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燈再次亮了起來。
一切的黑暗都被驅散, 洶涌的人流中傳來驚呼的聲音。
“人呢?”中原中也咬著棒棒糖,狐疑的在人群中尋找自己那位另一個世界“從天而降”的便宜搭檔。
明明剛才還在那個方向。
太宰治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因為一瞬間的強光而閉上眼睛, 然后聳了聳肩,笑著倚在中原中也身上,懶懶散散道,“誰知道?可能被鬼抓走了吧!
反正出不了事,他們一個人的時候不會有任何問題,兩個人一起的時候更不會——除了互相傷害。嘶,[中原中也]……應該不至于真的殺了[太宰治], 但揍一頓是肯定的。
不過……呵呵呵。
太宰治想,這不關他的事。只要不會嚴重到驚擾他和中也如今的生活, 怎樣都無所謂, 那怕富士山爆發也不能讓他施舍一個眼神。
他不在乎這個世界上大部分人的生死。
他會去救人, 是因為他愿意去救, 這是他如今的生活方式。和之前在Mafia殺人一樣, 他并不在乎對方的死活,但他愿意去完成森鷗外給他的任務,所以阻礙森鷗外的人都死了。
太宰治是天生悲憫溫柔, 又涼薄至極的人。
“剛剛你說的那位,‘我’的舞伴呢?”
中原中也似乎想起來什么, 掃視一圈問。
太宰治聳肩,靠著欄桿, 垂眸看他:“那個小姑娘嗎?剛剛趁亂跑了, 跳舞的時候一邊和‘你’說話,一邊還抽空在我的衣服上粘了一枚竊聽器!
當然, [中原中也]身上也被安了,但是剛安上去, 小矮子就很不給面子的找了個機會扔了。
太宰治一邊說著一邊向中原中也展示了一下,小小一枚落在他的掌心,然后漫不經心的戲謔道:“小姐,這聲音還清楚嗎?”
中原中也無奈扶額,踹了他一腳。
太宰治微微偏過身躲開了,然后將竊聽器隨時一拋扔下了樓,恰好落在人群的空隙里,估計十幾秒后就會被踩個稀巴爛。
“放心吧,那位小姐已經為自己選好了結局!
“是你替她選的,還是她自己選的?”中原中也可真是過于了解自己這位曾經的搭檔了。
“嗯……當然是失敗的結局,畢竟我們接了委托,就必須完成,”太宰治故作思考道,“不過在失敗的前提下,她也算是可以得償所愿?”
“打住,不是我們接的委托,是你自己,我可沒有加入你們偵探社!敝性幸卜浅2唤o面子的反駁。
太宰治歪了歪腦袋不置可否。
“但歸根結底我們要查的東西,要解決的問題是一樣的!
他們得到的所有的線索都指向這里。
在中原中也再次開口之前,太宰治率先轉移了話題:“要不要猜猜看他們圍在那里干什么?”
人群從剛剛開始就在驚呼,似乎是發現了什么秘密。
“與其猜他們做了什么,我不如猜猜你干了什么。”中原中也一巴掌拍開彎腰試圖把下巴擱在他肩上的太宰治,然后又被當成拐杖倚著。
太宰治只要在他身邊,就好像一個沒骨頭的香蕉皮,想方設法要掛在他身上,仿佛他是那吸引香蕉皮的垃圾桶。并且這種癥狀在Mafia和偵探社聯盟后越發嚴重。
他也曾經試圖改掉太宰治這黏黏糊糊的壞毛病,但結果就是這家伙開始無理取鬧,然后更黏人了,像是軟趴趴的貓一樣,一見面就在他肩上生根了。
后來中原中也給自己洗腦,反正Mafia事情很多,他們一個月也見不了幾次,黏一點就黏一點吧。
梶井則是冷哼一聲,背地里偷偷吐槽道:“中原明明自己也很樂在其中吧!
恰好當時太宰治笑瞇瞇的出現在他身后,“什么樂在其中?”
梶井:“……”
渾身一個寒顫,手里的檸檬炸彈落在地上,連帶著聽八卦的幾個下屬一起被炸的灰頭土面。
爬起來的時候,太宰治已經拍拍衣服輕飄飄的離開了。
從那之后梶井只要遠遠看見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在一起就開始翻白眼,然后灰溜溜的逃走。
太宰治無辜的眨眼:“我也是剛來這里,我能做些什么?”
中原中也:“很多,比如讓人稍微動一下控制器,打開某些密道之類的——你們偵探社養的那只老虎應該很樂意幫你!
不然沒有辦法解釋為什么他找不到[太宰治]的影子,以及另一位[中原中也]。
“敦君可不擅長這種事情!碧字畏穸ǖ馈
“哦,”中原中也點點頭,“所以是鏡花跟著一起來了!
“哈!
“怎么,被我猜中了?”
“嗯……蛞蝓腦子變好了。”太宰治夸贊的十分敷衍,明明的夸人的話卻莫名讓人開心不起來。
啪嗒,啪嗒,啪嗒。
兩人聽見高跟鞋落在地面上的聲音。
在一片嘈雜之中怪異的很清晰,然后停在中原中也身后不遠的地方。
“中原先生!鄙倥穆曇魷睾汀
“小姐,你好。”中原中也回頭,微微點點頭以示禮貌,“但如果沒有記錯,我說過我要見的是x的總負責人。”
少女站在五米開外的地方,面具已經被摘下,面龐一如預料中的漂亮俏皮,碧綠色的眼眸是最璀璨的寶石,笑的從容又好看,僅僅站在那里就很耀眼,讓人移不開視線。
少女身后的是一位非常高大的男人,一道疤痕貫穿他的面部,顯得很猙獰,他并沒有將目光落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身上,而是自顧自的下樓走向嘈雜的地方。
“原諒我的失禮,不僅沒有迎接中原干部大駕光臨,反而讓您看了笑話!迸⒉槐安豢海暗珜嶋H上,您要見的人就是我,這座賭場新的——主人!
“新的?”
“嗯,沒錯,新的!
“Mafia沒有接到X的首領更迭的消息,作為合作伙伴,這并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事情。”中原中也皺了皺眉。
X和Mafia的合作關系畢竟只是在表面上,有心人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誰依附誰,誰聽命于誰。
沒有Mafia的準許,居然就這樣換了主人?
不論真假,這都是對Mafia的蔑視。
“事情發生的突然,原諒我們還沒有想好如何通知Mafia這件事!迸⒄f。
她用的是通知這兩個字。
中原中也并非一個喜歡咬文嚼字的人,但他見過的形形色色的人很多,分得清阿諛奉承和笑里藏刀的各種語氣。他很明顯可以感受到少女語氣中的戒備和敵視,即使對方是笑著的。
這笑又和太宰治不同。
太宰治是笑的毫無破綻,是習慣。只要他愿意,你就休想從他的笑容里看出一絲一毫的不對出來。少女的笑則是一種禮貌,并非用來掩飾什么東西。
她自己似乎也不準備隱藏。
“是嗎?”中原中也并沒有生氣,只是平靜的反問道,“那請問這里曾經的主人又去了哪里?”
“……或許是意外死了!
女孩說,“或許是被我害死了!
“你膽子很大。”
“畢竟碰上的是您,總歸是逃不掉,還不如順著自己的心意來做想做的事。”
如果沒有勝利的希望,又何必殊死一搏。
太宰治垂著眼眸,凝視了一會兒女孩,忽然開口:“原來是你啊!
中原中也挑眉:“認識?”
“……算是見過吧!
太宰治將雙臂放下,并沒有繼續說下去。準確來說,他只是在一次Mafia處理敵對組織的行動的,無辜受害人家屬名單的圖片上見過。
是Mafia執行任務時候,無辜殺死的路人的家屬。這不是什么稀奇事情,Mafia的人從來不是什么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手里沾著的也并非全是敵人的血。
女孩倒是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你是誰?”
第四十二章
他對這個女孩是有印象的。
那是自己曾經在Mafia待過的很平常的某一天。
黃昏之時, 夕陽高懸。
他披著那件黑色風衣,一個人坐在訓練場高處的欄桿上, 風把他的衣角掀起,也許是那天真的很溫暖,蒼白的臉上被打上柔和的光暈,有了血色。
他單手撐著下巴,沒有纏緊的雪白繃帶忽然在風中散落,太宰治有些疑惑的微微偏過頭,繃帶就這樣飛舞著飄落。
回到Mafia的中原中也恰好路過, 抬頭看見自己這位搭檔難得有些傻傻的模樣,伸出手, 繃帶纏繞在他的指尖, 糾纏著不肯離開。
他們對上視線。
太宰治的眼睛被陽光晃了一下, 從他的角度看起, 就好像是淹沒在金色璀璨麥田里藍色的海。那時候他們應該是剛吵過架, 畢竟他們總在吵架。
正常情況下,他們應該像往常一樣冷哼一聲,然后不再看對方, 擦肩而過之后不再過問對方,直到下一個任務出現, 他們之間的線會再次將他們纏緊。
可是那天的風很暖,像是貓的尾巴, 掃的太宰治心尖癢癢。
那天的中原中也剛回來, 沒有來得及換上工作服,一身簡單的寬松沖鋒衣和八分長的黑色牛仔褲, 露出白皙的腳裸,像是學校里最干凈受歡迎的高中生, 莫名順眼很多。
“怎么了,一副喪氣的模樣?”太宰治率先開口,他的聲音懶懶的,帶著什么也不在乎的倦怠。
中原中也一反常態,沒有把太宰治落下來的繃帶扔掉,而是一圈圈慢慢纏在了自己的手臂上,橘色的發梢垂落著散落在眉眼間。
“死了一些人!遍L久的靜默之后,他這么回答。
“嗯?”太宰治歪了歪腦袋,輕巧的從欄桿上落下來,甚至沒有發出任何聲響,如同一只輕盈的貓,“我以為你已經習慣了。”
“這次死的那些人……是一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無辜的人。”中原中也說。
“被卷入的無辜路人嗎?”太宰治倒是沒什么感覺,“我記得我告訴過你,你不可能救所有人。”
“不是!
“嗯?”
“不完全是因為他們。”
太宰治雙手插進風衣口袋里,非常沒有正形的直接坐在了石子路上,也不嫌石頭烙得慌,一副愿聞其詳的姿態。
“其實有一個女人,我本來是救了她,”中原中也沒有拒絕他兒戲一樣毫無凝重感的傾聽態度,而是困惑的繼續說,“可她還是死了,甚至外表上看不出來受了傷!
“人都是很脆弱的!碧字握f。
這其實很正常,如果夠倒霉,人摔一跤都是可能會死的,這世上不乏滑稽或者草率死去的人。拳擊冠軍死于突如其來的車禍,高知的人才被高空落下的花盆砸中……荒謬的謝幕。
太宰治很早就知道生命的易碎,他也好奇著自己碎裂的方式。
“哦!敝性幸矝]什么表情的回答。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中原中也在那一天忽然意識到,人類是很容易死的。他曾經也受過很嚴重的傷,也瀕臨過死亡,但他頑強的活了下來。
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能這樣。
現在與他一起打鬧的人,可能下一秒就會忽然死去,不需要轟轟烈烈,甚至來不及告別。
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但還是有些難以釋懷。
“太宰治。”
“嗯?”
