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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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吧, 青霄,你想知道的一切,在夢里我都會告訴你!
柏青霄聽到這句話, 無聲無息睡了過去。
他只覺得自己難得睡了一個好覺,像回到兒時般。夢里走馬燈似的什么都有,又好像一掠而過什么都沒有了, 睡得無憂無慮。
醒來時神采奕奕, 還沒睜眼,聽得耳畔一聲女聲驚叫, 嚇得他心里一跳。
“啊!”
“傷哪了?沒事吧?!你身子不比平常,怎么還敢替我擋法術?”
“他們是來抓我的, 你先走!我不會有事!蹦吧呐暭贝俚。
誰, 誰在說話?
柏青霄掙扎著睜開眼,卻直面對上一張他曾見過無數次的臉。
他對這臉既熟悉又陌生,是他只曾聽聞卻未曾親眼見過的父親, 在師尊的書房畫像上,在偏遠小城的城門雕像上……
柏玉霖抓著他肩膀,滿是著急, “你還不懂嗎?念念, 你有了我的孩子,他們不會放過你!連血靈草都能用到自己祖先尸體上的人,怎會放過你?只要被捉回去,你就只能變作傀儡,和歷任鮫人王一樣被抽干修為和血肉,化作白骨永永遠遠守著那龍墓!”
柏青霄想說話, 卻說不了。
想動, 也動彈不得。
很快他意識到了:柏玉霖說話的對象不是他, 而是這份記憶的主人。
他所看到的視角,完全是這份記憶的主人的視角。他作為旁觀者,自然無法改變過去。
柏青霄仔細一想,有些吃驚,四處找著鏡面,試圖看看自己親生母親的樣子。
可他的視線被迫固定在面前,只看得見柏玉霖一人。
這身體的主人哽著哭腔道,“七位長老修為已臻大乘,甚至有一位渡劫,這已經是修真界難以企及的高度!我們兩個聯手都打不過,一起走只會一起死,誰還能幫我們?”
柏玉霖帶著血跡的手在抖,卻溫柔拂去她面上的淚,“聽話,念念,我有辦法。你先走,保護好自己!
“你有什么辦法?”
柏玉霖笑了一下,“我有的辦法可多了。你先走,聽話,找個安全的地方呆著,等我去找你!
柏玉霖按著她肩膀的手很重,猛地把人勒進自己懷里,抱得很緊。
還不夠兩個呼吸的時間,他松開手,“他們要追來了,快走!”
‘念念’游出數米,扭頭猶豫地回看。
“快走!我晚些去找你,再和你解釋!”柏玉霖催促著,“快些!不要回頭,會誤傷你的。”
看著這個分離的場景,柏青霄腦子一直在發懵。
他想,他們說的這個孩子,總不會就是我吧?
念念游得很快,比柏青霄那種穩不住平衡左歪右倒的要快很多,像一抹閃電橫行在海水里,轉瞬過了百里。
她真的沒有再回頭。
直到一聲驚雷,念念停止前進,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天際盤桓著巨大的漩渦,可怖的天雷在云層間穿行,海水翻涌,海底所有生物感知到不詳,紛紛逃離。
那也是柏青霄見過的最大的雷劫,比玄華的還要可怖。
方圓千里,看不到一點晴天。
念念掐緊了手心,抖著唇,幾不可聞的聲音里夾雜著驚慌,“他、他渡劫了?”
柏青霄百思不得解的思緒里閃過一絲亮光,渡劫?
為什么要在逃跑路上渡劫?而且這雷云為什么會這么大?
等等!柏青霄恍然大悟:剛剛這鮫人是不是說了有七個修為極高的長老追著,若是這七人都入了柏玉霖的雷劫范圍。天雷會把他們誤以為是同伙,從而落下數倍極為恐怖的雷劫。
到了這個地步,柏玉霖還怎么渡劫?
除非,這人沒打算渡劫了,他要拉著那七位長老同歸于盡!
念念飛快往回游,可不過瞬間。
第一道天雷落下,刺白的光占據了視野。
天雷威勢極盛。
柏青霄感知到念念摸著腹部,她在抽氣,可能是因為先前替柏玉霖擋下的一擊被傷著了。這傷提醒了她孩子的存在,所以她猶豫了。
又或許最終她信了柏玉霖,沒有回去,只在附近找了塊大石頭爬上去,遠遠看著天雷漩渦中心。
第二道、第三道……八十一道異常兇猛的雷劫完整落下,縱是大羅金仙也難逃一死。
柏青霄陪著她看,一邊默數著天雷,一邊回想起之前追著他跑的七個身形透明的老鮫人。心里有些難過。
倒不是難過那七人的死亡,而是在難過柏玉霖或許也難逃此劫。
沒想到第一回 見到自己親爹,卻要眼睜睜看著對方消亡。
石頭邊傳來滴滴答答的聲響。
柏青霄被珠子落水的響動驚醒,想要低頭,卻始終看不到海面,目光被死死定在那片雷劫上,偶爾視線不太清晰,畫面被水痕模糊成一片。
整整八十一道天雷過后,異常平靜的海面上,連海水聲都少了。
哪怕沒飛升,但能扛到最后一道雷劫亦非常人所能。柏青霄想,或許柏玉霖真的已經……
天邊雷劫漸漸散開,卻落下了斑斑點點的金光,天女散花般照的海面亮閃閃一片,成了金色的世界。
遠處更是金光一片,看不清內里,靈氣匯聚,盡數涌到了天劫中心。
柏青霄極目遠眺,心中大駭。
這是……道德金光?!
