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第 131 章 人貴在有學(xué)習(xí)精神
人類一旦開始認真的玩游戲，那游戲也就不是游戲了。
平平凡凡的樹屋，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全民吃雞。
參與的人中有不少在各自的公司里都是梳著油頭，穿著西裝三件套，打著領(lǐng)帶，皮鞋锃亮的精英人士。
在約定開戰(zhàn)的日子，原本整整齊齊的草坪上，會多出一些草堆和木箱、木桶之類的掩護物。
精英身份的父親們帶著兒子說鉆草堆就鉆草堆，說拱地道就拱地道，充分體現(xiàn)了他們能夠成為精英人士的原因之一：為達目的，特別能豁得出去。
男孩們和男人們，以及一部分女孩子玩嗨了，他們的媽媽暴怒了。
衣服臟到根本洗不干凈不說，剛穿了沒幾天的衣服動不動就是一個大洞或者一個劃口，誰受得了。
女士們的憤怒咆哮開始出現(xiàn)在社區(qū)的角角落落。
通過調(diào)查，劉嘉發(fā)現(xiàn)女士們并不反對孩子和丈夫們玩這些，只是玩這些會產(chǎn)生一系列的后果，丈夫和孩子把衣服一脫，扔給女士們處理，就沒他們事了。
劉嘉完全沒有寄望于男人們會分擔(dān)家務(wù)，21世紀都沒做到的事，就不要為難20世紀初了。
為了不讓樹屋剛熱賣了幾天就被主婦們抵制，劉嘉決定替她們想到前面。
首先是樹屋配件再升級：吉利服。
吉利服有兩個色系，一個是草堆黃。
此時正是冬天，各家攢下來的草堆都是干枯的黃色，穿上吉利服，再埋伏在草堆里，眼神差一點都看不見。
一個是木頭褐，方便往木頭堆里藏。
很多人第一次看到身上釘滿了布條條的衣服，十分好奇，直到他們在店面親眼看到穿普通草堆黃衣服的人和穿吉利草堆黃衣服的人的實際區(qū)別，頓時明白了。
人的身體曲線輪廓相對于草堆來說，過于突兀，這些看似亂七八糟的布條能讓身體與草堆的整體視覺效果融為一體。
店員熱情介紹吉利服如何如何的耐臟，好洗……
反正都已經(jīng)是這個顏色了，也不存在什么洗不干凈的問題，洗不干凈的吉利服隱藏效果還更好一點。
選擇的布料是真正美國西部牛仔服的粗制帆布布料，結(jié)實耐磨，想把它給磨出一個洞，劃破一條道來，那是真不容易。
畢竟牛仔們整天干重活，要是隨便就會壞掉，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衣服的價格也不貴，劉嘉的本意就是希望大家都穿上，別再招媽媽不高興了。
媽媽不高興，咱們都不高興。
除了衣服的問題之外，媽媽們頗有微詞的一點是：她們認為士兵都是粗魯無禮沒腦子的，只會打打殺殺，把孩子的氣質(zhì)給帶跑偏。
劉嘉很明白，中國的傳統(tǒng)概念里“赳赳武夫”也往往指的是身強體壯，頭腦簡單的軍士。
買得起樹屋的家庭，顯然不希望自家孩子是這樣的人。
除此之外，樹屋的銷量也有些下降了，這件事是正常的，大件的玩具，不是誰家的后院都能放得下的，市場迅速飽和也在意料之中。
劉嘉本來的計劃就是賣配件。
但是配件的更新?lián)Q代速度沒有那么快。
如果人們玩膩了，沒有人再玩了，那后面再推出什么，也不會再引起消費的欲望。
劉嘉決定換一種宣傳路線，讓人們知道，玩真人吃雞，除了要裝備好之外，還要腦子好。
只跟自己社區(qū)的人玩不算本事，要跨區(qū)域單挑才行。
巴黎市郊有一片森林，隨便什么人都可以過去玩，劉嘉去考查過之后，向幾大樹屋玩家最多的社區(qū)發(fā)布一條消息：下個月，將在森林樹屋舉辦一場對抗賽，前三名的優(yōu)勝組將獲得全新限量版豪華頂配樹屋一個。
那個豪華頂配樹屋的外觀就像童話里精靈住的房子，十分可愛，單單往樹上這么一放，也是一種賞心悅目的裝飾。
下個月的對抗賽，那是最終的比賽。
現(xiàn)在……
“你知道足球小組賽怎么分，怎么輪的吧？來，交給你了。目標是決出四強賽，參加最后的決賽。”
劉嘉把報名的名單交給鄭不艾，讓他排一下各社區(qū)的對戰(zhàn)時間。
鄭不艾接過名單，排了一會兒，然后，他就抬著頭，眼睛直勾勾的看著窗外，對這種狀態(tài)，劉嘉十分熟悉，名為“走神”。
“想什么呢？”劉嘉問道。
鄭不艾搖搖頭：“沒什么。”
“在想怎么樣才能說服華法教育會再給你們發(fā)維持費吧。”劉嘉一語道破。
鄭不艾一驚：“你怎么知道？”
“你們鬧那么大，都跳河抗議了，我能不知道？我的毛衣就是為了這事才縮水縮到根本就不能穿的。”劉嘉撇撇嘴。
“啊，是你救了大章？”
“啊……哦……他叫大章啊。”
大章本想跳河以死明志，沒想到被劉嘉救起來，再跳一次覺得太不給劉嘉面子，事情沒辦成也不好意思說，只有幾個認識的人發(fā)現(xiàn)他的衣服全濕透，追問之下才知道在他身上發(fā)生的事。
劉嘉搖頭：“不是我說啊，你們的組織能力真的不行啊。他跳河抗議的地方，平均人流量連50都沒有，在那里擺攤都會被餓死！他還就嚷嚷了一聲，沒等人聽清就跳下去了，依我說，他想玩?zhèn)�大的，要么站在凱旋門的頂上，要么站在巴黎圣母院的鐘樓，跟卡西莫多似的，噇噇噇的先敲一陣鐘，把人都吸引過來。”
鄭不艾連忙說：“我們并沒有組織讓他們跳河啊，我們不主張使用這種方法抗議。”
“可不么，根本就沒用，就跟被老公拋棄了，想用自.殺挽回的女人一樣。杜十娘跳個河，好歹還能讓李甲看著原本能到手的金銀財寶掉進江里，后悔一陣子。平白送了自己的卿卿性命，人家有什么可后悔的。但你們，還是組織不到位啊，沒第一時間先把人團結(jié)在一起，統(tǒng)一行動，這才有了他這么一條漏網(wǎng)之魚。”
事實上，當(dāng)蔡元培宣布華法教育會與勤工儉學(xué)生的經(jīng)濟脫鉤之后，像大章這樣的漏網(wǎng)之魚不止一條。
當(dāng)時學(xué)生中的思想流派眾多，鄭不艾的這一派并不占壓倒性的優(yōu)勢。
“所以，你們還要努力，你們的路線沒有問題，一定會成主流的。”劉嘉說。
鄭不艾心中有些疑惑，他從來沒告訴劉嘉他們的路線是什么，劉嘉怎么說得這么肯定，比他都堅定的樣子，就好像她見過之后的路是怎么走的。