“如果你死了,”他說,“我會把你的這根繃帶作為唯一的遺物留著,至于其它東西,我會全部一把火給燒了。”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然后故作驚訝道,“我以為中也恨不得我從這個世界上完全沒有痕跡的消失才……”
但還沒等他表演完,中原中也已經懶得聽他廢話,頭也不回走遠了。
“……”
太宰治揚起的嘴角慢慢歸于平淡。
“無聊。”
他討厭蛞蝓露出那樣落寞的表情,明明這一切并不是那家伙的錯。但他也明白,中原中也并不是因為覺得是自己害死了那些人而傷感,他只是單純因為有生命在眼前逝去而感到難過。
因為中原中也就是那樣的人,心軟又悲憫。
也許是因為這次沒有任何意義的對話,太宰治沒有任何意義的要了那天死去的人的名單,然后沒有任何意義的看見了死者家屬的照片。
死去的人已經死去了,而活著的人還在繼續腐爛。
他看見照片里是一個金發的女孩,對著鏡頭笑的很開心。
“當年那個死去的女人的妹妹,是你吧!碧字斡玫氖且蓡柧洌珔s是肯定的語氣。
少女疑惑的挑眉:“你到底是誰?”
“或許你已經有了答案!碧字螣o奈的聳肩。
“……”
她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人群。
“如果你……那在密室里的那個人是誰?”
“或許你應該問,那兩個人是誰!碧字魏眯奶嵝。
中原中也以一種帶著莫名其妙和困惑的眼神看向太宰治,其中意思很明顯:這人誰,你又知道什么了?
太宰治只是側身擋住她的視線,帶著冰涼的笑意看著女孩。
“所以你想要做什么?”
這并非保護的眼神,倒更像是警告別人離自己的所有物遠一點。
女孩應該是明白了什么,不過依然有些困惑,但最后只是搖搖頭:“我對你們并沒有惡意!
“你有惡意也沒用。”太宰治好心提醒。
“……”
“如果這一切和你有關,我勸你停下!
中原中也皺眉說。
但并沒有起到什么效果。
“這一切與你們無關,我希望你們可以……視而不見!鄙倥辉俗,平靜的回答。
“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會輸!鄙倥卮鸬暮芨纱,“我從來不覺得我有和你們二位對抗的能力。但我不會停下,有些事情必須去做,即使預見結果是失敗或者死去。”
“啊,這樣啊!碧字尾[了瞇眼睛,“那還真是抱歉!
三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少女整理了一下頭發,撣了撣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塵,“那么,我要繼續去做我的事情了!
“當然,你們也可以在這里就殺死我!
“……”
中原中也倒是氣笑了:“你甚至都沒有說你要干什么,就問我要不要殺你,你是覺得我是殺人狂,還是你本來就不太想活?”
“Mafia不是一向如此嗎?”她停了一下,然后問。
“……”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腦子里零星抓住幾個一閃而過的畫面。
“那個時候,你姐姐恰好路過了那個地方,Mafia并沒有人故意想要殺死她。”太宰治平靜的說,“你應該知道的,即使Mafia不在,目睹了那個組織和海外非法交易違禁品的會面,她也不可能活著回去。遷怒大可不必!
“沒有發生的事情不必假設,我只知道她確實是被人砸到了后腦勺留下內傷才死去的;蛟S那個人不是Mafia的,又或許那個人不是故意的,但糾結這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而且我也沒有和Mafia為敵的意思。”女孩苦笑著搖搖頭。
旁邊的中原中也沉默著,他已經大概明白了一切。
當時發生的事情也很簡單,某個小組織暗地里和海外勾結,他接了命令去處理。因為時間緊張,期間為了防止打草驚蛇,他們并沒有來得及完全疏散那些無辜的人。
而他好不容易救下的那個女人,死在醫院。
她在逃命的路上被東西砸中頭,本來沒有什么事情,但在晚上忽然就死掉了。
事后中原中也給了當時那件事情里死傷者的家屬豐厚的補貼,太宰治記得那個女人唯一的家屬就是她的妹妹。
“結合我這次接到的委托任務內容來看,是不是可以認為,你做的這一切是想讓你姐姐回到你身邊?”
太宰治想起自己委托的那位死而復生的女士。
“那你把那位無辜的女士復活送回家,這又是為了什么?”
女孩提著裙子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手輕輕搭在扶手上從樓梯上慢悠悠往下走。
“死而復生,她開心嗎?”
太宰治回答:“她好像只有茫然和惶恐呢!
“……呵……是嗎?”她的聲音輕輕的,被風一吹就散了。
女孩緩步下了樓梯,她放下華麗的裙擺,將腰挺直,再次露出一如既往可愛的笑容,開始愉悅的鼓掌,明明聲音不大,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吵鬧的一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今天的事情很抱歉,供電系統出了一些問題,給大家造成了不必要的麻煩。為了補償大家,我將選出七位和我一起進入大家眼前的密道,分享x的秘密寶藏!鄙倥畯堥_雙臂,聲音如同悅耳的銀鈴,微卷的長發于再次亮起的燈光下泛著漂亮的金光。
“?”愣了幾秒的人群里,有人重新開始騷動,“那其他人呢?”
“不對,你這丫頭片子誰啊?”
“是啊,你誰。俊
“你當我傻啊,賠償還選人呢?”
……
在這場鬧劇開始之前,那些身份較為敏感的組織高層或者富豪就已經走了,留下的大部分都是一些要錢不要命的亡命徒。
他們在聽見“寶藏”這兩個字的時候,眼睛明顯亮了一下。
“啊……讓我想想!迸⒐首骺鄲赖膿蠐项^,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輕巧的往前躍了幾步,愉快的一拍手,“那干脆選不上就死掉好了!
“……”
“不對不對。”還沒有等大家反應過來,女孩又說,“不如說,活下來的人再進去好了!
于此同時,中原中也感受到周圍一直隱藏著氣息的幾十個人同時從隱蔽處出現,將槍架了起來,對準了籠中待死的羔羊。
太宰治扶額:“……”
這下子,森先生和警方那邊是肯定容不下她了。
第四十三章
人群還沒來得及驚慌, 只聽見一陣槍響。
來不及哀叫,來不及反撲。
鮮血順著地面蜿蜒著流淌到少女昂貴輕巧的高跟鞋前, 卻恰好沒有沾染上去。她微笑著看著眼前的一幕,一如既往的天真模樣。
除了她和那些下屬之外,場上加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恰好七個人。
太宰治對于這些沒什么價值的蠢貨并不會產生什么惋惜之情,死了也無所謂。站在旁邊沒有任何動作的中原中也顯然也是這么想的。
“啊……好可惜!碧字握f,不過雖然這么說著,語氣中卻并沒有什么遺憾的意思。
中原中也挑眉,“你說誰?”
“當然這位美麗的小姐, ”太宰治眼神淡淡的,“這么一搞, 警方那邊很難放過她啊。更主要的是, 森先生和異能特務處那邊不會!
“你是改性了, 居然關心別人的死活?”中原中也有些詫異。
“說實話, 不在乎!碧字螖偸, “但我現在是好人,好人理應為一個替姐姐報仇卻即將死去的女孩感到遺憾!
“……”
中原中也在聽到那句“我是好人”后眼皮跳了兩下,懶得再說話, 不用往下聽也知道這家伙下面全是在瞎扯。
“所以你要不要先替森先生處理掉這個大麻煩?”太宰治又不懷好意的問。
“我聽到的哦,Mafia的干部大人們!迸⑺α怂鹕L發, 略微嫌棄的看著血泊里五個不敢動的人,有些無奈的說, “這么正大光明的討論現在要不要殺我這種事情, 真的是好過分啊。”
太宰治聳肩:“只是討論一下而已啦,目前看上去還沒有到實施的地步, 這位美麗的小姐!
“安娜。”
“嗯?”
“我說,安娜就是我的真名!
太宰治從善如流:“好的, 安娜小姐。雖然知道您肯定不會有事,但我還是想提醒您,您正后面那位刀疤臉先生趁亂藏了一把匕首在衣服里,您只要走到他的身邊,他就會劫持你!
“是嗎?”安娜垂下碧綠的眼眸,沒有去看那人,只是禮貌的欠身:“謝謝提醒,雖然不知道里面那位是真是假,不過或許我現在可以叫你太宰先生!
然后她轉身,從隨從手中接過槍,砰的一聲槍響,在安靜的大廳如同驚雷,子彈打在那個男人的手臂上,血肉橫飛。
頓時慘叫響起。
“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彼χ,沒什么溫度的說。
如同舞蹈的精靈,她輕巧的走向血泊里的五個人,裙擺被提起,然后又越過他們。男人的慘叫就是她隨之舞動的音樂。
“進來吧,說好要給你們看的秘密寶藏!卑材绕^頭,對著五個人略帶俏皮的說道,很可愛——
——如果忽略空氣中的血腥味和被她一槍打斷手臂還在嚎叫的男人,那剛剛的表情的確很可愛。
中原中也靠著旁邊的柱子,隨手按了按黑色的帽子,將他的表情遮擋,他在陰影里安靜的看著少女的表演。
最終中原中也得到一個總結:“笑的和以前的你一樣假,但她比你那時候順眼!
太宰治躺著也中槍,難以置信道:“難道不是因為當時的中也也是個煩人的臭小鬼嗎?”
看著已經逼迫著那五個人進入密道,并且沒有管他們意思的少女,中原中也從高處跳了下去,落在地面上:“你這是承認你當時也是臭小鬼了?”
太宰治有些不情愿的慢吞吞從樓梯開始往下走:“最起碼我不會動不動就揍人!
“對對對,你一般看不順眼就直接弄死了!敝性幸怖湫χ貞。
中原中也到現在都記得這混球干的好事。
之前某次任務,中原中也裝成富家少爺,和幾個成天花天酒地的少爺廝混在一起,其中一個喝的迷迷糊糊的,直接往中原中也身上靠。
中原中也雖然不爽,但為了任務也忍了。
下一秒,窗戶碎裂,還沒來得及反應,一顆子彈直接把這富二代腦殼打碎了,腦袋像西瓜一樣被炸爛,血濺了中原中也一身。
穿過富二代腦袋的子彈被無形的力量隔絕在中原中也的鼻尖前面,他慢一步就能直接去見蘭堂。中原中也氣的發笑,將尸體隨手扔在地上,子彈被捏在掌心,在重力下扭曲。
太宰治透過狙擊鏡看著中原中也一身狼狽的樣子,卻是笑的很開心。
現在回想,那場任務簡直就是災難。因為太宰治這一槍,什么都暴露了。還要顧及著不傷到普通人,中原中也一個人從一樓的殺到頂樓,到的時候目標人已經被太宰治一狙擊槍送去見了祖奶奶。
但是他們這次的任務是套出資料,不是殺人。
回過頭,只見太宰治架著腿,坐在窗口似笑非笑看他。
“你有。俊彼麊。
“對,我有病,”太宰治滿意的看著他沾了血的臉,“中也你讓讓我!