這么龐大的道德金光,他也是第一回 見,柏玉霖到底是救了多少人才得到的?
金光裹住了什么,遠看像是一顆小點。
純凈的靈氣以柏玉霖為圓心,化作漣漪在空氣中擴散開來。
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天道回饋。萬物復蘇,風平浪靜,被天雷破壞的地方盡數恢復,失去的天地靈氣得到新的補充。
念念站直了身,滿懷期待地看向那片地方。
她躍下石頭,往海里跳去,飛快往回游。
金光散的很快。
天邊霞云落下一束光,籠罩在模模糊糊的人影上。那人影轉過身,似乎往這邊看了一眼。
念念魚尾搖的只剩一片殘影,可縱然她怎么快也快不過來接人的光束。
那道光從下往上消失,直到最后,天邊霞云散盡,光束徹底消失在眼前。
念念停住了動作,茫然看著只剩她一個的大海。
他走了。
最危險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念念血脈力量深厚,龍墓煞氣無法奈她何。她尋了龍墓深處的地方落下結界,造了個短暫的居住地。
這時間過得很快,在柏青霄眼前只是一瞬越過,他能感覺到念念心情還算不錯,哼著搖籃曲,琢磨著把孩子生了再去渡劫,去上界尋人。
她意外的堅強。
但這堅強只支撐到把孩子生出來后。
柏青霄看著面前這兩個拳頭大的魚卵,啞然失語。這魚卵外表一層薄膜,呈現鐵灰色,看不清內里?伤罋獬脸粒鷻C薄弱,看著竟不像能活的。
柏青霄暗道,這、這應該……不是我吧?
我怎么可能生下來是一顆半死卵呢!
但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這顆要死不活的卵,好像還真的是他……
或許真的是逃跑那時,念念被傷到了腹部的緣故。
柏青霄感知到這份記憶的主人情緒很是壓抑。
她開始嘗試救活這顆卵,用血、用精氣、用靈力,甚至挖出自己的心血嘗試救治。
但這僅僅只能維持這顆卵不死而已,里面的生命也無法救活。
念念開始急了,每天都在想著怎么才能救活這顆魚卵,每天都抱著它喃喃自語。
直到某天,她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渡劫明明失敗了,那么龐大可怖的雷劫,可玉霖的功德金光是不是救了他?”
“功德金光真能起死回生?!”
“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功德金光?”
她像發現了一條全新的未知的路,開始考慮怎么獲得功德金光。最后她想出了一個辦法,“我可以救盡可能多的人,積攢功德。在渡劫的時候把功德金光讓給孩子!
柏青霄心下動容。
雖然不曾見過她,但他感覺,能有這樣想法這份心意的母親已經足夠令他感動,不管最后是否真的成功。
他曾懷疑過自己是否是被父母遺棄的孩子,所以才會向來探索真相?涩F在他不覺得這樣的父母會真的遺棄他。
念念開始早出晚歸出去找‘功德’。
這一行為持續了很久,海上日升日落,海底時間沒有個準確,眼前快速閃過一幅幅畫面。哪怕記憶加速過去,柏青霄也能感知到時間過了很久。
至少應該有好幾百年了。
意外之喜的是,念念發現自己的靈力愈發強大起來。
有一天,他甚至在念念的記憶里看到了他師父。
年輕的青衣女子和邪修斗法,重傷墜入海中,被念念抱著游上了海島。
玉煙咳出一口水來,睜眼看到銀藍魚尾的女子坐在白沙邊,手里正拿著她尋人用的畫像。
念念放下手里的畫像,皺眉道,“這畫的是柏玉霖?你在找他?”
玉煙眼睛微亮,爬起身抓住念念手腕,唯恐她不說清楚就離開,“你認得這人?他失蹤很久了。”
念念歪了下頭,“你為什么找他?他飛升了!
“當真……飛升了?”玉煙一怔,她鍥而不舍,“你可知道他為何在此處飛升?他怎能不回家!”
家?念念迷茫了一瞬。
柏青霄清晰感覺到對方的疑惑,他心底有不好的預感。
只聽念念說,“我看過人間的話本,你是‘秦香蓮’嗎?”她皺起眉,點點頭,“別想他了,他是個騙子!”
玉煙:“……那家伙騙你什么了?我是他師妹!”
數年后,念念不知功德金光是否攢夠,但她發現伴隨著靈力越來越強大,自己身形卻開始逐漸透明。
哪怕想去救人,可是這些修士都看不到她了。
她特意去尋了在附近海島定居的玉煙。讓她恐慌的是,她發現玉煙也開始看不到她了!