然后，劉嘉拍拍桌子上的紙：“首先，你安心把’剿滅德軍總部’的活動計劃做出來。”
鄭不艾笑笑，心想：大概她就是隨便說說，安慰安慰罷了，想讓我專心工作，不要再想。
臨走時，劉嘉有意無意的說了一句：“森林那邊的樹屋已經(jīng)裝好了，可以同時容納二十多個人，你們要是沒事的話，可以過去玩玩，反正正式比賽還早呢。
平時森林那邊都沒什么人，樹屋里有望遠鏡，那可是卡爾蔡斯的鏡片，隔老遠就能看到有沒有車輛或者行人靠近，特別好用。”
劉嘉挺想去見見蔡元培的，她就是北大畢業(yè)，校史上繞不開的人就是蔡元培，她一直想見見這位傳奇校長，想看看照片之外的真人是什么樣。
畢竟當(dāng)過國家最高學(xué)府的校長，又訓(xùn)練過殺手的人，古今中外都數(shù)不出來幾個。
到底是像國子監(jiān)祭酒那種文士，還是像陰養(yǎng)死士的武夫？
可惜，她上門求見的時候，接待的人說蔡先生今天不在，去拜訪朋友了。
一時沒事干，劉嘉又想起居里夫人，她今年就該出發(fā)訪美了，上次給她做的出訪的衣服已經(jīng)交過去一段時間，還沒有去問問她的意見呢。
劉嘉順著熟悉的路，找到居里夫人在巴黎大學(xué)的鐳學(xué)研究所，她敲開門，居里夫人微笑著對她說：“哦，真巧，我今天有兩位中國客人了。”
“啊，您已經(jīng)有客人了嗎？”劉嘉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應(yīng)該提前跟您預(yù)約的，抱歉，下次再來吧。”
正說著，劉嘉見到了坐在一旁的男人側(cè)臉。
哎呀，哎呀，哎呀呀呀……怎么這么眼熟呀，這不是咱校史上的那張照片嗎，稍微年輕一點，但絕對不會認錯。
劉嘉脫口而出：“是蔡元培先生嗎？”
男人轉(zhuǎn)過頭來，神色頗有些意外：“我是，您是……”
“您好，蔡先生，我是在法國開小店的，我叫劉嘉。”劉嘉主動伸出手。
蔡元培禮貌地與她握了握手，敏銳地覺得此人激動地有點過份，他忍不住問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您沒見過我，我見過您啊，我是北大的……”劉嘉趕緊剎車，這會兒能讀北大的女生不多，萬一蔡元培恰好全認識，那豈不是很尷尬。
“……北大的隔壁的清華的學(xué)生……進過北大校園，遠遠地見了您一眼。”
蔡元培微微皺起眉毛：“清華？他們什么時候招女生了？”
不好！劉嘉只記得隔壁清華建校時間是1911年，就是沒想起來，原來中國的大學(xué)也不是從一開始就招女生的。
清華在1928年之前確實有女生，但是招了就直接送到美國留學(xué)，而且數(shù)量極其稀少，哪個不是精英中的精英，做為教育界人士，蔡元培全都認識。
“也不算招的啦，旁聽了幾節(jié)經(jīng)濟課而已，我就自認是他們的學(xué)生了。”
蔡元培此次來拜訪居里夫人，是想邀請她今年暑假到中國。
遺憾地是，居里夫人已經(jīng)安排好了訪美，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實在來不及訪問中國。
劉嘉問了幾句居里夫人對衣服的想法，居里夫人表示非常滿意，又合身，相信Emma的衣服可以為她帶來好運。
離開居里夫人的研究所，劉嘉忍不住問起華法教育會與學(xué)生們脫離經(jīng)濟關(guān)系的事情。
蔡元培說起國內(nèi)艱難，就算有捐款，也是杯水車薪，不能滿足所有學(xué)生的需要，與其這樣，不如讓無力在法國生活的學(xué)生回國，也好過在這里一天天的耗下去。
“他們好多人剛來了半年，好不容易才把法語念熟，就這么回去，太可惜了。”劉嘉說，“而且，據(jù)我所知，華法教育會應(yīng)該收到了好多筆捐款，可是從去年十月開始，維持費就經(jīng)常發(fā)不下來，發(fā)一陣停一陣的，不知那些捐款都去哪里了。”
“有這種事？”蔡元培皺起眉頭。
劉嘉把自己當(dāng)初來的時候，親眼看見船上的學(xué)生是怎樣被賣了高價船票，還差點沒飯吃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蔡元培。
“上回清查了一次，查出來一只大老鼠，維持費就一下子全額發(fā)放。可見，不是進賬不多，是賬目進了某些人自己的腰包，這事還得您多費費心，那些孩子們不容易，我已經(jīng)盡力幫他們安排工作了，只是能力實在有限。”
蔡元培點點頭：“如果真是這樣，我一定會嚴查，不能容許這種事發(fā)生！捐款，就應(yīng)該用在它應(yīng)該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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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華法教育局的后續(xù)故事，劉嘉在電視劇里了解一二，不是什么好消息，算了，能幫一個是一個，能幫一會兒是一會兒吧。
就算知道結(jié)局，中間也得好好過，不能說人生下來就要死，就立馬趕著去投胎不是？
回辦公室的途中，她決定繞去小梅武館看看阿花他們。
重點是想打探一下小青菜什么時候能下土。
早點種，早點出芽，早點長大，早點再有下一代，子子孫孫無窮匱也……
阿花很勤快，已經(jīng)翻好了土地，還去找人積了一些肥，翻在土里，打算過幾天就播種。
見到劉嘉努力保持淡定從容，眼神卻像要從嗓子眼里往外伸手似的模樣，阿花笑著說：“別急，現(xiàn)在天冷，長得慢，下了種之后，要長四十多天呢。”
“啊，這么久，能快點嗎？”劉嘉眼巴巴地看著她。
阿花笑著搖搖頭：“不行呀，太冷了，要是像夏天那樣暖和，二十多天就能吃。”
“夏天……”劉嘉圍著那塊不大的菜地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確實太冷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剛剛往里投資的羅納化學(xué)，他們的主營業(yè)務(wù)是化肥，還有塑料啊！