“你殺他干什么?”中原中也額角青筋跳動。
“因為我看他兒子不順眼,連帶著他也不順眼,所以送他倆團聚!
他兒子就是那個剛剛被崩掉腦子的富二代。
“神經病!敝性幸苍u價。
太宰治聳肩,沖他做了個鬼臉,然后從窗口跳了下去。
無可救藥。
中原中也同一時間將繩索勾在窗沿,跟著跳了下去。
后面太宰治硬是從死人尸體上找到了資料的線索,然后死纏爛打讓中原中也給他寫報告騙森鷗外說是意外,不然森鷗外必然又要嘮叨很久。
最后太宰治被打瘸了一條腿,中原中也幫忙寫了報告。
“你到底為什么殺他?”
太宰治一直不是一個喜歡增加工作量的人。
“說過了,因為他長得丑,我看他不順眼!碧字畏籽邸
看吧,太宰治就是這種喜怒無常的混蛋小鬼。
“你在想什么,一副要揍人的樣子。”回到現在,太宰治在旁邊一臉疑惑的看著他。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那么久了,也沒有必要再拿出來生氣,不然顯得他很小氣的樣子。
于是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氣:“沒什……”
話還沒有說完,太宰治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打斷了他。
“不會是當初我那一槍把那家伙腦漿濺你衣服上的事情吧,中也你好記仇哦~”太宰治露出一個你好無理取鬧的表情。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果然當初應該連你的嘴一起撕了。”
密道里很安靜,幾乎可以聽見身邊人喘息的聲音。
剛開始跟在女孩身后的那個高大那男人站在密道里,那些提前進來的人已經全被擰斷了腦袋躺在地上。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個陰戾的男人幽幽開口,他臉上并沒有恐懼的神色,很顯然是個不怕死的,又或者對自己的能力有自信。
女孩沒有看他,只是輕聲說:“和當初事情有關的,除了死掉的,都在這兒了!
中原中也:“……”
陰戾的男人皺眉:“什么事情?你在說什么狗屁。”
“六年前,你們組織曾經害死過一個女孩,她是我的姐姐!鄙倥穆曇魷\淺的,“我今天把幾位引過來,剩下的那些人是不相干的,所以可以死的干脆一點!
“你姐姐?”男人沉默,說實話他不記得,他殺的人太多了,哪里記得什么女人不女人的。
太宰治有些好奇的看向中原中也,用口型問:“當初居然還有五個漏網之魚?”
中原中也皺眉,同樣用口型回答:“不可能是我漏掉的,我不可能犯這種低級錯誤,當時對面組織絕對是都死了。但是……”
但是不排除中原中也動手之前,有人離開了,畢竟中原中也不是全程在現場。
看少女這個表情,應該是的了。
而且這些被通緝的組織人員流動很大,大部分只是打過照面,六年過去了,互相不認得也很正常。
“我想讓你們見見我的姐姐!
她說著,眼睛里流動著異樣的光彩。
“是我最珍貴的寶物!
太宰治挑眉,“你的實驗成功了?但是看上去不太像啊!
他的手機發來消息,是中島敦和鏡花,太宰治讓他們完成自己交代的那件事之后就去找委托人,他覺得有些不對勁。
中島敦說,他找到對方的時候,向偵探社發出委托的那位女士正在融化。
是的,他確認了幾遍,沒有看錯,是融化。
像臘一樣融化,然后成了地面的一攤水,最終連水都沒有留下,直接蒸發了。
“如果成功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我不會在姐姐活過來之后還放棄平靜的生活來冒險!卑材然卮稹
她走到最深處的房間,房間很顯然鎖被動過,但她已經不在乎了。
她推開門,地面上有血漬,但是沒有人的影子,也不知道是離開了還是藏在了某個角落。但是這么個小地方能藏到哪兒呢?太宰治垂下眼眸,這血很新鮮,不出的話……哈哈哈,應該是出意外了。
少女伸手,將門鎖上,狹小的空間里站了九個人。
她輕巧的跳上書桌,將墻壁上的相框摘下來,抱在懷里展示給所有人,頗有炫耀意味的開口。
“我的姐姐,怎么樣,是不是很漂亮!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有說,只是點點頭:“嗯,很漂亮。”
然后相框里的女人聽到了他的夸獎,轉頭沖他笑了笑。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偏頭:“你看到了嗎?”
太宰治:“……”
太宰治:“你別掐我,我看見了!
第四十四章
在場的另外幾個人此刻已經驚的說不出話了。
“我能碰一下這個相框嗎?”太宰治打量片刻, 然后歪了歪腦袋問道。
女孩卻只是垂下眼眸,緩緩抱緊了畫框, 連帶著畫中的女人的臉也一起捂了起來:“不行哦!
她說,“不行的,先生!
“……”太宰治低頭輕聲笑了笑,看似漫不經心的往前走了走,“是嗎?”
跟著來的高大的男人立刻擋在了少女身前,后面的中原中也有些詫異的挑眉,但并沒有阻止的意思。
“是因為我的……”
是因為我的異能嗎?
太宰治想這么問, 但話說到一半又生生止住。
他忽然回頭看了一眼中原中也,幾秒后聳聳肩, 似乎是有些無奈, “好吧好吧, 小姐你繼續!
中原中也狐疑的瞥他, 意思很明顯:你看我干嘛?
但這會兒, 太宰治抬頭看天花板,低頭看腳尖,就是不肯看他。
“……”中原中也撇了撇嘴, 也沒再追問。
聽到太宰治讓自己繼續的話,女孩的眸色微沉, 她知道這是這是他不會阻止也不會出手的意思。
安娜的指尖溫柔的撫摸著相框,而相框中的女人似乎是為了回應, 也將臉慢慢貼在了少女的指尖, 溫和又安靜,像是荒蕪的山野之中, 即將死去的麋鹿最后一次親吻自己的孩子。
太宰治扯了扯中原中也的衣袖,然后往門口退了幾步表達自己的態度。
中原中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看著少女,沉默片刻,最后如同進行一場審判,他宣布結果說:“我什么都不會做!
他也往門口退了幾步。
相框碎裂了。
像是每一個恐怖故事的開端,斷斷續續放映電視里爬出可怕的怪物,而相框里也緩慢伸出一只手,少女牽住她的手,相握的瞬間十指相扣。
下面發生的事情很簡單。
一場無情的虐殺,這些曾經殺死她的人,被“她”以極其殘忍的方式殺死。
但“她”真的是她嗎?
亦或者本來就是一個異能造出的,擁有死者記憶的怪物呢?
安娜和高大的男人平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在這間小小的房間里,流淌著血肉融化之后的血,殘肢墜落在地面,剛剛那個陰戾的男人失去了四肢,只剩軀干卻依然活著。
太宰治倚著門框:“看來差不多要結束了,那小姐是否可以回答一下,我的委托人是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補充:“還有我的那位屬下。”
安娜終于不再帶著那故作快樂的笑容,只是看著她的姐姐慢慢凌遲著她所恨的人:“我的異能,可以用死者的遺物和對他的記憶,重新塑造出她生前的模樣。”
所以佐藤確實已經死了,身體也確實已經被燒成了灰。而當時給偵探社發布委托的,是一具擁有著記憶的傀儡,但傀儡并不知道自己是傀儡。
“這位,”她指了指身邊一直跟著的高大男人,“我姐姐曾經收養的孩子,我的義弟,身體強化的力量系異能”
太宰治:“……你想以你的異能復活你的姐姐,但是你怕失敗,所以找了很多試驗品。”
“沒錯!卑材赛c點頭,“試驗品,例如剛剛旁邊的實驗室里關著的,那是大部分試驗品的下場,失敗的有些徹底,連人類的身體都沒能塑成!
“而唯三勉強成功的……呵呵。”女孩無奈笑了笑,“我能夠觀察到的那個已經沒了,相信二位那邊的應該也是相同狀況!
“冒昧問一句,你異能達成的條件需要你本人對他的記憶,齋藤你之前是認識的嗎?”中原中也問。
其實中原中也是隱約知道答案的,畢竟這么多試驗品,她不可能每個都認識。人的記憶是有限的,即使是見過,可能也不會對路人有什么印象,除非專門去觀察過。
少女搖頭,“我對他們的記憶,可以來自于照片,也可以來自于他的日記,旁人口中的他……”
“或者你早就猜到了他的死,并且提前觀察了他!敝性幸泊驍嗔松倥,“甚至可以選擇一個小白鼠,直接策劃他的死。”
是他想錯了,齋藤并沒有撒謊。
是有人給了他錯誤的情報,讓他誤以為A拿了中原中也的那份資料,想對自己這位很好的上司不利,他才急急忙忙去到那片戰區想要告訴他這個消息,才會死。
“他和你并沒有什么沖突,你為什么選他?”
“……”
“非要說的話,可能就是他比較倒霉!卑材葘ψ约汉λ酪粋無辜的人并沒有什么感觸,“我站在橋頭吹風,我決定選擇路過我的第十二個人和第十八個作為目標!
恰好他第十二個路過了。
恰好那個女警第十八個路過了。
他們什么都沒有做錯,他們只是運氣太差了。
“他是無辜的,路上被酒駕司機撞死的人是無辜的,戰爭里的孩子和老人是無辜的,剛剛死在外面那些人某種意義上也是無辜的。”安娜聳肩笑了笑,“但誰規定無辜的人不能死呢?”
很多人都會莫名其妙死掉,卻不知道自己是為什么而死。
“不然我姐姐為什么會離開我呢?”
安娜溫柔的注視著由她所創造出來的“姐姐”。
像齋藤和佐藤那種的傀儡,雖然外表表現的和真正的人一樣,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假的,但是他們存在的時間會很短,最短的可能會一轉眼就消失。
只有一直待在這個由安娜專門造出的與曾經居住房間一模一樣的地方,一直存在于熟悉的地方,她才不會很快消失。
“只是姐姐似乎已經什么都不記得了!卑材日f,“我每次使用這種異能都會出現或多或少的意外情況,姐姐這邊的意外是她沒有記憶,而且不會說話!
太宰治非常理解她這種為了復活自己所愛之人發瘋的行為——雖然他一點都不贊同這種行為,“你真的覺得她是你姐姐嗎?”
一邊說著還一邊指了指旁邊滿手血的女人,“你姐姐會這樣去殺死其它人嗎?”
那個溫柔的女人會面無表情的捅過另一個人的喉嚨嗎?會讓骯臟的血沾在自己的裙擺上嗎?
