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 41 章 就為了找魚皮,要坐一百……
做生意總是伴隨著風險,從17世紀荷蘭郁金香泡沫開始,到1929的黑色星期二,到1998年東南亞金融海嘯,再到2008年次貸危機,翻車破產的有錢人不計其數,跳樓跳出青史留名的億萬富豪也能數出好幾個。
顧宗華會翻車本身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大事。
就是說出去不太體面,畢竟真正的大危機在1929年才開始,死在大危機里,那叫大勢所趨,現在就翻車算什么?敢死隊急先鋒嗎。
劉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禁酒令是一月就下發美國全境了,現在是八月,那八個月的時間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顧宗華笑笑:“我收到消息后,二月趕到美國,在產區找遍了能找的供應商,看到幾家不錯的,他們答應可以交貨。但是上個月禁酒令的管控進一步升級,聯邦政府打擊了好幾批私酒販子,讓本來一美元的朗姆酒,能賣到五十美元,而且聽說還在不斷漲價,所以,他們也去了。”
現在在美國販私酒的收益,確實比老老實實伺候鱷魚要高多了。
原本顧宗華跟他們訂的供貨協議上有違約金的設置,但是人家現在根本就不在乎。
他們已經不在鱷魚養殖行業了,就連聯系人都找不到他們,據聯系人說,這些底層工人和養鱷場主這會兒大概都已經光榮的加入了美國黑·手黨。
只有從來沒有打過官司的人,才會上下嘴皮一碰:“你告他去啊!”
曾經上過法庭的劉嘉知道,打官司這種事,在同一轄區內,跟一個有穩定家庭穩定工作的人打一打,還是可以的。
跨轄區跟有合法身份的組織或人打,就看誰面子大,否則也不會有“南山必勝客”之說。
而現在顧宗華一個在歐洲的中國人,要跟在美國幾個不知道落腳點在哪里的私酒販子打官司,傳票都送不到手里,難如登天。
此時與其費勁找人打官司拿回違約金,還不如把有限的精力投入找新貨源上。
聽顧宗華說著這些,劉嘉忽然想到一句話:個人的努力固然重要,但也要考慮歷史進程。
當時的人,誰也沒想到禁酒令可以變成財富密碼,干啥都不如販私酒來得痛快。
真的是天命。
世間封建迷信的起因,只有一種:自己無法掌握。
所以,古代人會拜老天爺,祈求風調雨順。
所以,現代人會轉發錦鯉,祈求能有意外好處降臨。
21世紀最迷信的三大群體:做生意的、混娛樂圈的……以及不可說的。
不過,中國人也從來不是當真能做到“雷霆雨露皆是天恩”,還有一句俗話:人定勝天。
劉嘉努力幫顧宗華想辦法,除了同胞之誼,還有這個人到底對自己不錯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她想要訓練一下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遇到這種突如其來的意外,有足夠的沉著冷靜,馬上想辦法面對和處理。
劉嘉問道:“沒有考慮埃及的尼羅鱷嗎?它的皮質比美洲鱷更好。”意大利的西西里島往南過個地中海就是埃及的亞歷山大港,就算現跑去買了,也來得及啊。
愛馬仕那個售價兩百多萬人民幣的“喜馬拉雅”包,用的就是尼羅鱷,想來PRADA也不會看不起它。
顧宗華搖搖頭:“考慮過,但是埃及現在正跟英國駐扎埃及的部隊不斷發生局部武裝沖突,形勢很亂,埃及反抗軍和英國駐扎軍的勢力范圍不斷變化,有些地區可能幾天就會易手一次,我認識一位專為愛瑪仕采購尼羅鱷皮的供貨商,他也在發愁,貨運不出來。”
看著劉嘉沉默不語,微皺著眉頭的模樣,他笑著說:“怎么?我要被罰款,你看起來比我還要愁?”
當然是因為兔死狐悲感同身受啦。
不管是把自己代入交不了貨的顧宗華,還是代入急著賣包卻沒有原材料的PRADA,都不開心。
劉嘉想了想,問道:“你不是那種坐以待斃的人,沒有留什么后手嗎?”
顧宗華回答:“有一些吧,不過傷筋動骨是少不了的。別想啦,做生意哪有萬無一失呢。”
他切開一塊牛排:“都是我不好,讓你都沒胃口了,快吃吧,這家牛肉不錯,冷掉就不好吃了。”
劉嘉有一下沒一下的用叉子戳牛排,腦子里將她做奢侈品貿易那幾年聽到的所有鱷魚皮相關知識都過了一遍。
“我知道還有一家更好的采購鱷魚皮的地方。”劉嘉說,“澳大利亞的灣鱷,很不錯。”
現在澳大利亞還一片安寧和諧,在國際上毫無地位,歐洲人對它的印象,還是“英國人流放犯人的地方”。
但是劉嘉知道,澳大利亞出產的 Porosus,也就是灣鱷的鱷魚皮,也是鱷魚皮界的頂流,愛馬仕的Birkin包和頂尖高奢Loro Piana都用的是灣鱷。
顧宗華愣了一下,又搖搖頭:“太遠了。”
確實,太遠了。
從英國開到美國,差不多六天就能到。
上海到馬賽要四十多天。
從法國或是英國到澳大利亞,起碼要幾個月。
顧宗華笑著說:“別想了,交完違約金,我也不至于去香榭麗舍大街要飯的。”
劉嘉心里已經有了一些想法,也不再堅持,開玩笑說:“那要到我門口來要飯嗎?我門口有雨篷,下雨淋不著,我不收你管理費。”
顧宗華輕笑:“如果有需要,我一定會去的。不過,可能短時間去不了了,我上個月已經派人去美國直接接手鱷魚養殖場,從生長情況看,最多延期三個月左右交貨,違約金可以少交一些,能讓我多茍延殘喘一段時間。”
劉嘉好似隨意提起:“那還不是要交違約金,你都要被罰款了,怎么還賣首飾送我?”
“沒什么,剛好聽說你要一款有這種氣質的首飾,就順手買下來了,不貴。”
劉嘉低頭切牛排,心中暗暗好笑。
顧宗華這話說得其實挺藝術,聽起來是在說謊,細究起來也不完全是在說謊。
“順手”和“不貴”,每個人的定義都有所不同。
吃完飯回到家,劉嘉認真想著自己剛才零星冒出的一些想法。
自從使用鱷魚皮做包以來,主流消費者對鱷魚皮的鑒賞方式都很穩定,只要不是什么品味異于常人的人,絕不會說灣鱷皮質差,所以,說服馬里奧普拉達接受灣鱷絕對沒有問題。
現在的問題就是,要怎么在短時間內去澳大利亞,再帶著皮子回來。
劉嘉盯著世界地圖看了許久,她知道現在英國還是歷史上的那個日不落。
《環游地球八十天》能成功完成,除了主角厲害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男主角走的路線有許多是英國殖民地,比較省事。
只不過,現在民航小飛機的性能,遠不足以從歐洲直飛澳大利亞。
在劉嘉的記憶里,一戰時,英國皇家空軍曾嘗試做中轉式長途飛行,成功了。
所以,得用軍機。
軍機……
劉嘉第一時間想到了露易莎夫人,不知她的人脈能不能幫忙聯系到皇家空軍里的人。
露易莎夫人對她的想法給予高度的贊同,而且皇家空軍也真的有計劃要測試遠距離航行,從英國直飛遠東。
然而,時間是——明年年中。
完全來不及。
露易莎夫人也只知道印度那里每五天會有一趟從阿富汗中轉,再飛英國的航線,如果劉嘉需要,她可以幫忙聯系,讓飛機多捎一個人。
她很遺憾:“真是太可惜了,我也很喜歡灣鱷,但是沒有店愿意做,說成本太高。”
劉嘉疑惑道:“你見過灣鱷的皮?”
“是的,我有一位朋友之前曾經在印度待了一段時間,偶爾得到了一張,我在她家看見過,確實非常漂亮,比市面上所有的鱷魚皮包都要完美。”
劉嘉厚著臉皮提出:“我想打通這條航路,不過,您也知道,成本太高,所以我需要拿出足夠好的東西,給我在意大利的投資者們看看,讓他們愿意支持,所以,您可以幫我把那張皮子借出來嗎,很快就還。”
露易莎太太答應了。
掛了露易莎太太的電話,劉嘉又想到了一個與軍用飛機一定有聯系的人,還有歷史上的一段著名野史故事。
不過,現在不是找他的時候,他是一個商人,要打動他,就得拿真金白銀,需要等她確定費用之后再找他。
第四天,劉嘉拿到了鱷魚皮,那塊皮子是坐著飛機來的,飛機的真正運輸對象是來找英國駐意大使談公事的大臣。
原來露易莎太太說的“我有一位朋友”,是之前駐印大使的夫人。
劉嘉不由感嘆“人脈啊”!
她帶著那塊灣鱷皮去找馬里奧·普拉達。
在普拉達的辦公室,劉嘉說明來意。
“……希望可以延長顧先生的交貨時間,他已經找到了更好的鱷魚皮,可以讓普拉達整體的品牌質量提升一個等級。”
馬里奧的第一反應是拒絕:“不,因為他的違約,我不得不延遲交貨,這會讓我的顧客失望,我們剛剛獲得皇家認證……”
總之,就是不愿意。
而且,他相信,世上不會再有比Crocodile鱷魚皮更好的皮子了,劉嘉說有什么更好的皮子,完全是為了拖延時間的胡說八道。
劉嘉沒有再多說什么,她拿出那塊鱷魚皮,平平地鋪在桌上,馬里奧的眼睛頓時亮起來了。
他走過不少地方,自認見過不少品種的鱷魚皮。
皮質粗糙,價格便宜的泰國鱷,可以用來做小件。
光澤度一般的Alligator,可以用來做男士皮包。
最后,他找到了皮質、格紋還有氣孔都符合要求的Crocodile,無論做男包還是女包,都非常合適。
但是劉嘉拿來的這塊鱷魚皮,光憑肉眼看,就遠勝Crocodile。
鱗片分布均勻,方形的紋路大且正,腹部的方形逐漸變成側腹的圓形。
如果不是每一個鱗片上都有細微氣孔,馬里奧會認為這是用什么巧妙的技術人工拼接出來。
劉嘉看出馬里奧眼里的光,在一旁趁熱打鐵:
“如果能拿出這樣的皮子,顧客們就算稍微多等一會兒,也會被驚喜打動。只是按時交貨,毫無驚喜,一個品牌也就只能成為廉價服裝的加工廠。”
馬里奧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一個生意人,絕對不能讓跟自己談價碼的人看出自己的底線和好惡。
他坐直身子:“你說得很有道理,不過,稍微多等一會兒,是要等多久呢?”
“最多三個月,最快三十天,這種鱷魚生性好斗,比密西西比鱷和尼羅鱷都更容易受傷,我們要挑選最好的、完整無傷的鱷魚皮,會稍微多需要一點時間。”
馬里奧為剛才露出的激動感到后悔,過早表露出自己的傾向,會在談判里露了下風,他不想這么快就答應下來。
可這質量的鱷魚皮又實在太誘人。
他靠在椅背上:“Emma小姐,普拉達這個品牌,要的不僅僅是質量好,我們已經對大眾宣告過上新時間,可是現在到了時間卻拿不出任何東西,客戶會對我們失望,繼而就會離開我們……”
聽他痛心疾首的表示客戶會如何如何地不滿,劉嘉露出微笑。
不就是比通告時間延期嗎?
做為資深游戲玩家,她對這一套可太熟了,著名公司暴雪,玩家常年被跳票。
甚至被跳票到會自己替暴雪找理由了:沒有按期做出來,一定是公司對產品質量有要求,說不定是對某個建模不滿意,整個推翻重做了呢。
當然,前期的暴雪也當得起玩家們的腦補,所以,魔獸、暗黑的玩家才會那么堅定有粘性。
劉嘉告訴馬里奧:“延期不可怕,延期的時候經常宣傳一下,到能出貨的時候拿出更大的驚喜,顧客會非常滿意,并且舍不得離開。純手工制作產品,難免會有些小小的意外,做完了,才發現有更好的,不想讓顧客們看見將就的東西,所以全部推翻重來,也不是不能解釋。”
“你覺得,質量稍微好一些的鱷魚皮,就能讓她們滿意了嗎?”馬里奧的問題咄咄逼人。
剛才對話過程中,劉嘉也在想這個問題,她一直盯著那張鱷魚皮:如果是我,紋路更規整的鱷魚皮包,它不還是一個鱷魚皮包嗎?還能有什么驚喜呢?
材質的提升,只是升級,而非突破。
要想讓客人在被放鴿子三個月之后還不跳腳罵街,那就必須有突破。
鱷魚皮……魚皮……能用來做東西的魚皮,除了鱷魚皮和珍珠魚皮之外,還有什么……
忽然,劉嘉腦中靈光閃現,她想起曾經風靡一時的開心網種菜、養魚。
在養魚小游戲里有一個設定叫赫哲族漁夫。
赫哲族人的傳統服裝就是魚皮服!
他們的魚皮服跟鱷魚皮包的質地完全不一樣,更加細膩柔軟,魚皮上還可以縫制浮雕式的花紋,與鱷魚皮是完全不同的氣質。
“中國有一種特殊的魚皮,還有延續幾千年的傳統鞣制工藝,一直以來,它都深受中國皇室貴族的喜歡,我送了一些小件給英國貴族,她們也十分喜歡。這次來,就是想嘗試與意大利皇室搭建起溝通的橋梁……”
劉嘉說了一番話,意思是你得到意大利皇室認證,我在老牌英國皇室那里吃得開,不如我們一起做聯名款。
馬里奧聽說過,在劉嘉手里有不少中國傳統工藝,這是香奈爾愿意與她聯名的理由。
歐洲在羅馬帝國時代,對中國的東西就有所向往,盡管中國在近代落魄了,但是那些來自中國的好東西,風采不減,依舊能讓歐洲的人趨之若鶩。
“如果東西確實好,做聯名也可以。不過,這事跟顧宗華有什么關系?為什么要免除他的違約金。”
劉嘉笑得很曖昧:“現在還沒有關系,將來會有的。”
馬里奧看著她的表情,一男一女,有關系。
行了,懂!
劉嘉從他的表情里看出:嗯,他以為他懂了。
嘖,真沒出息,合作伙伴關系不也是關系嗎?
馬里奧叫來秘書,當場擬定一紙初步意向:
“明天讓他過來再簽正式合同,我再延期三個月,你能交出符合我要求的貨,就可以免除違約金,如果不能,那還要照付。”
同時意向上還寫明,如果延期三個月,可以交出高質量的灣鱷,加中國魚皮,就可以免除違約金。
如果到了規定時限,只能交出美洲鱷的皮,或交不出來,就按現在約定的賠償方式賠付。
“好的,沒有問題。”劉嘉答應得非常爽快。
反正如果失手,違約金是顧宗華付,不是她付,對顧宗華來說,沒有變得更好,也沒有變得更壞,都在他的預期里。
得到馬里奧的確認之后,劉嘉馬上打了一個電話給寶馬公司的弗蘭茲,簡單的寒暄之后,劉嘉直入主題:“你們之前做的軍機還有多少在德國?”
弗蘭茲非常誠懇:“都銷毀了。”
劉嘉輕笑:“我不是說那些木殼子做的雙翼機,我說的是你們仿制J1936做的那一架。你不會想說你們沒有做過吧?”
對面靜默無聲。
劉嘉補充說:“我們這么熟了,也不用打啞謎,我知道你們都做了些什么,沒別的意思,能租給我一架用用嗎?”
弗蘭茲一愣:“你要飛機做什么?”
“放心,不是讓你去轟炸倫敦,就是捎個人去一趟澳大利亞,再帶一些鱷魚皮回來。”
弗蘭茲猶豫不決:“可是,這批飛機是國聯指定要銷毀的,如果被發現。”
劉嘉無聲地揚起嘴唇嘲笑,快拉倒吧,國聯指定要銷毀,你們不也沒銷毀,難道送到中國就代表著銷毀。咱們的虎門只銷煙,不銷機。
等他說完,劉嘉沒有多廢話,直接開價:“五萬法郎,跑這趟。飛機不需要回歐洲,去嗎?”
非常缺錢的弗蘭茲馬上就把國聯拋到腦后,一口答應:“好,這是看在你我的友誼上。”
價值五萬法郎的友情聊天結束后,劉嘉又找到顧宗華,把現階段成果告訴他。
“你可以先去澳大利亞,路程需要150小時,找到鱷魚皮后,再到中國,幫我去趟東北,那邊赫哲族人的聚居地,應該能弄到一些完整的鱘魚皮,鞣制好以后,再帶回來。純路程時間不會超過十天。”
顧宗華對劉嘉的行動力嘆為觀止,同時又好奇:“你怎么知道德國會有飛機到中國?”
劉嘉隨口編了幾句:“不然還能去哪兒,銷毀那么多飛機,德國各大工廠不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總不可能是發給居民,讓他們帶回家燒壁爐吧。”
聯想到她與寶馬公司曾有聯名之誼,也許這些信息是寶馬公司的人告訴她的,顧宗華就沒有多問,馬上答應了。
劉嘉把線路畫給他看,這是一趟遙遠的飛行:
德國——印度——新加坡——澳大利亞——中國
到了中國,找到魚皮后,德國飛機送他去中印邊境,然后他要自己找到英國駐印空軍基地,找到露易莎夫人牽線搭橋的那個上校。
之后,印度——英國——法國——意大利。
最后在羅馬交貨。
“航行所要支付的費用是多少?”顧宗華問道。
“要給德國那邊五萬法郎,其他的我不知道,看你自己了,”劉嘉又笑著說:“回中國找魚皮的錢,我來付。”
顧宗華搖頭:“不行,你幫我這么大一個忙,怎么能讓你付,如果你信得過我,采購的事我全部負責,你不用管了。”
劉嘉沒有再與他推來讓去,既然他想付,那就付唄,至于采購,顧宗華的品味還是值得信賴的,反正,自己對鱘魚皮的品鑒能力,也不會比他更強些。
“可以,看你穿衣打扮都這么講究,肯定不會拿只能用來紅燒的魚皮敷衍我。”
顧宗華很高興,這是他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段飛行,但可以為他省下幾十萬法郎的違約金,同時他的商業信譽上也不會留下違約延時的污點。
劉嘉更高興,坐船往來一趟中國要八十多天,現在最先進的飛機,也比不上空客A380、波音787舒服。
現在有顧宗華替她跑這一趟,終于在20年代享受到在家下單,坐等快遞的快樂。
42. 第 42 章 給你錢,快干活!
劉嘉和顧宗華兩人同時又去了一次普拉達,簽定了三方合同,確認了彼此的權利義務。
顧宗華要把灣鱷的鱷魚皮交給普拉達。
把制好的鱘魚皮一部分交給普拉達,讓他們根據皮質設計新款箱包。
另一部分交給劉嘉,劉嘉將會按照中國傳統工藝,把魚皮融入服裝中。
衣服和箱包會做為聯名套裝,在PRADA店里和劉嘉的店里同時銷售。
劉嘉一邊看著條款,一邊覺得挺好笑。
她曾經跟同事說過super me滿世界跟人聯名,放眼放去,無它不聯之名,不就是抱大腿嗎?
同事認真地分析了一番super me 的品牌戰略。
誰能想到,天道好輪回,如今她自己也在干這事,什么品牌戰略,就是想蹭人家的流量。
聯名對象個個有頭有臉,是在20年代就已經發家致富的巨頭,跟他們聯名有錢賺。
有錢賺不就行了,還講究那么多干什么。將來super me 滿世界找人聯名的時候,說不定會被人說“一看就是Emma 的嫡傳弟子”。
想想還挺有意思。
簽完合同之后,顧宗華就要買火車票,第二天一早就要坐火車趕往慕尼黑,他將從那里搭乘名義上被銷毀的飛機,前往印度。
下午,劉嘉到寶格麗店問鉆石袖扣做好了沒有,結果老寶格麗先生說完全沒有開始做。
這確實不能怪三位寶格麗先生,當初劉嘉也沒想過顧宗華會走得這么著急,還以為能在羅馬多待幾天。
所以她只與寶格麗先生們約定:兩天時間把她打算拿到巴黎賣的樣品做出來。
袖扣是后提的要求,且沒有規定交貨時間。
“告訴我,明天早上九點之前能做出來嗎?”劉嘉問道。
那三人湊在一起嘀咕一會兒,搖搖頭:“我們這里有玫瑰的模具,也有劍的模具,但是如果按照您的要求,需要讓劍斜插在玫瑰上,沒有現成的模具,還要重新畫設計稿,還有鑲嵌鉆石,這些都需要時間。”
“那不要劍,只要玫瑰……”劉嘉想了想,玫瑰很久以前就是愛情的象征,要是哪個異性送給她玫瑰圖案,她都會想歪。
她馬上改口:“不,只要劍,不要玫瑰。”
“嗯,那還是需要時間的,明天早上九點,需要從現在開始,一直連續不斷的工作。”老寶格麗先生面露難色。
劉嘉忽然向玻璃窗外的天空看了一眼:“等我一下。”
她匆匆跑出門,像風一樣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又像一陣龍卷風似的回來,她推開門扇回來,從包里拿出二十張里拉:“一萬塊,買你們三個人一晚的時間,能做完嗎?”
父子三人又商量了一下,把原本一個人的活,拆解成二兒子做大框架,老爺子做里面的圖案,大兒子負責鑲嵌。
如果這活是交給印度人干,想要明天早上九點見到貨,劉嘉就得自己坐在店里守著他們,嚴格執行“人盯人”戰術,否則,多半是交不出來的。
如果這活是交給伊朗人干,也得人盯人,如果他們會認為你的主意不夠好,他就會開動小腦瓜,擅自改動原定計劃,認為可以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當他們修改主意之后,并不會告訴你,而是在交貨的時候給你一個巨大的“驚喜”。至于是驚喜還是驚嚇,全看運氣。
對于意大利人,劉嘉還是比較放心的。
如果他們是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干活的時候,會干得不情不愿,變著法兒的偷奸耍滑,然后就產生了二戰中的各種著名意大利笑話。
但是當他們是自愿的時候,那干活的效率簡直像開掛一般,比如意共領導下的意大利游擊隊加里波第旅。
所以,等劉嘉再一次敲定袖扣的用料、圖案以及各種細節之后,就放心地回旅館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劉嘉再次來到“老古董店”,父子三人確實一夜沒睡的樣子,有點蔫蔫的,他們正在喝咖啡吃面包,見劉嘉來了,十分客氣地遞給她一個小圓面包。
袖扣已經做好了,劉嘉只想看貨,無心吃面包,隨手用餐巾紙包了,塞進包里。
整個袖扣是長橢圓形,袖扣邊緣包著一圈暗金色金屬,枝條纏繞,盛開的薔薇花點綴在枝條之間。
袖扣正中間的圖案用純白與半透明的條紋瑪瑙,雕刻出一位身穿古希臘風格長裙的少女,她右手持劍,左手舉著一整顆鉆石鑲嵌而成的圓盾。
老寶格麗先生還非常神秘地遞了一個放大鏡,讓劉嘉看圓盾。
對鉆石鑒賞沒什么心得的劉嘉十分困惑地接過放大鏡,不知他要自己看什么。
在放大鏡之下,鑲嵌著圓盾的環形托爪上用花體字刻著一圈“Emma’s house”。
薔薇也算是玫瑰的一種,有劍,有Emma’s house 。
必須得說,他們真的很努力按照最初的設計理念完成作品。
難怪日后寶格麗能發家,確實很用心。
“沒能實現你的要求,我們深感抱歉,所以,盡量按您之前的想法,把Emma’s house的元素融入設計之中。”老寶格麗先生非常抱歉地說。
一切都是很好的,只是Emma’s house這個元素,跟她之前想的實現方法完全不一樣,本來是一種外在表現,現在成了隱藏。
等將來這對袖扣變成古董之后,可以讓做鑒定的人多一個鑒定的細節。
劉嘉暗想:大概,這就是這家店現在叫“老古董店”的另一個原因,自信自己做出來的東西,將來都會成為古董。不然普通賣首飾的人,怎么還會學微雕。
不管怎么說,單從袖扣本身的制作水平來看,劉嘉相當滿意。
她按照事先說定的價格和加急費用支付了袖扣的工錢,就馬上趕去顧宗華下榻的酒店。
隔著一個路口,劉嘉遠遠地看見,顧宗華已經站在酒店門口,與門童親切握手告別,上車,關門,引擎聲轟鳴。
劉嘉一路狂奔,快要跑到的時候,黑色的奔馳已經啟動,她當機立斷,從包里取出餐巾紙包住的小圓面包,用手使勁捏結實,用力砸向轎車,不偏不倚,砸中了后視鏡。
車停下了,向后倒,停在她身邊。
顧宗華推開車門,不解看著她:“怎么這么著急?”
“這個,給你。”劉嘉把手中的首飾盒遞給他,“送你的。”
等顧宗華伸手接過,她才發現顧宗華穿的襯衫是簡約形的男式襯衫,袖口是單疊設計,不是法式雙疊襯衫,不適合使用袖扣。
這一點讓劉嘉感到非常不滿:“你沒有法式襯衫嗎?”
顧宗華搖搖頭:“托人帶回巴黎了,一個人長途旅行,簡單一點比較方便。”
劉嘉愣了一下,才想起來,她請寶格麗做的袖扣是那種老式扣法,也就是必須一旁有人幫忙才能扣上的,是以前貴族彰顯自己是有人伺候的上等人的一種方法。
他這次一個人遠行,從西半球到東半球,再從北半球到南半球,哪有人替他戴袖扣。
不能用的東西,隨身帶著就是累贅。
劉嘉伸手想取回首飾盒:“那先還給我吧,等你回巴黎再給你。”
顧宗華迅速將手縮回,睜大眼睛,似乎有些委屈又有些驚訝:“怎么,送出去的東西還能要回去的嗎?”
“你這一走好長時間,帶著這兩個小玩意兒,沒用又礙事,要是丟了,我還會生氣,我幫你先收著,等回來再給你不也一樣?”
顧宗華揚起嘴角:“我不會讓你生氣的,丟人丟臉也不丟它。我該走了,不然就趕不上飛機了。等回巴黎,我再請你吃飯。”
再聊,就真要趕不上火車了,劉嘉沒有再多說什么,揮揮手,目送黑色奔馳的遠去。
·
·
又過了一天,寶格麗先生們把樣品也做好了。
潮流易逝,風格永存。
Emma’s house的風格,就是積極進取,勇為人先的精神。
劉嘉按照這種風格,敲定了幾款要批量做的,對另一些提出了修改意見。
當然,她還是沒有放棄蛇纏蘋果的項鏈,要十條。
得知那位先生的送禮對象就是她,寶格麗先生們沒有再次反對,按她說的做了。
在之后,劉嘉又追加了許多次蛇纏蘋果圖案的各種首飾,讓寶格麗先生們成為蛇形圖案熟練工,多次的嘗試,讓蛇形在恐怖、邪惡與魅惑、嫵媚之間找到了平衡。等到了女性越發自由的1940年,寶格麗大膽地邁出重要一步,做成了第一只蛇形珠寶腕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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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嘉帶著第一批做好的珠寶回到Emma’s house的時候,是早上六點,天剛亮,她見櫥窗還是按正常日程排下來的設計。
劉嘉猛然想起,在意大利太忙,完全沒有注意奧運會的事。
錦兒揉著惺忪睡眼,給她開門提箱。
劉嘉問道:“網球比賽比了嗎?”
錦兒大大的打了一個呵欠:“今天上午才比呢。”
“啊,上午……”劉嘉微微皺眉,現在又沒有實況轉播,不知道比賽結果什么時候才能傳回來。
如果蘇珊拿到冠軍,而自己只能跟普通人同一時間拿到結果,那么櫥窗就會來不及趕在第一時間馬上布置。
到時候想蹭熱度的人肯定多,其中不乏老牌運動品牌,雖然她的店與運動品牌定位不一樣。
但是這個時候的人不算特別富裕,有可能在運動品商店買完一身之后,再到她這里來,心動想買,一拍口袋沒錢了,那豈不是賺少了?
要怎么樣,才能第一時間拿到比賽結果呢?
劉嘉正想著,門鈴響了,是彭舉和鄭不艾過來上班,他倆見到劉嘉,一臉驚喜:“你回來啦!還以為你還要過陣子才能回呢。”
劉嘉看了看時間,早上六點半。
“你們怎么這么早就來了?”
彭舉回答:“今天是網球比賽,你不是說,要緊盯比賽結果,一旦獲勝,就馬上換櫥窗嗎?所以,我們提前來,做一些準備工作。”
劉嘉:“對了,一般這種在國外的比賽,結果多久才能傳回來?”