塑料，它努力努力，不就是塑料薄膜了嗎？！
實在不行，就弄幾顆子，種在家政部的溫室里，讓玫瑰康乃馨之類的給它讓道，青菜才是最重要的！
辣手摧花，說起來有點不人道。
所以，不如去找羅納公司，看看他們有沒有塑料大棚技術(shù)。
羅納公司的農(nóng)業(yè)部員工，在劉嘉投資農(nóng)業(yè)項目之后，第一次見到了這位大方的投資人。
他們熱烈歡迎劉嘉的到來。
然后，劉嘉簡單地與他們寒暄之后，就提出了一個要求：“你們有沒有做過塑料薄膜，透光，但又不是完全透光，能頂?shù)米★L(fēng)，要堅固，還要保溫……沒有啊，那就做一個唄。”
按照劉嘉的要求，還要做出來一整張，特別大的薄膜，現(xiàn)在的機械工藝很難做到。
“很難做到，才要開發(fā)，要是容易做到的事，那不就人人都能做了，還怎么賺錢。”
工程師們顯然不那么樂意。
劉嘉語重心長：“我給你們投資，是看重羅納的設(shè)備嗎？不，我是看重你們，羅納的員工，擁有拼搏和進取精神。
你們要考慮到，你們做的事情，它的價值點在哪里？你們是否作出了技術(shù)化的壁壘，形成了核心競爭力。
你們跟其他公司的產(chǎn)品差異化在哪里？
不然，為什么客戶要買羅納的商品，而不是其他公司的商品。
你們要有自己的價值觀，要成長，要進步，必然是伴隨著痛苦的，當(dāng)你最痛苦的時候，就是你成長最快的時候。”
工程師們被她的一番洗腦PUA說得一愣一愣，最后頭腦一熱，真答應(yīng)了。
劉嘉從羅納公司出來的時候，仰頭望著天空，想起自己曾經(jīng)的上司，啊，X總，您的話術(shù)，除了對職場老油條沒用之外，還真挺靈的。
132. 第 132 章 豆腐
減肥，是一個永遠的熱議話題。
在大多數(shù)國家的不同時代之中，胖瘦的輝煌時代都有過，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對女性的審美中，允許隨便長胖的位置只有胸。
腰，它就得細，纖腰。
來SPA的許多女客，都會聊起保持身材的話題。
她們對在法國街頭看到的中國女性平均是瘦子這一點表示羨慕：“胸可以墊，腰得往死里勒才行。”
她們很想知道中國女人怎么保持身材的。
劉嘉聽到店員的匯報，覺得這個問題挺……無趣的。
還能是什么？
少吃啊！
在這個年代，能出現(xiàn)在法國街頭的中國女人不是特別窮的，就是特別富的。
特別窮的吃不起好東西，上哪兒長胖。
特別富的富家千金指望著結(jié)一門象樣的親事，時不常還要參加社交舞會，怎么能放縱自己長胖。
劉嘉自己經(jīng)常一忙起來就忘記吃飯，隨便嚼個包子就算一頓了。
她語重心長的對女客們說：“因為，我們中國人，有特別的保持身材的方法。平時吃豆腐，喝普洱茶，還有在穴位上按摩。”
“豆腐是什么？”客人問道。
劉嘉向她們解釋，那是用黃豆做成的一種白色的食物，傳說是她的祖先，一千多年以前的一位王爺為了成為神而做出的東西。
此前就有傳說劉嘉是中國古代王室的后人，客人們對某劉姓王爺沒有什么意見，她們好奇的是吃東西成神這種操作。
“成為神？為什么吃黃豆做的東西能成為神？”
“是啊，黃豆也太普通了。”
西方的神都是神的兒子，生下來就是神，普通人怎么努力也不能成為神。
中國人，吃黃豆能成神？令人費解。
劉嘉也不能理解古人為了成仙就算嘴里塞各種奇怪東西的操作，什么朱砂水銀，還有玉石末末，什么都敢吃。
感覺他們的成仙方法是急急忙忙去死，好提前去天庭排號，等著轉(zhuǎn)正。
她無法向別人解釋自己都不能理解的事情。
于是，她決定用外國人也能接受的方法解釋發(fā)明豆腐與成仙之間的關(guān)系。
“教廷會把擁有大功績的人，封為圣人，對吧，比如圣女貞德，十幾歲的姑娘帶著一群人，一路幫太子把英國人殺得片甲不留。
還有之前封的幾位圣徒，也都是有大功績的。
我們中國人也是這樣，豆腐又好吃、又能減肥，又便宜，發(fā)明出來是大功一件，屬于可以被封為圣人的范疇，所以，他就飛升成仙了，不僅他一個人飛升，他養(yǎng)的雞和小狗狗也一起飛升成仙了，這樣，在仙界，他也不會寂寞。”
法國客人們都是第一次聽說這個故事，于是，她們又問：“那除了您的先祖之外，還有沒有其他人發(fā)明好吃的東西而被封神呢？”
劉嘉鄭重地點頭：“有！有一個住在西邊的女王，她做出了可以讓人身輕體健的食物，一個叫嫦娥的姑娘吃了之后，就飛上了月亮，哦，跟她一起飛上去的，還有她的寵物小兔兔。”
“月亮啊……”仙境太遠，月亮天天見，有真情實感的女士嘆息：“月亮上面就她一個人，也太可憐了。”
“不止她一個人，還有一個男仙人，那個男人長得很英俊，他在月亮上天天砍樹，身材健碩，肌肉糾結(jié)，力氣很大，精力旺盛……”劉嘉說到這里，女士們露出了了然于心的笑意：“哦～～”
有一位機智的女士脫口問道：“啊，那天上的流星，是他的……”
一時間，休息廳里響起女士們毫不掩飾的笑聲。
另一位看起來頗有教務(wù)主任氣質(zhì)的女士冷著臉，打斷笑聲：“能飛到月亮上？這是神話傳說了，你說的豆腐也是一樣吧。”
劉嘉一本正經(jīng)地給她解釋：“完全不一樣，我們現(xiàn)在所謂的神話傳說，也是一輩一輩傳下來的。如果不是1871年，海因里希·施里曼發(fā)現(xiàn)了特洛伊城的遺址，所有人也都會認為特洛伊只不過是希臘神話里的一個虛構(gòu)地點罷了。”
要論胡扯，在場諸位沒有人能扯得過劉嘉。
她可是看過《山海經(jīng)竟然是在描述外星人的試驗場》《共工怒觸不周山影射了上一個文明的核戰(zhàn)爭》《女媧盤古是外星人派來地球的飼養(yǎng)員》等等神奇故事的人。
只聽她一通輸出，把在場大部分人都說服了。
教務(wù)主任氣質(zhì)的客人還是不服：“如果真的那么好用，那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會留下痕跡，怎么就沒有了呢？”
劉嘉無限感慨：“因為靈氣消散，末法時代，要等到靈氣復(fù)蘇的時候，才能重現(xiàn)當(dāng)年吃一顆藥就能飛上月亮的事了。現(xiàn)在……來，小梅，去摸摸天花板，檢查一下有沒有灰。”