“我不知道!卑材葥u搖頭。
人都是會改變的。
她無從得知自己的姐姐如果活到現在會是什么樣的,因為她已經死去了。死去就意味著失去所有可能性。
不過少女并沒有為此而動搖,“但她是由我的記憶和姐姐的遺物造出來的事物,即使她不是姐姐,也是我和姐姐的一部分!
所以是不是已經無所謂了。
中原中也:“你現在開心嗎?”
安娜輕輕將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感受了片刻,那里早就已經不會掀起任何波瀾,像是無人造訪死寂的海,于是她再次搖搖頭,“并沒有那種感覺,我復仇也不是為了讓自己開心!
“我只是恨他們,我要他們比我更痛苦,僅此而已。”
刀刃砍在骨頭上的聲音漸漸停下。
女人站起身,不再看地上的死尸,他們終于被折磨死了,得到了應有的報應,瞪大著眼睛不肯安眠。她伸出滿是血污的手,輕柔的撫摸安娜的臉龐,白皙的面龐上留下刺目的紅色,像是蜿蜒的荊棘留下的傷口,永遠難以愈合。
安娜順從的蹭了蹭她的掌心,如同溫順的小動物。
“我曾經想要把姐姐帶回來,并為此努力了很久,可是得到的結果卻是,不可能了,我的異能終究創造不出來真正的她,她永遠不會說話,也不會想起我。”她低聲呢喃。
那個會擁抱她的人,終究變成回憶里的一場幻夢,無法在醒來之時觸碰。
“所以我把當初的幾位引到這里,想要結束這一切——由她親手!
“現在你算是得償所愿了嗎?”中原中也問,“還是說你恨的人的名單上也有一個我呢?”
安娜用手帕擦去姐姐手上的血。
她說:“當初在場的可不止中原先生你一個,如果我想報復Mafia,安全起見,我不會從您開始下手。”
“那你把我和太宰引過來是為什么?”中原中也問。
“我希望,太宰先生可以在一切結束的時候,也就是現在,讓她解脫!彼聪蜃约骸敖憬恪。
太宰治并沒有什么表示。
他在等。
中原中也垂眸。
“最后一個問題,【x】原本的那位主人去了哪里?”
“死了!
少女回答。
末了思考片刻,覺得中原中也想知道的可能不止這些,于是又加上一句,“我殺的,他得了必死的癌癥,我作為他的醫生接近了他!
好熟悉的劇情,就差一個小孩來當見證者了。
太宰治牙疼的嘶了一聲,引得幾個人忍不住看向他。
他反應過來,無奈聳聳肩表示:“別管我,你們繼續!
中原中也沒理他,猶豫片刻道:“如何處理你……我不能擅自決定,你需要和我一起回Mafia請示首領!
“可以。”少女回答的很干脆,似乎是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局。
“好!
中原中也說。
話音落下后,太宰治終于挪動了腳步,活動了一下肩膀。
“你和她還有什么想說的嗎?”他問。
“……沒有了!卑材绕届o的說,“在今天之前,我已經把我想說的說完了。”
第四十五章
如何去看一個人的死。
如何去見證一個人的死。
少女并不想看到最終的結局, 她沒有留下來看摯愛之人的再次離去,而是走向門外。
中原中也想了想:“我去看看她!
“哈, 有什么問題需要背著我問嗎?”太宰治非常不給面子的戳穿他。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的看他:“……”
太宰治:“……”
他默默抬起手在自己嘴邊比劃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表示自己會閉嘴。
高大的男人依然一動不動,沒有跟著的意思,顯然是準備留下來還有什么話想說。這也正和太宰治的意。
他冷冷瞥了一眼少女的背影,門關上后,他揚起一貫的笑,笑意不達眼底, 如同沒有任何溫度的蛇一樣冰涼而危險,讓人從骨頭里感到寒冷。他平靜的問:“你想說什么?”
“你會殺死她嗎?”他終于第一次發出聲音, 聲音沙啞又低沉。
女人安靜的坐在凳子上, 凝視著地面上的殘骸和斷肢。她似乎能感受到他人的注意點, 當別人的目光不落在她的身上時, 她就一動不動。被注視的時候則會回以一個恬靜的笑。
“她早就已經死了, 現在你眼前的只是被你們強行留下來的幻影!碧字温柭柤,并沒有著急去使用異能做自己該做的事情。
“我并非是說她。”他認真的凝望著太宰治。
太宰治有些無奈。
“安娜小姐,她的生死應該由Mafia決定, 而不是我!
“她的異能有用!蹦腥苏f。
太宰治覺得莫名其妙,懶懶的掀起眼皮:“所以呢?你應該去和森鷗外說這些, 而不是我!
“她的異能很稀有,Mafia的首領不會殺死她!蹦腥耸执_信的說, “但是你會, 你會殺死她!
“利益可以在權衡利弊之后讓一個人活下來,但不在乎利益的人只會遵從自己的本心!
“呵呵呵!碧字螀s是好像聽到了什么極其好笑的故事, 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所以你覺得我是一個嫉惡如仇的人, 要為了死在她手里的無辜的人報仇嗎?”
真是太可笑了。
太宰治回憶了一下,如果因為這種事情要殺人的話,那他第一個應該殺死的人應該是自己才對,畢竟他之前……呵呵。不過太宰治也確實一直在嘗試自殺就對了。
“還是你也覺得她該死?”
男人應該是有些怕太宰治,不動聲色往后退了幾步。
“因為她算計了您!
他到現在都記得,一切拉開序幕的那天晚上,少女站在他的身側,目光如同星辰隕落,發梢在月色下溫和而美麗。
“為什么引來中原中也?”當時他不解的問,“他是很可怕的敵人。如果沒有他,太宰治的戰斗能力并不強,我們甚至可以在結束之后直接殺了他!
“啊……你把他想的太簡單了。”少女無奈搖搖頭,“他太聰明了,如果是從前的他,當他從蛛絲馬跡里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他就會把我們所有人直接一起殺了。”
極致的冷靜與冷血。
沒有感情的瘋子。
總是笑著的惡魔。
這是她根據線人整理出來的太宰治在Mafia的所有情報和事跡還原出來的,最接近根本的太宰治。
“現在的他是怎樣的我并不清楚,畢竟他離開了Mafia去了偵探社。但我不相信偵探社是什么神奇的去處,能讓惡魔成為好人。”
“……真的這么離譜嗎?”男人不太相信。被收養的這些年他光長了個子,腦子卻沒有怎么長,看上去還是不太聰明。
少女坐在欄桿上晃晃腿,笑著靠在他的肩上,沒有回答。
“我還是不明白,這和中原中也有什么關系?”
“因為中原先生會想要知道一切的真相,他不會輕易的給眾人宣判死刑,而且據說Mafia的雙黑其實是一對宿敵,甚至想致對方于死地。要是……他們能在最后一起死去就更好了。”
少女說著說著就開始想入非非,嘴角愉悅的勾起。
然后他很不解風情的打破少女幻想,“我覺得他們要是能弄死對方早弄死了,應該輪不到現在下手。”
“……”
“你能不能允許我想象一下?”
“……哦。”
“你……算了。”少女嘆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從那時候起,他就知道,這個叫太宰治的家伙很可怕。但即使可怕他此刻也不能后退。
“她利用您解開她的異能!彼f。
一種預感告訴男人,此刻不能說出真相,否則后果會更嚴重。
太宰治卻只是微微挑眉:“我以為你會說,她試圖利用中也來制衡我,甚至殺死我。最后卻發現中也和我的關系好像和你們預料的出了一點偏差!
他輕飄飄的說著,卻讓男人的心猛然一沉,額角冒出冷汗,似乎在被什么野獸注視著。
“怎么了,被我猜到了,很驚訝還是很害怕?”玩味的語氣響起。
“……”
男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別擔心,在安娜小姐剛剛輕描淡寫帶過讓中也來的目的的時候,中也肯定已經猜到了。但既然他不生氣,我也不會生氣。畢竟只是小孩子過家家嘛……”
小孩子過家家……
搞了半天,在他們眼里只是小孩子過家家。
男人一時無語,但又有一絲心安。按太宰治的說法,他不會對安娜怎么樣了。
“但是我相信安娜小姐可能沒有告訴你,”太宰治忽然湊上前,看著男人忽然又緊張起來的神色,他有些惡趣味的笑了笑,“她騙了你,也對我們說了謊。”
“她其實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很想殺死中也,從未放棄過!
“?什……什么?”
男人有些茫然的問。
太宰治卻只是走上前,在對方沒有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用手觸碰女人的發梢,骨骼分明的手指只是輕輕點了一下,很快就收回。
女人沒有反抗,很平靜。
異能解除,她的身體瞬間消散。
如同白日的焰火沒有在天空留下痕跡一樣,她也就那樣消失了,什么都沒有留下。
“雖然不是故意的,但我舞會的時候聽到安娜小姐說,她有一個愛人,她說她的愛人是個很好看的男人!碧字未鸱撬鶈柕。
“你喜歡她吧?但沒來得及告白!
“那我偷偷告訴你,你們其實是兩情相悅哦!
“開心一點,死亡并非一切的終點!
他看見太宰治回過頭沖他笑,漂亮的青年說著這個世界上最溫和的話語,他看見溫和的青年在給自己的手槍上膛。
“休息吧,你很累了!
他聽見對方這樣說。
第四十六章
男人下意識想要反抗, 伸手但是卻發現自己身上的槍械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被順走了。
而再強悍的肉身也是無法抵擋子彈的,就像再強大的冷兵器在核彈面前也渺小無比一樣。就在男人以為自己會被這樣簡單的殺死的時候, 他忽然瞪大了眼睛。
他聞到火焰將東西燒焦的氣味,氣味來自于門外。
可是這里怎么會有火呢?
即使著了火,外面那條什么都沒有的走廊又怎么可能有足夠的可燃物供火勢蔓延?
除非……
“除非有人在這里抹了什么能助長火勢的……某種油!碧字嗡坪蹩闯鏊男闹兴,歪了歪腦袋,好心替他解答,“你露出這么驚訝的表情,不是應該已經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嗎?”
“……”
男人往后退了幾步, 打翻了身后桌子上的水杯。
“當我們走進來的時候,這里就被鎖起來無法再出去了。”太宰治輕巧的雙手一撐, 坐在了背后的桌子上, 隨意的把玩著手里的槍。永遠從容不迫, 仿佛外面的那場大火與他無關。
“她說沒有與Mafia為敵的意思, 這句話是假的!
“她說她不恨中也, 也是假的!
太宰治記得,當年除了中原中也之外參與過這件事的下屬,一些戰死了, 一些則是退出了Mafia。也許正常人會覺得這對于Mafia的烏鴉是很正常的結果,死在戰場上, 或者逃離戰場。
但那些離開Mafia的后來都陸陸續續的死于各種奇奇怪怪的原因,有病死, 有出車禍死, 甚至還有走著走著被花盆砸死……
對于通過正規手續離開Mafia的人,為了防止被仇人報復, Mafia大多都會給他們新的身份。除了特別要好的生死之交,他們互相之間也基本上不會有聯系。
Mafia也不可能將他們看似合理的死亡和當初的一個普通女人的死聯想在一起。
但太宰治記得他們。
或許是因為那天夕陽下中原中也有些落寞的神色, 他破天荒的有些好奇,于是稍微留意了這件事。
“真的是很厲害的一位小姐呢!碧字斡芍缘馁潎@,“為了殺死自己恨的人,把自己和同伴一起算計進去了。”
男人的腦子有些嗡嗡的,他本來以為她可以活下去了,結果她早就已經準備玉石俱焚了嗎?