鄭不艾回答:“大概一個小時吧。”
“這么快?”劉嘉十分驚訝。
鄭不艾點頭:“嗯,現在都是報社派駐在那里的記者會去現場,等結果一出來,就發電報,或者打電話回報社,報社再馬上賣報紙。”
“現在印刷技術這么厲害了嗎?一小時就能把報紙印出來?”劉嘉感覺這絕對是新媒體時代的速度。不管什么地方發生個什么事,幾分鐘在微博狂轟亂炸,一小時左右,各大微信公眾號必然有鋪天蓋地的深度報道。
鄭不艾嘻嘻一笑:“這是周大哥跟我說的,他給好幾家報社采稿,你可別跟其他人說啊。那些報社對于這種一定會發生的事情,都是提前寫好稿子,輸了是一個寫法,贏了是另一個寫法。提前印一些出來,等結果一公布,就馬上選擇正確的那一撂,拿出去賣。”
劉嘉明白了,就跟微博上飛快的發幾十個字一個意思,再拉扯一點以前的事,放幾張以前的照片,也能湊個頭版出來了。
錦兒第一次聽說報社是這么操作,她好奇的問道:“可是,沒有比分啊,而且,也沒有照片呀。”
鄭不艾:“那是后面加印的事,搶頭條的要訣就是能先賣出去多少是多少。要是搶不到最新的消息,連報童都不愿意拿這家的報紙。他們也是要吃飯的。”
劉嘉對這種事見慣不怪,好歹這些報社還能等到真正的比賽結果出來之后再賣報紙。
在她的時代,有些名人還沒死呢,各大媒體,包括一些有頭有臉的大媒體,就呼呼的轉發悼念文章。
鄭不艾告訴劉嘉,周大哥答應他,等那些外派記者發回報道之后,他馬上把結果告訴他,讓他動手布置櫥窗。
“太好了,大家辛苦,等忙完,給你們發獎金。”劉嘉很高興。
趁著還沒有開店,劉嘉抓緊時間清出正中間的位置,把從寶格麗帶回來的首飾放在早就訂做好的玻璃柜臺里。
那些閃亮亮的首飾放在黑絲絨墊布上,被周圍一圈燈光照著,熠熠生輝。
客人們一進門,就被吸引過來:“太漂亮了。”
其他幾款首飾的價格在幾百到幾千法郎之間。
唯獨蛇纏蘋果的定價,是三萬法郎,這是顧宗華得到的價格。
劉嘉沒有著急趕工,所以她的拿貨價要便宜很多,就賺中間的差價。
這個價格,就算在巴黎,也相當貴。
因此看得人多,買得人少。
劉嘉不在乎,放在店里,也不是指望路人進來就買走的,只是為了展示,告訴大家:我這里有好東西,我店里的其他東西,格調也很高。
蛇纏蘋果項鏈搭配的是壞王后決戰裝,能買得起且有場合穿著那一身的人,不會拿不出這筆錢,她不著急。
鄭不艾的腳步聲急促的從二樓跑到一樓,他身后跟著錦兒和彭舉。
鄭不艾手里抱著幾只網球拍,錦兒手里抱著兩條網球裙,彭舉左手抓著一一只簍子,里面裝著各種雜七雜八的物料,右手抓著一塊布。
劉嘉知道,那塊布上寫的是
“慶祝蘇珊·朗格倫獲得奧運會網球女子單打冠軍!”
43. 第 43 章 奧運營銷
店里的客人們驚訝地看著幾個人,包括老板劉嘉親自上陣,半個小時之內,整個櫥窗從湖光山色童話風變成活動四射運動風。
有些客人在更衣間里待的時間稍微久了點,出來之后,驚訝地發現櫥窗完全變了個模樣。
外面的路人有些還不知道蘇珊已經拿了冠軍,他們好奇地走進店里,向劉嘉還有其他人打聽,是不是真的如此。
當報紙出現蘇珊的獲勝照片時,所有的網球裙已經全部在貨架上,等待買家的光顧。
店門口的招牌上就簡單粗暴的貼著某家報紙的頭版,上面只有一張蘇珊穿著網球裙的大照片,還有一行慶祝蘇珊奪冠的字樣。
招牌下寫著:Emma‘s house,蘇珊的網球裙提供商。
如此粗暴的廣告詞和招牌,在帶照片的報紙發行半個小時之后,人們一傳十,十傳百,一時間劉嘉的店里擠滿人。
更衣室爆滿,有些陌生姑娘都不介意擠在一處換衣服。
又過了兩個小時,店門都關不上了,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塞得嚴嚴實實,一動不動。
那兩扇玻璃門被人潮擠得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響,接著,忽然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脆響,門被擠碎了。
幸好劉嘉當初買門的時候選定的是最新技術鋼化玻璃,否則飛濺的玻璃要是把哪位的身上開上一道口子,就都是她的事。
玻璃的炸裂,讓顧客們短暫地安靜了一下,劉嘉趕緊抓緊時間站在柜臺上,對下面金發燦燦的人頭發出通知:
“非常感謝大家的厚愛與支持,為了大家的安全和舒適,本店承諾,大家可以先把裙子買回去,如果發現有任何尺碼問題,可以在一個月內來本店更換。”
姑娘們開心了,她們手里拿著網球裙,到收款臺結賬。
店里原本只有一個收銀員,現在,劉嘉把所有曾經有過收銀工作經歷的店員都調集到一起,同時開了六個收銀臺,鄭不艾和彭舉也在其中。
高級女裝店鋪的對外工作人員,都講究能說會道,就連收銀工作也不例外。鄭不艾嘴甜,微笑服務的同時,還會說些祝您今天愉快、歡迎下次光臨之類的話。
彭舉這個重癥社交恐懼癥患者就太難了,他臉上帶著僵硬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為了減少跟客戶說話的可能,他手腳異常麻利,十幾秒的時間,就連收錢帶打包,一氣呵成。
在平時,他這叫沒有禮貌,進而可能影響店鋪聲譽。
但是現在不一樣,店里人太多,炎熱氣悶,誰都只想趕緊拿著衣服走人。彭舉的行為反倒讓顧客們感到非常愉快。
樓上的裁縫連續不斷的趕工,縫紉機“噠噠噠”的聲音經久不歇。
終于,在黃昏時分,最后一條短裙賣光了。
劉嘉笑容可掬的送走最后一位客人。
所有的店員都快累癱了,她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場面。
等到軋賬的時候一結算,彭舉居然是收錢最多的那一個。
其他人收錢、說話,還有另外四個收銀員習慣性使用優雅的方式慢慢包裝,完成整套流程差不多要一分鐘,彭舉只要十幾秒,當然比別人快。
劉嘉對店員們說:“辛苦大家了,我今天沒有預估到生意會這么好,下面我會調整方式,讓大家不要這么累,這幾天的銷售都不會差,大家再辛苦幾天,等到月底給大家發獎金。”
累得半死的店員們臉上又露出笑容,她們把店里收拾干凈,便各自下班。
劉嘉看著那半扇玻璃門發愁,這么晚了,上哪兒再去找個門來?
鄭不艾和彭舉自告奮勇留下,他們不知從哪兒弄了個床板,抵在缺失的半扇門位置。
“沒有門的這幾天,我們就睡在這里,保證沒事!”
劉嘉點點頭,讓錦兒給他們準備晚飯,自己穿了件外套就出去了。
在銀行家找她之前,她就已經敲定了廠房和裁縫機供應商,就是沒有最后付錢。
本來想回來再慢慢辦手續,現在看容不得她慢慢來了。
出租廠房的人在全家給小女兒過生日的時候被劉嘉上門抓走。
第一位賣裁縫機的經銷商不在家,據說在辦公室加班,劉嘉在他辦公室沒找到他,當機立斷抓了之前看好的經銷商名單里的順位第二名。
她當機立斷簽了廠房租賃合同,買下了二十套縫紉設備。
這個時候想再找法國人做打掃工作,那是不可能的,通過鄭不艾和彭舉的介紹,劉嘉又請了幾個手腳勤快的留學生。
另外讓人高興的是,留學生里有些手腳伶俐的,得知劉嘉是想搞個制衣工廠,紛紛毛遂自薦,劉嘉讓他們按著畫好的紙樣,在布上排版剪裁,這是最簡單的工作,只要細心,手腳快一些就行。
最后她挑了十個留學生專門兼職裁布,裁夠數量就下班,剩下的事交給專職裁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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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六個來上班的裁縫被一輛車帶去了工廠。
工廠里有成套的縫紉設備,還有幾個正在彎腰裁布的人。
劉嘉告訴她們,以后她們就在這里工作。同時又規定了生產流程。
第一個流程是裁布,第二個流程是做主體部分,第三個流程上袖子等等零件,然后是上拉鏈、整理、剪毛頭,最后是打包裝袋。
裁縫一動不動的坐在原處,把未加工的衣服從左邊筐子里抓出來,縫好之后,再投進右邊的筐子,有專人把加工完畢的筐子送到下一個流程。
接下來是全員進行測試,劉嘉站在高處觀察,不斷調整工藝細節,確保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的,沒有一個流程是需要走回頭路。
試了幾回,大家都適應良好,沒有什么問題。
劉嘉把錦兒留下做為監管,自己先去刊登招聘裁縫的廣告,再去買門。
原來的門是自帶的,劉嘉也不知道應該要怎么挑門,于是,她用了最簡單的方式:直奔口碑最好,售價最貴的裝飾店。
“Emma小姐,你原本的那扇門實在太樸素了,應該加一些裝飾,才能更加突顯個性。”接待經理像極了屈臣氏的促銷員,熱情到不行,甚至企圖把大教堂氣質的彩色玻璃推薦給她。
劉嘉聽了幾句,便讓他打住:“讓我看看樣品。”
最后她挑了夾絲玻璃,門腰的中間用磨砂工藝蝕刻出Emma’s house的紋樣,再加上一對暗藏的把手,不會勾到客戶的頭發和衣服。
“您可以考慮加上金屬鑲邊,更豪華。”
“不,如果玻璃碎了,金屬邊會劃傷人。”
“您要不要在門頭加上一對女神浮雕,看起來更有內涵。”
“不,如果玻璃碎了,女神浮雕掉下來會砸到人。”
經理提出幾個建議,都被劉嘉否決了。
經理非常無奈:“哦,Emma小姐,您可以對我的門有充分的信任。”
此時的他還不知道為什么一個高級女裝店的老板對門會被擠破這件事這么有自信,直到他看到了早晨的報紙,那一地的碎玻璃,還有踩著玻璃尸體還在往里擠的人潮……
劉嘉對著夾絲玻璃的介紹看了半天,問道:“你們有沒有做過實驗,多少個人同時擠壓,會導致玻璃破碎。”
然后,劉嘉得到了一塊夾絲玻璃和一把錘子,經理讓她盡管敲,碎了算他的。
早知如此,就應該帶個壯漢來。
劉嘉死命砸玻璃,直到玻璃被敲出蜘蛛網的裂痕,她還不停手,還繼續敲,直到敲下來幾塊,還有一些玻璃搖搖欲墜地懸在那里。
接待經理目瞪口呆,他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心中暗自猜測,是不是劉嘉遇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到這來拿無辜的玻璃撒氣。
劉嘉仔細檢查了玻璃的破口,是鈍角,玻璃碎片沒有飛迸出去的。
她放下錘子:“行,就用它吧。什么時候能交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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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運比賽還在進行,后面蘇珊又一舉拿下了混合雙打冠軍。
比賽照片很快傳過來,出現在各大報紙的頭版上。
有一張照片的角度抓得特別損,也非常巧妙。
照片拍的是最后一球落地之后,四個人的不同神態:
蘇珊和她的搭檔馬克斯神采飛揚,笑得無比燦爛。
對面穿著長裙的對手和她的搭檔神情沮喪。
穿著短裙的蘇珊與馬克斯站在一起的時候,顯得非常搭,就是活力四射的一對年輕人。
而長裙的對手站在搭檔身旁,再加上低垂著頭,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亦步亦趨,跟在丈夫身后無奈的家庭主婦。
現在的社會風氣是什么,是女人能當家,是女人能工作,是女人能出來執掌社會權力。
上一次蘇珊拿到女單冠軍之后,涌進來買衣服的顧客群體是打網球的、趕時髦的、還有喜歡蘇珊的人,以及一部分湊熱鬧的。
這一次劉嘉有了準備,在混雙比賽結果還沒出來的時候,她就找報社談妥投放廣告的事宜,等結果和那張巨損照片出來的時候,Emma’s house的廣告就隨著蘇珊的照片傳播到全國。
蘇珊人在國外,劉嘉無法得到蘇珊的允許,沒有辦法使用她的照片。
就這么錯過風口,那也是絕對不可能的,劉嘉給了報社一些錢,要求他們在報道蘇珊奪冠的同時,也要提到蘇珊的裙子是誰做的。
同時,廣告的位置也很講究,在蘇珊奪冠報道的新聞下面,就印了一句Emma’s house的廣告詞——
Emma與勝利,為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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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衣工廠忙得二十四小時輪班,留學生不必說,能來法國的勤工儉學生,沒有一個會蠢到毫無動手能力。
一時間,找不到工作,包括在一些工廠里工作的留學生都紛紛來到劉嘉的制衣工廠。
其他制衣工廠的熟練裁縫們,更是眼饞劉嘉這里的加班費和獎金,紛紛跳槽。
同行們看著自家的裁縫頭也不回的跑了,留下空蕩蕩的工作間,恨得牙癢癢。
有人開始琢磨,怎么樣才能把Emma這個害人精從巴黎趕出去。
44. 第 44 章 我們只是來調查非法加班……
劉嘉剛入職的時候曾代表本部去廠里監督過一段時間,后來自己成一方區域管理者,也曾去廠里催過貨。
廠子里的基層管理者會怎么忽悠公司本部。
工人會怎么忽悠基層管理者。
她的心里都明鏡似的。
因此,在這個管理不那么嚴格的時代,她就執行了簽到打卡制。
最近新來了一些裁縫,劉嘉就安排她們實行三班倒。
人歇,縫紉機不歇。
每天所有崗位都必須簽到,上班簽一次,下班簽一次,以便計算加班費。
錦兒每天檢查一次,劉嘉每五天檢查一次。
上班的時候,劉嘉很煩EXCEL,每天都要做銷售表,團隊成績差太多在月底大會上就等著接受暴風雨的洗禮。
現在她很懷念EXCEL,如果有它,就能一眼看出來誰的上班時間有異常。
不開心歸不開心,五十多個人的考勤,努力一下還是可以看完的。
劉嘉看著厚厚一本手寫的簽到表,嘆了口氣:等再有錢一些,錦兒在管理上也有經驗了,一定要再多招幾個主管。管進貨的,管出品的,管銷售的……
她也想坐在辦公室里搖腳看報告,再偶爾裝成普通職員,到基層轉轉,看看有沒有潛在問題。
現在一天天什么破事都要管,太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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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劉嘉就把現在店址旁的另一個店面也買下來了,店名叫Emma’s mode,專賣運動系列。
Emma’s house里的尊貴女客們又得到了祥和的安寧購物空間。
活力四射的青年男女們也不用跟尊貴女客們搶試衣間,那些尊貴女客試一件衣服能試半個小時,左看右看,就是不出來。
不得不說,洛森銅藝廠的人除了會按步就班的工作之外,還挺有鉆研精神,他們按照劉嘉的要求,開發出不同粗細的拉鏈。
運動系列除了網球裙之外,又新出了拉鏈外套、拉鏈風衣,拉鏈滑雪服,Emma’s mode櫥窗里的假人模特,不是打網球就是滑雪,還有騎馬和旅行。
有時候早上,櫥窗旁就會圍好幾個準備去上班的人,她們滿懷羨慕地看著櫥窗里的衣服,幻想自己也可以享受這樣的生活。
很多人平時沒什么時間運動,更沒有時間旅行,她們也會走進Emma’s mode買一兩件衣服。
她們買的不僅僅是某種功能性的衣服,她們買下的是對離開現有生活的美好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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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的網球代表隊率先回國,他們的車再一次經過凱旋門,受到了如英雄般的歡迎。
劉嘉第一時間找到蘇珊,簽下她一年的獨家運動裝和肖像使用權。
拍了幾張宣傳照之后,劉嘉覺得很沒有意思,網球裙勝在動起來的感覺,可是哪怕照片是在蘇珊跑動的時候一瞬間拍的,也還是不夠味兒。
劉嘉決定找人來拍視頻。
1920年的時候,美國人才剛剛打算研制電視,直到4年后才有電視。
這不重要,沒電視,咱們不是有電影嗎?!
電影開場之前插播廣告的事,21世紀的人不陌生,20世紀初的觀眾們也可以提前適應一下。
在現代,拍廣告有專業人才盯著。
可是現在,只有拍電影的專業人才,他們拍個廣告跟拍記錄片似的,折騰下來要十分鐘。
就算是21世紀的觀眾,坐在電影院里看那么長的廣告,也要了他們的命。
劉嘉決定自己動手,搞一個十五秒的廣告。
劇情很簡單,讓蘇珊來回跑動打兩球,然后一個絕殺。最后她拿起金牌,親吻,面對著觀眾說:“我選擇了Emma,我是冠軍。”
然后畫面定格在:歡迎到店試穿,或來信索取郵購目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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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現代眼光看,這廣告簡直簡陋到讓人不忍直視,最后那句話,更有厚顏無恥之嫌。
劉嘉查到后面電影院排片計劃,然后直接找到這幾家公司,花錢,請他們在發到各地的拷貝上加上這么一段。
簡單粗暴,但是效果很好。
巴黎報紙的發行地區最多輻射到周邊小鎮,電影拷貝就不一樣了。
法國全境沒有問題,好片子甚至能覆蓋到大部分歐洲地區。
工廠的規模進一步擴大,現在劉嘉擁有一百臺縫紉機,巴黎的裁縫都不夠用了。
有的技術學校甚至緊急擴招短期縫紉培訓班,號稱培訓合格,直送Emma的制衣工廠。
一切看起來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忽然有一天,有兩個男人來找劉嘉,他們聲稱自己是勞工部門,接到舉報,說劉嘉這里非法超時工作,強迫工人加班。
劉嘉不慌不忙,拿出自工廠成立以來所有的考勤記錄、加班費發放記錄,還有簽在合同上的加班工資。
考勤記錄,上下班時間無誤。
用工時乘以加班費,最后簽字領取的數字無誤。
本以為就這樣平安無事了,沒想到,那兩人指著名冊,問劉嘉:“在你這里還有三個中國人工作,舉報人說,他們每天工作時間都在十六個小時以上,工作范圍從店鋪到工廠,為什么名冊上沒有他們三個人的名字?”
“三個中國人?”劉嘉愣了一下,“是誰?”
“一個女人,兩個男人,有一個……”那個人比劃了一下身高,“個子小小的,我們懷疑你還違法使用童工。”
劉嘉似乎明白他們在說誰了。
她把錦兒叫來,對兩個男人說:“她是我妹妹,也是這家店的管理者,她不是勞工。”
一個男人問錦兒:“是這樣嗎,你不要怕,雖然你不是法國人,但是工會也會為你說話,絕不讓任何一位勞動者受到壓迫。”
此時錦兒的法語已經非常流利,她忍俊不禁:“我真的是她妹妹,我們天天睡覺都在一個房間呢,誰會跟同事睡一間呀,你們倆睡一間嗎?”
兩個法國男人對視一眼,其中一個輕咳一聲:“那還有另外兩個中國男人呢?也許另一個是男孩。”
此時鄭不艾和彭舉在外面參加一個集會,還沒有回來,劉嘉說:“他們是我的朋友,今天不上班。”
兩個男人的眼神陡然犀利起來,一個人說:“是不是為了逃避檢查,才沒有來?”
另一個說:“都是雇傭關系,其他店員和工人都有考勤記錄,他們倆卻沒有,你還說不是在壓迫他們?中國工人這段時間,因為勞動糾紛引發了不少抗議事件,工會處理了很多起這樣的事情。
你的工廠和店鋪,必須停止運營,等我們排查完,確定沒有違規行為之后,才能繼續營業。”
劉嘉確實沒有給他倆按正常的雇傭工人那樣計算,他們倆的工作時長也確實超出八小時工作制,而且就算給加班費,也遠超過應該的加班時間。
只是工廠和商店,隨便哪一個停一天,就是上千法郎的損失。
劉嘉現在根本找不到鄭不艾和彭舉,只能去店里通知停止營業。
店里的人收入都是低底薪加高提成,一聽說停止營業,她們先跳起來:“什么!不讓我們工作!你們勞工部的人憑什么不讓我們工作!”
二十個姑娘,圍著那兩個男人嘰嘰喳喳個不停。
他們大叫:“閉嘴,這是為了你們的權益。”
然而并沒有什么用,營業員們就是想賺錢,外面還站著不少被莫名其妙趕出去的顧客,那些都是錢啊!看得見賣不了,豈不是要了她們的命。
劉嘉平靜地問那兩人:“要一起去廠里,監督我讓廠里停工嗎?廠里現在有一百個裁縫,還有大概五十多個裁布員,還有幾個傳遞工。”
二十個人都鬧成這樣,跟著去工廠,豈不是要被聲波震死?
兩個男人面露難色,一點都不想好好執行公務。
此時,外面擠進來兩個人,手里都捧著一大把玫瑰花,鄭不艾喜笑顏開的臉,忽然變得困惑,他看著四周:“啷個都站在外面了喃?”
彭舉什么都沒說,他看出那兩個人是公務人員,不知店里出了什么事,他站在劉嘉身邊,定定地看著兩個男人。
劉嘉對他倆說:“他們說,你們倆被我非法強迫加班,屬于違規雇傭關系。”
又特別對鄭不艾說了一句:“他們說你矮,肯定是童工。”
鄭不艾漲紅了臉,用法語對著那兩個人嗚里哇啦地念了一通,大意是:長得矮怎么啦,拿破侖說不定還沒我高呢,他是童工嗎!
剛剛被二十個姑娘轟炸過的兩個男人,又被鄭不艾轟炸,鬧得頭都疼了。
其中一個馬上打斷:“童工這個舉報有誤,但是非法加班,是不是事實?考勤表上為什么沒有你們兩個人的名字?”
鄭不艾眨了眨眼睛,還沒想好怎么回答。
彭舉牽起劉嘉的手,把帶來的一把鮮花放在她的手里,然后轉頭對那兩個男人說:“誰會送自己的老板玫瑰呢?”
鄭不艾頓悟,把自己手里的玫瑰塞進劉嘉的另一只手里:“對啊!!!”
劉嘉無語,旁邊就是錦兒,你就不能給她嗎?
你這……這叫什么事啊?
勞工部的人大為震撼。
法國女人男人包養情婦情夫,也要錯開時間。
兩人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還同時塞花,這種神操作,聞所未聞。
如果在上個世紀,那么下一個場景一定是要拔劍決斗了。
可是從兩人剛才進門的樣子看,他倆的關系也挺不錯。
彭舉對兩人說:“我們倆在競爭,看誰能先討她歡心,不是雇員,自然不會出現在考勤表上。”
鄭不艾說:“難道討好喜歡的人,也有法律規定不能超過八小時嗎?羅密歐還半夜爬陽臺呢!我們為她多做一些事情怎么了?”
勞工部的兩個男人竟無言以對。
45. 第 45 章 蛇是寶格麗,那么獵豹呢……
做為法國男人,勞工部的兩個男人對他們的邏輯完全沒有辦法反駁,又問了幾句,提醒劉嘉不要做違法犯罪的事,就走了。
剛才出去的客人大多沒走,圍在一旁看熱鬧,現在服裝店又恢復運營,她們又再次進來,進來的人比剛才還要多。
劉嘉和其他人一起回樓上,劉嘉看著兩大把玫瑰,笑道:“你們怎么好好的買這么多玫瑰?”
剛才挺有男子漢氣概的彭舉又紅了臉,一旁的鄭不艾搶著回答:“前幾天我們路過香奈爾的店,她的店里用很多白色山茶花,我們覺得挺好看,今天我們剛好看到有一家花店今天玫瑰特別便宜,彭舉過去買,我想布置櫥窗應該要不少,他一個人錢不夠,我也買了一把。”
“哦,原來是這樣。”
一直不說話的彭舉接過劉嘉手中的兩把玫瑰:“我去布置櫥窗。”
說完像逃跑一樣的沖下樓梯。
鄭不艾跟在后面:“我也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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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由寶格麗定制的首飾非常受歡迎,就連最貴的蛇纏蘋果,也賣出去了一大半。
劉嘉不得不考慮接下來的事情,以現在的交通條件,從法國往來意大利有很高的時間成本,路途中的安全也是一個問題。
離香奈爾芳登廣場店不遠的地方,是梵克雅寶珠寶店,此時還沒有著名的四葉草系列,但已經是高貴頂奢的品牌,不接代工業務。
還有一家在國內被翻譯得非常接地氣的“尚美巴黎”,Chaumet珠寶,也是頂奢,不做代工。
知道的牌子都已經成名成家了,不知道的店又不知道技術怎么樣,劉嘉想去找香奈爾問問她有沒有認識的好用的珠寶工匠,免得踩坑。
在香奈爾的別墅里,她找到了香奈爾,此時,香奈爾身旁有一位年輕英俊的男人,比斯特拉文斯基帥氣多了。
兩人毫不避諱彼此的親密關系,劉嘉想起之前的事,大概那么大動靜地鬧了一場后,斯特拉文斯基就這么黯然離開了吧,她心照不宣地絕口不提此人。
香奈爾大方地向劉嘉介紹:“這位是我的好朋友,迪米崔大公。”
聽到這個名字,劉嘉努力按住心中的激動,平靜而優雅地向迪米崔大公伸出手:“幸會,大公閣下。”
出現了出現了!
末代沙皇尼古拉二世的堂弟!
香奈爾女性朋友轉介紹給她!
斯特拉文斯基之后的接班人!
如果不是他推薦了宮廷調香師恩尼斯·鮑,就沒有后面的香奈爾5號!
歷史也不會有瑪麗蓮·夢露的那一句:我只穿著幾滴香奈爾5號入眠!
對這一段時尚八卦非常了解的劉嘉,終于有一天實現了“我在現場!我全都看見了!“的夢想,她又不能表現出來,免得讓香奈爾懷疑自己是不是跟迪米崔大公有什么不可言說的關系。
當香奈爾問她來有什么事的時候,劉嘉才平息了激動狂野的熊熊八卦之心。
因為她想起了一件事,由于與迪米崔大公的重逢,香奈爾開啟了對俄國貴族的無盡美好想象,并將她幻想中那充滿異域風情的俄羅斯,化身為珠寶,成為香奈爾早期Le Paris Russe De Chanel系列的第一批產品。
是的,香奈爾馬上就會開始設計并生產珠寶,1924年的時候,她的業務已經大到需要單開一家珠寶店來進行運營。
她將會是劉嘉的競爭對手,將來,除了迪米崔大公之外,迪米崔大公的姐姐——女大公瑪麗亞·帕夫洛夫娜,也會在事業上給予香奈爾以大力支持。
劉嘉本想隨便說兩句就走,忽然,她想起來,那位女大公不是傻白甜廢物公主,她不是拿錢砸給香奈爾。
女大公從小在修道院長大,如同香奈爾跟修女學了縫紉一樣,那位女大公跟修女學了刺繡。
劉嘉向迪米崔大公詢問:“我們中國有很多種不同風格的刺繡藝術,我從小就做這個,聽說俄羅斯也有刺繡?那俄羅斯的刺繡是什么樣的?”
迪米崔大公想了想:“幾何形狀,還有一些動物,一些植物……”
好好的漂亮刺繡,給他說的非常無趣。
大概連他自己都覺得這么說,有損大公的體面。
但是他真的只知有刺繡這么一門技藝,從來沒有從事過相關工作,無法聊得太深入,劉嘉問他取材、風格,他都說不上來,只知道自己衣服上有這么一些東西。
他見劉嘉對俄羅斯刺繡有濃烈的興趣,就介紹一個人給劉嘉:“我不怎么懂,如果你有興趣的話,可以與我的姐姐瑪麗亞聊聊,她很喜歡這些。“
劉嘉臨走的時候,香奈爾告訴她:“我有一位朋友,她很喜歡中國風格的家居裝飾,市面上的所有中國風家具已經沒有可以滿足她的了,也許你可以跟她談談,如果有好東西的話,她一定會愿意花很多錢。“
隨即給了她一個姓名和地址
那位朋友的名字叫Jeanne Toussaint,好長的名字。
劉嘉在她所知的時尚八卦里想了一圈,也想不起來此人是誰,也沒太在意,既然有可能做成生意,那就去聊聊。
出門之后,劉嘉驚訝地看見有一輛小車鬼鬼祟祟停在路邊,車里的人依稀是斯特拉文斯基。
他坐在車里,神情陰郁。
啊這……不會是香奈爾還沒跟他分手吧?!