小梅剛才聽劉嘉說了半天，只顧著在一旁偷笑。
忽然聽到劉嘉的要求，知道她想干什么。
武行出身的少女，隨意向前跑了兩步，猛然提氣躍起，足尖點在墻上。
瞬間，她整個人無依無憑地飛了起來，整個人竟憑空飛起了兩米多高，再一揚胳膊，所有人都看見她的手指在天花板上輕輕一抹，然后，又輕松地落地，落地時，只發(fā)出了輕輕的一聲“嗒”。
“還行，挺干凈的。”小梅將手指亮給劉嘉和在場所有女賓看，手指上殘留著一抹白色的粉刷痕跡。
方才小梅那一躍，裙擺飛揚，衣袂飄飄，姿態(tài)優(yōu)雅至極，真有一種仙女下凡的感覺。
女客們一時靜默無聲，然后才爆發(fā)出驚呼：“天啊，剛才那一幕是真的嗎？真不敢相信。”
“她從小就吃豆腐，所以，你們看，她身材好，體態(tài)輕盈，這屋子的頂高是三米多呢，隨便一跳就上去了。要是現(xiàn)在靈氣復(fù)蘇呀，她也能跳到月亮上去。”
小梅向客人們微笑，嘴里用中文說：“嘉姐姐，別再吹了，再吹就要漏餡了。”
劉嘉笑著說：“沒事，反正她們也不知道靈氣什么時候復(fù)蘇。”
不管怎么樣，總之，豆制品的神奇?zhèn)髡f，算是在客人心中扎了根了。
“可是，豆腐很難吃。”還是那個客人。
劉嘉終于明白，為什么她總跟自己抬杠了。
那位客人之前在Emma家政買了小時工服務(wù)，那幾位小時工很勤快，做事也干凈利落，還特別客氣，給她送來了一塊白白的、一碰就碎的軟趴趴的方塊，告訴她：“這是豆腐，很好吃的。”
結(jié)果等小時工走后，她把豆腐煮來吃，味道非常糟糕。
“糟糕？”劉嘉好奇地問：“你是怎么烹調(diào)的？”
“就是白水煮了一下，然后灑上黑胡椒粉和鹽。”
如果是未來的葡萄糖內(nèi)酯豆腐，這么做，雖然不怎么美味，但也不會太難吃。
但鄭不艾他們做的是石膏豆腐，有一股奇異的味道，只有黑胡椒和鹽壓不住石膏豆腐特有的那股味道，不喜歡那股味道的人肯定受不了。
“真是太遺憾了，您沒有選對正確的烹調(diào)方法。”劉嘉攤手，“您如果愿意等待的話，我可以給您嘗嘗一道正常的豆腐菜。”
不僅是她，就連其他客人都表示想要嘗嘗。
劉嘉找來鄭不艾：“快，送一板豆腐過來。”
鄭不艾應(yīng)了一聲，就要跑，又被劉嘉叫住：“等一下，你們除了豆腐，還有什么？”
“還有什么？”鄭不艾困惑地看著她，“就豆腐呀，黃豆最便宜，容易得，做其他的東西，沒有錢買原材料，時間也久。”
劉嘉搖頭：“不，我指的是你們有沒有充分壓榨黃豆的剩余價值。豆腐皮、豆腐干、千張、豆腐、臭豆腐！”
“沒有，光是豆腐，法國人從來沒吃過豆腐，他們不愿意買，我還讓在家政工作的同學(xué)給雇主帶一些去呢，效果也不太好。”
劉嘉扶額：“原來，是你們！！！哎，你們不帶這樣的啊！平白污了豆腐的清白。”
“誒？”鄭不艾眨巴眼睛，不知怎么會被劉嘉這么說。
“你們這跟直接塞給法國人一本純文言文的詩經(jīng)一個意思，白糟蹋東西。行了，趕緊把豆腐拿來吧。”
彭舉善做豆腐，劉嘉把他和另外幾個會做豆腐的同學(xué)拖到后廚，讓他們多做幾樣豆腐菜。
最后上桌的有鍋塌豆腐、家常豆腐、釀豆腐、還有一鍋火腿蝦仁凍豆腐湯。
“擺盤，注意擺盤一定要美美美！”劉嘉在后廚里耳提面命。
菜差不多齊了，劉嘉忽然覺得，菜雖好，但不夠炫技。
“誰會文思豆腐？”她問道。
眾人面面相覷，只有一位來自揚州的同學(xué)表示她……吃過。
“太難了，那刀工，根本做不到啊。”同學(xué)大搖其頭。
算了，沒有就沒有吧。
鄭不艾好奇地問：“什么是文思豆腐？”
“就是把豆腐切得很細很細，像米線那樣。”劉嘉比劃了一下。
鄭不艾瞇著眼睛，盯著豆腐看了幾秒，然后在廚房里轉(zhuǎn)了幾圈，然后拿出了一個細金屬絲做的洗菜筐，這是大春做來送給劉嘉的謝禮。
“我來試試行不行啊。”鄭不艾手拿一塊豆腐，二話不說，直接往洗菜筐里按，剛用了兩把勁，豆腐就碎裂開了。
“唉！”圍觀的同學(xué)們發(fā)出失望的哀嘆。
劉嘉此時已經(jīng)領(lǐng)悟到他想干什么：“等等！我去給你找個東西來！阿牙，把你那天做的東西拿來。”
那是一個兩頭通的圓筒，原計劃是做個萬花筒，后來劉嘉又覺得萬花筒其實挺無聊的，還不如做個二踢腳，便擱置了。
阿牙把圓筒拿來，劉嘉又讓他找一個比圓筒口稍微小一點的木片。
一切齊備，劉嘉把圓筒按在豆腐上，豆腐多出一個圓洞，圓筒里滿滿的豆腐。
然后，她把一端的出口扣在洗菜筐上，木片按在另一端，慢慢用力。
豆腐便被鐵絲切割開，通過洗菜筐的縫隙落到水中，一絲一絲。
樣子有七八分像了，不像的原因是細鐵絲到底不夠鋒利，豆腐絲的形狀有些扭曲，還有不少斷裂的。
看著劉嘉一臉不滿意的樣子，鄭不艾大喊一聲：“你們等一下！我出去一趟。”
過一會兒，他回來了，額頭上全是汗，手里拿著一把小小的銼刀，那是做精細加工時候用的。
他把模具口大小的細鐵絲全部認真挫了一遍，雖不能十分鋒利，也比剛才強了許多。
“像不像？”劉嘉將水盆推到那位揚州同學(xué)面前。
揚州同學(xué)笑著點點頭：“有八分相像了。文思豆腐在水里不應(yīng)該這么散的，應(yīng)該像菊花一樣開在水里。”
“嗐，以后再說吧，先拿這個上。”
彭舉小聲說：“我那里還有半瓶豆腐乳，是從家?guī)淼模恢睕]舍得吃。”
“拿來拿來，這個時候不拿出來，還等什么呢。”劉嘉就像個搶新娘的惡霸。
彭舉家吃的豆腐乳是清淡系的玫瑰腐乳，不像王致和青方的味道那般霸道，沖到很多中國人都吃不慣。
“很好很好，有饅頭嗎？”
“有！”家政部剛剛做完蒸饅頭練習(xí)。
劉嘉揮手：“來，跟我去上菜。”
純豆腐菜，擺了滿滿當(dāng)當(dāng)一桌子，最受歡迎的是酸甜品味的鍋包豆腐，其次是煎得香噴噴的鍋塌豆腐，再次之是凍豆腐湯和文思豆腐。
客人們一人一把勺，吃得一口接一口放不下來。
有人看見了紅通通的玫瑰腐乳：“這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為黃豆做的奶酪。”劉嘉指著饅頭，“你可以把它夾在中國蒸面包里吃。”
有一位參加過圣誕節(jié)活動的客人迫不及待的出聲：“我知道，它叫饅頭，是中國人給神吃的。”
獻給神的食物，聽起來就很高端大氣上檔次。
蒸饅頭平平無奇，夾入豆腐乳之后，就多了一些咸香鮮的滋味。