少女因為知道他不會同意這個計劃,不會同意她去執行一個必死的計劃,所以欺騙了他。
一時間他想起很多東西,他想起那個溫柔的女人將年少時正在從垃圾堆里撿垃圾吃的他抱起來說“你以后有家了”,他想起他們在一起度過的平安夜,想起壁爐里燃燒的篝火,他想起少女依偎在他的懷里,他想起他們一起抓過的蝴蝶……
蝴蝶撲扇著翅膀躲進草叢,他想起女人已經死去了。
一時間他的腦子又變得一片空白,只覺得喉嚨苦澀,最后干巴巴的問,“……你不逃嗎?”
“我也想啊,但我又沒那個本事把這里打個洞!碧字螣o奈的聳肩,“還是省省力氣,等中也把我帶走比較好!
太宰治走向眼前高大的男人。
在本國人里,太宰治已經算是比較高的了。但是眼前的男人卻還比他高了半個頭。但即使如此,太宰治看他的神色卻依然是上位者的姿態。
“如果不想被活活燒死,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拿著這把槍,就地解決自己。二是殺了我,沖出去幫你的小姐對付中也,然后一起死——當然更可能發生的是,你失敗了,而我殺死了你。”
太宰治把槍遞過去。
男人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但還是下意識的聽從太宰治的話,伸出了手。
“她也是你的姐姐,她死了,你恨Mafia嗎?”
男人接過槍的時候,聽見太宰治這么問。
他的聲音輕輕的,讓人不由得想起伊甸園里誘惑夏娃吃下蘋果的那條蛇,引誘著凡人說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
“……”
男人點點頭,然后又搖搖頭,他喃喃說:“我只希望安娜能幸福。”
火勢似乎大了,雖然還沒有燒進來,但門縫里的煙已經逐漸彌漫進來,即使不被燒死,他們可能也很快就會死于濃煙。
他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手里的槍。
“你,咳咳……你為什么把槍給我?”
“因為好像沒有人給過你選擇的權利。”太宰治說。
他一直跟著安娜,一直為了安娜而活,安娜的選擇就是他的選擇。
“哈哈哈……咳咳咳……是嗎?”男人因為慌亂吸入了煙霧,咳嗽出了眼淚。
“只有這一次,你什么都不用考慮!碧字涡χf,“你只需要休息,或者直接拼盡一切反抗!
長久的沉默。
太宰治覺得有些熱,呼吸不暢……要窒息了嗎?
但他愿意等待,等著看這幕戲劇如何收場,他一向很有耐心。
“謝謝你,我累了。”
男人說。
一聲槍響,幕布落下,太宰治的臉上一片溫熱。
與此同時,門被人暴力踹開。
中原中也冷著臉把一塊濕毛巾砸在太宰治臉上讓他捂住鼻子,還不等太宰治吐槽他粗暴,他就直接把人扯了起來往外走。
中原中也人看上去很瘦,力氣卻大的要命,太宰治順著對方的手勁,彎著腰踉踉蹌蹌往前走。
“中也……”
“閉嘴,有事出去再說。”中原中也低聲道。
這里的地面甚至用了特殊的材料,是專門用來對付重力異能者的,中原中也此時的異能效果被壓制到了只剩平常的十之一二。
但是太宰治并不是很在乎能不能出去。
他在黑煙中看見火,晚霞一樣絢爛,和中原中也頭發一樣的顏色。
一起燃燒成灰燼不是也很好嗎?
鋪天蓋地的火順著墻壁蔓延。
太宰治用濕毛巾捂著口鼻,想了想說:“中也,出去好麻煩哦,不如我們在這里殉情吧!
前面拉著他往前走的中原中也連停都沒有停一下,似乎是冷哼了一聲。
“我可不想死!
太宰治撇了撇嘴:“哦,那你帶我出去吧!
他的語氣很輕松,似乎只是在說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樣稀松平常。
而中原中也則是不屑點頭:“還用你說?”
專門克制他的又怎么樣?
拼了命想置他于死地又怎么樣?
他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重力異能者,他是Mafia的重力使,雙黑之一的中原中也。
任何準備與針對在絕對的實力面前都不值一提。中原中也狠狠一拳砸開了擋住他們前路的鋼筋門。
第四十七章
說到底, 太宰治其實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死。
活著沒有意義。
死也沒有意義。
所以怎樣都無所謂。
但死了就可以不用思考太多的事情,不用應付愚蠢的人, 也可以不用再感知痛苦。而活著卻是一樁十分犯難的差事,到處都纏繞著枷鎖,稍一動彈,就會勒得鮮血迸濺。
直至今日他依然是這么想的。
“咳咳咳……咳咳……”太宰治跪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還沒喘過幾口氣就又被中原中也扯了起來往外走。
“咳咳……中也先讓我……歇會兒唄……咳咳!碧字伪粏艿貌恍,只覺得喉嚨和鼻腔里全是煙塵。
中原中也冷笑:“但凡你好好用我給你的濕布捂著鼻子,都不至于吸那么多煙。現在休息, 過一會兒火燒出來嗆死你算了。”
“我這不是……咳咳……不想用來歷不明的布嘛……”
“……”
中原中也有些心虛的摸了摸鼻子,他自己的是用的隨身帶的手帕, 不過給太宰治的倒也不是來歷不明, 他在另一個房間找到了一些被少女用來當試驗品的“人”, 他隨手打碎一個容器扒了對方的衣服撕碎了當成毛巾就去找太宰治了。
至于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中原中也沒去管, 能跑的出來就跑,跑不出來就死里面吧。
當然布的這事肯定不能告訴太宰治,不然這家伙非得鬧不可。
太宰治敏銳的抬頭:“怎么了?那布……咳咳……真的有問題?”
中原中也沉默, 然后欲蓋彌彰的咳嗽了兩聲。
太宰治:“……”
太宰治:我要鬧了,我真的要鬧了。
“她死了!
中原中也想要找個話題扯過去, 本來只是陳述事實,說完卻忽然有些落寞。
“我也沒把她尸體帶出來!
太宰治拍拍胸口, 緩了好一陣才聳聳肩回答:“既然她做出了決定, 就應該早就知道失敗的后果。她自己都不后悔,你又為她可惜什么呢?”
在那場早已過去的殺戮里, 少女并不清楚兇手到底是誰,所以她把所有造成這一切的人都定義為兇手。
太宰治并不覺得她是錯的。與此相反, 他甚至很贊成。如果相同的事情發生在太宰治身上,別說當時參與的人了,就連他們背后的組織里的所有人也要一起生不如死。
但很可惜,現如今并不存在這么一個人會讓太宰治這么做。
在他為數不多的在乎的人里面,如果是偵探社的人死去了,太宰治會按照偵探社的手段解決這一切。如果是芥川,他會布置好一切,然后把處置那些人的權利交給銀。如果是安吾……太宰治不想談論這個。
至于中原中也,呵呵。中原中也從來不是會輕易死去的弱者,因為他強大,所以才是中原中也。能夠殺死他的唯有時間和太宰治,或者他自愿去死。
“她已經做了她想做的,你也做了你該做的!碧字握f。
中原中也垂下眼眸:“我并沒有愧疚,她想殺我卻被我反殺,這怎么算也不是我的問題!
少女被火焰吞沒之前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這個世界上還是有我留戀的東西的,很多很多,但依然不足以支撐我活下去。而恨比那些東西有用很多,它讓我多活了很久!
“現在我不恨了,我可以休息了!彼f。
……
“太宰治,你現在有恨的人嗎?”
中原中也忽然問。
太宰治愣了一下,然后真誠的反問:“你真的想知道?”
中原中也:“……”
“好吧你別說了我知道是誰了,只要我在這輩子你都別想得逞!敝性幸卜鲱~。
森鷗外坐在辦公室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疑惑的看向溫度打的很適宜的空調。真奇怪,是昨天出去買小蛋糕的時候著涼了嗎?看來不服老不行啊……
“哈!碧字梧坂鸵宦曅α顺鰜恚蛄怂又f,“中也,別擔心。”
“也許我真的恨過他,但只有幾個瞬間而已。我不會殺他的,我從來沒那么想過!
他對森鷗外的感情很復雜,復雜到他自己都不想再去思考。是老師,是養育者,是被迫綁定的共犯,是殺死最好朋友的敵人……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希望這輩子都別再遇見森鷗外了。最好外星人來地球轉轉能順便把那家伙抓走做解剖研究,眼不見心不煩。
中原中也:“……”
“你要是死了,你想被埋在哪里?”
中原中也琢磨片刻問道,準備到時候給他立個大大的墓碑。
太宰治有些疑惑:“你還活著我為什么會死?”
“我看你自殺頻率也沒減少,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反正你會來救我的,對自己的實力自信一點啦,中也!碧字螞]心沒肺的回答。
后續倆人也不用太擔心,那是特務處該操心的事情。
要查明的真相有了。
要完成的委托也結束了。
委托人雖然沒了但錢已經給了所以問題不大。
但是好像還忘了一點什么……中原中也往前走了幾步。
等等……
[太宰治]呢?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呢?
那么大兩個人呢?
完了不會被燒死了吧?
中原中也僵硬了幾秒,緩緩的回頭看太宰治。太宰治似乎也意識到了,兩人四目相對。
太宰治:“……”
太宰治:“額……我能說對我來說這個死法還行嗎?”
雖然可能有點難受,但是他能接受,畢竟剛剛在里面要不是中原中也,他是真的沒有出來的欲望。
中原中也:“你閉嘴!
太宰治乖巧閉嘴。
火勢很大,愈演愈烈。消防的人很快趕過來了。異能特務處那邊也察覺到了不對勁,急忙趕到場的安吾推了推反光的眼鏡,頗為無語的模樣。
火滅之后,兩人壓根不管安吾愿不愿意有倆剛從火場出來的灰蒙蒙的屬下,直接假裝是異能特務處勘察人員,頂著安吾看傻子的目光,拿小鏟鏟跟著救援隊伍挖了又挖。
畢竟那倆人尸體要是被別人找到那問題可就大了。
太宰治:“……不會灰都不剩了吧?”
中原中也看著他:“……”
太宰治:“好的我閉嘴,別動手!