劉嘉心中感嘆著,默默離開香奈爾的別墅。
聽八卦是生活的調劑,賺錢才是人生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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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奈爾那位名字很長的朋友住在和平街,那條街上現在有不少珠寶店,劉嘉打算先去聽聽這位喜歡中國風家居的人有什么需求,然后順便去各家珠寶店問問代工的事情。
Jeanne住在一棟相當豪華的公寓樓里,在這間歐式的房間里,立著一個中式的屏風,上面繡著山水與花鳥。
她得知劉嘉是香奈爾介紹來的之后,非常熱情,對劉嘉說:”你可以叫我PanPan。“
盼盼?劉嘉腦中浮現出北京亞運會吉祥物,那只憨態可掬的大熊貓。
見劉嘉發愣,她解釋道:”是la Panther的意思。”
這個單詞是獵豹。
劉嘉看著她那一身豹紋外套,暗想:名符其實。
兩人交流了一下對于中國風的心得,劉嘉告訴她,中國傳統畫中出現的貓科動物一般是貓和老虎,豹子確實不多,如果她有需要,可以為她專門設計。
交談中,劉嘉發現她對時尚和設計有著非常強的敏感度,對現在流行的風格有自己的看法,絕對不是人云亦云的跟風買家。
PanPan活動了一下胳膊,戴在手腕上的表從袖口里露出來。
那是一塊非常閃亮的圓形表,黑色石頭與透明石頭組成了如同獵豹似的斑點。
注意到劉嘉的目光,PanPan大方地露出來:“好看嗎?”
“好看,很像豹子。是用瑪瑙和鉆石做的嗎?”
PanPan笑著:“這是我最喜歡的獵豹。”
劉嘉點點頭,看出來了,你對獵豹是真愛。
她說:“我也喜歡獵豹,機敏、靈活,身材勁瘦苗條。”
見劉嘉有著與自己一樣的喜好,PanPan又給她看了自己的項鏈。
一塊大鉆石吊墜上趴著一只小獵豹,也是黑瑪瑙與鉆石的搭配,眼睛用綠寶石鑲嵌,靈動又可愛。
劉嘉覺得這個獵豹非常眼熟,這不是卡地亞嗎!
如果說蛇是寶格麗的標志性動物,那么獵豹,就是卡地亞的。
在劉嘉開始工作的時候,卡地亞最出名的是螺絲系列,劉嘉很不喜歡那種看起來把工地零件戴在身上的設計,所以沒怎么跟卡地亞接觸過。
她對獵豹的認知完全來自于同事的科普,再加上卡地亞家的八卦跟其他家比起來不夠勁爆,劉嘉聽到PanPan這個名字,以及看到豹紋手表都沒有什么感覺。
劉嘉忙問卡地亞現在還有沒有代工業務,PanPan表示現在卡地亞的代工業務雖然沒有完全取消,不過也已經收縮到非常少的部分,除了給一些大牌做之外,就不再接其他訂單。
“不過,如果是很有趣的設計,我們可以合作開發。”PanPan說:“我看過你店里的那些珠寶,很有新意。”
劉嘉把經她修改過的法貝熱草圖給她看。
精巧的設計與濃烈大膽的顏色搭配,即使沒有任何獵豹元素,依舊吸引了PanPan的注意。
不得不說,俄羅斯人在藝術方面,確實是有些天賦在身上的。
“太美了!”PanPan驚嘆道,“路易一定會喜歡。”
陪PanPan喝了下午茶之后,兩人一同來到和平街13號,卡地亞總店。
百年之后,劉嘉曾經來過這里,縱使時光荏苒,但整個店的氣質還是沒有怎么變,除了柜臺里沒有賣劉嘉看不起的螺絲系列。
進門后那長長向上的樓梯,通向卡地亞的珠寶制作工作室和辦公室。
在辦公室里,劉嘉見到了路易。
路易·弗朗索瓦·卡地亞,這一代卡地亞珠寶的掌門人。
劉嘉本來以為起碼得做個十幾分鐘的說明,才能獲得卡地亞大老板的首肯,沒想到路易剛聽完panpan說她想要與劉嘉合作開發,就非常溫柔地對她說:“親愛的,你知道我對你的品味一向十分信任,只要你看中的,就去做吧。”
然后,PanPan和劉嘉,就在路易的辦公室里,草擬了聯合開發的合同,合同中約定,卡地亞提供代工服務的部分,冠以Emma’s house的品牌。
同時,卡地亞可以使用其中部分元素,設計開發卡地亞自己品牌,不支付劉嘉版權費用,但是劉嘉如果辦時裝秀,卡地亞會把能夠出借的珠寶都借給她使用。
在敲定合同條款的時候,劉嘉注意到路易與PanPan之間的一些小動作,顯示兩人之間有相當親密關系,如同香奈爾與之前的斯特拉文斯基,以及現在的迪米崔大公。
難怪可以省了PPT、項目說明會,都這么熟了,還要那些繁文縟節做什么。
不過,劉嘉沒有覺得PanPan就是靠枕頭風,把路易給吹暈的。
送錢給情人隨便花,很正常。
把事業給情人隨便造,就不正常了。
這個疑惑,直到PanPan帶著劉嘉到樓下店面轉的時候,才得以解開。
PanPan指著放在最佳位置的一只手包:“這個包,是我設計的,賣得很好。”
接著,她又指了幾只,都是她設計的。
PanPan確實有其獨特的眼光和天賦。
劉嘉莫名想起歷史上無數從情人、小妾、妃嬪起家的女人們。
就連做一個出色的情婦,也還是要有美貌之外的能力,否則以色事人,安能持久。
46. 第 46 章 邪惡的劉老板想讓睡蓮在……
自古以來,凡是有賺錢的項目,就一定會催生出一系列的產業鏈。
服裝產業的發展催生出對裁縫的大量需求,進而讓技術培訓學校紛紛開辦裁縫專業。
劉嘉去那幾個學校轉了轉,發現他們的格局還是不夠大。
“有刺繡專業嗎?”
“沒有。”
劉嘉早就想把中國的刺繡工藝大量的用在自家品牌上,但是整個Emma,只有她和錦兒兩個人會繡。
現在她整天忙著到處跑,錦兒也要管理制衣工廠,完全不可能把時間花在一針一針的繡花上。
何況又有機會認識會刺繡的俄羅斯女大公,古老的中國傳統刺繡與神秘的遠東大國沙皇時代的技藝,對于歐洲女性來說,都具有獨特的魅力。
女大公更不可能整天埋頭繡花,然后拿一堆成品賣給她。
那不是女大公,是清朝的宮女。
21世紀什么最貴?
人才!
劉嘉找了職業技術培訓學校中規模最大的一家,提出要定點開刺繡班,優秀畢業生包分配,可以進入Emma’s house工作。
在男人的工作都朝不保夕的今天,女人只要能學好刺繡,就可以包分配,簡直是天大好事。
“優秀生包分配”這個招生廣告貼出去,那學生還不瘋搶著擠進來?
反正到時候要是不優秀,那也不能怪學校。
校長一口答應。
目前的計劃是讓學校先打廣告出去,等可以開班了,法國本身也有刺繡技藝,平時學生們就跟法國刺繡老師學,劉嘉和錦兒每周各去一次,教授學生亂針繡的技法,每次兩個小時。
在沒有大量人手可以用的時候,劉嘉只好先對外招聘熟練工,然后讓她們在工作的時候,留出一定時間學習亂針繡技法。
熟練工本就是心靈手巧的人,學習新技法也比純白紙的新人要快很多。
學會之后,也沒有先留用,劉嘉選擇了圖案排列參差,光影對比較為強烈的幾幅,讓熟練工們各自回家繡《睡蓮》,根據交貨的速度和質量,給她們開不同的工資。
在等待刺繡工交貨的時候,劉嘉開始研究《睡蓮》應該出現在哪些款式的衣服上,以及應該以什么樣的形式出現。
正經的商務西裝肯定不行,不管繡在哪里都很奇怪。
《睡蓮》之所以流傳那么多年,除了畫它的人叫莫奈之外,它還是一個杰出藝術品本身。
它給人什么樣的感覺?朦朧、夢幻,畫面好像會動。
如果只是把它完全復制在裙子上,難免板強可恨。
而且直接把畫直接印布上,或是繡在布上,可復制性極強。
劉嘉想起有一位朋友曾經吐槽過樂高玩具,她先買了一個正版的,然后由于盜版出了一個《海賊王》里的黃金梅利號,所以她又買了一個盜版貨。
剛拿到手的時候毫無感覺。
自從開始拼裝,那位朋友的罵罵咧咧就沒有停止過,無論是拆裝的舒適度,還是拼裝的邏輯性,甚至是說明書的詳細程度,盜版貨就是盜版貨,差距巨大,她表示這輩子寧可不買,也再也不要買盜版貨了。
這,就是正版貨的價值所在。
只是往布上直接那么一印刷,如果那裙子真火了,還不知道有多少人會仿,反正莫奈又不可能滿世界抓盜版,就像迪斯尼的法務再牛逼,也沒有干掉各家超市門口那些邪神一般的米老鼠搖搖車。
完全的獨一無二不可能,再完美的東西,只要是人做出來的,就一定能被仿。
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讓仿制的成本無限提高,不是一流的師傅,做不出那種東西,而挖一流師傅跳槽的成本,也不是什么山寨廠子都能接受得了的。
不過是一幅畫,一條裙子,能怎么提高仿制成本?
劉嘉的眼睛看著面前桌上的那幾幅《睡蓮》。
其中一幅的主色調是白色,朦朧的水面上,好像升起了一團團的輕霧。
還有一幅,睡蓮主要分布在畫面的周邊,中間是大片的幽藍色湖水。
霧氣與水波,將畫面意境襯托得更加空靈一些。
如果在普通的布料上像印刷那樣印滿一裙,站在那里一動不動的時候還好,一動起來,整個畫面一起跟著動,就好像被人揉來揉去的畫紙,應該有的空靈意境就全無。
而且如果姿勢不巧,畫面會出現折疊,看起來就很奇怪。
裙擺不動的裙子?劉嘉想起在后世流行的LOLITA裙。
用裙撐把裙面整個撐起來,圖案不會隨著腳步出現嚴重的晃動,但這有個風險。
對于后世的小姑娘們來說,穿那種用裙撐的LOLITA裙,有一種追尋復古的情趣。
但對于1920年的人來說,那種大蓬蓬克里諾林裙也剛剛消失了五六十年。
很多人說不定還記得自己祖母、外祖母穿著克里諾林裙的樣子。
何況現在的潮流是從繁到簡,只有簡到極致的時候,人們才會想反彈,回頭感受一下繁復的快樂。
從市場消費心理的角度,在這個時代選擇LOLITA裙是一場賭博。
資本厭惡風險。
如果不能讓裙子不動,那就得讓它動得好看。
空靈、輕盈、夢幻、朦朧……幾個關鍵詞在劉嘉的心中不斷盤旋,腦中閃過許許多多不同的面料。
能符合這些要素的,只有紗。
劉嘉沒有試過能不能讓裙子上的圖案看起來像在動,她決定試試。
電影膠片,是一張一張固定的,當它們按照一定的速度動起來的時候,就形成了活動視頻。
劉嘉剪了幾片紗,一張紗上畫蝴蝶,另外幾張紗上畫草葉,草葉的角度只有稍稍的一點不同。
她試著將畫著草葉的紗疊在一起,最后壓上蝴蝶,吹一口氣,紗飛了起來,草葉動態感還可以,蝴蝶被吹翻了。
目測是一個可以被攻克的技術問題,劉嘉暫時把這事放一邊,接下來是想款式。
既然是紗,那么款式,可以做成仿芭蕾舞裙的模樣。
在這個時代,經典款芭蕾舞裙已經出現了幾十年,但是僅限于芭蕾舞者穿著,普通人只把它當做一種功能性、專業性的衣服,沒有想過不跳芭蕾的時候也可以穿。
把款式稍微改動一下,再搭一些配飾和穿搭,就不會像馬上要上臺的演員。
剩下的技術問題,劉嘉把它們交給前幾天剛招來的設計師處理。
怎么忽悠人是個技術活,劉嘉提前做了一些準備。
設計師坐了一屋,有男有女,聽到劉嘉的要求,他們的表情非常統一,克制,但難掩被雷劈的震撼,如同聽見甲方說要“五彩斑斕的黑”。
劉嘉則拿出老板畫大餅的精神:“做設計就是有難度有挑戰,將來做出來的才能成為傳世名作,經典設計。就算是印度的紗麗,也有各種不同的裹法,光憑一塊布,在身上還能裹出放東西的小包。如果用一塊布跟裹浴巾似的往身上圍,那也沒有設計師存在的必要。”
設計師們的眼神沒什么改善,很明顯,還是覺得她瘋了。
要讓莫奈的《睡蓮》在衣服上從物理層面,達到像真正的水中蓮那樣動起來,怎么可能。
他們沒有說話,但“此時無聲勝有聲”,劉嘉一眼就能看出他們的心思,每年宣布下一年銷售指標的時候,她經常在參會銷售的眼中看到這種眼神。
是時候拿出真正的說服力了。
劉嘉問道:“現在,如果我說要五彩斑斕的白,你們是不是以為我瘋了?”
設計師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不敢說話。
從他們的表情,基本可以判斷,他們的回答是:“你挺有自知之明。”
劉嘉拿出一個珍珠貝,在燈光下,白色的內殼反射出五彩斑斕的光澤。
“我想,我的意思,你們已經很明白了,世間有無數種可能,各位請盡可能的展開想象,發揮能力。”
劉嘉離開設計部,聽見身后傳來討論聲。
很好,都已經正式上崗拿工資了,那就不要大意的開始脫發吧!
47. 第 47 章 往前60年
劉嘉先把自家設計師安排得明明白白,卡地亞那里也得去盯盯進度。
不是她認為卡地亞的人會偷懶,非得去當劉扒皮,而是剛工作的時候,有過一次慘痛經驗:
開會的時候交流異常順利,她以為她說清楚了,乙方以為自己理解透徹了,雙方跨頻道交流的談笑風生,最后驗收結果,劉嘉只想當場灰飛煙滅。
那次的教訓告訴她,工作的中途一定要不斷溝通,否則收結果就是開盲盒。
從零開始畫草圖,少則十天半個月,多則幾個月。
現在有法貝熱的詳細手稿,這個部分可以直接跳過。
目前卡地亞正在做的事是雕蠟起版,就是用蠟先把首飾的形狀做出來,由于法貝熱的設計上使用大量的鑲嵌寶石技術,工匠在做雕蠟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小心,鑲嵌位偏了那么一點,那就得全部重做。
PanPan 的職位掛在手包部下面,不過她對首飾設計的興致更高,這幾天,她都在首飾工坊里,仔細琢磨那幾張手稿。
其中有幾個圖案,已經被劉嘉設計成了求婚戒指,PanPan問她,有沒有想好要用什么樣的首飾盒。
“就用紅盒子。”
PanPan追問:“什么樣的紅盒子?”
卡地亞的標志性外包裝不就是紅盒子?你反倒來問我?
劉嘉有些疑惑,不過沒有說出來,她去樓下銷售那里看了一眼才知道,現在卡地亞的戒指盒內部與之后的盒子沒什么區別,但是盒子的顏色確實不是紅的。
本來劉嘉對包裝這種東西,不是很在意,不過求婚戒指跟普通首飾的意義不一樣,求婚要有求婚儀式感。
儀式感這種東西,一般來說,是靠復雜度和隆重感來提升的。
如果只是找個紅盒子,那可太簡單了,只要把現在用的盒子外殼顏色一換。
要高貴,復雜,但不能喧賓奪主,搶了戒指的風頭。
紅木盒?不行,紅木紅的不夠端莊。
難道要用紅瓷盒?China小寫是瓷器,大寫是中國,可以代表自己的身份。
也不太行,要是妹子一激動,手滑給摔了一地瓷碴,多不好,歐洲大陸上的幾個語系沒一家能玩“碎碎平安”的諧音梗。
經由China,劉嘉想起了“Japan”大寫是日本,小寫是漆器。
雖然日本漆器也確實很有那么一段歷史,中國的漆器也不差啊!
始于漢唐的漆雕顏色正,花紋夠繁復。
不能只是外表好看,內在也要有點技術含量,八音盒都發明一百多年了,歐洲的機械工匠們總該有點突破才對。
在劉嘉的想象中,漆雕的盒子一打開,一枚閃瞎眼的鉆戒就這么慢慢地升起來,要是能投個影,顯示“MARRY ME?”那就更好了。
算了算了,利用光線投影出MARRY ME,得用計算機寫代碼,然后得用3D打印機排模型,要是靠人手從無到有的做出來,可能得幾十年。
等等,做人干嘛這么老實,在盒子里的什么地方寫上MARRY ME,再讓它折射出來不就行了?
基德要偷的那個蛋是虛構的,讓它實現,也不是不可以。
邪惡甲方劉老板的腦中,已經有了初步設想。
現在計劃第一步就遇到阻礙——歐洲的哪里,有會漆雕的人才?
要找中國人,就得去中國人多的地方。
劉嘉在報紙上印廣告,又托人去華工多的地方問,如果能介紹到合適的人,她就給介紹費。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會漆雕的正經工匠沒找著,有人推薦一個做假古董的人給她,那個人叫阿牙,不知道什么時候就來法國了,開著一個專賣東亞古董的店,去年有一個有錢人在他店里買了一樣號稱獨一無二的古董。
有錢人迫不及待的在自家開沙龍的時候拿出來跟朋友炫耀,不幸的是,真古董的擁有者,當時就在現場。
通過一系列的鑒定過程,尷尬了。
之后,古董店被封,同時還被巨額罰款,阿牙被罰得傾家蕩產,全身光當當,名譽掃地,連正經工作都找不到。
后來他不知怎的,頂了一個華工的身份。
現在在一家五金商店給人設計陽臺欄桿和大門上的鐵藝花紋,生意還不錯,很多人找他模仿西班牙高迪的建筑。
賣阿牙的人千叮萬囑:“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就說是你從很多華工那里打聽來的。”
劉嘉找到他的時候,阿牙正在做米拉之家的著名陽臺柵欄,看見劉嘉進門,他連頭都沒抬,眼睛從眼鏡片上方迅速掃了劉嘉一眼,又低頭繼續焊接:“要做什么?米拉之家,還是巴特羅之家?”
劉嘉回答:“漆雕,盒子,會嗎?”
阿牙手中一頓:“我是個鐵匠,不會你說的東西!”
說完又繼續焊接。
“我知道你是誰,你這整天頂個別人的身份也不是事,萬一哪天給抓過你的警察在馬路上面對面遇上,多尷尬。”
阿牙放下手中的鐵架,站起身,死死盯著劉嘉:“你威脅我?”
“誤會了,我只是想給你一個有更高工資的機會。”
阿牙瞇起眼睛:“有多高?”
“你在這里一天的工資是4.2法郎,如果你能做出我想要的東西,我給你一天20法郎,怎么樣?”
翻了這么多倍!
阿牙終于有耐心仔細聽劉嘉到底想要做什么,聽完之后,他大搖其頭:“不行,做不出來,沒有原材料。”
他告訴劉嘉,做漆雕需要用的大漆,也就是從漆樹上割下來的生漆,之前他做假古董生意的時候,有些東西也要用到大漆,整個歐洲都沒找著哪里有大漆賣。
“不過我會做木雕,雕完以后,用紅漆給它漆上,不也一樣嗎?”
聽起來,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了,阿牙去找了一塊木頭,當場用浮雕手法,雕了一朵牡丹,做為入職資格證明。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劉嘉也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接受劉嘉的招募之后,阿牙的態度變得積極了許多,他熱切地問劉嘉這些盒子的功能是什么,有沒有興趣做成魯班機關盒那樣的東西。
劉嘉聽說過那種盒子,看似平平無奇,如果不按一定的順序打開,就打不開,只能暴力砸了。
“是那個打開方式非常復雜的盒子嗎?”
“對。”
求婚戒指肯定不能放在這種盒子里,不然,男人跪下,掏出盒子,然后忽然忘記怎么打開,左擰右扭打不開,豈不是很丟臉。
劉嘉剛想搖頭,忽然,她想到那機關盒的存在意義。
此時身份高貴的姑娘們,在有人求愛的時候,不管愿不愿意,都要端著架子裝一會兒,不會立馬答應。
不如就讓姑娘們把回答寫在機關盒里。
腦子不夠聰明的男人,就看不見姑娘的答復是什么。
腦子不夠聰明,但是有錢的男人,可以到店里來,花錢買解謎。
?至于法國人或其他歐洲人能不能接受這種新式方法,這不是問題,只要營銷做到位,一切都好說。
鉆石代表永恒的愛情,不也是戴比爾斯營銷出來的結果么。
那么,這個機關盒應該用什么做呢?
劉嘉說:“我想,應該用黑漆嵌螺鈿的工藝做,象征著女人的心思如藏在貝殼里的珍珠,暗藏于心,密不示人。盒子分簡單、秘密、絕密三個檔次。”
阿牙有些為難:“我只見過一種,按兩下就開的,沒有見過太多層。如果有樣品,我可以照著做。”
“啊,樣品。”
這個要求提得很好,下次不要提了。
那玩意兒上哪兒找去。
不管怎么樣,先讓阿牙到店里工作,讓他開始工作起來再說。
什么鳳穿牡丹,龍鳳呈祥,鴛鴦成雙,干起來!
又過了幾天,劉嘉得到一個消息,有一個法國年輕人手里有一個復雜的機關盒。
她循地址找去,那是一個很普通的小康人家,屋里有一個書架,書架上放著《悲慘世界》《巴黎圣母院》《笑面人》……雨果的書占了兩層。
看來是鐵粉。
年輕人告訴劉嘉:“這是我爺爺從中國帶回來的,一直沒有成功打開。”
“是哪家買的?你爺爺也沒有跟店家先學學?”劉嘉笑著接過木盒,仔細打量。
機關盒是暗紅色的五邊形,捧在手中沉甸甸,不知是不是紅木。
盒蓋與四周用金屬絲嵌著不同的花紋,那金屬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居然放了這么久還沒氧化,說不定是黃金。
劉嘉對機關術這一套沒什么心得,只想過來直接抄作業,沒想到,擁有者也不會開,這就很尷尬了。
劉嘉搖了搖盒子,里面有東西在晃動。
“里面是什么?”劉嘉只想要盒子,沒想把里面的東西也拿走,萬一他借口里面是個寶,開高價,但其實是個石子呢。
年輕人搖搖頭:“不知道。”
“那,這個盒子要怎么賣?”
“不要錢,你能打開,就送給你。”
劉嘉覺得年輕人是不是瘋了,打得開,就白送,可是打不開,她也不會買啊。
那不是東西就爛在手里了。
劉嘉追問道:“你爺爺是從哪里得到這個盒子的,為什么會不知道怎么打開,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
她猜想年輕人是不是想吊胃口,然后開高價,她之前到處求人尋找,這個年輕人肯定知道她特別想要。
年輕人猶豫了一下,回答:“從中國拿回來的。”
“拿回來?哪拿的?”劉嘉翻來覆去的看,忽然發現在盒底刻著一行字,前面幾句歪詩也沒什么特別,無非是夸盒子怎么怎么的精巧,最后一行字吸引了她:乾隆丙午夏御題。
乾隆?御題?
那個彈幕達人,蓋章狂魔乾隆?
劉嘉立馬想到阿牙,這個年輕人不會是從哪里搞來一個假古董,想坑她吧?
可是,他也說了,能打開就白送。
接詐騙電話的有兩種人。
一種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老實人。
一種是知道那是詐騙電話,興沖沖接了想調戲騙子的人。
劉嘉在閑著無事的時候,就是第二種人。
她決定努力一下,試試能不能把盒子打開,以便看這個年輕人的下一步計劃是什么。
如果她是騙子的話,她會說:我有個朋友會開,不過他住在很遠的地方,要給路費,他才能過來打開盒子。
先把一切能活動的零件都活動一遍,然后她似乎發現了一些規律,金屬絲構成的紋路仔細看,是動物的形狀。
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中央麒麟。
先按東南西北試了一下,又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的方式試了一下。
一共試了六回,盒子終于打開了,劉嘉打開盒子的同時,用眼睛余光看著那個年輕人,看他是沮喪,是意外,還是……
年輕人睜大眼睛,往盒子里看。
一臉的好奇,好像他真的沒看過盒子里是什么東西。
盒子里裝著兩節可以捧在巴掌上的火車。
看來他是真不知道,也是真的沒打算冒充古董。
火車發明于1810年,能得到火車小玩具的中國人得是什么人。
這盒子還刻著乾隆御題?
劉嘉感到很困惑。
她忍不住問:“到底是從哪里得來的?里面怎么還有火車?”
年輕人深吸一口氣:“圓明園。”
劉嘉的笑容陡然僵住,牙根都咬緊了。
1860年,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
年輕人看出她神情異樣,對她說:“我爺爺很后悔,當時他聽說有一個神甫在中國被義和團殺掉,還沒有任何人受到懲罰,他是一個虔誠的天主教徒,所以,他就響應征兵號召,想去給異教徒一個教訓。但是沒想到,后來的事情變成那樣……他沒有拿任何東西,是他的戰友拿不下了,硬塞給他的。
他在臨死前,向神父懺悔時,就希望有一天,這只盒子可以回到中國人手里。
他,他槍法很差,從來就沒有打死過人,就打傷過……”
年輕人似乎有些慌張。
劉嘉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一副要吃人的樣子,難怪。
她做了一下表情管理,就算真要吃人,也不能掛在臉上。
她問道:“法國這么多中國人,你怎么沒給?”
他回答:“我爺爺對我說,中國人很重視關系,中國的東西,也很講究關系,所以,只有能打開的人,才跟這盒子有關。我拿去給幾個中國人試,他們擰了兩下,沒打開就走了。還有人以為我是騙子,繞道走。后來,我就放棄了。”
劉嘉又問:“這盒子這么精巧,說不定能賣個好價錢,你不后悔?”
“我知道它應該很貴,我爺爺說,圓明園里的東西,都很漂亮,貴重,那是中國皇帝住的地方。”
“那你是因為你爺爺的遺愿,所以才要送出去?”
年輕人搖搖頭:“不,我父親參加過巴黎公社,我也完全不能接受這種掠奪他國財物的行為,那不是光榮的保護國民的戰爭,是強盜的洗劫。”
劉嘉起身離開的時候,年輕人非常誠懇地對劉嘉說:“希望將來,我有機會為我爺爺做出彌補,愿他安息。”
劉嘉什么也沒說,只是跟他握手道別,她不認為自己有資格替前人原諒,也不可能要求一個滿懷歉意的年輕人應該為六十年前的戰爭負責。
何況,四十四年之后,羅布泊一聲巨響,聯合國其他四常里只有法國發來賀電。
還是努力多掙法國人的錢吧,里昂中法大學的事快開始了,留學生們要用錢的地方多呢。
48. 第 48 章 不要毆打作者
找到可以用來做參考的盒子,下一步就是要找可以完成內部機械設計的人了。
在小盒子里做機械設計,當然不能去德國找人家寶馬奔馳的汽車工程師。
最接近的工藝,應該是八音盒。
小小的一只,打開盒蓋,穿著芭蕾舞裙的機械小人不停旋轉,同時飄出音樂。
此時,制作八音盒最強大的工藝,在瑞士。
想想也是,瑞士另一件出名的東西是手表,都是精細機械。
劉嘉在考慮要不要再去一趟瑞士,前幾天有人舉報店里非法用工,一計不成,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再繼續出什么餿主意,她不敢隨便離開。
她決定先在巴黎找找,好歹這個時候的巴黎幾乎算得上世界潮流的中心,想把自己的東西賣出去的人,都會往這里來。
繁華的芳登廣場附近林立著無數高檔時尚店鋪,只有幾家賣高檔禮品,順便賣瑞士八音盒的店,沒有自己品牌,沒有辦法談合作加工。
劉嘉未免有些著急上火,腦子里一會兒是去瑞士一會兒是跟競爭對手干架,亂哄哄地擾得頭疼。
忽然一陣風起,頭頂樹葉嘩嘩做響,清涼帶走了一些燥熱。
時間已經快到下午,在芳登廣場閑逛的路人們神態悠閑從容,走著不緊不慢的步子,看著他們慵懶的模樣,劉嘉反觀自己,走路像哪里失了火,衣擺呼嘯飛舞,她自嘲要是身旁放個風力發電機,說不定刮起來的風能為小電風扇充電。
劉嘉對自己說:靜下來,好好想想,不要著急,想清楚……
塞納河的右岸,是充滿著奢華與金錢氣味的商業區。
左岸則凝聚著濃烈的文藝氣息,那里的咖啡館里,時常有名作家、名畫家出沒。
劉嘉決定去左岸,吸取一下文藝氣息,打開一下思路,說不定就有新世界的大門對自己打開了。
沒有什么特別的方向,劉嘉隨便找了一條看起來比較寬的路向前走,不遠處街角有一團綠意盎然,樹下擺著許多桌椅,此時已經坐了不少人。
劉嘉走到店門口,招牌上寫著大大的“Les Deux Magots”,兩個玩偶?
什么玩偶?皮諾曹和安娜貝爾嗎?