吃了六七個豆腐菜，在場的女士們對“豆腐”這種奇怪的東方食物有了全新的認識和改觀。
再加上劉嘉在一邊說豆腐如何如何的減肥健身，含有多少種美容養(yǎng)顏的成份，把她們說得心動不已。
品嘗過的客人們紛紛要求訂購豆腐，她們中有不少廚藝好手，她們興致勃勃的想在家人面前一展身手，別的菜還在她們的理解范圍之內(nèi)。
細細的文思豆腐卻怎么也切不出那種效果，不管怎么切，或是太粗，或是碎掉。
有機智的主婦嘗試用線勒，勒幾道之后，就煩不勝煩，說好的文思豆腐，就這樣無辜的變成了燉豆腐塊。
鄭不艾身邊的同學(xué)們原本因為華法教育會斷了他們的維持費，而掙扎在沒飯吃的邊緣，全靠幾個有工的同學(xué)贊助。
忽然，豆腐的銷量暴漲，讓他們有活干，有錢賺。
他們按照劉嘉的想法，還開發(fā)了豆腐干、豆腐皮、薄千張和厚千張等等不同的豆制品。
做工三樣苦：撐船、打鐵、賣豆腐。
同學(xué)們卻精神十足，他們好像全身有用不完的力氣，一部分人做豆腐制品，賺取生活費，另一部分人抱著滑板，混跡在街頭的滑板少年中間，還有一部分人在森林樹屋里討論更加隱秘而重要的事情。
學(xué)校、咖啡館，也有許多勤工儉學(xué)的旅法留學(xué)生們聚在一起討論他們的未來。
此時，他們不再有派系分別，他們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終于，在無數(shù)人的奔走宣傳之下，駐法公使陳箓、駐巴黎總領(lǐng)事廖世功、華法教育會會長蔡元培和留歐學(xué)生監(jiān)督高魯，表示愿意與學(xué)生代表商議，討論如何解決勤工儉學(xué)生的生活和求學(xué)問題。
133. 第 133 章 還有一個公司，居然不……
有些人在需求理論的最底層，尋求生存與溫飽。
有些人已經(jīng)進入了自我實現(xiàn)的最高層，比如法國的花滑隊，她們馬上就要出發(fā)前往北歐參加運動會了。
花滑隊的姑娘們來找劉嘉：“我們決定了，女子單人比賽的故事選《愛麗絲夢游仙境》，男子單人比賽的故事選《奧賽羅》，雙人比賽的故事選擇《仲夏夜之夢》，還有《羅密歐與朱麗葉》。”
“哦，莎士比亞的那個嗎？”
“是的。”
“你們是在北歐比賽，不考慮考慮北歐的故事嗎？”劉嘉笑道。
她曾經(jīng)和朋友一起去北歐玩，想起諾貝爾文學(xué)獎的萬年陪跑大神村上春樹，就開玩笑說：“如果村上寫的是《瑞典森林》，而不是《挪威森林》，說不定早拿獎了。人家主辦方是瑞典，真是不給面子。是瑞典木頭不夠好，還是森林面積不夠大。”
隊長笑著回答：“想過，但是北歐的故事都不適合，雷神托爾、冰霜巨人、世界之樹，都是打打殺殺的，沒有辦法編成動作。”
說得也是，反正莎士比亞已經(jīng)成名著了，就算在北歐，也不用擔(dān)心觀眾的接受度問題。
劉嘉又問道：“音樂選什么曲子想好了嗎？”
隊長搖搖頭：“不行，我們跟組委會確認過了，現(xiàn)場沒有辦法播放音樂。”
也是，現(xiàn)在都沒有正經(jīng)的人工造冰技術(shù)，不是在封閉的場館里，哪來的接線板，沒有接線板，留聲機要怎么轉(zhuǎn)。
她還告訴劉嘉，組委會聽說她們想搞音樂伴奏，還開玩笑說：“你們可以拉一個樂隊過來現(xiàn)場演奏，哈哈哈。”
“所以，我們打算放棄，找樂隊的人過去不是不行，但是冰場那里太冷了，又是露天，把手套摘下來一會兒都會覺得冷，要是走音，反而惹人笑話，還不如沒有。”
以劉嘉的審美看來，她完全不能接受花滑是無聲的，這簡直是糟蹋藝術(shù)。
“既然組委會都同意了，爭取一下嘛，你們能找到愿意去運動會幫你們演奏的人嗎？”
“有呀，我們學(xué)校旁邊的音樂學(xué)院里有好多男生愿意。”
劉嘉揚揚眉毛，露出“我懂”的微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如果要帶樂隊，也肯定只能帶小提琴，不可能把鋼琴抬到戶外去。
在寒風(fēng)中拉四五分鐘的小提琴，手指頭到最后可能都沒感覺了。如果身上穿得暖和還好些，要是身上也被寒風(fēng)吹透了，那花滑場地邊只會多出幾尊名為小提琴演奏者的發(fā)抖人士。
唉，實在不行，也只好在靜默中滑冰了，起碼有了故事的設(shè)定，就比沒有故事的強。
劉嘉安排人給他們量了身材，然后告訴她們一周之后可以來看初稿，如果設(shè)計圖沒有問題的話，就可以開始制作了。
送走花滑隊之后，設(shè)計師們炸窩了，他們圍在劉嘉身邊像等待喂食的小雞仔，幾個人同時張著嘴，沖著她嚷嚷。
他們不滿的點是劉嘉沒有跟他們商量，就答應(yīng)出圖時間了，萬一做不出來怎么辦。
劉嘉等他們說完了，才緩緩開口：“她們還有一個月就要比賽，一周出初稿，剩下的時間要給縫制和調(diào)整，我計算過時間，如果初稿不能按時出來，后來縫制和調(diào)整的工序就有可能出問題。”
“可是，才一周的時間，我們現(xiàn)在一點頭緒都沒有……”
劉嘉露出她標志的微笑：“會有的，要相信你們的專業(yè)能力。”
然后，她就走了，只留下一個無情冷酷的背影。
設(shè)計師們看著在一旁的錦兒，知道她是劉嘉的貼身秘書，私人助理，便哀求道：“錦小姐，這時間也太緊啦，能不能幫我們跟老板說說，要是完不成，影響的是Emma的信譽。”
“你們先盡力做吧，現(xiàn)在不是什么都還沒有開始嗎？我會每天過來看看你們的進度，如果到第四天第五天的時候還不行，我就幫你們跟她說，好不好？”錦兒細語柔聲的安慰。
回到辦公室，劉嘉靠椅背上：“你越來越有出息了，要是以前的話，你肯定就要替他們說話，讓我多寬限些日子。”
錦兒笑著整理文件：“我猜你肯定有什么后招，不會這么突然就自己定了日期不跟別人商量的。”
“萬一我就是變了呢，變成剛愎自用的老糊涂了。”
錦兒笑出聲：“知道要用剛愎自用來當(dāng)形容詞，就說明你離老糊涂還遠著呢。”
“好吧，我也不瞞你，我的計劃是以后讓Emma的路線從高端慢慢走向中高端，特別窮的人基本不買衣服，我們也沒必要做利潤那么低的生意，高端人數(shù)有限。