“怎么辦,怎么辦!”念念抱著魚卵急躁不安,“為什么會這樣?”
眼看著一直以靈氣和精血吊命的魚卵沒了唯一解救的辦法,她開始到處尋找新的辦法。
那天海面不平,天際云層翻滾,霞光萬千,靈氣充裕。
修真界一片嘩然,都在討論這份天道靈力回饋,是否意味著再次有人飛升?筛骷掖蛱剑箾]有一人知道情況。
念念無功而返,回到龍墓深處,抱著魚卵不語。
身后傳來一聲熟悉的喊聲,“念念——”
念念只以為是幻覺,可等她轉過頭,卻清晰看到日思夜想的白衣男子站在身后,懷里揣著個蛋笑著看她,朝她張開了雙臂,“我回來了。”
念念飛撲過去。
久別重逢的兩人緊緊抱在一起,懷里的魚卵和鳥蛋擠在了一塊。
柏青霄忍不住盯著那鳥蛋看,怎么看怎么覺得幾分熟悉。
這蛋怎么和他之前養的那個好像?
——就是被他放鍋里煮的那只裴庚。
雖然鳥蛋千千萬,可是這個形狀,這個花紋……
柏青霄難免想起某人隔著蛋殼往他身上各種蹭的模樣。
這么一看,真的好像,花紋都像極了。
“你沒事就好!
“我被引渡到上界后,放不下你,尋了法子自請回來做本界守護神!卑赜窳負嶂橆a,眸光溫柔,“你沒事就好。”他重復著。
“這是什么?”念念蹙眉指著他懷里那顆蛋,“你回來找我,還帶了和哪位仙子的愛情結晶?”
“……少看點話本!卑赜窳責o奈地舉了舉手里的鳳凰蛋,“我在上界交了位鳳族朋友,他幫了我不少?上蚱迌沙鲆馔鉀]了,我去給他收拾遺物,覺得這孩子甚是可憐。要是我不帶回來,他可能就成別人大補的吃食了!
念念看看那生機勃勃的鳳凰蛋,低頭看看自己懷里養了數百年也不見起色的魚卵,“可我們的孩子……”
柏玉霖嘆了口氣,“鳳凰是出了名的不死鳥,生命之力旺盛,把他們放在一塊,或許日子久了會有好轉!
魚卵和鳳凰蛋被一道擺在搖籃里。
念念看了一會,只見這鳳凰蛋左搖右擺,十分活躍,蹦來蹦去。她怕自己的人魚卵外膜和鳥殼比起來太脆弱,不堪一擊。
于是另外尋了個小搖籃,擺好軟紗,把鳳凰蛋抱了進去。分開養著。
可這鳳凰蛋單獨一只待著又不樂意了,到處亂蹦,還十分喜歡跑去擠人魚卵,似乎把人魚卵當成自己同類了。
魚卵和鳥蛋都看不出里面裝的什么,更別說性別了。
可念念似乎很肯定道,“這是母的吧?這一定是母的了。”她說,“這么小就看上我家崽子了,真有眼光。長大了做我兒媳吧?”
柏青霄:……
不,我覺得他很有可能是只雄的,還挺兇。
柏玉霖出去又回來,嘆了口氣,“不行!
念念輕搖著兩個搖籃,“怎么了?”
“我現在不方便養他,便想著把他托付給別人!卑赜窳乇鹉穷w活躍過頭的鳳凰蛋,揉了揉它的蛋尖尖,“但我沒想到,長蕪那樣的神樹可以存在,天道卻不允許此界有鳳凰存在!
“這個世界不接受神鳥鳳凰!
“一旦把它放出去,它會被天雷瞬間打的魂飛魄散!
念念道,“可是我們不是正在養著嗎?你說什么放出去?”
“念念,我們現在超脫了此界之外,早就不受靈氣影響,也不在因果內。這并非它能正常生長的環境,沒有靈氣吸收,鳳凰蛋不會破殼,也無法長大!卑赜窳匾娝贫嵌挥砂櫭,“你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嗎?你沒感覺到區別嗎?”
念念不懂,“靈力強了不少,可是別人看不到我了!
柏玉霖無奈道,“你本有功德金光可以飛升時用。但這里龍氣過盛,你無意間吸收太多,導致你被縛在此處,成了深海守護靈。你沒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妖修了嗎?”
念念真沒發現,她有些困惑,“?原來我不是妖修了嗎?我就說怎么感覺已經突破了渡劫的坎,可是一直沒有天雷,還以為是自己錯覺了。那這孩子怎么辦?”
柏玉霖把鳳凰蛋放下,“我想想……”他沉吟著,落到念念身上,靈光一閃,“念念,修真界中既留有龍族混血,是否也留有鳳族混血?”