劉嘉好奇地走進去,店里的人反倒沒有外面的人多,空了一大半,廣大歐洲人民更喜歡自由自在的廣闊空間。
店里的裝飾是標準西方宮廷設計,進門的墻上有兩尊坐像,一個穿著暗藍色的清朝官服,戴官帽,另一個穿得似乎也是官服,但又不是那么像。
兩個清朝木雕就這么高踞于餐廳,俯視下方眾生。
難怪叫兩個玩偶,原來是這倆個玩偶。
見她進來,一男一女兩個服務生大概是閑得沒事干,居然同時迎上來,一左一右為劉嘉拉開了兩個座位。
等座位拉開,兩人還同時眼巴巴地看著劉嘉,等她選擇坐在哪里。
啊這……
雖然知道坐在哪里都不會影響什么,但是,總覺得對另一個人很不好意思。
難怪其他朝代是各住各宮,清朝是翻牌子,省得兩個寵妃同時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自己,難以抉擇。
劉嘉苦惱地想如果是段正淳遇上這種事,會怎么樣。
……想不出來……還是按宮斗劇的劇本來吧,從實用性來看。
劉嘉最終選擇坐在女服務生拉開的椅子上,不是那椅子特別好,是她想讓女服務生更多一些對工作的信心。
男服務生那灰藍色的眼睛里,居然露出憂郁:“為什么不坐我拉開的椅子。”
那哀怨的小眼神,那閨怨詩般的語氣,劉嘉都不得不斟酌語氣。
劉嘉眨眨眼睛:“因為……嗯……因為她長得漂亮。”
男服務生挺執著:“我也漂亮。”
端水大師劉嘉一本正經:“你不漂亮,你明明長得很英俊。”
服務生哈哈笑起來,問需要點什么。
劉嘉把菜單里一些名字看起來比較有趣的菜和蛋糕點了一些,放了大半桌,她用小勺慢慢攪著咖啡,想起剛才與男服務生的對話。
當她說男服務生不漂亮的時候,他的眼神和微表情明顯是有變化的,聽到下半句之后,才舒張開。
先抑,后揚,也是驚喜的一種。
劉嘉掏出本子,羅列出她能想到的,人民群眾普遍接受的“驚喜”。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三點,店里的人更多了,外面已經坐滿,里面也人聲鼎沸。
服務生忙得腳不沾地滿天飛,像剛才那樣的逗趣事也再沒有發生。
還有許多人在店門口往里張望,想看看有沒有多余的座位。
服務生正在向兩個人解釋,店里座位真的已經滿了。
他倆很遺憾,又不甘心,眼睛掃到劉嘉這個座位的時候,問了一下服務生,服務生搖了搖頭。
劉嘉叫來服務生:“他們是想坐在這里嗎?”
“是的。”
“如果不介意的話,跟我一起坐吧,反正我只有一個人,坐不了這么大的地方。”
服務生把劉嘉的話轉達給那兩個人,他們很高興的走過來,坐在劉嘉身邊。
這是兩個年輕人,長得都是標準西方臉,他倆用法語向劉嘉道謝,然后坐下,他們之間開始用英語交流。
其中一個問另一個,這家咖啡館以前是不是這樣。
另一個回答,那個時候德軍的炮火不斷轟,哪能像現在這樣坐下來喝咖啡。
聽到這句話,劉嘉忍不住打量了他幾眼,心想他才多大,就德軍的炮火?
大概感受到劉嘉的目光,那個年輕人對劉嘉說:“你聽得懂英語。”
“嗯。”
那個年輕人點點頭,繼續說:“兩年前,我加入軍事觀察團,想看看戰爭的情況,在去意大利的路上,經過這里,我的上帝,你不會相信,街上到處都是尸體,男人,女人,孩子,還有狗……”
另一個打斷他:“歐內斯特,別在小姐面前說這么血腥的事情。”
“哦,抱歉。”年輕人端起雪利酒杯。
劉嘉很好奇:“你看起來很年輕啊。“
“哈哈哈,是的,他才21歲。正是應該大口喝酒的年紀,可是美國居然頒布禁酒令,這簡直是判處了我們精神上的死刑。”另一個人回答。
兩人又天馬行空的聊了一些話題,說著說著,就談到了小說的風格、情節等等。
劉嘉猜想他倆可能是文學評論家,或是小說家,便把自己的問題也拿出來問他們,關于驚喜的表現形式,還有鋪墊那些微小情緒的時間,大概需要鋪多久,才會恰到好處,不會太快少了驚喜,也不會讓女士等不到大結局(拿出鉆戒)就氣跑。
三人說得很開心,忽然有人走過來,無比激動地問其中一位:“您是菲茨杰拉德先生嗎?我很喜歡您的書,可以給我簽個名嗎?”
那個被稱為菲茨杰拉德的人對這個場景見慣不怪,笑著接過那人遞過來的書,翻開內頁,大筆一揮,簽了個花體到幾乎認不出來的名字。
劉嘉看見,書的封面上寫著《This Side of Paradise》,人間天堂。
再結合剛才這個人叫出的名字。
眼前這個正在簽名的人,是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劉嘉只聽說過《人間天堂》這本書,但沒有看過,她知道這個人,是因為他的另一個被拍成電影的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劉嘉喜歡萊昂納多,所以去看了這個電影,又看了小說。
可惜《了不起的蓋茨比》是五年以后才出版的,現在,就算鉆進菲茨杰拉德的腦子里,也撬不出一丁點與故事情節相關的內容。
不然她一定要問問,最后蓋茨比去哪里了,他會黯然隱居,還是會東山再起,比如在二戰的時候去當戰爭之王,賣賣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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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簽名的人走后,劉嘉還是很平靜,并沒有遇到大神的激動感。
畢竟,她對那劇最大的關注點是小李子,對劇情的關注,只有對結尾最后的一點念想。
劉嘉又好奇地問年輕人的名字,他笑著搖搖頭:“我不像他,沒有名氣。”
“哦,我親愛的歐內斯特,不要這么謙虛,如果你開始動筆,我就只能餓死。” 菲茨杰拉德笑著說。
然后,他向劉嘉介紹:“他叫歐內斯特·海明威。記住這個名字吧,以后,說不定會到處都能看見他的書。”
“別拿我打趣了。”歐內斯特笑著揮揮手,又端起雪利酒喝了一口。
劉嘉怔住了,海明威!海明威!
她平生只看過兩本海明威的書,第一本《喪鐘為誰而鳴》入坑,然后看了第二本《老人與海》,看完之后,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氣急敗壞到只想抓著作者暴打一頓:
“為什么最后要讓鯊魚把馬林魚吃光,為什么不能讓圣地亞哥好好的把魚帶回家!為什么要讓他的努力全都化為泡影!別跟我說什么古希臘式的悲劇,別跟我說什么雖沒有結果但依舊樂觀向上的態度!樂觀能當燉魚吃嗎!”
現在,年輕的作者就坐在她的面前,笑嘻嘻地看著她,喝著雪利酒,吃著燉豆子。
劉嘉臉上掛著微笑,心里嘀咕:《老人與海》得在三十年后才誕生,現在先把他打一頓,威脅他不準寫悲劇怎么樣?
看看海明威的體格……算了算了,打不過。
何以解憂,唯有賺錢。
據劉嘉所知,海明威和菲茨杰拉德都是在1920年左右剛剛定居巴黎的,剛來的人比較喜歡到處亂走,比起巴黎本地人,可能知道一些更多奇怪的地方。
她問道:“你們有沒有看見巴黎有手工做八音盒,或者類似機械小玩具的店?”
菲茨杰拉德搖頭,海明威說:“1918年的時候,我記得前面過幾條街的地方有一個小廣場,那里有一個賣小玩具的店,里面的發條玩具都是老板自己做的,不知道現在還有沒有了。”
接著,他又細細敘述了一番店里的玩具如何靈巧,如何有趣,好像此時他就站在貨架前品玩。
等他說完,菲茨杰拉德問:“老板是不是一個漂亮的姑娘,或者有一個漂亮的女兒?”
劉嘉好奇:“為什么這么說?”
菲茨杰拉德笑起來:“不然他怎么會記得這么清楚。”
49. 第 49 章 借錢的理由有很多,這個……
廣場——在中國,不說北京那個吧,起碼也得是能站二三十個老太太一起跳廣場舞的地方,才能叫廣場。
歐洲則很隨便,很大的可以叫廣場,沒四合院大的四四方方一塊地,也能叫廣場,而且還是有正經名字的那種。
劉嘉按照海明威所說,走了好半天,感覺起碼已經離開咖啡館三公里,于是她轉身,往回走,打算一路上再問問人。
最終在一個老婦人的指點下,拐進了一個不寬的小路,再往下走,拐個彎,發現了一片居民區,從外墻裝飾的風格和顏色來看,這片小區很新,跟剛才走過的古典風格完全不一樣,頗有工業時代的簡約氣質。
劉嘉環顧四周,只有一家咖啡店,哪有什么賣玩具的。
大概一戰的時候,這里給炸成平地,全部重修了吧。
走了半天,口干舌燥,劉嘉推開咖啡店門,想要一杯咖啡解解渴。
咖啡店里的居民們看見她,每個人的神情都非常驚奇,大概這個區域是中國人不會出現的地方。
劉嘉點了一杯冰咖啡,然后問老板在附近有沒有見過一個玩具店,或者知不知道什么地方有賣手工八音盒的。
老板與熱心顧客提供大量線索,大量的意思,就是提供了十幾家小店鋪。
劉嘉按著地址一家家找過去,不是代銷的,就是過于簡陋,或者就是機制的,不能定做。
最后在距離小區不知繞了多少個彎的地方,終于找到一家。
那家店不大,跟單元樓的一樓樓梯底差不多,或者說,跟哈利波特在姨媽家住的地方一樣。
劉嘉隔著店門玻璃往里掃了一眼,連進都不想進去。
轉念一想,來都來了。
她推門而入,門上的鈴鐺發出叮叮當當的聲音,一個看起來五六十歲的老先生走出來:“想要點什么?”
劉嘉直接問:“能不能訂做八音盒?要中空,能放東西的。”
“你說這種?”老先生從一旁的架子上取來一個藍色玻璃的小盒子,打開盒子,一只身穿芭蕾舞裙的少女踮著腳尖,隨著《天鵝湖》的音樂緩緩旋轉。
“不,把這個跳芭蕾的拿走,換成可以升起的畫,或者一個可以升起的戒指臺……對了,那個畫上,也要留下可以放戒指的空間。”
劉嘉描述了一下她想要的東西。
最后她非常甲方地補充了一句:“我覺得原理跟這個差不多,挺簡單的。”
“……”老先生摘下眼鏡,擦了擦,緩緩說:“你很有想法。”
“完全無法實現嗎?”劉嘉失落地問道。
老先生讓她把她的設想畫出來,光是憑這么一個描述,不確定他理解的跟劉嘉想說的是不是同一個東西。
劉嘉大筆一揮,盡量畫了一個草圖出來,然后用手在空中比比劃劃。
“你想要的是,打開盒子的人,看見一幅風景畫,鉆石戒指就是最中間的太陽?”
“對。”
“還想要一個打開盒子的時候是玫瑰花蕾,在旋轉的時候,玫瑰盛開,伸出中間的戒指?”
“是。”
老先生右手托著下巴,看著她剛剛畫就的靈魂草圖,陷入沉思。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我從來沒有做過,不過,可以試試,你愿意出多少錢?”
“如果能做出來的話,200法郎一個,您看可以嗎?”劉嘉問道,她看見周邊貨架上的八音盒不過五六法郎,最貴的也就十幾法郎,覺得這個數已經挺高了。
老先生沒說話,不過看表情是不滿意的。
劉嘉又試探著問:“二百五?”
老先生放下撐著下巴的手:“一千法郎。”
一千?!
普通男工平均工資四法郎的時代,一個路邊小店做一個八音盒要一千塊。
這位禿頂老先生當真如此自信?
“那么,您這里有什么除了這種八音盒之外的其他代表作嗎?”
劉嘉用上了“代表作”,是客氣,也是想看看他到底能拿出什么東西來。
就憑這么一個平平無奇轉圈圈小人人,就想收她一千塊,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老先生從里間拿出一個玻璃與白色金屬制的小盒子,盒蓋上還陰雕著一個十字架,讓劉嘉打開。
看起來像棺材……
劉嘉心中暗想:這不會是萬圣節整蠱專用吧?打開以后,里面會不會跳出一個吸血僵尸?或者蝙蝠?
她緩緩將盒蓋打開,一瞬間,那像棺材似的小盒子仿佛換了一個天地。
盒蓋內裝飾著用彩色玻璃做成的小花小草。
最令人驚訝的是,盒子正中伸出了一小截樹枝,樹枝上還站著一只鳥,那只鳥的頭頸處似乎有彈簧之類的東西,可以微微晃動,像活著的一樣。
樹枝加鳥的高度,已經超出盒子本身的高度許多。
劉嘉仔細看,樹枝與鳥的紋路像蚯蚓那樣,由一個一個能活動的小環拼接成的,在合上蓋子的時候,這些小環會分散開,足以被小盒子裝下。
劉嘉大為震撼,原理她大概能理解,是物理,而不是魔法的業務范圍。但是真要用手工做出來這個效果,就屬于“道理我都懂”的范疇了。
“這是你做的?”
老先生的神情里帶著驕傲,點點頭:“是的,設計和制作,都是我完成的。”
盒子可能是買的,但不管這盒子是從哪兒買的,它的本身水平很高。
如果老先生是吹牛,只是從別人那里買來的,那么在沒有找到替代品之前,劉嘉也只好讓他這個中間商賺差價。
老先生看出她的心里滿懷著疑惑,對她說:“我以前是為百達翡麗做手表的。”
怎么聽都像吹牛,百達翡麗的工資,不比在這里高?
劉嘉臉上沒露出來,笑著說:“從瑞士到法國這么遠呀。”
老先生回答:“這里是我的家。”
聽起來無可厚非,但并不能說服劉嘉。
算了,海藍之謎早期的廣告吹得跟賣大力丸似的,也沒耽誤它在中國賣幾千塊,只要貨好,吹得過一點,也不是不能忍受。
劉嘉:“如果能做出我心中的那個樣子,一千法郎,就一千法郎。”
她先放下200法郎做為開發費用,老先生也證明了這個房子是他名下,不會揣著200塊就跑路。
雙方約定,過兩周,劉嘉過來看草圖。
回到工作室的時候,天已經黑透了,劉嘉看見阿牙還在屋里。
“咦,你怎么還沒下班?”劉嘉看了一眼時間,現在已經超過八小時。
難道他也想賺加班費?
“我等你回來結工資。”阿牙說。
劉嘉很驚訝,合同上寫著,工資是周結,而且是周末發,怎么才干了一天,就要結工資?
其他工廠也都是這樣,還有月結的,這也不是劉嘉這里專門欺負人。
難道是嫌她這里不好,還是哪里給得更高,他要跳槽?
阿牙把合同拿出來:“這個手印,我還沒有按。我覺得這個不合理,我在五金店就是賣掉一件,就馬上可以提一件的款。”
見劉嘉微微皺眉,阿牙馬上把自己今天的工作成果拿出來。
他已經照著魯班機關盒的結構,用木片仿出了一個功能一模一樣的,外面還刻了花。
原件還好端端地放在桌上,沒有被拆得七零八碎拼不回去。
“我值得這個工錢。”阿牙說。
在巴黎要找到一個會在木頭上雕花的師傅,不難。
要找到一個能完全復制精巧榫卯結構,還會雕花的,大概得找一陣。
何況,阿牙的手腳,那是真快啊,過了幾天,他不僅對原盒進行了復制,還做出了更多的新花樣。
用他的說法:反正原理是那樣的,弄明白了,往上套就行。如果要再多套幾層的話,那我還需要樣品。
這句話,讓劉嘉想起了上學時,數學老師那痛心疾首的模樣:“不就那么幾個公式嗎,弄明白往上一套不就行了嗎,怎么一做就錯呢?”
過了幾天,阿牙向劉嘉請假,說他要去給朋友上墳。
而且,他不僅要求高薪日結,還要提前預支。
別人都是預支一個月,他可好,張口就要預支三個月。
說是給朋友修墳。
等等,這什么朋友?要用幾千法郎修墳?
真的是“我有一個朋友”,而不是想卷款跑路吧?
劉嘉露出惋惜的神情:“啊,那一定是很親密的朋友吧?”
“嗯,都是我的生死之交。”
“都是生死之交?”劉嘉想起介紹人說阿牙頂了一個華工的身份,“是你的華工朋友們嗎?”
“嗯。”
如果是給華工修墳的話,劉嘉還是愿意的,前提是,別是個卷款潛逃的騙術。
她不是《人在囧途》的牛耿,做不到被人騙了錢,還能圣母地說:“被騙了更好,被騙說明沒有人生病。”
劉嘉非常誠懇:“我能一起去嗎?好歹是同胞,拜祭一下也是應該的。”
如果是真的,她就出這筆錢,對于她來說,不過是賣幾條裙子的利潤。
如果是假的,她當場報警,讓這個騙子吃牢飯干苦工。
阿牙爽快地同意了。
到了日子,劉嘉租了一輛車,阿牙坐在副駕駛,后排坐著彭舉和鄭不艾,按劉嘉的吩咐,如果阿牙有任何想逃走的行為,他倆就把阿牙當場按住,綁上。
阿牙一直很安靜地指路,按照他指的方向,整整開了五個小時才到。
劉嘉現在不懷疑他要逃跑了,而懷疑他是不是在石油公司有兼職,拉人去加油可以吃回扣。
下車再往前走一點,是一個叫博朗庫爾的公墓,石頭壘成半人高的墻上有一個窄石拱門,門下半部用鐵柵欄擋住,阿牙熟練地把它移開。
門里,是一個一個的整齊的十字架,都是用木頭做的,十分簡陋。
有些十字架上刻著名字、籍貫和一串數字,有些十字架上掛著一塊失了色的銅章,厚實的章帶都已經磨損嚴重,露出線頭,銅章的側壁上刻著Chinese和一串阿拉伯數字。
更多的十字架上什么都沒有,只刻著“勇往直前”、“鞠躬盡瘁”、“雖死猶生”等等。
錦兒問道:“這些,都是你的朋友?”
“有些是,有些不是。”
阿牙拎著煙、酒,還有一些水果走到其中十字架前,那上面刻著“吳廣善之墓”,這是他現在護照和簽證上的名字。
他蹲在墳前,把東西一樣一樣拿出來,恭恭敬敬擺上,又把香煙點了三支,插在墳前:“老吳,我來看你了,這次我找到了一份好工作,是這位劉小姐開的公司,所以,我能買得起好煙好酒,你可以慢慢喝慢慢抽,要是不夠你就托夢給我,還有……”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最后起身,對劉嘉說:“我預支工資,就是想把他們的墳都修一遍,他們一輩子沒有享過福,聽說來這里做工,能賺很多錢,才背井離鄉來這里,沒想到,這輩子,就埋這了。”
阿牙說起他與吳廣善和其他幾個同鄉如何漂泊來此,在船上又如何重病,死了好些,說是挖戰壕,耳邊就能聽見有人在說德語,那簡直就是去送死。
十四萬中國勞工在西線戰場出生入死,戰后的六十萬枚戰爭獎章中,大部分歐洲人拿的是銀質獎章,而中國勞工只能拿到銅章。
“去年,國內來的公使團要簽凡爾賽條約,學生仔說,那些洋人說我們中國人在戰爭里什么都沒做,竟然要把我們的青島給日本。我們活下來的勞工一合計,就跟著那些學生仔們去抗議了,我們死了那么多人,憑什么說我們什么事都沒有做,還要把我們的青島給日本?!”
“警察還要抓我們,說我們鬧事,憑什么!”
“老吳就因為被炮彈炸傷了手,很難找到工作,他本來在一家廠子里干活,聽說這事,也跟著去抗議,等回來,就被開除了,他一著急,跟人動了手,他被打得很慘,還被關了幾天,等再出來,人就不行了……”
阿牙說著,聲音一顫,急忙低頭用袖子抹了抹眼睛。
錦兒的眼圈早就紅了:“太可憐了。”
鄭不艾和彭舉緊握著拳頭,下巴緊繃。
“我做不了什么,只想趕緊賺筆錢,把大家的墳修一修,這樣就算是在異國他鄉,他們也能睡得舒服點。不怕你笑話,我想,法國人對我們這么不好,我做假古董騙他們點錢怎么了,對他們來說還不是九牛一毛。唉,就差一點點,我就成功了。”
劉嘉看著那一片片的十字架,朗聲說:“咱們中國人,講究的是名正言順,中國人做假古董騙錢這種名聲傳出去多不好,為什么不堂堂正正把錢賺了?不僅要賺錢,讓他們求著我們賺他們的錢,被賺了還要替我們說好話。”
她轉頭看著阿牙:“這是我的夢想,你愿意幫我嗎?”
阿牙重重地點頭:“我愿意。”
50. 第 50 章 資本不相信眼淚
從華工墓地回來之后,劉嘉就安排人著手對墓園進行翻修,并且把有名字有籍貫的那些勞工的名字記上,發回國內的報社刊登,如果他們還有親人在世,將來想來憑吊或是移靈回國,也能找到地方。
中國人最注重落葉歸根,血緣故土,劉嘉的行為在華人圈子里傳開,有些在法國打拼出成果的華人,會到她的店里來,盡己所能的買幾樣東西幫襯劉嘉的生意。
劉嘉的制衣工廠是流水線制度,工人工資是計時制,都說流水線制度是最科學最能杜絕偷奸躲懶的制度,其實,只要努力努力,沒有什么制度是不能鉆空子的。
這些男工女工有些是被拐來的,有些是一戰時留下的華工,都是一別家國千萬里的人,他們對那些死去的華工感同身受,劉嘉的義舉讓他們十分感動,干起活來特別拼命,恨不得一直粘在工位上,就想多干些活。
劉嘉讓錦兒盯著他們,時間到了該休息休息,該換人換人。
錦兒不明白:“難得他們這么積極,別家廠子恨不得工人爛在位子上,你怎么還要硬逼著他們休息?”
劉嘉笑著搖搖頭:“連續八個小時精神高度集中,撐不了幾個小時,就會走神,廠子里不是剪子就是針,要是縫紉的時候,把手和布一起伸到針下面,針把皮肉和布粘在一起,那個血啊、肉啊……”
“別說了,快別說了……”錦兒想到那個場景,嚇得捂住耳朵。
一天早晨,有一個從鄉下剛來沒幾天的女工開始咳嗽,周圍的工友還嘲笑她:“怎么咳得像狗叫。”
咳嗽幾聲算不了什么事,那位女工照常與其他人一起工作、一起吃飯、一起談笑。
過了兩天,咳嗽的人越來越多。
錦兒在日常巡視的時候,被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嚇了一跳,有人摔倒了。
工友們忙圍上去,發現她的脖子粗得驚人,神智昏沉,伸手去探額頭,溫度燙手。
工友們急忙把她送去醫院。
錦兒沒太當回事,自己還留在工廠繼續監督工作,一直到晚上回去,才把這件事告訴劉嘉:“都燒得那么燙了,還不肯請假,真是太拼命了。”
聽完錦兒的描述,劉嘉心中猛然一驚,這個時間點!
西班牙大流感……或者說美國大流感還沒有完全離開世界。
始于1918年的的大流感,殺人無數,有些國家因為流感而死的人,比在一戰的戰場上死的人還多。
直到1920年底才完全消失,而且沒有任何人知道它到底是怎么消失的。
劉嘉緊張起來,不會是大流感的余孽吧!
劉嘉:“人在哪個醫院?”
錦兒報了一個名字,心想小姐真是太善良了,一個發燒的工人,還要親自去看。
“你也去。”
“啊?”
錦兒非常不解,至于這么隆重嗎?又不是為了保護工廠財產做出了卓越貢獻。
到了醫院,劉嘉找到醫生,詢問送來的工人是什么病:“是流感嗎?”
醫生搖頭:“不是。”
劉嘉心下一松:“那就好。”
醫生接著說:“是白喉。”
劉嘉倒吸一口涼氣,一句“臥槽”差點不受控制的迸出口。
當即安排錦兒去做身體檢查。
白喉,呼吸道傳染病,在工廠那樣封閉空間里,還不知道能傳染多少個人。
在劉嘉出生之前的很多年,中國的新生兒就已經統一打“百白破”疫苗了,白喉這個名字對于劉嘉來說是一個遙遠的傳說,跟吸血鬼、狼外婆和老拐子一個意思。
這病到底能嚴重成什么樣,怎么預防,怎么治,劉嘉一點概念都沒有。
醫生說那個工人情況比較嚴重,咽部已經出現了腫脹和壞死,正在積極治療。
現在只能治、不能預防,沒有白喉疫苗。
檢查之后,錦兒不是攜菌者,劉嘉把醫院的雙層式夾藥布口罩全部買光,回去的路上,又去藥房買。
此時大流感的陰影幾乎消失,藥房里的存貨也不多,劉嘉打了好幾個電話,幾乎買空全巴黎的口罩。
口罩全部發往工廠,劉嘉宣布工廠馬上停工,所有在工廠工作的人,全部去醫院檢查是否為帶菌者。
有人還不愿意去:“多耽誤時間啊,我身體好的很,沒病。”
還有人不愿意去的原因是:“我不想去,萬一檢查出個什么來怎么辦。”
劉嘉聽見,厲聲說:“早檢查出來,不比拖到快死了才發現強?!”
工人們從來沒見過劉嘉這么聲色俱厲的模樣,嚇得不敢再吭聲,乖乖去醫院。
最終檢查出來兩個中度癥狀,二十個輕癥,還有四十幾個無癥狀感染者。
劉嘉安排他們全部在家待著,直到確認不攜菌了再回來。
在家期間,按巴黎平民一天的平均生活費發工資。
走了幾乎占了整個工廠三分之一的工人,出貨速度就更慢了。
此前,有許多網球運動團體,向劉嘉這里訂購蘇珊同款網球裙,約定的交貨時間差不多,幾乎都在五六七天之后。
工人都來不及回來,怎么可能交得了貨。
劉嘉一家家的告知工廠里的情況,懇求可以延期。
95%的客戶對劉嘉工廠里發生的傳染病表示同情,然后告訴她:“按合同上約定的違約金支付就可以了。”
如果再給劉嘉一點時間,付違約金不是問題。
問題是:剛剛交了兩家店鋪的房租、剛剛采購了一大批布料和輔料、剛剛付了一大筆首飾打樣費,剛剛把貸款買縫紉機的錢還給銀行……
就是這么剛剛好,劉嘉手邊能用的流動資金不足。
她試著向銀行再次申請貸款,之前很熱情的銀行經理一臉的“非常抱歉”,態度非常誠懇,說了很多很多理由,中心思想就一個:不能貸給你。
劉嘉通過朋友打聽到,是有人在散布她工廠的謠言,說她工廠里條件惡劣,導致大量工人得了傳染病,剩下的工人也人心思變,無心工作,接下的訂單都無法完成,將面臨巨大的違約金……
銀行怎么會借錢給危機重重的公司?
劉嘉坐在辦公桌前,看著窗外來來去去的人,此時的她,忽然感受到當時顧宗華的心境:最壞的結果,不過是縮小經營規模,等緩過一口氣,總有出頭之日,還能更差嗎?
焦躁的心情平靜下來。
確定了最壞結果,也不能真的坐以待斃。
劉嘉做了兩手準備:一邊是發招聘廣告招臨時工,頂一頂在家養病工人的崗;一邊準備去找香奈爾、卡地亞這些與她曾經合作過的人,興許他們覺得自己這個合作伙伴死了太可惜,可以伸手拉一把呢?
她穿上最好的衣服,化了最精致最精神的妝容,拿起最貴的手包,出門了。
51. 第 51 章 西方記者
劉嘉第一個去找的,當然是希望最大的香奈爾,咱們都這么熟了,還合作了一場大秀,就算借不到全款,借到一大半應該還是有希望的。
在進門之前,她是這么想的。
進門之后,她看見屋里不僅有迪米崔大公,還有一位不認識的男人,房間里還有一股挺濃烈的香氣,很復雜,跟這個時代流行的單一香型不一樣。
“親愛的,你覺得這個味道怎么樣?”香奈爾問道。
劉嘉只喜歡天然花果的香氣,對于其它的味道,只要不是什么刺鼻的怪味兒,她都能說服自己“是你不懂”來接受那個它。
“嗯,挺濃,別的,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她也說不出來什么。
香奈爾對那個不認識的男人說:“沒有特點的香水,是沒有靈魂的,我需要一款能夠讓人記憶深刻的香水,讓女士們發瘋地尋找它的來源……”
桌上還放著一些紙張,上面畫著各種花里胡哨的瓶子,什么雕花、鏤空,甚至還有一個好像站著的安娜·蘇家的“許愿精靈”。
香奈爾把那個陌生的男人介紹給劉嘉:“他是俄國宮廷調香師,恩尼斯·鮑,為沙皇一家調制出不少特別的香水,我很喜歡他的想法,跟現在那些只會用單一香型的人完全不一樣……”
香奈爾初得香水大師,很高興,對劉嘉說了許多,包括他正在開發新的香水,包括新的香水瓶。
還說在近些的地方買了一個新房子,用來做為迪米崔大公起居的地方,最后才問劉嘉最近生意怎么樣?有沒有新的想法。
都是花錢的事。
要是一般臉皮薄一點的人,這會兒聽著就不好意思開口了,人家這么多花銷的地方,你還跟人家借錢?