一旁的安吾在疑惑中欲言又止,想問但又不太敢問。生怕惹到某個活爹,又給他莫名其妙來個車禍。再來一次他怕他就要去見他素未謀面的祖爺爺了。
更何況這活爹旁邊還有另一個能一拳把他砸死的活爹。
直到倆人拍拍屁股走人,安吾都沒問。本來他倆這可疑程度本來是要被盤問幾番的,安吾就算慫也不可能不管。
但是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搞事情一般不會把自己搞得灰頭土臉的,所以應該不是他們干的,最起碼火不是他倆放的。
嗯,他沒有偏袒太宰治的意思,真的沒有。
中原中也上車后擦了擦臉說要回Mafia,太宰治死活不同意,說好不容易見一面為什么又要回Mafia,他要去把Mafia給燒了!
中原中也被吵的頭疼,只能先把他帶回了別墅。
太宰治心情很好的溜溜達達開著冰箱琢磨著吃什么,折騰許久他要餓死了。不過再餓兩人還是準備先去洗澡,脫衣服期間太宰治被踹去了二樓洗。
磨磨蹭蹭洗完之后,太宰治一邊擦著還沒干透的頭發一邊下樓。
中原中也已經坐在沙發上睡著了,屋里開了空調,很暖和。
他穿著一件白色的毛衣,身上裹著一層毛茸茸的毯子,蓬松的橘色頭發散落在肩頭,一整只窩在沙發的角落,就像是年幼時蜷縮在寒冷的角落那樣。
太宰治思考片刻,決定還是不假裝腳扭了摔他身上把他搞醒。因為這樣的中也看上去很乖,而他也不想被揍。
于是太宰治走進基本上沒怎么用過的廚房開始做飯。前些年他一個人住,日子反反復復沒有新意,如果非要說學會了什么,那大概就是做飯了。
一個人待著的時候,太宰治喜歡想很多事情。
比如中原中也今天莫名其妙的問題。
其實他知道中原中也今天問他有沒有恨的人是什么意思。
有恨的人嗎?
捫心自問,他目前真的沒有。
他的愛恨都太淡泊,給不了太多人。
像他這種人很容易死掉,即使別人都說他生命力頑強的難以想象。而中原中也不想他死,中原中也希望他可以活著。
太宰治很清楚,如果他死了,中原中也一定不會掉眼淚,但他一定會很難過。
那就為了不讓中原中也難過而活著?
那可太搞笑了,太宰治才不會這么想,他從來不是喜歡自討苦吃的人。
他依然追尋死亡,但他還是活著。原因和十五歲那年一樣,熱烈強大的東西總能讓人稍微對活著這種事情稍微有點興趣。對方怒不可遏或者肆意張揚的模樣,以及偵探社的大家,不可否認太宰治對這一切是有留戀的。
如果中原中也想活下去,那活下去這件事也變得不是那么難以忍受。如果有一天中原中也終于覺得死了挺好,那太宰治一定舉雙手支持。雖然發生的可能性不大。
這個世界乏善可陳,無趣至極。但假設明天就是世界末日,那太宰治一定會問問中原中也想死沒有,不出意外應該是沒有,那他會慢吞吞的爬起來,一邊抱怨,一邊阻止這一切的發生。能不能改變這一切另說,反正他最起碼動了。
不是因為想當英雄,更不是為了拯救誰。
而是因為他還想看國木田抓狂的擰斷鋼筆。
因為他還想看敦以后獨當一面的樣子。
如果以上的籌碼還不夠,那就是因為他還想在未來的某個雨天敲響中原中也家的窗戶,然后輕佻的看著他的搭檔,說一聲好久不見。
第四十八章
中原中也迷迷糊糊醒過來的時候, 太宰治已經把飯做好了。聞著空氣里的飯香,本來不怎么餓中原中也食欲也被勾起來。
“醒的時機挺對嘛, 中也!
太宰治有些欠欠的聲音響起,即使不去看也能想象到他微微勾起嘴角倚著門框的模樣。
中原中也打了個哈欠,沒理會對方,直奔飯桌而去。秋刀魚湯,番茄燴面,天婦羅……雖然不是什么名貴食材,但是色香味俱全, 讓他有些詫異。
“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還有當廚子的潛力?”中原中也坐下來, 撐著下巴, 等對方拿來餐具。
太宰治嗤之以鼻, “呵呵, 你以為我很愿意學嗎?”
餓死很痛苦, 吃難吃的食物也很痛苦。在加入偵探社之前那兩年,他一直都是自己做飯的。在很漫長的一段時間里,他是自己一個人待著的。他并不懼怕孤獨, 他也不喜歡孤獨。
那時候的他像是死了,同時又活著, 一舉兩得。
不過現在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
“太宰,你說那兩個人去了哪里?”中原中也舀了一碗魚湯, 小心翼翼的吹了一口, 然后心滿意足的咽下去。
太宰治沒心沒肺沒個正行的往嘴里放了一個炸的酥脆金黃的小魚,“誰知道呢, 沒有尸體就肯定沒死在那兒,后面會不會互毆死我就不知道了!
反正仇人見面分外眼紅, 就算這倆人不是仇人,但心里對對方的怨氣肯定一點也不比仇人少。
“關于他倆那邊的情況,你知道多少?”中原中也問。
太宰治聳肩:“反正不會比你多,畢竟我不感興趣。你那么在乎他們干什么?”
“額……好歹是另一個自己,關心一下也沒錯吧!
中原中也想起那個[太宰治]岌岌可危的精神狀態,再看看自己眼前這位,內心不由得有一種欣慰的感覺。
有的青花魚還在陰暗扭曲的玩猜猜我想怎么死,成天蹲在角落里翻肚皮吐泡泡,而自己的青花魚已經會做三菜一湯,睡覺的時候會自己蓋被子,下雨了知道自己往家里跑。
嗯……還是健康的青花魚看著順眼一點。
太宰治往他嘴里塞了一只炸小魚,“比起這個,我更關心你的冰箱里什么時候能儲備一些螃蟹罐頭。”
中原中也順從的咀嚼幾下咽了下去:“我不愛吃那玩意兒,會放壞,而且你又不是常來!
他們正常情況下聚少離多,中原中也一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國外,太宰治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偵探社,偶爾指點指點后輩。
太宰治是不喜歡熱鬧的。他不喜歡遇見的大部分人,不論是好人還是壞人,蠢貨還是聰明人,更不愿意建立長期的關系,留下的聯系方式大多也是假的。好像很自由,又好像一直被困住。
而中原中也是喜歡熱鬧的。喜歡被同伴包圍,也喜歡遇見不同的人。在任務之外的旅途中,他會有很多短暫和諧共處又很快沒了聯系的朋友,他把再次相遇的可能□□給命運,而不是直接將其切斷。
如果有Mafia和偵探社的聚會,最后總會演變成中原中也喝醉了和立原梶井他們一起耍酒瘋,又或者去禍害芥川和中島敦。而太宰治和廣津老爺子則是在一旁拿著酒杯帶著笑意的看著他們。
只有在人潮最洶涌,最歡樂的時候,中原中也才會有這種感覺——太宰治其實是個很安靜的人,他很少發自內心的笑。
『若你明日死去,我的生命也將在明日終止,若你今天活了下來,那我今天也要活著』這是太宰治和他一起看過的某一部動漫的臺詞,男主角對著一直陪伴自己的吸血鬼如此說道。
中原中也對此印象非常深刻,只因為當時太宰治煞有其事的重復了一遍,認真的讓他心臟有一刻的停頓,然而下一秒這家伙又嗤嗤的笑倒在他身上,好像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一向這樣,在別人以為他交托了真心的時候忽然后退。
太宰治無奈聳肩:“放心,即使你不在國內,我也會來這兒把螃蟹罐頭吃掉的,我怎么會舍得讓他壞掉呢?”
他做出一個夸張的表情,但還沒做完,就把自己給逗樂了,然后他又看了看中原中也,“相信我嘛!
中原中也嚴詞拒絕了對方,他相信太宰治會把螃蟹罐頭吃掉,他更相信這家伙會順帶著把他的藏酒一起喝掉。
就在太宰治準備繼續死纏爛打的時候,中原中也的手機響了。
“……芥川?”中原中也疑惑的挑眉,“這小子怎么會忽然打電話過來?”
畢竟除了必要的任務,連銀都很少接到他的電話。
他按了接聽健,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見芥川匆忙的聲音:“中原前輩,太宰先生怎么樣了,受傷嚴重嗎?”
中原中也:“……”
抬頭看一眼正在悠閑干飯的太宰治,他一時間不知道如今回答。這種情況適合回答“吃嘛嘛香,身體倍棒”嗎?
“我……你……”
“廣津先生說您帶著渾身是血的太宰先生闖進了Mafia的附屬醫院,而且除了醫護人員不讓任何人進病房,到底發生了什么?”
頭一次連聽芥川說這么多字,還挺新奇的。
中原中也安慰道:“放心,他沒事!
中原中也心想,你問我,我也想知道啊。
在芥川還想說些什么之前,中原中也眼疾手快摁掉了通話,防止再說下去露餡。
太宰治:“怎么了?”
中原中也面無表情:“沒什么,你進醫院了而已!
太宰治:“哦。”
太宰治抬頭:“?”
醫院里
[中原中也]疲憊的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揉了揉太陽穴,好不容易在太宰治那兒休息恢復的精神氣也被消耗殆盡。
當時在他試圖做些什么的時候,那部憑空出現在他們身邊的手機發出提示,他們現在的舉動可能會影響某一部分的未來走向,但作為外來者他們不能在別的世界留下太過明顯的痕跡。
于是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回到了這個世界太宰治的家。
[太宰治]單膝跪在地上,支撐著身體想要起來,血滴落在地面,在干凈的地磚上惹眼的厲害。他可能會死,意識到這一點,[中原中也]有些慌亂,手機并沒有給出進一步的消息。而在這個世界,除了另外的自己和太宰治,他愿意相信的也只有Mafia。
于是沒有猶豫的,他闖進了Mafia的醫院,防衛人員一看是他就立刻讓路了,基本上可以說是暢通無阻。
[太宰治]身上的傷口已經被全部處理好了,雖傷筋動骨,流了好多血,但并不危及性命,只是之前嵌入后背的鐵針實在太深,估計需要趴著養很久很久。
醫護人員還有一些不太熟悉的人全被趕了出去,中原中也實在是懶得再和他們說話,更不知道怎么解釋現如今的局面。
森鷗外肯定會來探望,畢竟首領大人實際上也是個愛湊熱鬧的人,更何況是自己曾經的得意門生的熱鬧。
大概率是瞞不住了。
但是[中原中也]已經有些麻木了,反正爛攤子不需要他來收拾,隨便吧隨便吧,能喘氣已經很不簡單了,要求那么高干什么。頗有當初[太宰治]挑釁他的時候今天爽了明天不用活了的感覺。
明明當時在密道里是清醒一會兒昏迷一會兒,現在[太宰治]已經完全清醒了,麻藥勁過去,身上疼的更厲害。
[中原中也]沉默著,[太宰治]也沉默著。
房間一時間只有倆人的呼吸聲。
聽著聽著,[中原中也]有些迷迷糊糊的快要睡著,然后就聽見“砰”的一聲,是玻璃杯砸碎的聲音。他瞥過去,看見[太宰治]試圖喝點水,結果手抖,杯子落在了地上。這是[太宰治]想給他傳達的意思,至于是不是裝的就不知道了。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頭,“你不會叫人幫忙嗎?”