念念看著他的目光有些怪異,“玉霖,你不會想學鮫人族長老們那樣做吧?我不會同意的。”
“不!我自然不會這么做!卑赜窳匾缓险菩,“鳳族不是本就有浴火重生一說嗎?只是血脈也許不算強大,還需等待些時日。只要尋到個合適的契機,讓這孩子的神魂轉生到鳳族人的胎兒身上。待他出生平安長大,他神魂天定,總有機會恢復鳳凰真身。”
“那么,你去哪找鳳族人呢?”
“我現在可是天道化身,為何找不著?”柏玉霖說著,已經飛身離開去準備。
不久后,占星樓弟子宗措與鳳族人交好,意外得知鳳族秘密。
他修為不得寸進,已近瘋魔,貪心不足,更以占卜窺探天機,算得鳳族人將有鳳凰出世,因果正在沈君越兄弟身上。
因而聯合蒼穹劍派長老方永生虎視眈眈,籌謀滅族一念。
柏青霄盯著鳳凰蛋天天擠過來和人魚卵貼貼,越看越覺得和自己那逆徒一模一樣。
柏玉霖回來了,帶了個不好的消息,“鳳族被滅族了!
“怎么回事?”
柏玉霖皺眉,“有賊人窺探天機,提前去埋伏了,F在鳳族剩下一對兄弟。我看那兄長天賦絕佳,還是個火系劍修,給他拉了條旺盛的桃花運。”
“如何?”
“他和他大師兄結契了!卑赜窳赜謿庥趾眯,“還是上古婚契,過了天道的面,我便算是見證人,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只能給他那無甚資質的凡人弟弟拉一拉桃花運,看看有沒有法子。只是鳳凰托生的時間得往后挪!
柏青霄刷的扭頭盯著柏玉霖,眨了眨眼。
這……怎么聽著有點耳熟?
“倒好!蹦钅顡u著搖籃,“讓他多陪陪我們孩子一段時間。”
柏玉霖坐到她旁邊,“你是不是生氣了?”
“嗯?”
“氣我不看重孩子,只天天想辦法給小鳳凰找人家!
念念搖頭,“這孩子可憐,沒了父母。我看著他,想到以后若我們有什么事,若有人能待我孩兒這么好,我感激不盡!
“你就是心善!卑赜窳乇е粫,長長嘆了口氣,“我就不一樣了,我是有私心的。”
念念抬頭看他。
柏玉霖道,“鳳凰精血醇厚,生命力也強。我想要它一點蛋液來養活我那半死不活的兒子,但是可能對它成長不是很好。所以我在極力彌補。”
念念眼睛亮起來,“鳳凰蛋的蛋液可以讓人魚卵孵化?”
“按理是可以的。也算陰差陽錯,我把它帶回來是一時善念,可沒想到孩子也需要它!卑赜窳氐,“再等等,等那邊安排好了,就可以想辦法不傷小鳳凰性命的情況下取蛋液來救小魚。”
“那你必須得給他安排個好人家!
“會的,我會給他集大成者最好的命格,給他出門遇秘籍抬腳見靈寶的運氣,給他栽一山的桃花緣!
柏青霄:……
萬萬沒想到,原來裴庚那提升境界的速度和一身的桃花運全都來自我爹!
“那咱們孩子呢?”
柏玉霖思考了一下,“和小鳳凰大起大落不一樣,我能看到他未來的命格,出身名門,親友和睦,一生順遂,喜樂無憂,倒是另一種方式的圓滿。”
“也行。”念念笑道,“集大成者成才前,必須千般打磨,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我也不舍得。就這樣吧,只要他能好好活著就是最好的了!
不久,鳳凰蛋在柏玉霖手下被取出了透明的蛋液,人魚卵泡在蛋液里,外膜的鐵灰色漸漸褪去,半透明的卵泡雪白,隱約可見里面的小人魚。
念念滿含期待地看著它煥發生機,想到數百年的壓抑、等待,如今盡皆化作欣喜,眼淚滾落成珠滴滴答答落下。
柏青霄沉默看著人魚卵里隱約可見的湛藍魚尾,已經能確認那就是自己。
“我們不能撫養他!卑赜窳負е钅钫f,“他需要后天修煉,才能不斷往上走。在我們這里,他無法修煉。我有個師妹,正在附近海島上開門立宗,廣收弟子,或許可以給她撫養!
念念不舍地抱著人魚卵,用側臉貼著它,眷戀道,“再等等,等他破殼,再讓我看看他!
小人魚很快從卵里破出,東倒西歪在海水里游動。追著咕嚕嚕到處亂滾的鳳凰蛋游。
念念養了他一段時間,等他可以變成人腿后,就把孩子送走了。她一直送到海島上,留下一段高階法寶的鮫紗,還有一枚刻著‘柏’字的玉佩。
她坐在附近的礁石上看,沒有人能看到她。
柏青霄跟著她的視角看,先是他調皮的二師姐青歡過來撿石頭發現了他,然后跑回去招呼了一群人出來瞧。
玉煙也走了出來,抱起孩子,蹙眉翻看著孩子手里的玉佩。
柏青霄想,原來師父當年就是這樣收我做弟子的嗎?