幸好劉嘉是個生意人,做銷售,被人連拒幾次都是正常,怎么能人家還沒拒絕,自己就先打起退堂鼓,那不是天大的笑話?
“最近我這邊銷售情況特別好,一下子花錢花多了,結果又有另外一件急事,現金不夠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些,兩個月內就可以還給你,按銀行掛牌利率給你利息?”
然后,她說了一個數。
香奈爾問:“你怎么不向銀行借?你的信用這么好,他們一定會樂意的。”
劉嘉笑道:“從審核到放款,中間隔那么長時間。再說,反正都是給利息,給那些不認識的銀行家,為什么不給我的朋友呢?”
香奈爾微微低下頭,沉默不語。
劉嘉猜測,也許是自己要倒閉的傳說已經到了香奈爾這里,沒有人知道她的工廠里到底發生了什么,她也不敢貿然借錢。
“上次我們聯合做的大秀,一下子接了好多高定手工款的訂單,現在負責高定款的裁縫們每天都在連續不斷的做衣服,月底就能交一批衣服,收到一些尾款,如果你也著急用錢,那我可以在月底的時候先還給你一些。”
香奈爾想了想,對她說:“我現在手上的現金也不多,只能借你一半。”
能借一半也很好啊!那可是十萬法郎!
香奈爾給情人斯特拉文斯基重演《春之祭》也就給了三十萬法郎。
雖然這十萬是要還的,但是,哪個生意人不看重流動資金。肯借就已經謝天謝地。
再說,她劉嘉何德何能,可以跟情人比。
香奈爾簽了一張支票給劉嘉,劉嘉對她說:“我會盡快還給你。”
手里拿著一半,接下來要去找另一半。
卡地亞掌門人路易那里,就遠沒有香奈爾這么容易了。
其實在他這里借不著,也在劉嘉的心理預期之內,本來他倆就沒什么往來,最多算一個委托加工的關系。
以及,卡地亞并不是路易的個人資產,他爸Alfred Cartier和兩個弟弟都還在,要說服另外三個人,就沒這么容易了。
在卡地亞,劉嘉無功而返。
劉嘉手里只有十萬法郎的支票,不夠全部賠付。
此時,不少報紙上出現大量與劉嘉相關的報道。
《Emma親口告知顧客無法發貨,風靡一時的品牌或將倒閉?》
《繁華易逝,Emma終難為繼,多家銀行拒絕提供貸款》
《聯名大秀的兩位女主角不同命運,女性最強的依靠還是男人?》
《一朵中國之花的凋零》
……
“切,全是黃色新聞。怎么感覺明天就能看到我的訃告了。”劉嘉翻了翻幾份不同的報紙,一面倒的唱衰Emma,感覺明天她要是不因為破產而跳樓,都對不起記者朋友們的關心和支持。
甚至還有一份中文報紙,一位陰陽風水先生說劉嘉是擅自給勞工修墓,驚動了地下亡靈,壞運氣才會附在她的身上,讓她倒大霉。
然后還煞有介事的給出了除穢驅邪的建議,包括擺放水晶陣法,佩帶護身符等等。
最后是他的聯系方式,說劉嘉可以來找他,他根據劉嘉的面相做進一步的驅邪措施。
劉嘉忍不住笑出聲:“拿我做廣告噓頭,不給我提成,這合理嗎?”
雖然,他們是胡說八道,但也不能放著不管。
在互聯網時代,人能自己上網辟謠,都有很多人被冤了好久才重獲清白。
該受到的損失都受完了。
劉嘉絕不能放任這種事情發生。
銀行最怕擠兌,大量的人同時提款,一旦有人提不到,就是信用崩盤時刻。
虧損缺錢,哪怕關停一些項目都不要緊。
信用是商業的立身之本。
沒了信用,做什么都做不下去。
做生意也一樣,不能放任恐慌和謠言四起。
劉嘉想起鄭不艾之前說有一位認識的大哥在報社當兼職記者,她通過這重關系,聯系上了報社的人,對她做一個采訪。
不是采訪她的資金,也不是采訪工廠的出貨情況。
就單純以公共健康的目的出發,對工廠里發生的傳染病進行調查。
大流感在廣大歐洲人民的心中還有著記憶,報紙編輯給起了個足夠驚悚的標題,在正文里寫工廠里出現的白喉患者,以及管理者是如何應對的。
還配了好幾張劉嘉穿著簡約的襯衫和女式褲裝在醫院里探望那兩位重癥工人的照片。
她整個人看起來很精神,一點都不像新聞里說的無奈、憔悴,是一朵即將凋零的花朵。
報紙上說所有感染的工人都已經得到很好的救治,最多十天,她們就能重返工作崗位。
劉嘉在訪談里還給自己打了一個招聘廣告,說希望有縫紉技能,愿意兼職的人,可以來她這里掙點零花錢補貼家用。
高薪,日結!
報道發出去之后,錦兒專門去了一趟報攤,只見那份報紙孤零零地被一堆“Emma必亡”言論的報紙包圍。
這樣不行。
劉嘉想找卡佩夫人,看看她能不能有什么關系,但是她們全家前幾天剛出發去希臘度假了,要等秋天才回來。
還有莫奈可以試試。
劉嘉本來想把與莫奈聯名的事情藏一藏,等裙子基本確定沒問題了再放消息出來,免得設計師實在完不成任務,反倒不好。
現在實在沒有辦法,也只能借這個名聲出去了。
她打聽到,莫奈明天上午要參加一個畫展的活動,展品里包括劉嘉答應送給莫奈的刺繡版《睡蓮》。
錦兒是個很有晴雯精神的人,自打劉嘉答應莫奈送刺繡,她就天天折騰到半夜三更,哪怕后面管工廠,回來之后,也一定要再繡幾針。
哪怕劉嘉跟她說不要這么著急,她也還是閑不住,說:“要是不繡完,總覺得心里有事壓著,不舒服。”
劉嘉也就隨她去了。
如今兩個多月的時間過去,那幅《睡蓮》刺繡已經基本完成,為了能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去面見莫奈,原本一直勸錦兒注意休息的劉嘉,也不得不拉著錦兒一起趕工,連夜收尾。
巴黎大皇宮,打扮得特別精神的劉嘉又一次來到這里。
展廳里,莫奈正站在自己的《睡蓮》前,接受記者們的提問,說了幾句,記者們詢問莫奈將來是否還會有新作。
還有一位女記者感慨《睡蓮》那么美,可惜她買不起。
莫奈剛好看見向他走來的劉嘉,笑著說:“將來,我的作品將會出現在衣服上。”
“衣服?”記者們大惑不解。
劉嘉拿出繡好的《睡蓮》,展開:“看,這是我答應您的,一定會讓第一幅繡品,出現在您家的墻上。”
那幅刺繡,除了小一圈之外,幾乎與墻上的《睡蓮》一模一樣。
記者提問:“剛才莫奈先生說睡蓮會出現在衣服上,這是真的嗎?”
劉嘉:“是的,莫奈先生對中國風格的刺繡非常欣賞,我也很愿意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貢獻。”
記者:“可是,聽說你的公司出現了很嚴重的經濟危機,這個想法還有機會實現嗎?”
劉嘉微微低下頭,露齒一笑,好像聽見什么特別不可思議的笑話似的:“嚴重的經濟危機?哦,我的天,我怎么不知道,我剛剛才與卡地亞先生簽定了珠寶相關的協議,卡地亞先生不會跟一個身無分文的人做生意的。”
接著,她又輕輕地搖搖頭:“做女人難,做名女人更難,總有人認為女人想要成功,就只能依靠男人,如果不依靠男人也能成功,就要想辦法陰謀陷害,等我徹底失敗,就正好印證了他們的話,他們就會說:看,我們說得沒錯吧。”
記者又問:“你是說,有人故意夸大你的經營危機?”
劉嘉笑道:“事實上,我并沒有任何經營危機,甚至連員工健康危機都沒有。白喉是可以被治愈的傳染病,并不是什么不治之癥。我不明白為什么要故意營造恐慌情緒,我想,也許是某些國家看不慣法國的繁華,而故意安排的破壞計劃?”
在她的時代,各種大局黨,大棋黨,打牌黨滿天飛,她時常嘲笑這些人腦洞過大,現在她發現,這招還挺好用。
什么故事最抓人:桃色新聞、血腥暴力,還有陰謀論。
一戰剛剛結束,戰爭時流傳的各種間諜故事,還在人們的身邊經久不衰。
記者們頓時眼睛一亮。
錦兒去報攤把當天的晚報各買來一份。
幾乎所有的報紙都把莫奈去參加畫展的消息放在第二版,第一版是劉嘉衣著光鮮,手拿刺繡,與莫奈站在一起合影。
報紙標題是
《法蘭西上空的陰云》,文里大肆分析英國佬可能在計劃干什么壞事。
劉嘉:“……你們對英國是真愛吧,這么執著,就不能稍微關注一下一戰的始作俑者嗎?人家正憋著一肚子委屈,準備復仇呢。”
《誰在制造恐慌》,文里也是一番下大棋的言論,目標直指俄國,一番分析猛如虎。
劉嘉:“他們都亂成一鍋粥了,哪有心思跟你們下棋。”
《新時代女性地位依舊被打壓》,文如標題,用的照片是劉嘉似乎在無奈嘆息的模樣。
她的長相生得柔美,這個表情,更是楚楚可憐。
劉嘉:“這張還拍得挺好看,不知道報社能不能把底片給我。”
只有一家時尚類的報紙標題相對正常——Emma獲莫奈授權,即將推出《睡蓮》聯名新款。
新聞登出去之后,劉嘉接到許多銀行的電話,他們的態度有些曖昧,沒有明說來意,只是拐彎抹腳地問她的經營情況,還問了與莫奈的合作開發什么的。
劉嘉對他們的態度帶著冷漠的禮貌與客氣。
她現在特別明白,不能讓他們覺得自己求著他們借錢,否則,根本借不著。
果然,她沒有提借錢,有一家銀行的經理先忍不住問:“開發新品,應該需要購買很多新材料吧?”
沒超過三句話,就說到貸款。
貸下來十萬法郎,毫無問題。
違約金是能付得出了,但是劉嘉一點都不想付。
就差那么十幾天,能不付,還是不付的好。
畢竟一下子違了那么多個訂單的約,盡管是不可抗力,但她還是覺得挺不開心的。
劉嘉在工廠查對這段時間的進度時,錦兒過來敲門:“小姐,有人過來問,是不是招臨時的縫紉工。”
劉嘉懶洋洋地躺在沙發上:“哦,你試試她行不行唄,你都做了這么久的主管了,肯定沒問題。”
“可是,人好多啊。”
“能有幾個人……”劉嘉一邊嘀咕一邊跟著出去看。
人,真的好多啊!
比生病的工人還多,烏泱烏泱站了滿滿一地。
全是華人。
52. 第 52 章 來呀,內卷呀!.
自打劉嘉的工廠從六個人暴增到三百多人,再加上其他服裝店的發展,巴黎本地和附近郊區有興趣且稍微有點可塑性的人,都已經進了不同的廠和工作室,成了合同工。
劉嘉最初的想法是能來二三十幾個無法進行長時間勞動的家庭主婦就行,沒想過能來這么多人。
她們全都有正經的工作,每天要足足工作八小時,或者更多一些。有些人甚至住在巴黎城的另一端,還沒有公共交通,從下班的地方走過來需要一個小時。
如果只是為了錢,盡管劉嘉開.出的日薪不低,但是每天這么長的上下班時間,確實有點不值得。
“我們不僅僅是為了錢來的,”一個中年女子說,“我們都是華工的家人。”
說著,她拿出一份登著陰陽風水先生對劉嘉運勢分析的報紙:“我丈夫生前老老實實,知恩圖報,絕對不會像他說的那樣,不知好歹,會對一個好心人做這種事情,這是侮辱了我們的家人,也是侮辱了所有華人。”
大概連那個陰陽風水先生都沒想到,自己的話竟然引起了讀者的逆反心理。
她們在工廠里登記了可以工作的時間段,錦兒要對她們進行排班。
看著錦兒對著一大串人名,以及五花八門的可工作時段頭疼,劉嘉有些好笑,想起自己上大學的時候,曾經在麥當勞兼職的日子。
那家麥當勞就在大學里,大多數員工都是兼職的學生,每周五之前都要在一個本子上寫自己下一周期望的排班時間。
平時上班的人數比較正常,到了法定假日三薪的日子,排班留言本上會出現大量從來沒有見過的人名,且個個表示可以工作24小時。
到了十月底到十二月,期末、資格考、考公、考研的人集體神隱,留言本上空蕩蕩,神隱者們在搶圖書館自習室,排班經理要挨個求人問“能不能再多上幾個小時啊?”
很多人晚上六點從全職的工作崗位下班,再趕過來,能正式上班的時間是七點或八點。
平均每個人需要工作四個小時。
半夜十二點不睡覺,對于現代人來說,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對于二十年代人來說,那簡直就是熬大夜。
何況那年月的巴黎,也不是這么太平。
有些七點就能到的人,劉嘉也讓她們工作滿五個小時,到晚上十二點,她從電車公司租了兩輛足夠裝下所有工人的車,送她們安全到達家門口。
在法定休息日,那些工人們索性下班后就在工廠不走了,一直工作到犯困,然后在臨時休息間睡一會兒,睡醒了就繼續工作。
就好像這個工廠是她們自己的一樣。
在距離第一個訂單要交貨還有一天的時候,所有的訂單數量已經全部完成,還超出一些。
劉嘉也從各種途徑聽說了到底是誰在背后說她馬上要倒閉,還有誰向勞工局舉報她強迫工人勞動。
那些人名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在香奈爾出現之前,他們互相撕逼,香奈爾出現之后,他們曾并肩戰斗過一會兒,但是香奈爾身后有強大的支持,他們鎩羽而歸。
局勢恢復暫時的穩定時,他們又在暗中你戳我一下,我戳你一下,直到劉嘉的出現,他們再次統一將矛頭對準劉嘉。
本以為這個沒后臺的外國女人很容易被打翻,誰知道在巴黎如同散沙一般的華人,居然會突然凝聚在一起,成了她最堅實最可靠的后臺。
“現在外面的世界還這么廣闊,非得跟我較勁內卷。”劉嘉托著下巴,看著窗外送貨的大車駛向客戶那里。
要說內卷,她才不怕,她的時代,幾乎什么行業都有人做,只能各種絞盡腦汁,另辟奚徑。
卷到極致是佛系、咸魚、躺平,因為知道努力也沒有用,卷成麻花也出不了奇跡。
20年代才哪兒到哪兒,在她這個卷王面前,這些人都是渣渣。
再過一天,那些生病的工人就要回來了,工人們對劉嘉戀戀不舍。
詢問她的廠什么時候正式招人。
劉嘉笑道:“正式工作的話,工資可沒有這么高呀。”
“就算是普通工資,也很好啊。”
“是啊,你們廠的條件真是太好了。我們那邊也提供餐食,但是那牛奶,除了看起來像牛奶,一點牛奶的味道也沒有,飯菜里如果沒有蟲子,我們會覺得不可思議。”
“是啊,還包送回家,以前我下夜班的時候,走在黑漆漆的路上,別提多害怕了,只能默念著我家男人的名字,希望他能保佑我。”
她們七嘴八舌細數著劉嘉工廠里的好,遺恨當初沒有第一時間看見。
對此,劉嘉感到很冤枉:“我招人招了好幾次,最后都沒辦法,裁布工都是學校里的留學生兼職。”
女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我們沒看到有招人的廣告啊?”
劉嘉這才知道,女工們能認識幾個中國字的人都不多,好多人只會寫幾個名字和在中國的住址,更別提認識法國字了。
所以,在她們之中閱讀量最大的報紙,就是登著陰陽風水先生廣告的中文報,而不是在巴黎發行量前幾名的法文報紙。
“原來是這樣,可惜,我廠里現在確實暫時不需要人了,等下次需要的時候,一定會在中文報紙上發廣告的。”劉嘉說。
看著女工們遺憾的臉,劉嘉笑道:“沒有關系,我可以試試幫你們爭取一下提高待遇。”
女工們不明白她能怎么爭取,難道是跟老板坐下來聊嗎?
其實最后一天工作已經沒有必要了,因為劉嘉請她們來的最主要因素已經完成。
最后一天的任務,不是做衣服。
暮色降臨,是各個工廠和工作室的下班時間,車身上刷著“Emma’s house”大LOGO的大汽車在巴黎城中穿梭。
從工廠和工作室門口,把工人們接上車,除了華工之外,還有不明就里的法國工人問這是來干什么的,華工說是Emma 工廠開放參觀日,去了還能送東西。
一聽說送東西,誰不喜歡,除了華工,連法國工人都興沖沖地上了車。
各家老板眺望車子離去的背景,內心惶恐不安。
聽說那個中國女人跟莫奈和卡地亞都有合作關系,銀行也愿意借錢給她,她是不是又要擴大生產規模,要挖墻角了!
上一次工人流失,已經成了各家老板心頭的陰影,本以為這次那個可惡的中國女人要完蛋,沒想到,她又詐尸了。
老板們派出自己的人,也跟著上車,看看他們去Emma 的工廠到底要干什么。
劉嘉的工廠的工作場地跟各家制衣廠沒有任何區別。
工作激勵區就有點意思了,銷售的工作激勵遠比制造業車間更加熱血和中二。
誰速度最快、質量最高、上個月誰拿的獎金最多,在表上一目了然。
支持工人們保持熱血和中二的不是口號,而是實打實的福利。
來參觀的人都受邀在食堂吃了一頓飯,這頓飯的內容,當然比工廠里正常水平要高一些,有魚有肉,甚至還有小蛋糕。
參觀結束,臨走的時候,還一人送了一個印著Emma’s house的購物袋,購物袋里是一些日常家居可以用到的小東西,不值什么錢。
值錢的是Emma’s house購物袋,平時只有在店里購物的人才能擁有,它代表著時尚、有品味,還有閑錢。
最后大巴將所有人又送回各自的街區,有幾個來兼過職的華工告訴其他人:“下班時間晚了,都會挨個送到家門口的,特別安全。聽說好多人為此寧愿多加一會兒班,就想等到可以坐車回家的時間。”
沒過一段時間,劉嘉聽說那幾個被接人的車堵過門的工廠和工作室,紛紛給工人們提高待遇,生怕她們被劉嘉挖跑了。
病愈的工人們回來了,訂單全部交付,世界又恢復了安寧詳和。
一天,劉嘉、錦兒、彭舉和鄭不艾在一起喝下午茶的時候,又說起這事。
錦兒問劉嘉:“萬一,她們的老板惱羞成怒,把她們都開除了怎么辦?說她們生二心不忠誠之類的。”
“沒有都開除的理由呀,她們只是來參觀而已,再說,開除了,老板自己上手做衣服嗎?”劉嘉笑道,“如果只有一個人,或者幾個人,那確實存在你說的風險,一群人就不一樣了。所以要走群眾路線,團結大多數人。”
劉嘉還把自己沒注意華人喜歡看的是中文報紙,結果招不到人的事情當笑話說給他們聽:“有時候,身邊即世界是不對的,但是針對特定群體,還是要考慮不同的方式方法。對貴族說今天面包漲了兩生丁,他們肯定無所謂,對窮人說洛可可巴洛克,他們也聽不懂。不同的人,不同的時期,不同的方法。”
彭舉看著劉嘉侃侃而談的模樣,看得入神。
鄭不艾聽著劉嘉說的話,陷入沉思:“……團結更多的人……用不同的方法。”
錦兒心里想的還是那些工廠為什么會突然提升工人待遇:“咱們又沒有說馬上要招人,難道他們突然良心發現?”
劉嘉端起咖啡,笑道:“這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他們變成了好人,而是因為我們來過。”
53. 第 53 章 項鏈
老匠人那里的音樂盒草圖已經繪制完成,劉嘉依約去看圖。
這些搞手工的人,是畫畫都這么厲害的嗎?
法貝熱的珠寶設計圖上每一顆寶石的高光點都畫得清清楚楚,不像設計圖,像工筆畫。
老匠人的音樂盒設計圖也是如此,合上的效果,打開的效果,每一個細節都畫得十分到位。
音樂盒的外形看起來就像普通的求愛花籃,上面放著一封畫著心形的信。
拿起那封信的時候,就會發現那封信只是一個盒蓋,盒中盛著花草與小鳥,正中間是劉嘉要的紅色玫瑰蕾,隨著音樂聲不斷旋轉,花瓣次第打開,露出藏在中間的求婚鉆戒。
考慮到有許多貴族求婚用的是不同顏色的戒指,劉嘉與老匠人還討論了一些別的求婚戒指盒的形式。
比如盒內不用五顏六色的陪襯,而是鑲滿白色的碎鉆,用來反襯彩色寶石顏色的濃郁。
也不一定非要用碎鉆,劉嘉決定根據購買人的錢包厚薄不同,推出鑲水晶和鑲玻璃等不同版本,反正,自己給自己做平替這種事情,香奈爾做得,我做不得?
老匠人的手藝劉嘉是相信的,她很喜歡那個從小盒子里伸出樹枝和小鳥的設計。
她問起這個設定有沒有什么說法,老匠人說這是源于《Cinderella》,灰姑娘。
“哦,這是送給灰姑娘衣服的小鳥。”劉嘉看著那只晃動著腦袋的鳥。
灰姑娘的故事有很多版本,最早是公元前一世紀的希臘版,中國《酉陽雜俎》里也有一個名叫葉限的同款灰姑娘。
八十年代在中國廣為流傳的版本就是小鳥銜衣版,到了迪斯尼時代,神仙教母送衣服又變成了主流。
小鳥銜衣版的結局比較符合善惡有報的自然心態,神仙教母的教育是灰姑娘原諒了后媽和姐姐。
不管是哪一個版本,讀者們的關注重點,都是灰姑娘如何得到漂亮衣服,華麗變身。
前后完全不同的反差對比,也是驚喜。
老匠人設計的這款八音盒,外表看起來就像平平無奇的求愛信,姑娘們不知道已經收到多少封,拿到的時候,心里也不會有特別的預期。
信封變成可以拿起來的盒蓋,會讓她們詫異。
求婚戒指的出現,會把氣氛襯托到最高。
比起現在男士們努力讓那個小盒子待在口袋里不露出形狀更有意思一點。
劉嘉看著八音盒,腦子里想的是自己的品牌應該怎么才能進一步引起目標客戶群的關注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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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牙那里已經做出五個盒子,非常精美,盒體平整光滑,開啟的地方與花紋和鑲嵌的貝殼螺鈿巧妙結合在一起,不把它平端起來對著光看,幾乎找不著下手的地方。
“太狠了……”劉嘉感慨,她只是想讓打開求愛結果通知的男士們麻煩一點,阿牙直接讓他們連走出第一步都很難。
劉嘉把這五個盒子放在店里最顯眼的地方,旁邊放了一塊牌子:“秘密心事”。
來來往往的客人無不對它產生好奇,店員鼓勵她們試著自己打開。
大多數人沒有打開成功,只有一個拿到簡單版的人打開盒子,露出里面一顆用紅玻璃做成的心。
“太難了。”她們搖頭。
店員趁機對她們說:“如果是你很喜歡很喜歡,無論如何也想要嫁的人,就把你對他們的心意放在這個簡單版的盒子里,讓他們很容易就打開,如同在愛情之中,稍有一點挫折,反而是小小的情趣。如果是你不愿意,又不方便直接拒絕的人,那就買這款最復雜的,如果他連打開盒子都做不到,還說什么愛你,為了你可以做到世上一切艱難的事。”
三個復雜的機關盒和一個簡單的機關盒很快被人買走。
剩下的居然是簡單機關盒,還有更多的人來問還有沒有復雜版的機關盒賣。
劉嘉本以為熱戀中的姑娘們只是想給情郎一點小小的考驗,意思意思就算了。
誰知道存心為難求婚者的人這么多。
此時在上流階層,存在不少功利性的婚姻,女孩子心里是不愿意的,能拖一天是一天,能等到真正的白馬王子最好。
如果等不到值得一起私奔的真愛,女孩子們也不得不遵從家族安排,買個復雜版的機關盒放回信,也只是能給求婚者添一點堵罷了。
能添一點是一點。
了解到這一層之后,劉嘉又讓阿牙設計了一個盒子,盒子分為三層。
第一層的畫是瞇著眼的貓,擰開之后,蓋子的反面畫著的就是圓睜著眼睛的貓。
第二層的畫是用金屬絲勾勒出火焰的形狀,解開機關之后,金屬絲會收到盒蓋里,如同火焰熄滅。
第三層的畫,是幾個冰塊圖案,打開之后,露出最里面的盒身,畫著紅色的火焰。
象征著《圖蘭朵》中,公主的三個謎語:
“是什么在每天白晝死去,卻在夜晚重新誕生?”
“是什么有如火焰般燃燒,但當你死去,它就變得冰冷?”
“讓你燃起烈火的冰塊是什么?”
歌劇中,答不上來的求婚者就得死。
劉嘉給它起名“圖蘭朵之匣”,一經推出,銷量挺好。
買它的女孩子們到底心里想什么,是想表達一下意圖弄死求婚者的心思,還是單純把自己代入公主的身份爽一把,劉嘉不知道。
盒子賣得多了,打不開盒蓋的男人也多了,他們四處尋找盒子的制造者,最終找到劉嘉這里。
很快,男人和女人,都知道這個名為“圖蘭朵之匣”的存在。
讓劉嘉有些意外的是,居然沒有一個報紙評論這是女人向男人發起的挑釁,還不如蘇珊第一次穿短裙時引發的保守勢力和新興勢力的對轟刺激。
她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在以男權為主導的世界里,圖蘭朵之匣沒有引起輿論的喧然大波,主要是因為開盒的男士們完全不覺得自己是會被公主砍頭的倒霉蛋,他們都把自己代入男主角韃靼王子卡拉夫。
哪個男人不想當傳奇英雄,勇破三個謎,抱美人歸,超爽大男主結局。
舊版本的打開方式被許多人知道后,劉嘉就開始賣更新的升級版本,打不開盒子的男人們就要繼續往劉嘉這里送錢,求教打開方式。
除了用來為難求婚者之外,姑娘們還會買一些回去用來裝自己的貴重珠寶,盒子大且打開方式復雜,但又不是明擺著上鎖顯得如臨大敵,可以在保持和諧氣氛的同時,防止家里有內賊。
對于這批消費者,劉嘉又做出了加重加厚加大的設計,還貼心的放上了戒指托、項鏈固定卡之類的小零件,方便她們擺放首飾。
有一天,劉嘉看見一個年輕的亞裔男性跟一個姑娘進來,兩人衣著普通,行為舉止較為親密,說不定是一對小情侶。
很少有一對年輕的亞裔男女進來,劉嘉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放在他們身上。
他倆大概剛二十出頭,從打扮和氣質上看,那個姑娘穿著比男青年的要貴,皮膚和眉眼間的神氣也能看出,她是從來沒有吃過苦的。
男青年的眼神一直有意無意地看著姑娘,特別是當她看某樣東西時間稍久一點,他的眼睛就會偷偷瞟向標價簽,嘴角時而放松,時而緊繃。
在店里走了一圈,姑娘一眼就看中了劉嘉做為展示,放在機關盒里的那一套圣經傳說主題的珠寶。
“看,這個項鏈,好漂亮。”她指著放在正中間一條用四排珍珠做成的貼頸項鏈,choker正中間是一個橢圓形,那是用碎鉆拼成的,被圣光包圍的十字架。
男青年向店員詢問這條choker的價格,然后,笑容凝固在他的臉上。
善于察顏觀色的店員馬上向男青年推薦了另一款,價格比那條圣光十字架便宜一半,設計和用料自然也比不得那條。
男青年小心打量著姑娘的表情,很明顯,那個姑娘的眼睛里只有那條圣光十字架,要是拿出更好的,說不定她還能改變一下主意,現在質量大跳水,怎么可能讓她改變主意。
姑娘從項鏈上收回目光,笑著對男青年說:“算了,反正我也不信教,就是覺得好看。”
最后,兩人買下了一對小小的蘋果型耳釘,離開。
過了半個小時,男青年又跑回店里,要求店員為他保留那條圣光十字架。
店員為難:“先生,如果你到時候不來買,別人要買的話,我們怎么辦呢?”