你上次找到的調(diào)查數(shù)據(jù)我看過，大多數(shù)人都是介于一年能買五六回新衣服的中等人家，這些人才是我們需要重視的客戶。這種消費群體對設(shè)計沒那么精細的挑剔，沒有必要照著高定做，但是要快，大魚吃小魚，快魚吃慢魚，只有足夠快，才能搶占市場，我就是要訓(xùn)練他們快速設(shè)計的能力。
都說截止日期是第一生產(chǎn)力，我就是要看看他們到底能被壓出來多少能力。
如果實在設(shè)計不出來也沒有關(guān)系，我心里已經(jīng)有保底的設(shè)計了，他們畫不出來，就用我的，反正后面也留了調(diào)整的時間。他們設(shè)計不出來，還不會改么。”
錦兒疑惑道：“為什么要放棄高端市場？我聽老人家說，像古董行，就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賺頭大得很，豈不是勝過整天忙忙碌碌的街邊小販。”
劉嘉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憊地閉上眼睛：“三年不開張，誰知道還能不能活到開張吃三年的時候。三年啊，中間有多少變數(shù)，誰知道呢。”
“哦……”錦兒不明白小姐為什么這么悲觀，巴黎雖然經(jīng)濟不太行，但高端人群的收入還是穩(wěn)的，Emma’s house的那些幾千法郎一件的衣服每天都能賣出去幾件就是證明。
怎么聽她的口氣，好像明天就要打仗似的，隨時都要卷起金銀細軟逃跑。
“小姐。”
“嗯？”
劉嘉睜開眼睛，赫然發(fā)現(xiàn)面前放著一大堆文件。
她趕緊把眼睛閉上，只要我不看，工作就不存在。
“小姐，閉上眼睛的時間也要算在內(nèi)的。”錦兒的聲音里莫名的有一種劉嘉熟悉的味道，那是她說別人的時候的調(diào)調(diào)。
“這些是縫紉工廠的工作情況，要發(fā)上個月的獎金了，您得全部過目簽字，那邊的會計才敢發(fā)。”
“這些是汽車改裝工坊的業(yè)務(wù)，還有跟油漆廠的合作開發(fā)項目。”
“這一批是丹麥的克里斯第森先生的，這是螢石礦的，還有寶馬公司的，拜耳公司的……”
這些文件都是急著要劉嘉簽字之后，才能正式進入下一個流程。
劉嘉還不敢隨便掃一眼就簽字，在她的職業(yè)生涯中，已經(jīng)看過很多次類似的慘案了。
吵上法庭的都有，抗辯過程都讓她覺得好笑。
“這是不是你簽的字？”
“是，但是我沒看條款就簽了。”
“你為什么不看？”
“因為字太多了，我就沒仔細看。”
簽完她自己的文件，還有鐘和馨送過來的文件，那些工業(yè)項目，各種稀奇古怪的金屬，各種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公司和地名。
窗外傳來小狗的叫聲，劉嘉轉(zhuǎn)頭往外看，是一只小白狗，被它的主人拴在路燈柱上，徒勞地想撲路過的小灰貓，小貓高傲地豎著尾巴，在小白狗面前走來走去，還坐下了，氣得小白狗站起來，想用爪子夠它，就是夠不著……真好玩……
錦兒的身影突然出現(xiàn)，擋在窗邊：“小姐，文件簽完了嗎。”
劉嘉深吸一口氣：“唉，我剛才就是稍微休息休息眼睛。”
她又埋頭繼續(xù)看文件，原來顧宗華那邊的業(yè)務(wù)還有硝.石、硫磺、特種鋼管。
最大的一筆訂單是購買，從美國的馬里蘭州一家名為洛克希德·馬丁公司買了一批東西。
不知道是什么東西，商品名稱只有代碼：M1921，單價極其昂貴，竟然要兩百六十美元一個，一輛福特汽車才五百美元。
還有一個商品叫BAR1918，價格稍微便宜一點，但是配件價格很貴。
重點是，這筆訂單的付款單位不是她接手的任何一家公司，而是聞所未聞的名字。
訂單的對接人甚至寫的是鐘和馨。
劉嘉皺起眉頭，她不關(guān)心顧宗華跟鐘和馨什么關(guān)系，怎么說好了把公司都給她，還偷偷藏了一個給鐘和馨。
就在此時，有人敲門，錦兒開門一看，正是鐘和馨，他看見錦兒便說：“有一份文件，錯送到這里來了。”
在錦兒身后響起一個冷冷的聲音：“是這一份嗎？”
劉嘉揚起那份采購合同。
“啊，是，這份文件，是我自己公司的，不是宗華的公司。”
不愧是顧宗華的顧命大臣，在來之前就已經(jīng)替自己想好了退路說詞。
劉嘉沒有把合同還給他，而是站起身，右手按在合同上，眼睛看著鐘和馨：“這真的是你自己的公司？”
“是，您可以去查。”鐘和馨從容不迫。
劉嘉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鐘先生知道公司變更的歷史是可以查到的嗎？”
鐘和馨的嘴角陡然一僵。
公司每一次變更所有者，都會在檔案里記明，普通人當(dāng)然是不能查的，但是，劉嘉她是普通人嗎，她認識那么多高官太太，想要查一份公司的變更歷史，還是毫無壓力的。
“你自己說，還是等我自己去查？”劉嘉咄咄逼人。
鐘和馨深吸一口氣：“劉小姐，這生意，真的不是好做的，宗華已經(jīng)把所有賺錢的公司都交給了你，求你不要再問了。”
“你這一筆采購訂單的金額，就頂我大半年的利潤。他把最賺錢的公司給了我，把最花錢的公司給了你，你還接手了，你圖什么？你們之間到底是什么奇怪的關(guān)系？”
錦兒聽到她的話，都忍不住睜大眼睛，啊，難道是傳說中的……
鐘和馨連連擺手：“劉小姐，您誤會了，宗華也是怕您有危險才讓我接手這個公司。”
“花錢有危險？你們要干什么？毀滅地球嗎？”劉嘉低下頭，看著合同上的銷售商名稱：洛克希德·馬丁。
她復(fù)又坐下，身子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猜，我憑這個名字，能不能找到這家公司？”
不等鐘和馨說話，她指指桌上的合同：“把它拿走吧，錦兒送客，鐘總慢走。”
134. 第 134 章 千萬不要摻合在一對男……
鐘和馨第一次聽說劉嘉的時候，是顧宗華對他說：“我在船上認識一個姑娘，跟家里鬧翻跑出來的，很不容易，她想在巴黎開公司，你幫幫她。”
第一次看見劉嘉的時候，她行動說話處處小心謹慎，充滿了對陌生環(huán)境的緊張。
此后，雖然知道她一步步做大，但見面的時候，劉嘉還是言笑晏晏，溫柔嬌柔。
顧宗華安排他轉(zhuǎn)讓公司的時候說過劉嘉聰明，可以接手公司里的事務(wù)，他也沒什么特別的感覺。