他有些動容。
玉煙神情不是很好,“他不知道我這里只收女弟子的嗎?”
青歡躍躍欲試,“那怎么辦?長得這么可愛,閹了不太好吧?”
柏青霄:……
“慎言!”玉煙敲了她腦殼一下,把孩子舉起來,給周圍的弟子看,“以后,這就是你們的小師弟了。”
她的聲音遠遠穿過神農谷,穿過起伏的海浪,穿過深海的白沙地,一直落到柏青霄心頭上。
柏青霄一夢初醒,恍若過了千百年的時光。
他這才發現自己枕在一人膝上,柏青霄坐起身,看到了念念。
我……柏青霄張了張嘴,有些拘謹,喉嚨發緊,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明知道這是自己的母親,為了讓自己出生做了多少事操了多少心。
可是隔著這么多年的陌生時光,乍然間他也無法改變。
“你在卵里太久沒出來了,到底受了影響!蹦钅畲瓜卵,示意他看旁邊的半塊人魚卵殘骸,如石頭般的半球形,“又在附近受了重傷,分魂會尋著熟悉的氣息過來,再正常不過。以后自己小心些。”
柏青霄聽著這關心的話語,想到剛剛記憶里的艱難,再忍不住撲過去抱住她,“娘!”
念念一愣,笑了,眼里若有淚光閃動,“誒——都這么大了。”
柏青霄拉著念念說了很多話,從自己小時候在神農谷長大,一直說到自己收了徒弟,后來到秘境探險,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念念委婉道,“裴庚,他,嗯,你知道他是那只鳳凰蛋嗎?”
柏青霄木著臉,“哦,集大成者?現在還不是成了我徒弟?”
念念想了想,道,“他和你爹在說話,也不知說了什么,你要去看看他嗎?”
他們兩個能說什么?柏青霄來了好奇心,拉著念念起身,“走!咱們去看看?”
兩人到的時候,裴庚霜打的茄子一樣跪在柏玉霖面前。
柏玉霖不知哪搬了張椅子坐他面前,正面無表情喝著茶。
這是怎么了?柏青霄看看這個看看那個,他雖然不清楚自己親爹脾氣,總還是知道自己家那徒弟的脾氣,那可一點都不小,平日沒欺負人就算好的了,這回怎么像個小可憐?
柏青霄走過去,只聽裴庚厚顏無恥念著,“岳父~爹~老泰山,您都給我安排這么多了,什么桃花運我也不需要,干脆把師尊予我就好!
柏玉霖氣得腦門上冒著煙,“我現在架口鍋把你燉了信不信?”
這家伙又在亂說什么!
柏青霄連忙過去拉起裴庚,“你這臭小子在瞎說什么呢?”
裴庚朝他笑的乖巧,說的話卻討打,“師尊,我把我們的事給爹說了!
柏玉霖道,“別喊我爹!
“岳父!”
柏玉霖臭著臉,冷笑一聲。
柏青霄把人擋自己身后,不是怕別的,就怕他再亂說。
站柏玉霖面前,柏青霄躊躇一二,低低喊了聲,“爹?”
“嗯。”柏玉霖面色好了些,“裴庚求我幫忙,他說他不要回上界那么快,也不要離開你!
“你怎么想的?”
柏青霄看看他,又扭頭看看在揉膝蓋的裴庚,這家伙見他回頭,安撫性地笑了下,“師尊!
他視線直白,似乎在無聲告訴柏青霄,昔日他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
柏青霄沒想到裴庚效率這么高,不由揉了揉鼻根,“裴庚說的,就是我想的。我尊重他的決定。”
“謝謝您一直這么照顧我們,”柏青霄道,“我們以后也一直都會好好的!
裴庚從后面伸過來一只手牽住他,帶著劍繭的手指擠進去,和他十指相扣。柏青霄垂下眼,不動聲色回扣住他,心房被心臟震得直顫。
“放松,我也不是要質問你們,更不是棒打鴛鴦!卑赜窳赜^察著兩人神色,緊繃不住臉上佯裝出來的嚴肅,朗聲笑了開來。
柏青霄心下微松。
他面向二人,退后一步,倏地跪下。
“你這是做什么?”柏玉霖微怔,過來試圖扶他起身。
“爹,娘。這還是孩兒第一次回家,”柏青霄仰頭看著柏玉霖,緩慢推開他,“這么多年也不能承歡膝下,反倒讓你們為我操心許多,心中有愧。請爹娘受青霄一拜。”
裴庚跟著直挺挺跪在他身旁。
柏玉霖嘆了口氣,直起身來。念念過來挽著他臂彎,兩人并肩而立。
柏青霄伏下身一拜,裴庚跟著他無聲叩首。
柏青霄沒有立刻起身,額頭磕在冰冷的地上,他卻無端覺得熱氣上頭,熏得眼角發紅。想他何德何能,出生有父母操心,成長有師門護航,日后有道侶相伴。
柏青霄直起身,深吸了口氣平復心情。
柏玉霖過來扶他起身。
念念扶裴庚起來,“兩個傻孩子!