男青年哀求可以保留到明天中午十二點,他一定可以在那之前趕回來買的。
店員不敢做主,請來劉嘉。
“中午十二點?可以。”劉嘉看出這對男女之間的關系,她也才剛剛經歷過剛好缺那么一點錢的事情,所以有意給這個年輕人一個機會,一口答應。
可是等到第二天中午,劉嘉沒有等到他。
下午,昨天那個女孩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進來,與她一起來的,是另外兩個男人,一個看起來有四五十歲,還有一個年紀輕一些,大約三十出頭。
他們都衣著光鮮,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昨天的男青年與他們相比,就像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
中年男人說:“阿麗,今天是你的生日,想買什么,盡管開口。”
叫阿麗的女孩子并沒有歡呼雀躍的跳到她最喜歡的圣光十字架前面,而是直接指向劉嘉店里最貴的一套珠寶和衣服,壞后媽王后套裝,全部加在一起要四萬五千法郎。
中年男人看著那件低領口的衣服,皺起眉毛:“這衣服不適合你。換一件。”
“哼,剛才還說想買什么盡管開口,現在就變卦了。”阿麗不開心。
一旁較年輕的人說:“今天是阿麗的生日,她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吧。”
“不行,穿這套出門像什么樣子,丟盡了我們程家的臉。”中年男人冷著臉。
中年男人極有威嚴地環視四周,對著貨架點了三下:“這件、這件,還有這件,不要。其他的都包起來。”
其中就有一件是那圣光十字架。
阿麗抽了抽嘴角,什么都沒說,一旁較年輕的男人輕輕碰了碰她,阿麗像被電著了似的,向旁邊退開兩步,嫌棄地瞥他一眼:“光天化日,大庭廣眾,拉拉扯扯,成何體統,跟你站在一起都丟臉。”
那個男人不敢說什么,中年男人也當沒聽見,付了錢之后,便徑直出去了。
阿麗陰沉著臉,緊隨著他身后。
年輕男人在后面把打包好的東西大包小包地拎著出去。
劉嘉看著他們驅車離開,微微揚起眉毛,果然是窮小子與富家千金的故事。
到快要打烊的時間,阿麗又突然跑回來,手里拿著那個裝著圣光十字架項鏈的盒子。
對劉嘉說:“我想把它還放在這里,如果昨天跟我一起來的男孩子來買,你就告訴他,打折了,現在只要一百法郎,行嗎?”
劉嘉有些為難:“可是,原價兩萬法郎的項鏈,打折只要一百法郎,如果我是那個男孩子,我也不能信啊,是你你信嗎?”
阿麗咬著嘴唇,想了半天。
劉嘉安慰她:“說不定,他有自己的辦法買得起呢?昨天你們走后,他跟我說,讓我把項鏈留到中午,他會來買的。不過,他一直也沒來,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絆住了吧。”
“他這么說了?”阿麗臉色驟變。
54. 第 54 章 用魔法打敗魔法,用假新……
聽完劉嘉的話,阿麗如一陣旋風似的跑出門。
看著她遠去的背影,劉嘉心想那個男青年不會是用什么非常手段去掙錢吧?
照現在的工資標準,他要怎么樣才能有自信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賺夠一萬九千法郎。
短時間、高薪、到時間沒回來。
聽起來怎么這么像是去當殺手了呢?而且像沒完成任務,被反殺。
劉嘉去報攤買了一份當天的晚報,從頭版翻到最后一面,也沒有任何有關尸體的新聞。
如果那個年輕人是殺手的話,那應該能在晚報上看到他的尸體,或者他客戶想要的尸體。
在新聞上,有另一個新聞吸引了劉嘉的注意,來自沙皇貴族的Korloff家族,有意通過拍賣行出售家族祖傳的寶貝“梵天之眼”。
那是一顆天然形成的黑色鉆石,劉嘉曾經在2020年上海的進博會上見過一次,重88克拉,據說價值人民幣2.5億。
也就2.5億嘛,莫奈的一幅畫也差不多這個價。
那顆鉆的長相在鉆石界確實屬于平平,稀罕點在于黑和大,不夠閃亮,跟伊朗的那顆粉鉆“光明之海”一樣,鉆石的4C標準就占一個C:Carat,夠大!
雕琢工藝無趣的很,遠看近看,都像一塊玻璃。
報紙上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關于梵天之眼的神秘故事:
它本是鑲嵌在印度教神祇大梵天額上的第三只眼,曾重達195克拉,后被貪婪的僧人硬摳下來轉賣給別人。
大梵天震怒,給每一個曾經擁有它的人降下災難。
包括俄羅斯的納迪亞公主和李奧妮拉公主,她們都以跳樓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劉嘉腦中忽然跳出一句話:“夏雨荷到底有幾個女兒,怎么人人都來自大明湖?”
這套操作,也太熟悉了,不就是另一顆藍色鉆石“希望”的故事嗎?一模一樣,連改都不帶改的。
都是嵌在神像上的第三只眼,都是被僧侶偷走的,都會給持有者帶來不幸。
也不知道這兩顆鉆石到底是誰抄誰。
劉嘉暗想,這就是欺負咱們國家的傳國玉璽找不著了,要說傳國玉璽,那還不是誰碰誰倒霉。第一個把它挖出來的卞和,就給砍了左右兩條腿呢。
尋常人根本沒機會夠得著這么貴重的東西,有資格擁有,還讓全天下都知道他有這玩意兒的人,會倒的霉也一定比別人大,這不是很合理的嗎?
不過劉嘉打算到時候去拍賣現場湊個熱鬧,那種場合,一定是新聞媒體,有錢人、珠寶商云集的地方。
她記下拍賣會的時間和地點。
回到Emma’’s house門口,劉嘉又看到了與阿麗一起來的年輕人,他似乎很緊張,雙手緊緊將一個包抱在胸前,好像怕誰搶了去似的。
見到劉嘉回來,他頓時放松下來:“對不起,我來晚了,我剛湊夠了錢,可以買那串項鏈。”
劉嘉微微瞇起眼睛,這錢絕對來路不正。
這么短的時間,他賣干全身的血,賣掉全身上下的零件,賣給別人當小白臉,也不可能……好吧,賣給別人當小白臉還真不一定。
“先進來吧。”劉嘉打開門。
那個年輕人從包里倒出兩萬法郎,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劉嘉。
劉嘉說:“你來晚了,那個項鏈已經賣掉了。”
年輕人愣住:“可是,它明明還在柜子里放著啊。”
“那是假的,仿品。一百法郎。”
年輕人大驚失色,撲到放著項鏈的柜臺前,仔細看了又看:“不可能!不可能!明明跟昨天我看見的那串一模一樣!”
“當然一模一樣,按真品完全一比一仿出來的,這個像鉆石吧,其實是鋯石,這個看起來像珍珠的是樹脂,順便說一下,昨天你和你的女朋友來看到的,就是這個仿品,店員不知道真的已經賣掉了,還是報的真貨的價格,這一點非常抱歉。”
一般人要是知道女朋友本來看中的就是個便宜貨,那還不喜滋滋的趕緊買下來,可是這個年輕人愣在那里,表情好像被雷劈了一樣。
劉嘉問道:“你為了湊這筆錢,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不!不是!我沒有!”年輕人愈發的慌張。
他的臉漲得通紅,嘴唇都在顫抖,眼神茫然散亂。
此時,鄭不艾、彭舉和錦兒正有說有笑的從工廠回來,一見到年輕人,鄭不艾先驚訝地問:“呀,你怎么在這?”
劉嘉問道:“你們認識?”
“嗯,我們是同學,他呀,是有錢闊少爺,比我們勤工儉學生強多啦!狠狠宰他一刀!千萬不要手軟!”鄭不艾笑嘻嘻。
老實人彭舉說:“別聽他的,楊舒也不是特別有錢,就是比我們稍微好一點。”
然后,他倆都看見了堆在臺子上的幾捆法郎,同時震驚地張大了嘴巴。
鄭不艾驚呼:“我以為你是假有錢,沒想到你真有錢!!!”
剛剛還說“不是特別有錢”的彭舉,連話都說不出來。
鄭不艾看著楊舒:“你家里剛寄來的?”
楊舒此時才剛剛回魂一般,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你把寄來的錢都用在這里,你后面吃什么啊?”彭舉依舊老實。
楊舒手忙腳亂地把錢往包里裝:“不關你們的事。我先走了。”
鄭不艾拉住他:“別走啊!正好我們一起商量商量,要怎么向國內報紙揭露旅法留學會中飽私囊,貪污腐敗的行為呢。今天你不在,我們已經集合了兩百多名留學生,明天一起去公使館抗議。”
“我,我就不去了。”楊舒著急想走。
彭舉看著他的眼睛:“為什么呀,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跟我們說,你一定會堅定地站在我們一起嗎?是因為阿麗不讓你去嗎?”
“不……不是……我,我勸你們也別去。”
彭舉大惑不解:“為什么?”
“別問了。”
鄭不艾收起了笑嘻嘻的樣子,問道:“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事?”
“我,我,我沒有……”
他越這樣,越惹人起疑。
劉嘉冷冷地問:“你這兩萬塊,是殺了人,還是放了火,還是把什么人給出賣了?”
“我……”楊舒越發慌得厲害,劉嘉又說:“對了,阿麗下午的時候已經來過了,身邊還跟著一個中年人,那個中年人真有錢,差點把我們店給包了。”
楊舒低低地說:“是不是還有一個年輕一點的跟在他們旁邊。他一定很殷勤吧,跟他們比,我什么都沒有。”
“有錢有什么用,殷勤有什么用,她還不是一心撲在你身上,那個中年人為什么買這么多東西,因為她進來之后什么都不想要。她只想要你,你還不明白?她想要你,一定是看重你身上的好處,而不是你干了什么壞事,為她換來一條項鏈。”
楊舒幾乎站不住。
錦兒端來一把椅子讓他坐下。
終于楊舒忍不住說了實話。
阿麗家里在國內是有頭有臉的階級,楊舒家只能算比一般人的日子過得好些,完全沒有可能跟阿麗有任何往來。
到了法國之后,阿麗很喜歡留學生們的活動,覺得他們的思想,他們的精神,都非常的先進,很有意思。
楊舒為了她,就積極地加入了這些留學生的行列,因為他腦子靈嘴巴會說,再加上有點錢,經常會在討論會的時候,掏錢請大家喝咖啡,一下子就成為了很多人心中可以追隨的人物。
最近同學們發現旅法留學會有克扣留學生生活費的行為,要向公使館抗議,向國內媒體舉報。
公使找到阿麗的叔叔,也就是那個中年人,想讓他從學生里找出一些愿意跟他們站一邊的人,想辦法瓦解那些學生。
剛好,他知道阿麗身邊有這么一個死纏爛打的男孩子,便要求楊舒拍幾張照片,證明留學生天天吃的好,喝的好,所謂生活費被克扣,食不果腹什么的,完全是某些留學生貪心不足蛇吞象編出來的。
楊舒本來一直沒同意,昨天聽著項鏈的價格,看著阿麗眼里的光,一下子就起了邪念。
一向內向不愛說話的彭舉猛然站起來,用手指著楊舒:“難怪!昨天晚上,你說你要過生日,請我們那么多人去吃飯,還拍了那么多照片!沒想到,你竟然是背信棄議的小人,我真是看錯你了!我,我還在馮麗面前,幫你說過那么多好話,你,你,你真是厚顏無恥!”
鄭不艾比彭舉沉穩許多,他看著楊舒:“你把照片給誰了?”
“已經給報社了,明天早報就會刊出。”楊舒聳拉著腦袋,“要不,我去報社,把照片要回來。我,我把錢給他們退回去,他們也不能拿我怎么樣。”
鄭不艾搖頭:“報社好不容易有個大新聞,他們不會還的。我去找他們幾位大哥商量商量,看看有什么辦法。”
“我也想去,如果能幫得上忙的地方,我會盡力。”劉嘉說。
說來慚愧,她沒什么特別大的理想,就想見見鄭不艾提過的那幾個很帥的大哥。
果然心思不純是不對的,沒見著!
同屋的人說他倆不知道干嘛去了。
時間緊迫,再不想辦法,等明天的早報出來,就來不及了。
劉嘉忽然想到一個主意:“你們是在哪家店吃的,點了什么菜,還記得嗎?”
楊舒:“記得。”
那家店是一間華人開的中餐館,很多華人實在受不了西餐,想去打打牙祭,就會去那里。
劉嘉:“老板跟你關系怎么樣?”
楊舒:“算熟吧,我去過幾次。”
劉嘉一揮手:“把昨天去吃的人都叫上,記得穿跟昨天一樣的衣服。”
然后劉嘉跑去自己店里,扯了一段白布,在布上用中法雙語寫——Emma’s house感恩華人同胞聚餐會
劉嘉說:“記著,聚餐會是我們店為了感謝臨時工幫助我們度過交貨難關,而舉辦的聚餐會,至于什么人想跟我爭功,那我是不能同意的。”
到了餐廳,大橫幅一拉,所有人按前一天晚上的座次坐好,點了一模一樣的菜,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頓,又拍了幾張照片。
楊舒記憶力還不錯,他記得自己拍照時,大家基本上是什么動作。
除了鏡頭里多了一個橫幅,別的跟他在前一天晚上拍的幾乎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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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來自巴黎和其他一些城市的學生代表齊聚巴黎公使館,希望公使能還他們一個公道。
公使笑呵呵地拿出一張報紙:“不是吧?為什么報紙上跟你們所說的,完全不一樣呢?”
那張報紙上,刊登著留學生們好吃好喝的照片,大標題寫著《旅法留學生的幸福生活》。
走在最前面的人拿出好幾份報紙,上面刊登著幾乎一模一樣的照片,只是多了墻上掛出的橫幅。
報紙標題是《Emma起死回生,竟然因為這群人》
學生們冷嘲熱諷:“一個店老板請幫工吃飯,你們也要蹭?”
55. 第 55 章 上班溜號偶爾也會發生一……
公使顯然沒有想到這些學生竟然早有準備。
旅法學生大吃大喝的那篇新聞僅存在于一份報紙上,而劉嘉請客吃飯的新聞則有五六份報紙同時在登,下面還跟著Emma’s house的廣告。
紙媒時代不比網絡時代,一點小事,都會被苦于找不到新聞的記者們瘋狂轉發。
現在全憑記者自己的本身。
殺人放火上法庭之類的公眾事件容易成為眾媒體聚焦的對象,某店老板請客吃飯,除非老板自己捅出來,否則誰沒事報這玩意兒。
Emma’s house的廣告,證實了劉嘉請客新聞會出現在許多報紙上的可信度,商人嘛,為了宣傳自己,干什么都是合理的。
公使的眼皮微跳:早報發售的時間差不多,可見這事一早泄露了。
他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眼中又是滿滿的誠懇:“看來,我的消息來源有誤,現在的這些西方記者,就會捕風捉影,一點都不負責任。各位同學放心,我一定會把你們反映的事情,原原本本調查清楚,絕對不會包庇任何人。”
人群里有人嚷嚷:“那么,公使先生,你需要多長時間才能調查清楚。”
“哎呀,這個旅法留學會,已經運營這么長時間了,里面來來往往的賬那么多,要想不出錯,就得仔細,我還有一些其他的公務在身,一個月!各位同學,給我一個月的時間好不好?”
公使說得這么誠懇,也給了時間,要是非按著頭要人家三天之內解決,顯得太不近人情。
學生們答應了。
劉嘉聽說后續,總覺得心里不踏實,會出事。
她請了另一批曾經來幫忙的臨時工,再到那家中餐館吃飯,別人吃得正開心,她找到那家中餐館的老板,攀關系扯老鄉,說創業艱難,立足不易……談話間,不斷強調這三天的吃喝都是她請的,還繪聲繪色地把昨天的一些細節安放在前天上。
這種老板就是服務員的小店,每天亂七八糟的事情那么多,他哪記得那么清楚,劉嘉說什么,就是什么。
等到劉嘉走的時候,他已經產生了日期混亂。
不出劉嘉所料,等公使的人過來調查的時候,無論怎么問,得到的結果就是:
“都是她請的。”
“她都在。”
“來的人當然不一樣,怎么可能一樣,有男有女。”
“橫幅?記不清了。好像有吧,沒注意,他們人多,要的菜多,我除了炒菜就是端菜。”
劉嘉有些擔心楊舒,問彭舉:“你們這幾天看見楊舒了嗎?我擔心他會有危險。”
“他?不會吧,難道還有人敢在這里殺人?”
劉嘉對他的天真搖搖頭:“你還記得之前那個失足溺死的嗎?萬一,給他安一個為情所困,被喜歡的姑娘拒絕,憤而跳橋自殺的理由,上哪兒查去?”
彭舉一驚:“我馬上找他去。”
此時,店里已經有了不少客人,她們歲月靜好地試戴著珠寶,試穿著衣服,有客人看見那串圣光十字項鏈,愛不釋手,很想買走。
店員微笑:“抱歉,這是樣品,不賣的,如果想要的話,可以再等等我們的新品。”
楊舒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誰都沒找到他。
在一天上午,一個消息傳出:楊舒把國內幾個團體捐給留學生的匯款給貪了。
沒有人相信,他哪有這么大的本事。
更詳細的信息進一步傳出:在旅法留學會負責收發郵件的楊舒,膽大妄為,偷偷燒掉了國內捐款機構發來的信件,只留下匯款單,偷拿了留學會的信印,去銀行提了款。
只要沒有人主動從國內開始查起,就不會有人知道有這么一筆匯款來了。
據知情人透露,楊舒當時正在追求一位千金小姐,身上拮據,讓他感到自己與阿麗的距離越來越遠,所以,他才會做出這么喪心病狂的事。
還配有照片:楊舒拿著一撂法郎,低著頭站在公使面前。
照片下配著字——貪污案從犯楊舒,悔罪退錢。
阿麗不相信楊舒會做這種事,她哭著問他:“你不是這種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說啊,無論你說什么,我都相信你。為什么會有這張照片,是不是他們硬塞給你,逼你拍的?你說啊!”
楊舒百口莫辯,收這筆錢的真正原因,他也難以啟齒。
他只能自己憋著,曾經他在留學生圈子里也是意氣風發,現在變得人人喊打。
阿麗的世界崩潰了,她不得不寄居在以自己喜好為中心的叔叔家里,本以為陽光開朗,還有思想有追求的楊舒是她的希望,沒想到,他竟然做出這種事。
人間不值得!
阿麗整個人都不好了,什么希望,什么理想,都是假的。
“她買了多少?”
“再買下去,我們今天可以提前打烊了。”
店員們竊竊私語,一位大小姐沖進店里來瘋狂購物的事情也驚動了劉嘉,她好奇是什么人大清早的跑來掃貨。
到樓下一看,竟然是阿麗。
“怎么突然這么大方?賭馬贏錢了?”劉嘉開玩笑道。
沒想到,阿麗看見她,忽然眼里滾出淚來,帶著哭腔對劉嘉說:“都是假的,都是騙我的。”
幸好一大早店里只有她一個客人,劉嘉趕緊把她帶到二樓,為她倒了杯牛奶咖啡:“坐下慢慢說,誰騙你了。”
阿麗抽抽噎噎地把她從旁人那里聽來的“楊舒犯案錄”說了一遍:“我那么喜歡他,根本就不圖他給我什么東西,他怎么能做這種事呢?”
“我也這么覺得。”劉嘉附和,那天晚上,就隨便嚇唬了他兩句,他就全招了,哪有這本事還跟人合伙燒信,還保持這么久,心態這么好?再說,那兩萬塊,根本就是擺拍照片得來的。
阿麗含著淚抬起頭:“你也覺得?”
“是啊,我們做生意的,能從別人的面相里看出這人的心性脾氣,然后才好賣東西,楊舒一看就是個傻乎乎的小伙子,在家里應該也是被寵大的,空有一顆熱誠之心,但沒見過什么風雨,興許是被人栽贓利用了……”
阿麗深感遇到了知音,又對劉嘉說了一通楊舒的事情。
什么上班的時間,偷偷跟她一起跑出去玩之類的。
楊舒的同事們都替他打掩護,楊舒連請假單都沒填,阿麗覺得這是楊舒人緣好的象征,竟然也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劉嘉心情復雜,這根本就是兩個幼兒園小朋友談戀愛吧。
特別是這個楊舒,他干的一切真就是為了追求阿麗。
參加學生的活動是為了讓阿麗注意他,去旅法留學會打雜是為了多認識幾個大人物,跟阿麗聊天的時候也能有些談資。
與同期許多大佬相比,楊舒是個非常純粹的——戀愛腦。
他來法留學的目的也超級純粹:學些先進技術,回家繼承家里的小工廠,把家里的生意做大。
胸無大志,但那不是他的錯。
一個時代,總會有胸懷大志的人,也會有安于現狀的人。
只不過這種時代一般是指太平盛世。
楊舒生得太早了,生到一百年后,他就是一個義烏小老板的兒子,說不定能過得比大多數人還好。
劉嘉忽然想到什么:
“你說,他經常上班的時候跟你一起出去玩,那你還記得時間嗎?”
“當然記得啦,我們約會的時間,我都在日歷上記下來,還寫日記呢。”阿麗的眼睛里閃動著只有戀愛時的少女才會有的光。
“不會這么巧,一起去玩的票據都保留著吧?”
“劃船、看電影、看芭蕾、聽歌劇的都留著的,我想,以后等我們都老了,互相依偎在一起,看這些東西,我要跟我們的孩子說你爸爸是個可愛的人。”
劉嘉感嘆道:“你真的好愛他。”
店里的東西被大小姐掃得差不多了,店員們喜笑顏開。
阿麗被劉嘉寬慰,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心情也好多了。
送走阿麗,劉嘉找到鄭不艾和彭舉:“旅法留學會里,還有學生在工作嗎?”
鄭不艾說:“有是有,但是能進去的,都是官費生或者自費生,他們都不缺錢,家世也好,是那些官老爺的自己人,說是工作,其實就是去混個人脈混個臉熟,根本就不好好工作。”
劉嘉笑起來:“你說得沒錯。”
劉嘉把阿麗剛才說的事情說了一遍:“既然出了賬目那么大的事情,做為留學生,找幾個代表進去監督查賬合情合理,然后通過匯款單的時間,倒查出找那些被銷毀的信件對應的接收日期。楊舒根本就沒好好上班,中間肯定有對不上的日期。”
兩人答應,然后去找那幾位足智多謀的大哥商量。
很快,對旅法留學會的賬目監察小組發現,有好幾封被燒毀的信,是在楊舒跟阿麗出去玩一整天的時候到達。
楊舒溜號,還是有人管收發郵件的工作,那位同事做事很認真,收到信件后,馬上分發到各個對應的人手中。
關于捐款的信,自然就是到那個秘書手中了。
最終確認,有60%的信件是在楊舒溜號的日子收到,并安全送到了秘書手中。
那就不存在楊舒背著別人偷摸燒信,截流國內匯款。
上班溜號固然令人不恥,但是與貪污的罪比起來,那可輕多了。
后續的事情,有人處理,劉嘉對著鏡子認真打扮,黑鉆拍賣的日子就在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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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鉆拍賣之前,劉嘉就已經注意到,關于黑鉆的故事發生了一些變動。
什么梵天之眼,什么不祥詛咒已經不再提了。
現在的宣傳內容是:在地球還沒有誕生的時候,黑色鉆石就已經在宇宙存在了,它們來自遙遠的外太空,當隕石帶著它們重重撞上地球的時候,地球上的大地還是一整塊。
隨后,大地分開,世間只有被隕石擊中的巴西與中非地區,才擁有天然黑鉆石。
那是來自遙遠天際的饋贈。
它代表著幸運、妙不可言的緣份,還有無法切斷的感情羈絆。
劉嘉為賣家的行動力鼓掌,大概他們發現之前的營銷話術跟希望鉆石太像,就算沒人罵抄襲,也太過同質性,于是臨時進行修改。
與希望鉆石走相反的道路,你走不幸魔法詛咒路線,我走幸運科技路線。
差異化營銷方案,可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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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座的客人里,有幾個熟悉的面孔,路易·卡地亞和他親愛的PanPan,香奈爾和她親愛的迪米崔大公,卡佩夫人和她的幾個朋友,路易威登家的人,愛瑪仕家的人,還有阿麗和她的叔叔,以及那個年輕稍輕一點的男人。
能坐在這里的人,不說特別有錢,但也絕對不窮,所有領了號牌進場的人,都必須先交納一筆保證金,以確保不會有人喊了價之后,不買就跑。
曾經有人參加拍賣圓明園獸首,然后舉牌不出價。另一些對拍賣行規則完全不懂的人,認為此舉很聰明,叫嚷著所有人都應該去這樣干:“反正沒損失!”
事實上,那個人的十萬保證金被全部沒收,并且被永遠取消參加這個拍賣行所有拍賣的資格。
劉嘉坐在這里只是想看看黑鉆,無意舉牌,舉不動。
一開始拍賣師拿出的是一些小東西,有胸針有耳環,都是沙俄皇室成員拿出來的。
有些被人買走,有些流拍,劉嘉拍了一個祖母綠與綠松石做成的孔雀胸針。
最后,當拍賣師把黑鉆拿出來的時候,場內的氣氛燥動起來。
有人先舉牌,然后引起群雄爭霸,價格從起拍價五百萬法郎,直接飆到兩千萬法郎。
舉牌的速度漸緩,此時,才是真正有錢人入場的時候,他們不屑于參與開場時的混亂,要的就是一錘定音。
不過本場有錢人太多,經過了半個多小時,才從群雄時代,進入戰國七雄,再變成春秋五霸,又變成三國鼎立,當價格到了五千萬法郎的時候,只剩下兩個人,一個是劉嘉不認識的人,一個是梵克雅寶的老板。
兩人舉牌的速度也不像一開始那么快,每舉一次,都經過了深思熟慮。
最終,梵克雅寶的老板放棄了角逐。
隨著拍賣師落錘,黑鉆歸屬于那個陌生男人。
熱鬧沒了,回家。
“您是Emma小姐嗎?”有人叫住她。
是陌生男人身旁的女伴,金發碧眼白皮膚,不認識。
劉嘉微笑回答:“我是。”
“你那里有沒有云錦做的衣服,我很喜歡,可惜,現在在中國居然都找不到了。”
那可不嘛,現在是什么時候,云錦藝人連著云錦織機都散落民間,且等著吧,再過幾十年,咱解放以后,吃喝不愁,開始有閑心恢復老傳統工藝之后,你就能買著了,看你身體這么好,肯定能活到那會兒的。
當然,做為生意人,怎么可以一口回絕疑似客戶,且肯定是有錢人的客戶。
只要建立起客戶關系,就算沒云錦可以賣,賣點森系田園清新的本白色麻布也不是不可以啊。
劉嘉非常熱情:“云錦在中國古代,是皇族或者勛貴之家才能擁有的,一般百姓負擔不起。現在那些皇室宗親們,死得死,散得散,不太容易找。就像這顆黑鉆的主人,得有多大的運氣才能活著在這里拍賣鉆石。不過如果你真心想要的話,我會盡力尋找,只是尋找需要時間和人力,可能需要一筆不小的費用。”
金發女郎笑了:“具體費用的事情,可以到我家來詳細聊聊?”
劉嘉覺得剛剛拍到黑鉆的人,應該不會貪圖綁架她的那點酬金,于是跟著上車。
劉嘉不懂車,只知道幾個大牌。
20年代的車型相似,劉嘉是從車后面,直接上了車后座,只覺得比之前坐過的奔馳和福特寬敞一些,隨口問了一句:“這是什么車?”
“Silver Ghost”。
哦,銀魂。
劉嘉想起一部搞笑番劇,心想這車的名字挺有意思。
直到她看見車頭上站著那尊振翅欲飛的女神。
“這是勞斯萊斯?”
“是的,勞斯萊斯的銀魂系列。”
做為一個對車毫無研究的人,劉嘉只知道勞斯萊斯的幻影系列,完全不知道還有別的。
差距啊,明明人家說的是豪車,有人腦中卻出現的是手拿木劍的白毛。
豪車向前開了很久,停在一處莊園前,在正門的頂端,懸著一塊大理石做的牌牌。
一般來說,那個牌牌上的花紋,就是這家人的家徽。
可以啊,有家徽,顯然祖上就開始闊過。
劉嘉仔細看著那塊家徽。
左邊是吐著舌頭的黃金色獅子,右邊是吐著舌頭的獨角獸,中間盾牌被分成四格,左上是鷹,沒什么特別,跟德國的單頭鷹差不多。
右上是一只人手抓著五枝箭,左下是同樣的五枝箭。
右下是一只紅色的不知道什么怪獸。
正中間是三個騎士的頭盔,最底下是三個單詞
Concordia integrates industria
其他元素在很多祖上闊過大家族的家徽上或多或少有同款。
唯獨這五枝箭,是獨一無二的,它所代表的是羅斯柴爾德家族。
56. 第 56 章 不是什么都越老越值錢,……
在2007年之前,對于中國大部分平民老百姓來說,要說有錢人,那是比爾蓋茨,要說有錢家族,那是洛克菲勒和摩根。
隨著一本小說《貨幣戰爭》的橫空出世,人民群眾一下子認識了羅斯柴爾德家族。
它幾乎完美實現了所有小說里至尊反派大BOSS的設定:有錢、暗中操控整個世界、國家興衰,甚至還有擁有暗之殺手集團,那誰誰誰,就是因為不聽話,被“BIU~啊~”了。
當時學校里隨便什么人都在聊這個掌控世界的神秘家族,熱愛八卦的劉嘉在同學那里借來看了幾眼,生出一股謎之熟悉感:這不是共濟會、光明會的同款嗎?編故事的時候,能不能注意規避一下同質性?