現(xiàn)在他知道了，原來劉嘉竟有如此強硬的一面。
強硬到他一時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接話。
是堅持不說嗎？
她一定會十分生氣，萬一顧宗華回來……
想到自己這位老同學(xué)提到劉嘉時，眼里的贊賞與欽佩，還有憐惜，就知道顧宗華對她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
嘖，要是他好不容易回來，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公司全給她了，還被她討厭，顧宗華一定又難過又困惑吧。
算了，反正就算不說，她也能查出來，與其讓她自己東查西查，可能得出什么錯誤信息，還不如自己老實招供了好。
“劉總……這事很重要。”他的眼神有意無意瞥向錦兒，劉嘉會意：“錦兒，去設(shè)計師那邊看看，別讓他們偷懶。”
錦兒應(yīng)聲退出房間。
劉嘉偏偏頭，示意他坐下：“現(xiàn)在你可以說了。”
“是這樣的，宗華在臨走之前，在美俄之間做了一筆生意……”
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的時候，美國憑借地緣優(yōu)勢，悶聲發(fā)大財，生產(chǎn)了好多工業(yè)產(chǎn)品和糧食往歐洲賣。
沒想到戰(zhàn)爭那么快就結(jié)束了，1920年的收獲季節(jié)，美國玉米大豐收，豐收到不能再豐收，以致于玉米價格暴跌50%還沒人買，美國農(nóng)民罵罵咧咧。
除了農(nóng)民不高興，生產(chǎn)了一大堆存貨的鋼鐵與硝石硫磺商也不高興，都壓在庫里出不去。
“所以，他與美國簽定了采購協(xié)議，然后把這些東西全都轉(zhuǎn)運去俄國。”
劉嘉眉毛微動：“他這是想干什么？”
“換取俄國遠東鐵路公司的股份。”
“為什么？”劉嘉越聽越糊涂，為什么不要錢？
難道他預(yù)測到盧布會大貶值？
那也應(yīng)該要石油啊，此時俄國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高加索地區(qū)的巴庫油田，那可是好東西啊。
“他說，通了火車之后，運貨會方便一點。”
這一點，顧宗華倒確實沒有說錯。
劉嘉曾經(jīng)坐過從北京到莫斯科的火車，路上六天六夜，然后火車上有人還要從莫斯科轉(zhuǎn)火車去柏林，他們說大概二十四五個小時就到了。
劉嘉在紙上寫了幾個算式，記得自己坐的那趟K19次列車，全程8981公里，要跑143小時，算下來平均60公里一小時，也沒有比現(xiàn)在普車30公里，快車48公里的時速快很多。
如果照這個速度，確實可以大大的縮減歐洲往來中國的時間。
只不過顧宗華的眼光真的這么長遠嗎？
要知道，1917之后的11月之后，英法帶著一眾協(xié)約國的同伙，共計十四個國家，去跟俄國掐架，當(dāng)然沒掐贏，但是態(tài)度是擺在那里的，他一個總部設(shè)在法國的人，竟然想入股俄國的鐵路？
劉嘉一向認為自己數(shù)理化不行，但是出于愛生活愛八卦的本能，她對近代歷史還是比較了解的。
現(xiàn)在她覺得是不是自己漏掉了什么，怎會如此？
“為什么要運這些東西過去？人家西伯利亞產(chǎn)土豆，為什么要買他的玉米？”劉嘉問出這話，都覺得有點丟臉，她，一個熟讀……現(xiàn)在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熟讀……歷史的人，竟然要問出這個問題。
蘇穗宗這會兒還在頓巴斯礦區(qū)當(dāng)副礦長呢，誰會惦記玉米啊？
“因為他們一直內(nèi)戰(zhàn)和外戰(zhàn)不斷，宗華說一旦打仗，就會缺種地的青壯年，就會糧食短缺。”
聽起來有理有據(jù)。
見劉嘉臉色稍有緩和，鐘和馨趁熱打鐵：“鐵路公司的股份就算能拿下來，也需要跟各方勢力打交道，這筆錢不好賺，真的，很危險。如果是好做的生意，宗華一定會給你的。”
“我不管，不給我是一回事，偷偷背著我不給我是另一回事，你們還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劉嘉說話的口氣簡直就像一個吃醋的小女人。
鐘和馨只能用“女人心，海底針”來安慰自己，好言勸道：“你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他就是不希望你沾上這些事。”
“他不希望我粘上，我就粘不上了嗎？萬一有人以為我知道內(nèi)情，把我綁架了，嚴刑拷打逼問你們的事，我說我不知道，你猜別人會信嗎？”
鐘和馨被劉嘉的腦洞弄得哭笑不得：“不至于，不至于，沒有那么嚴重。”
“除了這個馬丁公司，你這個公司，還跟什么公司有往來合作？這個應(yīng)該可以說吧？”
劉嘉顯然是志在必得，鐘和馨沒辦法，只得又說了一個名字“杜邦公司”。
“啊？杜邦？”
“是，是銷售炸.藥的專業(yè)公司。”
劉嘉現(xiàn)在確定自己對歷史一無所知了，在她心中，杜邦公司就是一個賣聚合纖維布料、特富龍不粘鍋的公司。
難怪到現(xiàn)在都沒有發(fā)明出防水透氣的羽絨服面料，原來這個小不要臉的在賣炸. 藥。
劉嘉仔細想想，其實顧宗華這么做也沒什么問題。
一戰(zhàn)的時候，有美國做榜樣，地球人都知道賣軍.火來錢快，有本事的人就自己開廠子，沒本事的就當(dāng)中間商賺差價。
至于俄國現(xiàn)在的局勢，早在1917年就開始發(fā)酵醞釀，只要稍微關(guān)心一下時事新聞，就會知道遲早會走到這么一天。
如果她握著顧宗華那么大的財力，又能跟各方搭上線，她也會果斷把這一行加入自己的商業(yè)版圖之中。
顧宗華比起這個時代的普通人來說，也就是信息渠道廣一點，膽子大一點。
不過中國有句古話：富貴險中求。
顧宗華干的事也不算特別的天縱英才，還不如郭嘉跟曹操說孫策必死那段三國故事更神乎其神。