[太宰治]:“……我以為不會有問題!
“呵呵……你以為不會有問題的事情多了去了!盵中原中也]沒好氣的懟他。
[太宰治]張了張毫無血色的嘴,最終還是什么都沒有說。
看吧,又在裝可憐。[中原中也]告訴自己,不要理這家伙。
[中原中也]給他重新倒了一杯水。
[太宰治]沒說謝謝,[中原中也]在心理默默說了一句沒禮貌,但他們之間從來都不是會對對方說謝謝的關系。
“你給我打辭職報告的話,我不會批的!
[太宰治]咽下幾口水,覺得嗓子終于不像剛剛那樣干的要裂開了。
[中原中也]:“……”
恩將仇報是吧?
他默默把[太宰治]手里的杯子奪回來:“那你別喝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才喝了幾口的[太宰治]:“……”
互相傷害是吧?
他火上澆油道:“反正沒有我的允許,中也是不可以離開Mafia的!
“呵呵呵”[中原中也]卻是笑了,眸中冷的不行,“難道你不擔心我把你從那個位置上拉下來嗎?就像你和森先生做的那樣?”
[太宰治]偏了一下頭,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水,剛剛那副樣子果然是裝的,現在已經演都不想演了,“但中也不會這么做,不是嗎?”
反正他們之間的沉默已經像座山一樣把兩人隔開了,翻山越嶺再去解釋一些什么并不符合倆人的作風。倒不如就這樣抵死糾纏,哪怕是恨意也足夠痛快。
“不可理喻的偏執狂!盵中原中也]罵道。
“呵,”[太宰治]回敬,“頭腦遲鈍的蛞蝓!
第四十九章
“你不去看看他倆?”中原中也有些發愁的問。
太宰治正在埋頭干飯, 聽見中原中也的聲音后抬起頭,嘆了一口氣, “有用嗎,四個人和森先生大眼瞪小眼?還是放過我吧,讓他們倆去應付算了!
太宰治這輩子最不想看見的就是森鷗外了,更何況是那么尷尬的場面。
中原中也撐著下巴,只覺得頭發都要愁掉了,最后那倆人肯定會到本來的世界去,那不用說, 善后的爛攤子指定會落在他的身上。
森鷗外還好,但如果大面積暴露了, 他該怎么和一大堆下屬解釋呢?如果解釋成功了, 那以后有人偽裝成他的模樣, 說自己也是從其它世界穿越過來的“中原中也”怎么辦?
雖然說也不是很難辨別, 但總歸增加了工作量。
太宰治吃完了, 洗完手溜溜達達跑回來,看見人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笑了笑直接長臂一圈, 把中原中也整個攬住了,下巴貼在他的發梢邊蹭了蹭。
“反正已經逃不掉了, 那就等到以后再去煩吧!
中原中也被他蹭的耳朵癢,但也沒有躲開, “爛攤子又不用你收拾, 你當然無所謂!
太宰治低低笑了幾聲,“那我會在旁邊為你鼓掌加油的!
中原中也覺得更無奈了, 他抓住太宰治不太安分的狐貍爪子:“我很累,現在我只想喝一點酒, 然后睡覺。”
聯想到這位幾乎全年無休的搭檔剛剛在沙發上有些累的睡著的模樣,太宰治深感遺憾的聳肩,然后也后知后覺的感受到疲憊,這一趟可比之前一個月在偵探社的運動量都要大。
“我不睡客房!碧字翁岢鲆。
中原中也忍住翻白眼的沖動,“說得好像你什么時候睡過客房一樣!
這家伙從來沒有作為外人的自覺,每次來了之后都直接往中原中也床上躺,其熟練程度讓人看著看著拳頭就硬了起來。
但太宰治一點都不怕被他揍,他也一向拿太宰治沒辦法。
中原中也坐在床邊,試著往自己后腰上貼膏藥。
太宰治在旁邊把枕頭放好:“怎么樣,需要幫忙嗎?”
“不用!敝性幸舶櫫税櫭碱^,這個姿勢他看不太清,但是他才不要示弱。于是他只是將貼歪膏藥重新撕開,“我自己能處理。”
太宰治從來只是左耳進右耳出,他才不管自己這位口是心非的搭檔拒不拒絕呢。
他將中原中也手里剛剛撕下來已經不太粘的藥膏拿過來隨手扔掉,惹得對方一陣心疼:“這可是紅葉大姐特地找人廢了好大功夫才弄到送給我的!
太宰治并不在意:“我會給你重新找到更好的,比紅葉大姐的還要有用。”
中原中也被逗笑了:“還攀比上了,你是小孩子嗎?”
還是那種最惡劣的小孩。
“那你是什么,和小孩一起玩的帽子架先生?”太宰治也并不反駁,只是將中原中也一起拖下了水。
“切。”中原中也一邊嘴上不屑,一邊趴在了床上。能享受太宰治服務的機會可不多,這家伙平常不往你傷口上按手指已經算是很不簡單了。
中原中也的腰傷太宰治一直都是知道的,很少有敵人能正面傷到中原中也,他是為了救幾個冒冒失失的屬下,被敵人用利器刺進了腰,然后尖銳的倒刺又從他血肉中被剝離。
但即使如此,他還是出色的完成了任務。
只是回過神來,血沾滿了他蒼白的手,從此留下每個雨夜都會隱隱作痛的傷。
至于那幾個冒冒失失的屬下,畢竟是中原中也救的,而且當時太宰治已經加入偵探社,不可能真的把他們埋了。
只不過很可能等那些人老了——如果他們能活到那個時候,聽到太宰治的名字還是會忍不住哆嗦,想起某天忽然出現在Mafia大樓的叛徒大人的沙色風衣,以及那雙帶著笑意的眼眸。
太宰治曾經以傷害中原中也為樂,或者說互相傷害已經成為了他們相處的一種模式。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在這具軀體上留下痕跡,打上烙印。像是偏執的國王想要宣示自己領土的所有權,又像是執拗的小孩不愿意和別人分享自己最喜歡的漂亮娃娃。
只是后來他又忽然覺得,中原中也身上的傷痕已經夠多了,雖然大多數已經愈合,但即使痕跡再淺,也無法完全消失。這具軀體上的傷痕已經太多了,即使再劃上幾道,也沒有什么特別的。
所以他想在每個潮濕的雨季,在傷痕隱隱作痛的時候,將他強大的無懈可擊的搭檔輕輕按在懷里,笑著說一些不著調的故事。
只有他能洞悉的脆弱,只有他能觸及的傷痕。
“你在想什么,”中原中也半晌沒等到太宰治的下一步動作,有些疑惑的抬頭。
太宰治回過神來,搖搖頭非常欠抽的說道:“沒什么,忽然想起來你當時受傷的那副慘狀,嘖嘖嘖。”
“……”
中原中也:“你信不信我讓你也感受一下?”
太宰治立刻舉手投降:“我錯了。”
“你那時候半夜偷偷鉆醫院來嘲笑我,真是閑的沒事干。你知不知道萬一被發現了,等你的可就是作為叛徒被處決!敝性幸蚕肫甬敵跛稍诓〈采习l呆,本來應該在偵探社睡大覺的太宰治不知道怎么爬上了高樓,拍了拍窗戶,讓他打開。
夜色里太宰治的臉模糊不清,中原中也差點以為是殺手一拳轟過去,好在那雙鳶色的眼睛還盛著月亮的光,不至于讓他靠近了還認不出自己搭檔的眼眸。
“且不說森先生會不會這么做,反正中也你肯定不會讓我被發現的!碧字蔚故且稽c也不擔心。
中原中也冷笑幾聲,沒有說話。
太宰治也終于開始干正事了,他略微嫌棄的瞥了一眼草藥味很重的膏藥,有些懷疑這玩意兒再加工加工能不能用來當生化武器,畢竟草藥味濃到一個程度同樣能讓人想暈。
中原中也趴在床上,衣服被提起一半,腰窩陷下去,他的的皮膚都很白,是那種會讓很多人羨慕的白皙。
但中原中也本人不以為然,甚至有一段時間羨慕電視里小麥色的牧民,大夏天跑去沖繩的沙灘上曬太陽。結果皮膚沒曬黑,反倒是曬傷了,壞掉的表皮一點一點剝落下來,事與愿違的更白了。
“好了!碧字螌⒏嗨庂N好,甩了甩肩膀。
“你呢?”
中原中也挑眉指了指太宰治洗完澡后又重新綁好的繃帶,他知道隱藏在下面的傷口,也曾經見過傷疤還沒有愈合時候可怕的模樣。
“還會疼嗎?”
太宰治搖搖頭:“早就沒感覺了!
然后想了想他又說,“如果說疼,你就能在這兒放螃蟹罐頭的話,那就疼!
中原中也:“……”
他默默給自己倒了半杯紅酒,決定不再理這個家伙了。
而這邊倆人正悠哉悠哉喝酒準備睡覺,那邊的森鷗外則是有些頭疼。
“太宰君,你這傷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不看他,也不說話。
[中原中也]則是盯了森鷗外好一陣子,直到森鷗外覺得被盯的有些掛不住笑,他才開口:“我打的。”
森鷗外從剛進來就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現在笑容越來越深了。
“中也君,你這么看著我,倒像是許久沒見我的樣子。”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沉默不語的[太宰治]身上,然后又重新看向[中原中也]。
太宰治雖然不想見他,但表面功夫還是會做,最起碼要冷嘲熱諷一番,絕對不會像這樣一言不發。
中原中也那么隨性的一個人,在工作之余的現在,也不可能對他這么畢恭畢敬。
要么這倆人是出大事了,要不然就是,這倆人并非自己所認識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瞞得過森鷗外,所以干脆大大方方承認:“是的,許久不見了,森先生!
森鷗外點點頭,然后攤手:“所以能說說,目前是個什么情況嗎?”
“如您所見!盵中原中也]點點頭繼續道,“我們并不屬于這個世界,只是暫時來到這里,很快就會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更多的事情她沒有辦法開口說出來,一張嘴,喉嚨就好像堵塞了一樣,什么聲音都無法發出。也許是因為并不相連的時空,他無法和不知道內情的人講述太多自己的故事。
“這樣啊……”森鷗外若有所思,“那個世界的你們已經到了這種程度了嗎?”
畢竟哪怕之前太宰治炸了中原中也的車,以及后來還算是敵對組織的時候,中原中也都沒下過狠手。但眼前這情況……這得是死手啊。
……其實也不是故意的。
[中原中也]想了想,還是沒有解釋,畢竟某些家伙一看他和森鷗外站一起就忍不住要陰陽怪氣幾句,他怕這家伙馬上毛病又犯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并不想知道森鷗外這幾分鐘里腦補出了什么相愛相殺的場面,這對師徒的腦回路一向清奇,他不想自尋煩惱了。
第五十章
“太宰, 你就沒有什么想和我說的嗎?”