果然,后面這個作者飄了,推薦了幾個理財產品,虧得一塌糊涂,被讀者們千里追殺,在簽售會上被暴打。
沒想到,竟然能真的與這個被吹成神的家族接觸,劉嘉挺開心。
從正門開進去,路過了幾個噴泉、修剪得很有趣的草坪和花園,大概十分鐘后,到達一幢古老的建筑門口。
一位氣質嚴肅板正,穿著標準西裝三件套的男人站在門口迎接,車停下之后,他上前把男人那一側的車門打開,另一位衣服看起來挺貴的女士把那位金發女郎一側的車門打開。
劉嘉不知道是否應該自己開門,猶豫了一下,見并沒有人有企圖向她這一側走來的意思,她就自己打開門下車了。
“請稍等一會兒,丹妮絲太太,把客人帶到黃昏室休息。”
一位女仆應聲過來:“請跟我來。”
劉嘉跟著她,一路走過各種雕塑,畫像,最后進入一個房間,房間對外的地方是一大片花園。
房間里的裝飾看不出來跟黃昏有什么關系,劉嘉好奇地問:“這房間是專門用來在黃昏時起居用的嗎?那是不是還有早上和晚上的專用房間?”
女仆點點頭:“是的,您看外面的花,都是黃昏時開放的花朵,晨室與夜室的花園,相應搭配的是早上和晚間開放的花。”
講究!
女仆為她端上茶點之后,便悄然退下。
半天都沒來人,劉嘉又想起一個新聞,2021年,有一家名叫“紅旗銀行”的銀行在中國悄悄開業,被銀保監會實錘,它是一個沒有任何資質的騙子公司,后來事情鬧大,美國的紅旗銀行發文證實:這個所謂中國分行,跟自己沒有半毛錢關系。
那個紅旗銀行的董事長,叫孫劍,頭銜一大堆,其中比較神奇的包括:羅斯柴爾德家族(山東)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董事局執行主席,英國羅斯柴爾德家族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董事會主席。
還有共濟會公爵和共濟會時間管理局副局長……
時間管理局副局長誒~
那豈不是專管她這種沒注冊就穿越來的人?
過一會兒,會不會有手持時間寶石的人進來,打個響指,把她送回21世紀。
送回就送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希望能剛好送到她來的時間,她可不想眼睛一睜,發現自己在工地搬磚。她可沒有什么戰神老公一聲令下,十萬將士回歸。
正當她想到如果回去的時候,發現接手她工作的人把事搞得一團糟,工作報告完全沒法寫,半小時后要去董事長那里做報告怎么辦的時候,那位金發美人回來了。
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看得出來比剛才那身柔軟舒適許多,是在家里穿的,面料和繡花有微微反光,看得出來是上等絲綢。
“我叫佩妮,非常冒昧地請您今天過來……”說完寒暄的話后,佩妮直入主題。
六月的時候,羅斯柴爾德家族就有人去了一趟中國,帶回一塊非常精美的龍紋錦緞,給了長子新婚的妻子,做成衣服上的一塊裝飾。
在家族聚會上,女士們都很喜歡那塊花紋,很想得到同樣的錦緞,但是卻根本找不著。
“我聽說,這是一種叫云錦的布料,已經很久沒有人出售新品了。”佩妮不無遺憾。
那可不么,大清玩完以后,城頭變換大王旗,有些人家縱使有錢想訂做,但是他們可能都活不到一匹云錦織完。
再說,現在國內有錢階層流行的是西洋風的衣服,云錦對他們來說,就像這個時代的歐洲人看克里諾林裙,總是不那么時髦,就算覺得自己家能穩如泰山的夫人小姐們,也不會去訂做云錦。
沒有市場,就沒有買賣,沒有買賣就沒有錢,沒有錢誰要干活。
劉嘉告訴佩妮如果她想要的話,可以幫她找,但是除了需要時間和金錢之外,還需要運氣。
佩妮揚起眉:“需要多少錢?”
劉嘉預估了一個數告訴她。
她淡淡一笑,臉上眼中盡是鈔能力擁有者的從容:“我可以加十倍,時間可以縮短嗎?”
“多安排人手去找,一定可以縮短時間,只不過我并不確定是否可以把時間縮短成十分之一。”
佩妮淡淡一笑:“沒有關系,我可以再多加錢。對了,你可以把工匠和織機一起運到巴黎來,讓他們安心工作。”
“讓我先找找看。”劉嘉也挺想能多接一些人過來,再過二十年,由于法國投降太快,德國沒想要跟法國較勁,巴黎的日子還算好過。云錦的老家是南京,就算現在不走,十七年后也得走。
除此了云錦之外,佩妮還問了一些關于珠寶和服裝的事情,問她最近有沒有設計什么新款式,特別是與莫奈聯名的裙子,很期待不知道會做成什么樣。
那裙子的技術問題還沒有完全得到解決,劉嘉決定先不把話吹出去,對佩妮說了一些簡單的想法。
佩妮希望能得到新款式的跳舞裙。
“我說的舞裙,不是用來跳那種老古板舞的,”佩妮揚起嘴唇,“你知道查爾斯頓舞嗎?”
劉嘉點點頭:“我還知道踢踏舞。”
佩妮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你也知道,啊,真是太好了,我哥哥總是說那種舞太低俗,跳了會有失身份。不讓我跳,哦,他不會明白,一一群身材健美的男孩子一起跳查爾斯頓舞和踢踏舞的時候,那種感覺,比參加王室宴會有趣多了。”
劉嘉重重點頭,可不嘛,跟身材健美,臉好看,又熱情可愛的男孩子一起跳蹦床都有趣。
兩人聊到投機,佩妮熱切地要劉嘉第二天參加她的閨蜜派對,說是閨蜜,其實就是一群喜歡玩的女富二代們。
她們很喜歡動作快速而奔放的查爾斯頓舞、踢踏舞,以及被視為下流放浪的爵士舞。
現在高檔制衣工作室里的跳舞衣服,都是用來跳高貴端莊舞蹈的,她們只能將就,有些人提出想要適合的衣服,那些工作室也礙于高貴的身份,不愿意接,生怕接了會影響自家的招牌和氣質。
佩妮看著劉嘉的眼睛:“我會叫住你,是因為你的那條網球裙,那真的是太出人意料了,非常的漂亮,非常的大膽,我想,如果在高級女裝里能找到為我們做衣服的人,那就是你了。”
第二天晚上,劉嘉出現在佩妮的閨蜜派對上,這次派對是在一位富豪的千金家里舉辦的,年輕的姑娘們出生即受到嚴格的家庭教育,即使她們非常年輕,有些人甚至只有十四五歲,動作和談吐,都非常的老成,可以隨時代表國家外交部發言。
跳一跳歡快的舞蹈,大概是她們最為放縱的表露了。
她們快樂的跳舞,劉嘉在一旁細心觀察她們的動作,確保舞裙可以襯托出她們美好的身材和朝氣蓬勃的氣質。
氣氛十分歡快,忽然,有人進來通報:“瓊斯女士來了。”
派對的東道主臉上一僵:“什么?可是,她不是請假了嗎?”
“我為了不耽誤對您的舞蹈教習,提前趕回來了。”一位表情十分端莊嚴肅的中年女士出現在門口。
“您的母親告訴我,您現在經常會跳一些不三不四的舞蹈,這會影響您的氣質,希望您以后不要這樣。”
此時“不三不四的舞蹈”音樂還在房間里飄揚,氣氛十分尷尬。
在朋友們面前丟臉,讓東道主小姐非常生氣:“關你什么事!”
“我是您的舞蹈老師,也是您母親許多年的朋友,我一直非常重視您的未來,希望您能聽從我的勸告。”
劉嘉眉毛微動,哦,難怪,這么牛逼,原來是當家主母的朋友。
瓊斯女士一眼看見劉嘉,臉上流露出輕蔑:“穿著暴露衣服的女孩子,是不會嫁給好男人的。”
劉嘉震驚,這是從哪個女德班出來的?大清倒閉前的最后一期嗎?
如果她只是吐槽舞蹈,劉嘉無所謂。
如今她說到自己頭上來,那就說明,她不是自己的客戶,不是客戶,就不用太客氣了。
“今天要教的是什么舞呀?”劉嘉故意詢問東道主小姐。
“應該是華爾茲。”
“啊,原來是華爾茲,我還以為是高貴的小步舞呢。”劉嘉笑道。
一旁有不明就里的少女問:“為什么小步舞就高貴?”
劉嘉回答:“華爾茲呢,最早流行在巴伐利亞和維也納的農民群體里,因為它最簡單,看看就會,根本就不需要教。小步舞的花樣特別多,如果不掌握的話,根本就無法上場。”
瓊斯女士當即拉下臉。
劉嘉又繼續說:“我記得,十八世紀的時候,華爾茲被稱之為下流的舞蹈,四肢糾纏,身體緊貼在一起,完全破壞了女性的莊重與含蓄,只有不檢點的女人,才會跳這種舞蹈,它粗俗邪惡,不堪入目,所有的父母都應該注意,不要讓自己的女兒參與這種致人死命的瘟疫之中,這是任何一個有道德的社會階層,都不應該容忍的。”
劉嘉維妙維肖地模仿瓊斯太太說教的口氣,把她氣得夠嗆。
然而,她無法反駁,因為在十八世紀時,華爾茲的名聲確實如此。
如今華爾茲成為高端大氣上檔次的象征,新生的舞蹈接過了它的污名。
如同60后被稱為“垮掉的一代”,但是不妨礙頹廢的70后,小皇帝小公主的80后,腦殘的90后,還有自私自利的00后出來接班挨前輩的罵。
瓊斯太太沉著一張臉,還是把東道主小姐叫出去了:“您必須完成您今天的舞蹈課程。”
課外輔導班還得繼續上,姑娘們只得離開。
回去的路上佩妮抱怨連連,劉嘉安慰她:“不用在意,新生的事物總是會受到許多責難,說不定再過一段時間,爵士舞就會成為高貴的象征,然后一定會有人出來指責新的舞蹈尷尬、丟人、可笑,以捍衛自己心中的正統。”
“是嗎……不知道我能不能看見這一天。”佩妮無奈地聳聳肩。
劉嘉笑道:“堅持健康作息,鍛煉身體,飲食合理,一定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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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人在游歷中國期間,與不少大商號建立了關系,得到了他們的聯系方式。
不過現在中國也沒有國際長途業務,根本就沒法打電話,只能發電報。
劉嘉知道南京云錦的復原工作是在一家名叫中興源的絲織廠開始的,她還去參觀過,他們有懂行的人,也有織機。
中興源的前身叫“正源興記綢緞莊”,在羅斯柴爾德提供的聯系方式上,并沒有它的名字。
倒是有一些眼熟的人名,不是姓劉,就是姓曹。
劉嘉想了想,反正電報往來,他們也不知道自己是誰。
她便大著膽子,給自己名義上的爹、名義上的公爹,以及各個只聽過名字,完全記不清臉的親戚們發電報,說自己是羅斯柴爾德先生的朋友,想要在“正源興記綢緞莊”找一些會織云錦的師傅,并且希望師傅和織機可以一起到法國來,報酬優厚。同時也會給他們一筆介紹費。
劉嘉忽然想起顧宗華,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里,算算時間,應該已經到澳大利亞跟土著一起抓鱷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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設計師們快要禿了,材料的匱乏讓他們感到為難。
他們已經做到讓池水和霧氣可以在走動時有飄動的感覺,但是卻無法讓睡蓮與它們和諧相處,沉重的睡蓮繡片壓在紗上,那一部分紗,就不動了,進而影響整條裙子的感覺。
“減少接觸面積的話,可以嗎?”
“應該可以,但是減少接觸面積的話,睡蓮要怎么辦?”
劉嘉想起她看見過的浮雕裙:“讓它們像浮雕那樣,突出來。”
她拿紙在手中握成一個紙團,然后放在桌面上:“大概就這是樣的感覺,把睡蓮全部做成立體的。”
莫奈的畫是平面的,設計師們的思維也一直定格在平面上,沒想過花還能這么做。
“試試吧,我覺得應該可以。”劉嘉笑笑,瀟灑地一揚手,企圖將紙團扔到窗邊的廢紙簍里。
紙團劃出了一個漂亮的弧線,飛出窗外,劉嘉趕緊跑過去看,紙團不偏不倚,砸在了阿麗她叔叔的頭上,四目相對,十分尷尬。
劉嘉趕緊跑下樓道歉,那個男人沒有說什么,他的眼睛望向柜臺上放著的那串圣光項鏈:“生日禮物,她都沒有碰過,唯獨少了這串項鏈,她也從沒有戴過,是不是就是這串?”
“程先生,這是市賣款,不是定制款,不是只有一條的。”
“是嗎?那么一共有幾條,都賣給誰了?”
劉嘉輕笑:“顧客的信息是保密的,我不能說。”
“還有幾條?我全買下。”
“不好意思,沒有了,這是最后一條樣品,不賣。”
男人冷冷地看了劉嘉一眼:“商品都有價,給你多少,你愿意把它賣給我。”
劉嘉笑嘻嘻:“五十萬億美元。”
“劉小姐,你不要不識好歹。”
“程先生,沒錢就不要裝闊佬讓人隨便開價,給不出就氣急敗壞,顯得你很無能。”
男人忽然笑起來,很有一種長者的儒雅,如果不是見識過他的嘴臉,劉嘉會覺得他是一個帥大叔。
男人緩緩說:“我知道你們年輕人喜歡講自由戀愛,不喜歡門當戶對,但是你也知道,那個姓楊的小子根本就不配,他有工作,他沒有好好做,他有理想,可是他背叛了他的理想,他根本就一無是處,放任他跟阿麗在一起,我沒法向大哥大嫂交待。”
劉嘉笑道:“您想棒打鴛鴦,我管不著,我也不想摻合這事,等哪天他倆一起站在我面前,問我支持不支持他們結婚的時候,我一定會說你們兩個不合適。您看行嗎?”
可以說非常敷衍了。
男人盯著她:“劉小姐,雖然你很年輕,但也應該體諒一下為人長輩的難處。一個不合適的伴侶,會毀了一個女孩子一生的。”
劉嘉聳聳肩:“嗯,是啊,不過你怎么向程麗證明,楊舒不合適呢?用陰險下流的手段栽贓嗎?那豈不是說明你的心比楊舒還臟?對比之下,楊舒還挺單純可愛的。”
“你很聰明,那些事情一定都是你安排的。”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
男人的眼神變得凌厲而危險:“劉小姐,你一個女人在異國他鄉打拼出現在的事業,一定非常不容易,難道你想親手毀了這一切?”
57. 第 57 章 他們只是我的保鏢
在劉嘉的概念里,像阿麗叔叔這種高傲又掌握欲極強的人,想要整她這么一個小女子,怎么也得使用一些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手段。
比如聯合公使,使用高層力量給她施壓。
或者像她的競爭對手那樣,傳播一些謠言,比如穿了她家的衣服會變成丑女什么的。
孫子兵法、三十六計,總得上一樣吧?
不然白瞎了他那昂首挺胸的氣質。
劉嘉甚至都想好了要不要向羅斯柴爾德家族之類的大佬們求助,抱大腿不可恥,劉備一個大男人,需要的時候還不是眼淚說流就流,她這么干不算什么。
然而,高端的商戰,往往只使用最簡單的方法。
由于生意太好,劉嘉已經把Emma’s house的二樓完全變成珠寶工作室了,自己和錦兒兩人去距離比較近,步行就能到店工作的公寓里,就在panpan家旁邊,保安工作非常到位。
一天早上,劉嘉和錦兒一同走去Emma’s house的路上,遇到了幾個流氓,圍著她們動手動腳吹口哨,告訴她:“你要是不讓別人開心,你也不會開心。”
后來是路人發現情況不對,叫來警察,才算了結。
錦兒快嚇死了,問劉嘉應該怎么辦。
彭舉知道劉嘉遇到麻煩,當即表示要去告程麗的叔叔。
“沒有證據是他做的,不著急。”劉嘉擺擺手。
這是兩個華人之間的事,法國警察肯定能不管就不管。
何況沒有發生實質性的傷害,也不可能要求法國警察一直跟在她身邊貼身保護。
什么都不做顯然不是劉嘉的風格。
能做點什么,可以讓利益最大化?
劉嘉還是去了警察局,不指望他們做什么,只是算一個報備,將來要是鬧大了,她這也算是有依據。
果然,警察只是做了筆錄,這個筆錄大概率毫無用處,轉頭扔到故紙堆里。
對于這個“嬌弱柔美,楚楚可憐”的姑娘,警察安慰了她幾句,劉嘉問道:“我知道這事沒有證據,不能麻煩你們,我自己請保鏢,保證我的個人安全,可以嗎?需要再申請什么嗎?”
警察回答:“不需要。”
回去之后,劉嘉立馬翻找不同的軍服款式,收腰,墊腰,顯得人特別精神,特別英挺的那種。
稍做修改,馬上打樣出來。
除了衣服之外,劉嘉又去了香奈爾的店,想借她的制帽工廠,幫她做十二頂帽子。
“給男人做帽子?”香奈爾不理解一個做女裝的人,為什么會突然想到做男人的帽子。
劉嘉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告訴香奈爾,香奈爾驚訝萬分,問她要不要幫助。
“沒事的,我與他并沒有深仇大恨,他只是稍微給我找點麻煩,以證明他很厲害罷了,不會真想驚動警察。”劉嘉笑道。
香奈爾見劉嘉這么堅持,也不好說什么,她答應幫劉嘉做帽子,同時還提出了一些設計思路,劉嘉首選的是大檐帽,但是大檐帽的大小寬窄,也是有講究的。
最終敲定的是又窄又短的帽檐,這樣可以顯得戴帽子的人腦袋更小。
劉嘉接受了這個意見,不管是美式漫畫,還是日式漫畫,帥哥就沒有一個頭大的。
帽檐的角度也進行精心設計,這樣可以讓眼部周圍產生一道陰影,又不會蓋住挺直的鼻梁,讓眼神看起來更加深邃。
同時,她找貴婦們詢問,什么地方可以找到身材好,個子高,長相帥的男人,如果當過兵最佳,她要十二個身高差不多的帥小伙。
貴婦圈別的不一定行,找男人還是很有一套的。
第二天,四十多個男人前來面試,經過挑選,留下了十二個。
其中有幾人本來就是一戰末期入伍的士兵,十六歲入伍,十八歲打完,還是風華正茂的年紀,走軍隊里的齊步很有氣勢。
劉嘉讓這幾個士兵訓練其他人走路,然后告訴他們,他們的工作就是負責早上把她和錦兒從公寓送到店里,傍晚再把她們送回去。
中間的時間,他們四人輪班,站在店門口當迎賓。
工作內容非常簡單,沒有任何績效壓力,只要站著就行,且工資不低,大家都很開心。
提供了好幾個男人的卡佩夫人對劉嘉招聘男人非常好奇,見過找情夫的,沒見過一次找十二個的,難道要一個月輪一個?
晚上她到劉嘉的店里去想問問情況,剛好看見十二個男人換上趕制出來的制服,一屋子都是高個、長腿、細腰、寬肩,笑起來陽光燦爛的男人。
制服衣領硬挺,褲縫燙成一條筆直的直線,寬皮帶讓他們的腰顯得細而勁瘦。
襯衫領口的最后一顆扣子,剛好在在喉結下方兩根手指的距離,在顯得脖子長的同時,另有一種禁欲的氣質。
“哦,我的上帝!!!”卡佩夫人驚呼,眼睛幾乎要粘在這幾個男人身上了,嘴角不由自主揚起根本放不下去的弧度。
“你來得正好。”劉嘉對她說,“可以借你家那只兩個月大的小貓嗎?”
“可以,不過,為什么?”
“讓他們練習笑。笑得不是太傻,就是太嚇人。”劉嘉對他們的笑容非常不滿意。
貓來了,那只名貴的小貓,看到這么多人,有點害怕,大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瑟縮在籃子里,十分惹人憐愛。
十二個男人里有人非常喜歡小貓,看到它,剛才那種硬擠出來的憨笑和傻笑不見了,眼睛里滿滿地透著溫柔。
劉嘉不失時機地把鏡子遞給他:“照照你的臉,記住你現在的樣子,站在門口迎賓的時候,看見顧客進門,請用這張臉面對她們。”
另外幾個沒有什么特別喜好的男人,照著那幾個男人的模樣學。
笑到他們的臉都快要僵了,劉嘉才放他們一馬。
“好了,明天就按這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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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劉嘉的保鏢團訓練完成,正式亮相的那一天,整個芳登廣場都轟動了。
十二個英俊挺拔的男人,腰佩長劍,扛著印著Emma’s house的LOGO的旗子,分成兩排,邁著整齊的步伐,腳上的皮質長靴在石子地上發出整齊的脆響,從高級公寓區向Emma’s house行進。
說是保護劉嘉和錦兒,實際這兩人也沒像正常被保護對象那樣被他們包圍著,為了不破壞隊型,她倆跟在隊伍的后面,就像普通的圍觀群眾。
走到店門口,十二人分立兩邊,店員從里將店門打開,一齊對外面行禮微笑。
本來不想進去的人,看到這么大的動靜,忍不住也要往門里走,感受一下如同國王、皇后般,進個門都有人侍立在側的感覺。
做生意最要緊的是人流量,先有人進來,才能談后面的銷售。
到晚上,還有事先排好的打烊儀式,不再是把牌子翻成“暫停營業”,鎖上門就算完。
保鏢團首次亮相的時間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第二天是休息日,很多參加社會工作的職業女性,在前一天得知消息后,第二天起早趕來看熱鬧。
劉嘉與錦兒跟在他們后面,感慨來巴黎這么久了,第一次看到馬路上能塞這么多人,上次抗議的隊伍都沒有這么多圍觀的。
進店的女性比較多,男人也不少。此前劉嘉的店里雖然也賣男裝,但是機車夾克與那種包裹特別緊的設計并不具有普適性,這身衣服就不一樣了,穿出去不會被人說太野,也不會說太浪,巧妙地在過于嚴肅與過于吸引之間得到平衡。
有許多男人進來問有沒有這種類似的衣服賣。
這一天的銷售額比平時高出不少,價格相對便宜的小玩意兒都賣光了。到晚上的打烊儀式,劉嘉專門設計讓那十二個人從二樓列隊往下走。
想要看完整的帥哥出門動作,就得先進店等著,不然被人擋著什么都看不見,進店就有熱情的店員招呼,聊著聊著,口袋里的錢就會忍不住往外跑。
整天都在琢磨上哪兒找新聞的報紙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各大報紙都刊登了這個消息,把這十二個人稱為古希臘、古羅馬的戰士,也有特別敢吹的直接把標題起名為《芳登廣場驚現中國公主的禁軍》。
“還中國公主……就十二個護衛,縣太爺的衙役都不止這一點人。”劉嘉不滿意。
不過被報紙這么一提醒,劉嘉又有了新主意。
同一批人,穿同樣的衣服,時間久了確實會審美疲勞。
劉嘉決定隨便找由頭,給店里搞主題日,什么愛麗絲夢游仙境,灰姑娘,白雪公主,飛翔的女武神之類……根據不同的主題,給看板郎們配不同的衣服。
櫥窗擺久了,最近又沒什么有趣的事情,劉嘉一時靈感枯竭,想不起來櫥窗里應該擺什么。
看著站在門口的男人,總覺得,既然給了他們這么高的工資,就這么當假人似的站著,也著實無趣。
于是,劉嘉讓幾個長得漂亮的女店員穿著力推的主打款式,跟保鏢們在每一個整點,去櫥窗里進行五分鐘的小短劇表演。
慕尼黑市政廣場的木偶鐘和布拉格的天文鐘那么簡單的東西,都能吸引無數游客苦苦蹲守。
活的帥男人在櫥窗里表演,那更是效果爆棚。
沒過幾天,劉嘉意外的發現,站在Emma’s house 前等著看儀式的人,除了附近的巴黎市民之外,還有許多在胳膊下夾著旅游指南的游客。
打聽了才知道,原來Emma’s house被收錄進了一本在全歐洲發行的旅游指南。
編輯評點:“這家高檔女裝店,經常會有出乎意料的活動,值得一去。”
全世界游客的行為都差不多,幾乎都抱著“來都來了”的心思,不管怎么樣,都會進店看一看。
這也是寶格麗老爺子起名的理由。
劉嘉翻看著銷售記錄,看著勇創新高的數字,笑著說:“要是程麗他叔知道他的行為讓我多賺了這么多錢,不知道會不會來找我要提成?”
說曹操,曹操到,程麗的叔叔,突然出現。
程麗和楊舒一起失蹤了,還留下一封信,說要追尋真正自由的愛情。
想要控制一切,卻發現連自己的侄女都控制不了的男人狂怒:“她說你是她的偶像,是你讓她知道要打破束縛追求自由。你一定知道她去哪了!告訴我!”
劉嘉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覺得你也不用這么著急,兩個人沒錢又沒人可以投靠,等錢花完了,發現愛情不能當面包吃,自然就會回來。”
“不行!我不能讓那個小子玷污阿麗的名聲!我必須把他們馬上找回來。”男人像暴躁的野獸,在屋里轉來轉去。
“她有沒有告訴你,她要去哪?她要干什么!”
他的咆哮對劉嘉來說根本就無所謂,她推開二樓的玻璃窗,望著樓下等著看整點櫥窗表演的人們:“程先生,請你不要影響我工作,否則我就報警了。外面那么多人可以為我作證。”
大概看出劉嘉確實不知情,男人終是走了。
相信程老板一定已經安排了很多人去尋找,會找到她這里,想來確實是無計可施了。她問彭舉知不知道楊舒去哪了,他說沒有人知道,他倆已經失蹤好幾天了。
劉嘉對這對小情侶的去向不由得好奇起來,兩個沒什么本事又沒錢的年輕人,能跑到哪里去。
一天,劉嘉從一家比較偏僻的配飾工坊出來,發現路邊的小首飾店里,有工匠正在對著一套首飾叮叮當當的又敲又砸,企圖把上面的寶石摳下來。
那套首飾她非常熟悉,是她從寶格麗家訂的特別款,至今賣出去過十幾套。
絕大多數買家是有錢貴婦,如果她們要出售,也會找珠寶店或是拍賣行,不會這么簡單粗暴。
還有一個買家,就是阿麗,那天生日的時候,大氣的程老板買下的一堆貨里,就有這么一套。
劉嘉走進首飾店:“這么好看的項鏈,拆了多可惜。”
工匠抬頭看了她一眼:“你要買啊?”
“多少錢?”
“哈,這可不能賣給你,這是別人拿來拆的,一會兒就來拿走。”
劉嘉走出首飾店,去街對面的咖啡館坐著,想了想,給程老板打了個電話,讓他過來。
半個小時后,有一個戴著鴨舌帽,低著頭的男人進了首飾店,與工匠說了幾句之后,便拿著一個盒子出來,程老板帶來的人一擁而上,將他按倒在地,掀開帽子一看,不是楊舒,是一個西方人。
58. 第 58 章 天真無知的小情侶被騙事……
那個西方人先叫嚷救命,然后被捂嘴拖到小巷子里,挨了兩耳光才消停下來,一旁的手下把首飾盒打開,好好的耳環、項鏈、手鏈,都被拆成一塊一塊的寶石,還有幾塊金錠。
哎,低俗啊。劉嘉看得都心疼,這可是寶格麗!
程老板冷冷地掃了首飾的尸體一眼:“哪來的?”
那個西方人說:“撿的。”
程老板低了低眼睛,手下又正手反手抽了他幾耳光:“地上能撿到幾萬法郎的首飾?”
“是一男一女賣給我的。”
“長什么樣?”
“跟你們長得一樣,是東方人,很年輕,穿的衣服很普通。”
程老板連眼皮都不抬,用手撥弄著首飾:“他們有沒有告訴你,這首飾是哪里來的?”