柏青霄笑了下,“嗯。”
裴庚側眼偷看柏青霄,倒是頭一回見他師尊笑的這么淺淡卻這么真摯。
兩個人在柏玉霖和念念處留了幾日。
離開的時候,柏玉霖道,“下次想見我們的時候,抬頭對天喊一聲就是。我們會想辦法接你過來!
柏青霄有些擔心,“我下次還能看見爹娘嗎?”
柏玉霖笑道,“可以啊,只要用仙氣注入眼睛!彼沉搜郯厍嘞雠赃叺呐岣,“嗯,找不到仙氣也不打緊,用你徒弟的血也行!
裴庚打了個冷顫,刷的扭頭看他。
柏玉霖打趣完,把兩人送到門口,“我們不送了,就從這個傳送陣出去,能直接回到神農谷。此前,我已經給你兩位朋友留了信,讓他們去神農谷等!
“謝謝爹。”柏青霄笑道,他拉起裴庚,“那我們走了?”
“去吧!
柏青霄拉著裴庚轉身,緩緩往傳送陣走,白光自下而上圈圈環繞升起,兩人背影慢慢虛化。
裴庚捏緊了柏青霄的手。
柏青霄側了下頭,“怎么了?”
裴庚道,“師尊,我們也會像你爹娘那樣的吧?”
“什么?”柏青霄沒聽清。
裴庚搖搖頭,“不是像,就是這樣。”他抬起柏青霄手,在手背上親了口,“我們回去就成親吧!
柏青霄學著他的模樣,也在他手背親了口,笑道,“說了多少遍,那不是成親,叫結契。”
“好好好,師尊說的都對。”
兩人并肩依偎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傳送陣里。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了!下一本應該是末世
第118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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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懷隨玄華去見青歡。
柏青霄囑咐裴庚先回去休息, 自己帶著材料去尋師父,請師父煉制九轉回源丹。
天朗氣清,隱約可聽聞遠方海水撞在岸邊的聲響。
玉煙跪坐在草地上閉眼小憩, 感受天地靈氣變化。
周遭成型的風團圍繞著她溫柔地打轉,卷起花瓣,拂過草尖, 萬物盡在腦海中細細描繪出來。
白靴踏上這片草地, 衣角輕動。
玉煙睜開眼,看見自己的小弟子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抬起手試圖去觸碰風,“成型了, 師尊厲害!
于是風像水般流過指縫, 留下一絲涼意。
“師尊,我從深海秘境回來了!卑厍嘞龉蜃谒媲埃褨|西一一放到地上, 笑道,“快把二師姐的事解決了吧,整天吊在我心頭怪不好受!
玉煙拂袖把面前的材料收了起來, “生死有命, 不必過于介懷!
柏青霄沒有離開,他在那坐了會,盯著自己師父如今這番小孩模樣,再想起幻境那個冷艷女子,一時有些感慨,“我越長越大, 師尊卻是越來越小了!
玉煙看了他一眼, “見著你父母了?”
柏青霄笑著點頭, 看起來十分開懷,澄澈的眼里滿是笑意,“見著了。原來他們一直都在啊!
他感嘆著,抬頭看天,天空澄澈蔚藍,又是一個艷陽天。
風拂過小山坡。
柏青霄回神,“師尊,我有一事想要和你說。”
“說來聽聽。”
“我想和裴庚結契!
玉煙點點頭,半晌,她才回過味來,面上露出幾分掩藏不住的驚詫,瞬間把原本的平靜打破,她擰起眉頭,“誰?哪個裴庚?你那玩翻花繩的大弟子?”
柏青霄哭笑不得,“什么叫玩翻花繩的大弟子?”
玉煙頓了頓,“他就讓你一個人來?”
雖說柏青霄是對方師長沒錯,可這事關二人姻緣,裴庚難道打算等到結契大典才出面嗎?
柏青霄剛想解釋是自己讓弟子先回去歇息的。
隔壁樹上一聲短促的鳥叫,驚起一樹的鳥。
其中一只不過拳頭大的紅色肥啾歡快地從鳥群中脫離,逆風落下來,正好站到柏青霄肩膀上,往地上一躍,化作人形跪坐在地上。
話沒說,先俯身一拜,“弟子見過師祖!”
“你一直跟著?”柏青霄還真沒察覺到,但想到裴庚修為如今在自己之上,他未曾察覺也正常了。
裴庚直起上身,轉頭看向柏青霄,眸光柔了幾分,“猜到了,我怎能讓師尊一人來。”
柏青霄見二人并排齊齊跪坐在師父面前的模樣,不知想到什么,眉眼彎彎,轉過頭去不說話了。
見過師長,回去路上二人徐徐步行,也不說話,只是在小路上走著,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
柏青霄問,“回去要做的事情多著呢,你有親友要邀請過來的嗎?如果人多,也許不能在神農谷這邊舉行大典了。谷里神隱許久,到底不能邀請太多人過來。”
“這得問師尊!迸岣浣,在掌心揉了揉,找回幾分年少的感覺,“弟子來修真界不過寥寥數年,朋友雖有,卻并不多,所以覺得在神農谷辦也好,畢竟是師尊長大的地方。倒是師尊廣交人脈,不知道怎么想。”
“為師和你想的一樣。”柏青霄抽回自己被揉的皺巴巴的袖角,和他對視一眼,笑道,“怎么以前沒見咱們這么拘束,說個事都要問你問我來來回回的!