也許是看出了[中原中也]的疲憊,作為體恤下屬的好首領, 森鷗外自然不會為難他,而是重新將目光落在了一直不肯與他交流的[太宰治]身上,目光幽深,“畢竟我們也很久沒見了!
這下子[太宰治]就算不想說話也必須說話了,畢竟他太了解自己這位老師了,森鷗外有的是辦法讓他開口。
“您希望我說些什么呢?”[太宰治]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
“這個嘛……”
剛剛和中原中也談話時候的隨意感褪去,屬于Mafia首領上位者的威嚴在森鷗外身上蔓延, 他居高臨下的垂眸打量了一會兒太宰治——
比這個世界的那個太宰更瘦了,這是森鷗外的第一個念頭。
也更讓人忌憚了, 這是森鷗外的第二個念頭。
[中原中也]很想找個椅子坐下, 但是看目前這個暗流洶涌的氛圍, 他要是忽然坐下會很像看熱鬧不嫌事大的, 再抓一把瓜子估計就成梶井那個沒眼力勁兒的了。
“比如……你那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 他還好嗎?”森鷗外用閑談的語氣談起故人。
雖然來自異界的兩人無法主動和除了自身同位體以外的人透露過多,但是卻并不妨礙他們去說出對本世界無影響的事情。
比如這個世界的織田作已經死了,即使知道那個世界的[織田作之助]怎么樣, 也完全不會改變什么。
因為死人是不擁有任何可能性的。
織田作之助?
[中原中也]在腦子里搜刮了許久,才想起來偵探社好像是有這么一個人。
他和[太宰治]……有什么關系嗎?
之前從來沒有聽他提起過。
[太宰治]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又反問:“您希望他過得怎么樣呢?”
無效的對話,耗費時間卻得不到結果, 這是森鷗外所厭煩的。尤其是和太宰治這一類聰明人談話, 對方如果不想繼續,總有辦法兜圈子。
而森鷗外又不可能真的把太宰治怎么樣——不管是哪一個太宰治。不然他當初就直接調一杯毒藥給他, 甚至不需要任何計策,那個孩子就會欣喜的接受這杯“禮物”, 甚至還會難得的心存感激?伤罱K卻選擇以極其惡劣的方式趕走他,這個叛徒的追殺令的下達也是如此敷衍與偏袒。
因為即使是忌憚,也不可否認也許日后還有利用或者交易的機會,畢竟太宰治的腦子能帶來的利益是有目共睹的。權衡利弊,他還是活著對森鷗外比較有用。
這份意圖很明顯,以至于連中原中也看懂了森鷗外的放任,于是和太宰治的見面也變得不再和權利與陰謀有關。
就在森鷗外想要繞開這個話題的時候,[太宰治]居然繼續開口說話了。
“他還活著,他很好。”
[太宰治]抬起頭,來到這個世界之后,他第一次用自己本來的面貌面對森鷗外。
他想起離別時候,[森鷗外]也是這樣平靜的看著他,似乎有話想說,但最后只是低不可聞的嘆息。
當時十八歲的[太宰治]以為他是因為自己的棋輸一著而感到遺憾。
現在想來,也許[森鷗外]那時候就已經隱約知道了[太宰治]所渴望的結局,所以那有那么一絲微弱的可能是長者的無奈。
“……是嗎?”
森鷗外沉默了許久。撕開衣冠楚楚的場面話,他們都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君子。
“所以就是因為這樣,不太好的人變成你了,對嗎?”
聽到這個問題,[太宰治]卻是勾起嘴角,似乎是想笑,但笑意不達眼底,他回答的聲音不大,也不知道是在告訴別人還是在告訴自己,他說,“我很好!
聽到這個回答,[中原中也]沒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兩只狐貍的較量時間,他不想這樣,本來應該盡量不摻和,但他真的忍不住。
“哈哈哈,你現在的樣子,你管這叫很好?”[中原中也]嘲弄的看著他,“你自己信嗎?”
“……”
[太宰治]并未做出任何反應,他忽視了對方語氣里的諷刺,冷冷的看向森鷗外,“你不會在我這里得到更多消息了,如果有什么疑問,你可以去找正在別墅里過得舒坦的不行的那兩位——如果他們沒死的話應該在那兒!
“這么扎人做什么。”森鷗外收起了首領的姿態,知道自己待下去除了適得其反,已經不會再有其它任何用處了。但他還是表達了此刻最真實的想法,“你覺得這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如果是的,那你應該釋然,而不是現在這樣,像一只刺猬。”
如果真的釋然了,如果真的滿足了,就不該是如今這樣的場景,他們仨人也不會在此相遇。
只是人是復雜的,有些答案并不是非黑即白,強行去爭執對錯最終不會得到任何結果。
“如果我是您,我不會說這么多廢話!盵太宰治]絲毫不和他客氣的嗆道。
森鷗外見狀也不再多說,拍了拍旁邊[中原中也]的肩膀,“辛苦你了,中也君。”
[太宰治]眼神冰冷的瞥了一眼他的手,像是下一秒就要將其剁掉一樣。
但好在直到森鷗外離開,什么也沒有發生。
[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氣,重新拉開凳子坐了下去,雙條細長的腿交疊,神色懨懨的喝了一口剛剛森鷗外帶來的飲料。
他身上沒什么傷,只有手掌心被劃開一道口子,已經被包扎好了,沒能完全結痂的傷口隱隱作痛,但對他來說是可以忍受的程度。
至于肩上的咬痕……
“織田作是偵探社的成員。”
但他沒想到的是,這次是[太宰治]主動開的口。[中原中也]愣了一下,這是這家伙第一次愿意提及這些事情,以及這個名為織田作的人。
“你告訴我這個,是想說什么?”[中原中也]不明白,這人之前怎么都不肯說,現在卻又能心平靜和的將故事講出來。
“他并不認識我!盵太宰治]接著說。
“……”[中原中也]看他的目光逐漸由迷茫變成了看傻子,如果不是懶得站起來,他真的很想掐著對方的脖子問他你個臭青花魚你在說什么狗屁不通的話。
“逗我很好玩嗎?”[中原中也]現在連沖他發火都已經懶得大聲一點了。也許十五歲的他很難想象,在未來的某一天,他會以這樣平和的聲音來質問[太宰治]。
“但是中也,他是個好人,他收養救助了很多孤兒!盵太宰治]卻不知道發什么神經,自顧自的說著,沒有理會那些讓他有些不耐的問題,仿佛是在尋求自己這位曾經的搭檔的認同,“他比更我值得活下去!
他這話就好像閑著沒事干的男高中生在討論哪個女生比另一個女生好看,又或者是女高中生在討論哪個男生比哪個男生帥。
但是誰比誰好看這玩意兒又沒有正確答案,誰比誰更值得活著更是沒有。
“……”
[中原中也]覺得他應該說些什么,但他無話可說,只能不抱希望的敷衍道,“這個世界上的好人多的是,也沒見你每個都另眼相看。”
他猜的太久,已經對這個故事沒了興趣,即使[太宰治]想講,說實話,他也不太想聽了。他現在只有“[太宰治]回去當首領,然后他辭職跑路”這一個念想。
如果[太宰治]不同意,那就揍一頓。
一頓不行就揍兩頓。
反正以下犯上對他來說是常態。
“你在想什么?”[太宰治]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面無表情的問,“我已經說過了你想跑路是不可能的,揍我也不可能,除非我死了,我沒死之前你不可能離開Mafia!
[中原中也]:“……”
“你有病吧?”
忍了又忍,[中原中也]終于忍不住破口罵道,“太宰治你是不是有?”
罵完又覺得胸悶氣短,只感覺自己活不長了,說不定死的比[太宰治]還早。
[太宰治]點點頭:“對我有病,我都有病了你就讓讓我怎么了?”
“……”
芥川剛進來就是一個枕頭往他臉上砸,憑借出色的反應能力,他迅速躲開了,正中身后的中島敦。
在先查看[太宰治]情況和嘲笑中島敦之間,他選擇了先嘲笑種島敦,然后一個不查也被砸到了頭,兩個冤大頭這下誰也笑不了誰了。
為什么一個病房會有這么多枕頭。坎痪鸵粋病人嗎?
因為懶得從床上和椅子上起來而拿著枕頭反復扔的倆人見又有人進來了,終于停了下來。
[太宰治]眼神示意:你不是已經不允許任何人進來了嗎,除了地位比你高的森鷗外,他們怎么也能進來?
[中原中也]猶豫片刻,還是先把手里最后一個枕頭砸在了[太宰治]臉上,然后表示:你問我我問誰?
“太宰先生,您……沒事吧?”中島敦率先擔憂的開口。
他和鏡花完成太宰治交代的任務之后出來透透氣等消息,結果芥川和他偶遇,快要打起來的時候接到了太宰治進醫院的消息,倆人聯系中原中也,結果對方沒說出個所以然就把電話掛了。
中島敦驚恐的說:“太宰先生不會是出大事了吧?”
芥川惡狠狠道:“給我閉嘴!
倆人連忙趕著互相推搡著來了,結果被攔住了,說是中原先生吩咐了不讓進。
畢竟是Mafia的人不能直接動手,芥川一言不發的生悶氣,中島敦則試圖讓通融通融?催@戒備程度,倆人心里都拔涼拔涼的,心想不會是真的傷的很嚴重吧。
就在中島敦已經在想自己在葬禮上哭的多慘的時候,森鷗外出來了。
芥川連忙上前焦急問道:“首領,太宰先生他怎么樣!”
中島敦也用渴望的眼神看過來。
森鷗外:“?”
因為來的時候并沒有人攔他,也不知道中原中也的電話那個事情,所以他壓根不知道這倆小輩已經腦補了太宰治的108種死法。
但他還是思考了一下[太宰治]懟他的那個語氣,回答道,“應該……狀態不錯?”
畢竟說話口齒清晰,還能和他兜圈子。
中島敦可憐巴巴:“那我們能進去看看不?”
森鷗外本著坑[太宰治]的心理,禮貌道:“請便,Mafia一向歡迎自己的合作朋友。”
話音剛落,身邊掛起一陣風,倆人火急火燎沖進去,森鷗外甚至連笑都沒來得及收回去。
聽到原委,[中原中也]扶額,行行行,官高一級壓死人。
[太宰治]適時道:“你要是當了首領就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滾。”[中原中也]面無表情。
[太宰治]不想再干在別人面前互丟枕頭這種丟人的事情了,于是暫時閉了嘴,閉嘴之前還補了一句“你考慮一下嘛”,然后成功得到一個眼刀。
中島敦和芥川眼神交流:他們在討論什么?
芥川表示:你干了什么,為什么太宰先生不看我?
中島敦:和你說正事。
芥川:一定是你的錯。
中島敦:能不能正常點?
芥川:但是太宰先生沒事真是太好了。
中島敦:……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無效溝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