱。

    織田作的口味太獨(dú)特，這份獨(dú)一無二的辣咖喱除了他以外不會有人點(diǎn)單，所有敢于嘗試的客人都不會再點(diǎn)第二次。

    琴酒和伏特加曾經(jīng)為了向他傳達(dá)吩咐而特意電話點(diǎn)單，不知為何點(diǎn)了兩份辣咖喱，侍應(yīng)生aka臨時外送員安室透提著兩份辣咖喱前去聽命，留下辣咖喱離開，但不等走遠(yuǎn)，又接到送水的命令。

    于是安室透買了四瓶水拐回去，只可惜并沒有見到琴酒與伏特加紅唇似火的可笑模樣。

    “也只有店長喜歡你才會愿意將這個口味的咖喱放在菜單上，吃下這樣的咖喱簡直像吞下一座爆發(fā)中的火山。”

    安室透將做好的咖喱端過去，他的眼睛被辣得直眨眼，原本他除了變裝用不到眼鏡，但每次做這份辣咖喱時都有一種自己必須戴緊防毒面具的錯覺。

    “謝謝。”織田作拿起勺子，頓了頓，問道，“我沒有給你帶來麻煩吧？”

    “沒有，有也不是我。”安室透聳聳肩，和太宰對上視線，露出心照不宣的狡黠笑容，“你平安無事就好。”

    有麻煩的是琴酒而已。

    安室透沒有詢問織田作的去向，畢竟他與這兩人之間并沒有熟稔到無話不談的程度——盡管太宰似乎知道很多秘密，甚至有可能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走出波洛咖啡廳之后，織田作想起自己一開始的目的，他要去看望炭治郎他們。

    織田作說出自己的打算，太宰正要說和他一起去，手機(jī)響了起來。

    來電人，國木田君。

    太宰朝織田作比了比手機(jī)畫面，按下接通鍵，國木田獨(dú)步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太宰，找到織田作了嗎？”

    這個時候國木田獨(dú)步的聲音還是十分平靜的。

    “找到了哦，國木田君，謝謝你這么關(guān)心織田作~”

    織田作開口：“國木田，我在這里。”

    “你在啊織田作，平安無事比什么都好。”國木田獨(dú)步表達(dá)了對織田作平安無事的安心，隨后話鋒一轉(zhuǎn)，語氣變得嚴(yán)肅起來，“既然如此，太宰！趕緊回來，你的假期早在之前就用完了！”

    “國木田君真無情！竟然要拆散我和織田作，過分！”

    “我說你啊——”國木田獨(dú)步的聲音滿是忍耐，織田作聽出了火山爆發(fā)的前兆。

    “我要和織田作去約會~國木田君，byebye~”

    太宰飛快地掛斷電話，隔絕了另一頭的怒火。

    織田作：“回去的時候帶點(diǎn)特產(chǎn)吧。”

    太宰：“好。”

    織田作單獨(dú)來東京的時間是正經(jīng)積攢的假日，但太宰的假日早在一次又一次的曠工中耗盡，性格強(qiáng)迫的國木田一直對此感到不滿。

    織田作知道，太宰在很多時候并非有意曠工，而是因為【書】的緣故不得不參與到各個事件之中。Port Mafia的事、那些轉(zhuǎn)世的食人鬼的事、黑衣組織的事、未來有可能會發(fā)生的事等等，都需要太宰進(jìn)行干預(yù)。

    “減少威脅。”

    這是太宰說的話。

    織田作偶爾會和他一起解決那些事件，相處的時間越長，他知道了更多和【書】有關(guān)的秘密。

    總而言之，這是太宰的選擇，織田作尊重他的選擇，但有時候也希望他能依賴一下自己。

    兩人買了零食去見炭治郎，當(dāng)初只到織田作膝蓋高的三個小孩已經(jīng)長大，成為了準(zhǔn)備高中考試的應(yīng)考生。

    我妻善逸和嘴平伊之助在灶門炭治郎家學(xué)習(xí)，織田作和太宰進(jìn)去之后三人像解放了一般歡呼：“織田作先生！太宰先生！歡迎你們！”

    多了兩個人后房間顯得有些擁擠，但誰都不介意，也許是為了短暫地逃避學(xué)習(xí)，三人都纏著太宰與織田作問東問西，和他們分享繼國緣一寄來的明信片。

    太宰看不下去：“喂，你們不應(yīng)該以考試為先嗎？能考上帝丹高中么？”

    善逸說：“不行的啊，帝丹偏差值太高了，我們又不像安吾先生一樣聰明！”

    炭治郎和伊之助緊跟著點(diǎn)頭。

    織田作摸摸炭治郎的頭：“加油，盡力而為。”

    看見這一幕，善逸和伊之助都將腦袋往織田作手下送。

    他們?nèi)齻�似乎完全沒有青春期這種時期，從小到大都是這副模樣。

    織田作的笑容微不可察，每個人都摸摸頭。

    炭治郎的妹妹禰豆子在中間回來，進(jìn)房間向兩人打招呼，笑容明朗而可愛，說：“織田作先生，太宰先生，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禰豆子。”

    織田作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

    在安吾的高中時期，織田作和太宰都在東京和他做鄰居，因此與這些孩子都十分熟悉。

    自從禰豆子進(jìn)來之后善逸便一直傻笑不止，直到她離開依舊是那張笑臉。

    伊之助拿書蓋在他臉上：“你在傻笑什么？好惡心。”

    織田作不想繼續(xù)打擾他們學(xué)習(xí)，向三人道別，和太宰一起離開。

    此刻天色徹底昏沉，霓虹燈亮起，璀璨如白晝。

    太宰與織田作并肩而行。

    回來之后相當(dāng)忙碌，以至于他們沒有時間討論另一個世界的事情。

    而在那邊的世界，【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之間微妙的關(guān)系讓他們沒有討論的念頭。

    對于另一個世界的自己所做出的選擇，太宰能夠理解，畢竟他們是同位體，擁有自己的記憶之后【太宰治】選擇徹底切斷織田作與黑暗世界的聯(lián)系是一件十分合理的事情。

    那是他會做出的選擇。

    然而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識實在令人煎熬，太宰為另一個自己感到悲哀，或者說，正是因為共情，所以才感到悲哀。

    織田作說：“希望他們也能夠幸福。”

    太宰看向他，片刻之后露出輕快的笑容：“織田作真是直接……我會害羞的啊。”

    畢竟“也”能夠幸福，不正是織田作與他在一起十分幸福的意思嗎？

    聽到他的話，織田作微微笑了一下。

    “……”太宰捂住臉，“織田作，絕對不要對其他人這樣笑。”

    盡管疑惑，但織田作還是點(diǎn)頭：“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