裴庚挑眉,把手背在身后,身板挺直,充滿底氣,“以前弟子什么都聽師尊的,可今時不同往日了!
“怎么?你現在不聽了?”
“平日里自然是聽的。”裴庚身子前傾,在他耳邊小聲道,“可現在也有夜里不聽的權利了!
柏青霄抬起食指敲了他腦門一下,脆響,“盡會鬧騰!
“嘶~弄疼了,好疼好疼,是不是青了腫了?”裴庚捂著腦門一臉難受。
是他太脆弱還是自己下手太重?柏青霄懷疑起自己的力道來,試圖拿開他捂傷的手掌,“怎么樣?給為師看看!
裴庚卻反手抓住他手腕,面上也不再裝疼,露出真面目來,“看看可治不好,柏神醫,這得要吹吹、要親親才行!
柏青霄直接用另一只手再賞了他一記,“那你疼著吧!闭f罷快步離去。
“別別別——”裴庚小跑追上去,從身后摟住柏青霄,“師尊我就開個玩笑!
柏青霄停住腳步。
裴庚用側臉眷戀地蹭蹭他肩膀。
柏青霄轉身,微涼的指尖順著弟子光滑的下頜往上摩挲著,落到黑曜石般晶亮的眼瞳邊,撫著眼角脆弱的皮膚,屬于他人的體溫在指腹繾綣。
柏青霄呼吸漸濃,那蝶翼般的睫毛輕顫,遮住了淺色眼眸。
裴庚側頭親上去,鼻尖交錯,咫尺間似融為一體。
日光下青紅兩抹人影漸漸重疊,鋪在草地上的影子被拉得極長。
時間過得極快。
柏青霄請大師姐算好日子,就拉著自己徒弟在書房里寫起請帖來。
大紅帶金紋的請帖樣式華美,稱呼各不相同。
“雖說請的人不多,總歸還是要正式些。”柏青霄寫完一個,放在旁邊晾干,回頭想看裴庚寫好了多少。
扭頭卻發現,這家伙叼著筆桿,撐著臉,盯著他發呆,筆尖的墨水落到請帖上,暈染開一塊黑點。旁邊只寫了兩張。
“裴庚!”
裴庚被這一喊嚇得回魂,嘴里的筆啪嗒掉到帖子上,“怎么了?”
柏青霄捂著額頭嘆氣,“讓你寫的請帖呢?”
“快了,一會就寫完!迸岣。
“你在看什么呢?為師臉上有東西嗎?”
裴庚搖搖頭。
“那你到底在看什么?”
裴庚頓了頓,摸了摸自己跳動不已的左心房,低聲道,“師尊好看,以前就覺得好看,現在再看更覺得好看!
“謝謝,你也好看。”柏青霄額角青筋直跳。
裴庚搖搖頭,“不,師尊說的好看和我說的不一樣!
柏青霄的忍耐即將告罄,腦海里閃過雞的一百八十種吃法。一邊寫著落款日期,一邊隨口問,“怎么個不一樣法?”
旁側陰影覆上來,撲在他身上。撞得桌椅翻倒,墨水灑了一地。
“裴庚!”柏青霄跌坐在地,手向后撐在地上,蹙眉不滿,“請帖都臟了!”
“待會弟子全補回來就是了。”裴庚緩緩靠近,雙臂撐在柏青霄身側,用唇瓣描摹著飽滿的額頭、天生含笑的眼眸、高挑的鼻翼,似有若無印在殷紅唇角上。
語氣里按捺不住的興奮,漆黑的眼眸閃過紅色,眼形變圓,呈現出鳥類的特性,“一想到師尊以后是我一個人的了。弟子心里就漲滿了,特別高興,特別激動,特別……”
砰的一聲門鎖落下。
發生什么了?裴庚茫然地坐在只剩下他一個人的房內。
柏青霄站在門外,隔著門看著房內,“你自己在里面‘特別激動’地把請帖一個不落全寫完再出來吧!”
我就不信治不住這只鬧騰的鳥了。柏青霄撩起前襟走下樓梯,尋思著去看看主峰上的禮壇布置的如何。
正是春暖花開時,草長鶯飛,艷陽高照。
喜服被送到托盤送來,鋪開錦緞滑順,刺繡樣式精美。是柏青霄常著的寬袍大袖樣式,又比裴庚的常服顏色鮮亮幾度。
裴庚換好衣服,在銅鏡里看自己,鏡中男子身姿筆挺,面容俊朗,點漆雙目如炬。
想起當初無常鏡前的自己。比對現今,越看越覺得陌生幾分,面容身量已不似當年。
初在鏡中看到師尊的驚詫,如今想來只剩好笑。
那雞肋法寶據傳不準,可裴庚卻覺得它準得很。不然為何他能有今日呢?