“說是從家里拿的,我看他們的衣服,也不像有錢人家的孩子,行為舉止又鬼鬼祟祟,可能是偷來的。”
程老板冷笑一聲:“你是銷贓的。”
“不是啊,我就是鬼迷心竅,貪圖便宜,沒想那么多。”那人忽然一驚,“這首飾,是你的嗎?對不起,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程老板:“他們兩個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像跟幾個中國人在一起,我前幾天是在20區看見他們的。”
“帶我們去找。”
程老板的手下押著他前往20區,程老板誠邀劉嘉一起坐車過去。
劉嘉看了一眼那輛豪華轎車:“喲,這么好的車,要是濺上我的血,可不好擦啊。”
“劉小姐說笑了,我真的沒有想到,你還會通知我。”程老板為劉嘉拉開車門,“像劉小姐這樣的胸襟氣度,真正是巾幗英雄。”
劉嘉想想自己確實跟他沒有太大的深仇大恨,這次會把他叫來,也是有讓他消停的意思,人有恩怨,做生意的人只談利益。
上車之后,劉嘉還是忍不住要刺他幾句:“唉,阿麗年輕又漂亮,一個女孩子在外面,身旁的男人又靠不住,要是不小心被大流氓盯上,大清早的被幾個小流氓堵路,又是吹口哨又是威脅的,我感同身受,不忍心啊。”
劉嘉夾槍帶棒,明諷暗嘲。
程老板的表情有些尷尬,他清了清嗓子:“是嗎?巴黎的治安真是越來越差了,不過劉小姐現在出入都有保鏢,應該不會再有宵小之輩敢騷擾你。”
“保鏢也不方便呀,只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我一個弱女子,在異國他鄉,好不容易事業稍有起色,萬一哪天被人一把火燒了,或是把店給砸了,想想都害怕。”
程老板沉默片刻,說:“如果劉小姐以后在法國遇到什么麻煩,都可以找我。”
誒?這轉變的也太快了吧,劉嘉不太適應,像他這種大反派似的人設,前面剛放過狠話,怎么說轉就轉,這很讓人起疑。
別是背后憋著一個什么大陰謀吧。
她微笑試探:“看得出來,你對阿麗真的很上心。”
對親女兒也不過如此了吧,劉嘉甚至想過程老板跟程麗的關系,會不會像《射雕英雄傳》里的歐陽鋒跟歐陽克那樣。
程老板嘆了口氣:“她父母走得早,臨終前將她托付給我,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無顏見九泉之下的兄嫂啊。”
劉嘉慚愧,人家就是親戚關系好,想什么呢。
“我看出來楊舒那個小子沒用,除了會跟阿麗一起胡鬧之外,根本就不是一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他要是有劉小姐你一半的事業心,我也不會不同意!旅法留學會的差使,還是我托人送他進去的,可他都干了些什么,一個月就去上了三天班!現在還鬧得人盡皆知!!!”
說著說著,程老板氣得手都在抖。
劉嘉連連點頭,以前她曾幫忙把一個急著掙錢的朋友介紹給一個項目當臨時工,做一些她保證自己可以做的工作。
結果,接了之后,一直拖著,直到最后一天都沒交,項目那邊催,朋友也不回,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微博上倒是很快樂地不時轉發各個明星八卦,劉嘉直接上門去問,那個朋友才說:“本來我以為我可以,沒想到那么難,又不好意思跟你說,就假裝沒看見。”
差點沒把劉嘉給氣死。
兩個人什么時候會飛快形成統一戰線——同仇敵愾的時候。
盡管劉嘉并沒有原諒他,但這不妨礙她跟程老板一起吐槽。
到了地方,劉嘉看到程老板的手下們跟另一伙人對峙。
呵,刺激。
楊舒和阿麗兩人還站在對面,看著程老板的手下們,像看階級敵人。
哇哦,更刺激了。
劉嘉沒下車。
程老板下車了,他又端起了威嚴的長輩模樣,厲聲讓阿麗到他這邊來。
劉嘉覺得程老板平時大概是不怎么看情情愛愛故事的,但凡他看過“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想辦法給楊舒安排點小考驗,說不定問題早就解決了。
劇情快速進展到警察趕到,對面一哄而散,扔下了程麗和楊舒兩人。
程老板手伸去拉程麗,兩人在街頭上演了瓊瑤式的咆哮嘶吼劇情,把法國警察都給看傻了,要不是程老板亮出身份,警察就要把他們一起帶回去。
現在他們僵持在大馬路上,又說不清是怎么回事,劉嘉實在太好奇,忍不住下車。
看見劉嘉,程麗大吃一驚,不可置信地瞪著程老板:“你還會綁架!”
劉嘉趕緊解釋:“不是,他到我店里來找你,我也擔心你的安全,就跟來了。你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們要實現自己的理想,要獨立,與腐朽的家庭斷絕關系!”程麗高聲說。
劉嘉暗想:“把你叔買給你的首飾賣了換錢,算什么獨立。”
但是程麗和程老板兩個人的樣子,就像一鍋滾水跟一鍋滾油,稍微一接觸,只能聽見雙方吱哇一通亂炸,誰都不聽誰的話。
“阿麗,先別急,別跟你叔一般見識,過來,跟我說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知心的吃瓜姐姐劉嘉熱心地招招手,把阿麗叫到自己身邊。
她倆上車,隔出一個安靜的環境,徒留楊舒面對虎視眈眈的程老板及其手下,看表情害怕極了。
程麗告訴劉嘉這幾天的經歷。
楊舒說自己認識幾個朋友,他們有著真正的救國救民大理想,他們想把革命的火種從法國帶回中國,喚醒沉睡的國人,但是,宣傳他們的理想,需要經費……
他們說了許多自己的母親姐妹為了支持他們的理想,變賣首飾嫁妝的故事,說到動情處,還流下眼淚,讓程麗十分感動。
沒等她說完,劉嘉就已經懂了,這不標準傳.銷窩點操作么,那幾個未來的大佬都在青年學生群體里活動,怎么會跑到20區這么奇怪的地方游手好閑。
程麗還說,今天晚上就會有大人物過來,要見見她和楊舒這兩個新加入,還很熱心組織活動的人。
“什么大人物?”劉嘉很好奇他們能編出個什么神人來。
“Tuo……”程麗發了一個音。
“托……洛斯基?”劉嘉心想他們膽子好大啊,敢編這個,不怕契卡追殺而來嗎?
“陀思妥耶夫斯基。”
“啊?”劉嘉竟無語凝噎,小麗啊,你可長點心吧,你吃虧就吃在讀書少啊。
她眨眨眼睛,對程麗說:“我有個想法,不如你們先回去,看看那個陀思妥耶夫斯基長什么樣。如果是個騙子呢,就讓他體會一下什么叫罪與罰。”
程老板當然不愿意,劉嘉勸他:“有些人就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你跟她說一百遍,她也不相信,不如讓她見識一下人生的殘酷,一口氣斷了念想。”
長痛不如短痛,程老板同意了,憑他的關系,找來了兩隊警察埋伏在那伙人住的地方。
當那位陀思妥耶夫斯基出現,聊了幾句,他就說楊舒非常能夠理解組織的愿景,可以直接吸收成為中層干部,程麗領悟的還不夠到位,要跟她單獨聊聊他們的大理想。
程麗不愿意,她只想跟楊舒在一起,其他人一起勸她:“我們要為楊舒舉辦加入儀式,你先跟導師去,等你也領悟了,就可以跟他一起加入了,成就一段佳話。”
連楊舒也勸她去聽聽導師要說些什么,說不定會對她有所啟發。
程麗跟著陀思妥耶夫斯基離開房間,去了走廊盡頭的屋子里,忽然里面就傳出踢打聲,與被捂住嘴后發出的沉悶呼聲。
早已埋伏好的警察跳出來,破門而入,那個大胡子男人正在把程麗往床上按。
沒一會兒,所有的人一網打盡。
什么導師,什么理想,只不過是一群無業游民和慣偷、搶劫犯組成的烏合之眾罷了。
他們在路上遇到慌慌張張的小情侶,裝出一副好人樣子,沒費什么功夫就把他倆的底細給摸了個清清楚楚,瞬間就把自己這群人說成了為了理想而隱藏身份的活動者。
至于那個陀斯妥耶夫斯基,就是個付錢來嫖的,那些人告訴他,別的事都不用管,他們負責說話,他只負責把姑娘帶到定好的房間就行。
得知了一切的程麗如五雷轟頂,不愿意相信自己被騙。
但是那幾個人在警察局里都有累累前科,程老板通過關系把他們的案底直接拿了出來,最近一次甚至發生在上個星期。
程麗覺得外面的世界太黑暗,無人可信,而楊舒實在蠢到極點,她明明不愿意去,他竟然還勸她去,差點毀了她的清白。
程老板的愿望實現了,程麗心甘情愿地跟他回家。
臨走的時候,程麗眼淚汪汪地看著劉嘉:“我以后都不知道應該相信誰了,如果我能像你一樣多好,什么事都經過見過,不會上當受騙。”
劉嘉安慰她:“如果不能行萬里路,還可以讀萬卷書。多看多聽總是有好處的。”
程麗含著淚走了。
程老板說那些被損毀的首飾如果讓阿麗看到會傷心,就送給劉嘉了。
劉嘉對此倒是不反對,雖然它已經不是寶格麗首飾了,但它還是黃金、祖母綠、鉆石、紅寶石……
莫名其妙的小情侶事件結束了,劉嘉也終于知道程老板的工作是什么——一戰時倒軍.火,現在倒賣放射性元素。
解決了一件大心事的程老板心情很好,又變成風度翩翩帥大叔的樣子,他對劉嘉說:“如果你想要加了鐳的面霜和牙膏,我可以幫你買到純度最高,質量最高的。”
劉嘉敬謝不敏:“要是有這么多鐳的話,我寧愿捐給居里夫人,聽說她自己都買不起一克鐳。”
“確實如此,如果你真的想捐的話,我可以把你介紹給她認識,她會很高興的。”
劉嘉睜大眼睛:“真的可以嗎! ”
“那當然,我也資助過她的研究,關系還算不錯。”
59. 第 59 章 捐資助學
歐洲近代史上的綠色是一種詛咒般的存在,十九世紀的含砷涂料巴黎綠,鮮艷奪命,二十世紀的鐳,綠是一道光,綠到你發慌。
通過程老板的介紹,劉嘉與居里夫人短暫的見了一面,不是因為要捐鐳,鐳除了物理層面上的“要命”,它的價格也貴得要命,20年代一克要七十五萬金法郎。
正因為如此,在含鐳化妝品盛行的年代,有人就是沒有上當,不是因為他們機智地預見了鐳對人體的損害,而是因為:“這么貴的東西,怎么可能會添加到化妝品里,一聽就是假的!”
1920年,法國為居里夫人設立了專門的津貼,但仍不夠籌措到足夠的實驗用鐳,居里夫人打算前往美國,籌集研究鐳的資金。
居里夫人并不在意服裝,做為一個兩次獲得諾貝爾獎的科學家,這已經足夠說明她的實力。
劉嘉則盡力勸說:“您的名字確實已經足以震撼世界,不過,您不希望讓更多的女孩子愿意投入科研事業嗎?我愿意免費送您幾身衣服,讓您去美國的時候穿,萬一有天生聰慧的女孩子因為欽慕您的風采,而決定走上科研之路,那也是一件好事啊。”
除此之外,劉嘉還引經據典,說某些國家的政要,其實沒有什么本事,就因為長得像很有能力,所以就被推選上臺。
這奇葩事是真實事件,所以劉嘉說得有鼻子有眼,只不過這事是發生在幾十年以后,反正居里夫人對政治沒那么熱愛,對八卦更沒興趣,于是也沒有追問。
劉嘉的想法完全是從商業角度出發,她希望居里夫人穿著由Emma’s house出品的衣服,算是一波宣傳,這可是兩屆諾貝爾獎的獲得者!
當然,從提高小姑娘對科研方面興趣來說也沒錯。
別說在那個年代,就算是在21世紀,許多人對于理工科女博士女科學家的刻板印象也沒什么改變:古板、無情趣、衣著頭發邋遢、像男人一樣不修邊幅。
實際上很多從事理工科的女性都很有趣,她們工作能力強大,也很懂得生活,還會追星吐槽說笑話。
在某些視頻網站,還能看到各種《如果我老師長成這樣,我肯定一課不拉,下刀子都去》的視頻。
智慧與美貌并重沒有什么不好,又不是此消彼長的兩極。
居里夫人確實需要籌措足夠多的資金,她也認同劉嘉所說的“更好的個人形象可以增添魅力”,加之衣服又是免費提供,所以她同意了。
給居里夫人設計的衣服,不能刻板印象,但也不能太跳脫出人民群眾對女科學家的認知,要是給她做一個閃瞎眼的花哨大裙子肯定不合適,說不定大家會以為居里夫人是科學怪人。
優雅端莊又不失時尚氣息,會工作、愛生活、有情趣。
氣質卡死,款式很容易定,但難在細節。
最不容易出錯的就是什么花紋都沒有,不出錯也不出彩,別人看了還以為是從隨便哪個小店里買的。
出席重要場合的衣服,必須符合身份。
居里夫人是什么身份?
女性、科學家、一戰時做出過卓絕貢獻……還有呢……
劉嘉終于想到了,她是波蘭人。
居里夫人原本希望在她的祖國波蘭完成她的研究,無奈被后世歷史軍事八卦愛好者們稱為“平獨鎮露大波波”的波蘭,實在是命運多舛。
這不,這會兒還在跟東邊的大個子鄰居打架呢。
對,衣服上可以增加一些波蘭元素。
波蘭的傳統服裝非常花哨,穿著去演講會很奇怪,但是取其部分,妝點在袖口與腰間,就很合適。
劉嘉在圖書館里翻找了許多與波蘭傳統相關的書,在僅有的黑白插圖里領悟可能的配色,再不斷調整。
在圖書館待的幾天,經常有中國學生出現在這里,有些人在休息日從早坐到晚,看的書不是物理就是化學,中午就看見他們走出圖書館,拿出自己帶的涼水和面包或是自己蒸的饅頭湊合一頓。
德國那邊總不還錢,法國的經濟還沒有恢復,甚至更差,大部分法國企業都偏向招法國工人,劉嘉已經盡量招中國人,但是也無法讓所有中國勤工儉學生都獲得工作。
看著他們,劉嘉心里挺難受,將來在這些人中,不知道會出多少濟世救民的人才,要是現在餓出什么毛病那太可惜了。
光等著國內寄過來的捐款和國內的獎學金,那真正是遠水救不了近渴。
劉嘉決定搞冠名獎學金制度,用Emma’s house的名義,幫助那些成績優秀的中國留學生。
除了常見的按成績排名,她還專門開立了只給女生的獎學金,這是當初船上的郭眉給她的啟發,郭眉幫同學寫作業獲得了比母親替人洗衣服還要高的報酬,從而得以繼續上學。
就算“女人干得好不如嫁得好”的理論在21世紀都沒有滅絕,但有利可圖,總能讓一些女孩子的家長愿意多給女兒一些機會。
多一點點,都是勝利。
當然,她也不是匿名的慈善捐款,旅法留學會要在公眾場合敲鑼打鼓地表彰拿到獎學金的學生,Emma’s house的圖標與名字會一次又一次的出現在大眾視野里。
除了小獎之外,劉嘉還定了幾個大獎,如果有中國留學生能獲得讓整個法國乃至歐洲關注的考試和比賽的前三,獎金足夠他們在巴黎好吃好喝過一年。
劉嘉資助其他專業學生有99%的熱忱還有1%的私心,還有一個專業是她99%的私心和1%的熱忱。
劉嘉專門為藝術生提供了特別的“白色顏料基金”,這個名字來源于她聽過的一個關于美術生的笑話:“我愿意把我的心,我的愛,我的靈魂,我的一切都給你,除了白顏料。”
美術專業的人都知道,白色顏料最貴,不是說它單價最貴,而是它的應用范圍極廣,且完全不可能用其他顏色把它調出來,還容易被其他顏色污染,嬌貴得很。
從“白色顏料”基金獲取費用很簡單,只要是法國正經藝術學校的正式入學的學生,就可以憑錄取通知書直接領取一百法郎,還可以定期參加藝術交流。
所謂的藝術交流,就是劉嘉的私心。
藝術是相通的,不管是學什么藝術種類,總能對Emma’s house的事業有幫助,這等于是直接找一波人陪她頭腦風暴,也省得每次都是她一個人在憋新主意。
“白色顏料基金”收到的第一撥申請書,來自巴黎國立美術學校。
在一堆信里,劉嘉發現一封申請書上寫著熟悉的名字——徐悲鴻。
別人的申請書在“附”那一欄都寫得情真意切,熱切表達了想要這筆錢的愿望。
唯獨他的申請,寫得毫不走心,除了表格上固定的姓名、年齡、籍貫、專業之外,別的什么都沒有寫,仿佛對能不能拿到這筆錢一點都不在意。
劉嘉想知道,這是同名同姓,還是真是大師本尊,她以見見第一撥資助的學生為由,親自前往巴黎國立美術學校一趟。
她到的時候,有些學生還在畫室里沒出來,包括徐悲鴻。
劉嘉就先跟其他學生聊天,問起徐悲鴻,有一個學生說:“他是有政府資助,本來不需要申請,是我不好意思一個人去拿申請表,拉他一起去的。”
過了一會兒,另外幾個學生進來了,其中一個年輕人,跟《徐悲鴻自畫像》上的那個人十分相似。
劉嘉問道:“你就是徐悲鴻?“
他點點頭。
劉嘉好想對他說:“大師,給我畫匹馬吧!“
不過到底忍住了,大師這會兒還在學習西洋繪畫技巧,不畫馬。
劉嘉以基金擁有者的身份,優雅地與同學們聊了一些關于藝術的事情,這些學生中許多人雖然是第一次到歐洲,但他們早已在國內就了解了許多世界藝術相關,說起來頭頭是道,劉嘉從中獲得了不少對新衣服的設計靈感。
這錢,掏得值啊~
討論對劉嘉最大的啟發是喚起了她對“成套集齊“的回憶。
她雖然沒有趕上傳說中的“小浣熊干脆面“時代,不過聽過很多次,集齊水滸的108將。
做108套衣服太過喪心病狂,搞搞黃道十二星座還是沒有問題的。
在做十二套之前,劉嘉決定先試探一下法國人民對集齊某個系列的看法。
所以,她決定先從最少的“三條裙子的聯盟“開始。
“三條裙子的聯盟“又被稱為”三條裙子的陰謀“,代指在十八世紀著名三個女人——
奧地利女大公、神圣羅馬帝國皇后瑪利亞·特蕾西亞;俄羅斯女沙皇伊麗莎白·彼得羅芙娜;法蘭西國王路易十五的情婦蓬皮杜夫人。
她們聯合在一起,對普魯士國王腓特烈大帝發動了“七年戰爭“,把他打得一點脾氣也沒有。
三條裙子,可以做為女性友誼的象征,也可以做為女性掌權者的象征。
不管是跟好朋友買同系列的不同款,還是自己集齊全套,都很合適。
劉嘉托著下巴,一會兒畫畫給居里夫人做的設計,一會兒想想三條裙子應該怎么選,一天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此時設計師房間還有人來找她:“如果您有空的話,可以在休息的時間來看看我們設計的莫奈裙。“
“好。“劉嘉過去。
紗裙上的《睡蓮》,隨著模特的動作微微改變角度,肉眼看過去,就像水波在流動,霧氣在散出,用硬紗做成的立體睡蓮輕輕搖曳。
他們做到了劉嘉的要求“讓畫在裙子上活動起來“。
還沒等他們松一口氣,劉嘉又有了新主意。
沒有一個大公司是在推出一個系列之后,再設計新款,這樣的話,搶占市場的速度會跟不上,嚴重影響公司盈利。
雖然“三條裙子的同盟“系列只是一個念頭,但是不耽誤劉嘉給設計師們安排繼續的工作任務。
她想起羅斯柴爾德家族,有晨室、黃昏室和夜晚室,分別種著在三個時間盛放的花,她對設計師們說:“睡蓮是夏天的花,你們再設計三種,春、秋、冬的代表花卉,風格要統一,但不能像四胞胎,要有區分度。“
話說完,劉嘉心里都有些好笑,“即要,又要,也要“,這是她和同事們當年偷偷吐槽老板的話,如今,她終于成為了自己最討厭的人。
首席設計師摸了摸比剛入職時锃亮光滑許多的腦門,神色凝重:“好。“
60. 第 60 章 來一杯82年的拉菲……
“小姐,小姐,不好了,電報……”錦兒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劉嘉的房間,小臉都嚇成了一團苦瓜。
“是曹家,還有劉家……我們是不是被發現了,他們要追來了?”
劉嘉接過電報打開一看,內容是告訴Emma小姐,她要找的云錦工匠和織機都已經找到了,以及一份需要支付的費用清單。
“就這點小事,把你嚇成這樣。”劉嘉笑著搖頭,“人家說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你好歹先看見內容是什么,再慌也不遲啊,我只知道有貸款買房的,還沒聽說過貸款慌張的。你說你好歹也是個手底下有三百號人的大主管了,以前管你的那個管家,手下人還沒你多呢,他慌嗎?真是的。”
錦兒鼓著腮:“他又不是從家里跑出來的。”
“萬一是呢?你去他家看過?”
兩人說話的時候,劉嘉已經把回電寫好了,讓錦兒去拍電報,順便匯款過去。
除了工匠和織機之外,她還要對面寄幾十桶生漆過來,雖然阿牙的木雕做得不錯,但是比起真正的漆雕,藝術性差了不少。
為居里夫人設計的衣服已經有了草圖,劉嘉把概念扔給設計師們,讓他們繼續完善,自己則去找佩妮·羅斯柴爾德,告訴她云錦的尋找進度,以及,她的工作室剛剛設計了一條由莫奈親自授權的裙子,非常適合跳查爾斯頓舞,問佩妮要不要試試。
佩妮拿到裙子時,態度很平靜,在她看來,這不過是她千千萬萬條裙子中的一條,裙子上有花也好,有水也好,都不是什么特別稀奇的事情。
得知劉嘉給它的標價后,佩妮愣了一下。
這個價格比她的心理預期要高出許多。
并不是所有的有錢人都對金錢毫無概念,閉眼揮霍,相反,魯迅先生說得好:“越有錢就越不放松,越不放松就越有錢。”
但凡不想出敗家子的世代大豪族,對家里人的金錢觀培養都十分到位。
即使是沒有繼承權的女兒,佩妮也知道什么東西值多少錢,而不會由著別人把自己當傻子宰。
“這條裙子……要五千法郎?”從小的教養讓佩妮臉上還能保持著平靜和淡定,但是她微微揚起的尾音,透露了她的心聲。
五千法郎足夠做一條看起來閃亮亮的正經晚宴裙了。
劉嘉對她的情緒變化了若指掌,笑著說:“先穿上試試看喜不喜歡。”
佩妮半信半疑地換了裙子回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她的表情告訴劉嘉,她還是無法接受這條裙子的價格。
劉嘉繼續說:“這是一條舞裙,要動起來,才有感覺。”
佩妮像平時跳舞那樣走了幾步,裙擺飛揚起來,裙子上的畫動了,池塘中的水波在流淌,霧氣氤氳在水面,睡蓮搖晃。
裙擺上的池塘部分竟然還會泛出點點幽光,就像月光照在真正的水上。
“這是……”她停下來,低頭仔細查看裙子上的畫,發現在有波光粼動的地方,都縫著極小的銀片和小米粒大的珍珠。
銀片反射的光耀眼,珍珠反射的光柔和,兩種光讓池塘的感覺更加靈動。
“這條裙子很漂亮。”佩妮驚嘆,她是識貨的,知道在平面上做出立體的效果有多難。
“這是四季花時系列的第一條裙子,也是莫奈先生親自授權的,本來我也沒有想好這樣的裙子要在什么場合最適合穿,幸好命運在完工之前,就讓我認識了你,在我認識的年輕淑女中,只有你才會懂它的價值,欣賞它的美……”
劉嘉的話讓佩妮很高興,當她聽說這是“四季花時系列”中的一條,問道:“其他的裙子帶來了嗎?”
劉嘉一本正經地回答:“Emma的裙子,需要在黑夜,把很多很多的頭發揉搓成線,才能織成把人變漂亮的裙子。現在還沒有集齊足夠多的頭發,所以沒有帶來。”
佩妮聽了笑起來,她還以為劉嘉是在說《野天鵝》的故事:“你真有意思。”
遠在工作室的苦惱設計師們抓了抓頭頂,人均又掉十幾根。
劉嘉告訴她還有一些新的設計,比如水果系列:“我很喜歡高迪的建筑,比如神圣之家大教堂,那真是太有趣了,往教堂上堆水果,全世界也只有他敢這么做……”
“啊,原來你也很喜歡,我爺爺就很不喜歡,他說有損教堂神圣的氛圍,有損上帝的威嚴,我想主不在乎,如果上帝不喜歡,他會降下洪水和天火毀掉它的。”
佩妮聳聳肩:“可惜上次去的時候,它還沒有完工,我想再過兩三年,應該就能修建完成。到時候我們可以一起去看。”
劉嘉笑著點頭,心中暗想:還兩三年呢,從現在往后數一百年都還沒有完工,我都沒見著它完工的樣子。
“對了,說到水果,五年前葡萄成熟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我們家的酒莊,那里的葡萄堆成山,特別有意思,那個時候,他們還讓我進去踩了幾下,做為開始釀酒工作的儀式呢。”
佩妮說到開心處,盛情邀請劉嘉一同去:“下周就要采摘今年的葡萄了,要不要一起去?到時候大家會釀新酒,喝掉過去年份的酒,會有來自歐洲其他國家,還有美洲的很多人到我們家的酒莊買酒。”
劉嘉對葡萄酒的興趣不是很大。
對她來說,葡萄酒只有兩種:
一種是酸的,不管是紅葡萄酒還是白葡萄酒,不管產地是法國、智利、意大利還是中國,都一樣。
一種是甜的,不管是加拿大、德國的冰酒,還是匈牙利法國的貴腐酒。
但是她對來自歐洲和美洲各國前來采購葡萄酒的人感興趣,跑這么遠來賣酒的人,說不定想帶幾件首飾,捎幾件衣服走呢?
佩妮還說葡萄豐收節上會有舞會,會有很多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小伙子翩翩起舞,還會有記者前來報道,要是他們穿上Emma’s house的衣服……
佩妮興高采烈地描述著在酒莊里采葡萄多好玩,劉嘉的腦海里已經在為展示自己的產品做出各種規劃,不停地問各種問題。
回到工作室,劉嘉就在琢磨去參加豐收會可以怎么帶貨。
當她看見阿牙還在兢兢業業雕木頭的時候,她馬上想到,葡萄酒瓶基本是統一規格,可以賣外包裝給佩妮他們啊!
中國自古就有“買櫝還珠”的故事,在21世紀,沖著好看的包裝花大錢的人不在少數,說明這是人類的本性啊!
劉嘉讓阿牙把雕戒指盒的工作暫停一下,先雕兩個酒盒。
一只酒盒上鏤空雕出高舉著一串葡萄的古希臘酒神狄俄尼索斯,葡萄串的位置是空的,酒盒里裝上葡萄酒之后,酒液的顏色就是葡萄串的顏色。
另一只酒盒上雕著中國古代的貴妃醉酒,貴妃手中端著的酒杯也是完全鏤空,裝進去的葡萄酒是什么顏色,這只酒杯就是什么顏色。
一中一西,喜歡誰就留下誰。
她帶著兩只酒盒再一次來到羅斯柴爾德莊園。
佩妮得知劉嘉的來意后,把負責做生意的哥哥叫出來。
比起佩妮,哥哥是一個老成的商人,他先問了價格,然后拿著酒盒端詳了許久,試著放了不同顏色的葡萄酒,又挑了一些刺,非常標準的買家風格。
最后告訴劉嘉:“可以放在酒莊里試試,不過,盒子上還缺少一些東西。”
“缺什么?”劉嘉問道。
“缺我們酒莊的名字和標志。”哥哥微笑著說。
劉嘉得到了羅斯柴爾德家酒莊的標準LOGO,她需要把它做成印章,印在每一個酒盒的外側。
酒莊的LOGO平平無奇,像孔雀開屏般放在正中間的就是代表著羅斯柴爾德家族的五只箭。
箭枝們穿過了一個R,就是羅斯柴爾德家族的首字母。
再仔細看,在R的上方有幾個字母
LAFITE
劉嘉眨眨眼睛,再仔細看,沒有看錯。
拉菲!
已經成為一個梗的拉菲。
佩妮看見劉嘉驚訝的表情,問道:“怎么了?不喜歡我們這個酒莊的酒嗎?啊,對了,查爾斯叔叔說他在中國的時候,看見中國人都喜歡喝非常烈的白酒,還有一些人喜歡喝加生姜和梅子的黃色的酒,中國人是不是從來不喝葡萄酒?”
劉嘉笑著回答:“挺喜歡的。我們在唐朝的時候,就有很多關于葡萄酒的詩歌呢。”
喝進中國人肚子里的“82年拉菲”,比1982年拉菲酒莊真正總產量都要高,能不喜歡嗎?
佩妮很感興趣:“是什么詩?”
劉嘉啞然,誰能告訴她“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應該怎么翻譯?
她努力了一下,佩妮聽明白了,同情地說:“剛要喝酒,就要去打仗了?那他喝到了嗎?”
劉嘉存心逗她,眨巴眨巴眼睛:“喝到了,他說,等我把對方將軍殺掉,再回來喝。然后,等他完成任務回來的時候,酒還是熱的。”
對不起,關二爺,對不起,華雄。
本以為隨便說說就過去了,沒想到佩妮無比同情地問:“啊,是圣誕節打仗嗎?太可憐了,怎么都沒有停戰呢。”
“是啊是啊……”劉嘉沒法繼續編了,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河南腔:“曹孟德在馬上一聲大叫,關二弟聽我說你且慢逃。圣誕不端餃子碗,凍掉耳朵沒人管,圣誕不把餃子下,來年被釘十字架。”
魔音循環,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