裴庚推開院門,想去看看柏青霄換上喜服后是何模樣,定比他想象中要俊上幾分。
推開房門,內里無人。
“師尊?”裴庚走進去,放著衣服的托盤里已然空了。
裴庚尋出門去,見著回來的明池。
數年不見,青年不似當初雌雄莫辯,面容清秀,他手上拿著用剩的紅綢,見到裴庚,愣了一下,眼神條件反射躲閃了一下,又很快定了下來,喊道,“師兄,在找師父嗎?我剛看見他與師祖往主島去了!
去主島了?這么快?裴庚頷首,“謝過。”說罷飛身離開。
大典在主島宮殿后的山峰舉行。
宮殿前排列整齊的藥田里,連稻草傀儡都換上了喜慶的紅衣短裝。藥田中央一條路直通宮殿,路兩旁催生出的繁花錦簇,綠草茵茵。
裴庚歪著身子,右手拂過路邊的花朵,朵朵靈花釋放著靈氣,花瓣如水晶般在陽光下反光,裝點著大道,讓他光看著心情都好上幾分。
白玉階層層直上高聳的宮殿,兩旁欄桿紅綢纏繞,早上迎客來時放的鞭炮碎屑鋪在地上。
裴庚足尖一點,躍上最高層,走入殿門,步伐越來越快,穿過大廳,來到后院。
賓客如云皆是滿臉笑意,喜糖瓜果糕點擺在左右兩側,唯有中間一條紅毯直上高壇。偶有幾位年少的同門還帶著稚氣,歡笑著打鬧。
壇上二人背對著裴庚,正對著藍天談論著什么,應是在看好時辰。
其中一人一身青衣,身姿高挑,冰姿玉貌。裴庚看去幾分陌生,但觀氣度,該是他那娃娃般的師祖,今日竟不知用何方法恢復了真身。
另一人一身紅袍……
裴庚微愣,眼里一點一點亮起了光,唇邊不覺帶了幾分笑意,迫不及待往高壇走去。
賓客發現他,自覺讓開了路,皆拱手賀喜,祝詞繁多,出口就來。裴庚完全壓不下翹起的唇角,笑著一一回禮,來到壇邊。
階梯不高,柏青霄背著光看他,眼神溫和,眸光若晴空下水波瀲滟,殷紅薄唇勾起的弧度藏著春花遍野、清風徐來的柔情。
裴庚往上看了了一會兒,提起前襟,一步一步順著白玉階梯走上被裝扮過的高壇,步伐從慢到輕快,最后幾乎是小跑起來,風一般掠過兩邊的紅綢。
柏青霄表情柔和,朝他伸出了手,皮膚白皙,掌紋清晰,指節細瘦,可卻同樣帶著充滿力量的線條。
裴庚繃不住臉,抬起眼來。二人對視,都忍不住面上的笑意,相視一笑,漆黑的眼里倒映著彼此。
沒有任何言語。
裴庚抬手按在柏青霄掌中,掌心緊緊相扣,唯一用力,靴底穩穩落在最后一階上。
柏青霄拉著自己道侶,轉身道,“師尊,開始吧!
明池放好雜物趕過來時,有些晚了,但又似乎剛好。
他站在壇下,在賓客與同門里,揚起臉。他的師父和師兄在高壇上并肩而立,身影再般配不過,令他心中幾分艷羨。
一拜天地,厚云放晴,碧空如洗。
二拜恩師,彩霞漫天,瑰麗奪目。
三則許契。二者以血起誓,在風中書寫契約書,落下署名。
契約鉆進對方額間,從此福禍共享,生死相依。
這時,天邊降下光束,落在兩人之上,意為天道見證,契成。
可下一瞬,光束里落下天道饋贈,竟使方圓數里靈氣大增,大地回春,枯樹生花,綠意自下而上覆蓋住整方高壇,開出無數靈花。
一座皆驚,由此在修真界中稱奇數年不衰。
柏青霄仰臉看著天邊落下的靈氣光束,想著柏玉霖他們是不是在天上看著,旁邊傳來一聲,“師尊!
“嗯?”柏青霄微微側頭,看向盯著云層的裴庚。
裴庚回過頭,朝他一笑,握緊了十指相扣的手,“往后,無論是飛升,是隕落,或是轉世為人……”
柏青霄若有所感,下半句脫口而出,“一路相隨!
裴庚頓住,旋即無聲笑了開來,轉身抱住他。
屬于道侶的體溫隔著衣物傳來,方才看似冷靜的二人,此刻心臟的急跳在對方面前暴露無疑。柏青霄垂下眼,心中亦是激蕩不平,久久無法平靜,他抬手回擁住自己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