至于他為什么沒有把這個公司給自己，那就更好理解了，玩槍的有幾個善茬，萬一結(jié)尾款的時候發(fā)生一點什么小摩擦，那商品就要變成追討尾款的工具了。
暴力討薪什么的，確實不太適合她。
說不定他也有點私心呢，自己跟他非親非故的，哪能就這么一把將公司全轉(zhuǎn)了，肯定得留個大頭在自己人手里。
男人的三大至深友情之一就是：一起同過窗。
自己不過是跟他同過船，所謂十年修得同船渡，那還是十年。
前世修了十年，比今生一起同窗十幾年的鐘和馨差遠了。
把前因后果想通之后，劉嘉的心態(tài)徹底放輕松。
“行，我明白了，”劉嘉頓了頓，對鐘和馨說：“你什么時候再跟杜邦公司的人溝通？順便幫我問問，他們有沒有興趣做一種防水防風(fēng)又透氣的服裝面料。”
鐘和馨應(yīng)了一聲，并沒有十分放在心上，只當(dāng)她是從滑雪圣地歸來之后的新靈感。
送走鐘和馨，劉嘉盯著桌上沒有看完的文件發(fā)愣。
道理她都懂，但是顧宗華偷偷背著她把一個公司轉(zhuǎn)給鐘和馨的事，還是讓她很不開心，好想再發(fā)一封電報去調(diào)戲他一下，嚇嚇他！
轉(zhuǎn)念一想，算了，這個時候東北防疫工作應(yīng)該十分緊張。
要作也得挑個好時候作，國家大事為重，等他回來再收拾他。
也不知道情況怎么樣了，如果已經(jīng)爆發(fā)，那么電報線路一定十分繁忙，不要為了個人的私事去占了資源。
劉嘉想了想，發(fā)電報給在北京的拉貝先生，詢問他有沒有聽說東北那邊有流行病？
不多時，得到一個字的回復(fù)：沒。
沒有就好。
劉嘉又下單給那幾家熟悉的商行，繼續(xù)往東北送紗布和藥品。
這次的價格已經(jīng)比上一回高了10%，據(jù)說是因為可能會流行疾病的謠言導(dǎo)致人心惶惶，經(jīng)歷過1910年的鼠疫，有些家里有余錢的人已經(jīng)開始囤貨，導(dǎo)致價格抬上去了一些。
劉嘉估計時間差不多了，這次采購的貨物應(yīng)該是能順利送進東北的最后一批。
再往后，只怕火車都要停運。
她告訴江南的合作伙伴，有多少就買多少，藥房沒有了就去廠里直接買。
把能調(diào)到的貨全部買空，一件不留。
江南的商戶懷疑劉嘉是聽人說東北那里可能有流行病，于是想去投機撈一把，他們紛紛勸說劉嘉不要投這么多，從去年秋天就說可能有病了，一直傳到現(xiàn)在，也沒見動靜，可見是謠言。
千萬不要為了謠言搭這么多錢進去，要買也等到價格回落之后再買。
現(xiàn)在價格已經(jīng)上浮百分之十了，要是運到那里沒人要，那就只能白白擱著，時間久了，紗布會朽，藥草的藥性也沒了，不值得啊。
劉嘉向他們表示感謝，仍然堅持她的要求：“買空能找到的所有廠和藥店。”
既然洋人人傻錢多，商戶們也不再勸，按照劉嘉的要求采購。
辦完了這一切之后，劉嘉去顧宗華的公司發(fā)電報，以鐘和馨的口氣告訴顧宗華：劉小姐從江南采買了共計十萬箱口罩，三萬箱草藥到哈爾濱，請注意查收。
顧宗華回電：太多了，你攔著她些，不要把本錢都用光了，我需要的錢從A公司的賬戶上走。她的身體怎么樣了？
A公司就是鐘和馨手上的那個公司，哼哼，那個公司得多賺錢啊。
劉嘉回復(fù)：很好，她還問你什么時候回來，我應(yīng)該怎么回答？
顧宗華：告訴她，你也不知道。她身邊的那些追求者，有成功的嗎？
劉嘉回復(fù)：沒有，她都看不上。她說如果再等你三個月不回來，就要跟我湊合過了。我不是愛她，也不討厭她，如果你同意的話，到時候我就娶了，就當(dāng)替你照顧她一輩子。
站在旁邊被迫觀看的鐘和馨看到那句話，整個人如遭雷劈。
中國傳統(tǒng)道德觀念：朋友妻，不可戲！
這這這這成何體統(tǒng)！
他確信劉嘉是在報復(fù)他在運營另一家公司，真是……又不是他要接手的，還不是顧宗華拿民族大義，天下蒼生來懇求他。
他，鐘和馨，劍橋大學(xué)法學(xué)碩士，來運營公司已經(jīng)是超出他專業(yè)能力之外的事情，現(xiàn)在居然還被夾在這對男女之間，掃到臺風(fēng)尾。
他也很無辜啊。
鐘和馨忍不住開口：“劉小姐，請適可而止！”
“好吧，電報費這么貴，我不發(fā)了。”劉嘉聳聳肩。
此時，電報員送來回復(fù)的電文。
劉嘉接過電文，沒有打開，拿在手里揚了揚：“來，我們猜猜，他說了什么。我猜，他會說替我好好照顧她。”
鐘和馨感到一陣頭痛，但是，劉嘉說的也不無可能，顧宗華總是那么理性沉著，就算對劉嘉有好感，也從來沒有說出口，他就像一個準確而無情的鐘表，一步一步踏在絕對理性抉擇后的方向上。
既然劉嘉都開口說要跟鐘和馨湊合著過了，他一定會祝福的。
“答案揭曉。”劉嘉打開電報。
上面只有兩個字和一個標點：你敢！
135. 第 135 章 遠東鐵路的生意既然談……
兩人盯著兩個字看了半天，這……不對啊……
劉嘉清楚地記得，他上一次聽說她身邊環(huán)繞著好多英俊多金的帥哥，態(tài)度是她過得好就行，怎么現(xiàn)在反應(yīng)這么激烈。
鐘和馨的臉色十分難看：“劉小姐，以后請不要再開這種玩笑了。”
“哎！好！對不起！”這個儒雅的男人真的生氣了，劉嘉滿口答應(yīng)，然后她一溜煙地跑了，干了壞事還不跑，等著吃自己的席呢？
她不知道的是，等她走后，鐘和馨又收到了幾個字母。
他與顧宗華在讀書時，曾學(xué)過密碼相關(guān)，這幾個字母對應(yīng)的譯文是：剛才是你？
鐘和馨滿滿感動，不愧是顧宗華，看出來了！
剛才那句“你敢！”一定是為了迷惑劉嘉，讓她覺察不到異樣。
鐘和馨回復(fù)：是她，已離開。
片刻之后，顧宗華用幾十頭豬的價格向他道歉，說剛才一時沖動，他知道鐘和馨不是那種不愛也要娶的人，如果他倆是真愛，他會祝福他倆……
“你可拉倒吧。”
鐘和馨無奈地搖搖頭，以他與顧宗華十幾年的交情，顧宗華確實不像一直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的那樣穩(wěn)重老成儒雅隨和。
但是要他沖動到如此地步，確實罕見。
自兩人相識以來，顧宗華這么沖動，還是得知協(xié)約國計劃把青島給日本的時候，他砸了手邊那個最喜歡的瓷杯。
而且居然還解釋了這么多字，以前他哪會說這么多，最多抱歉一句剛才態(tài)度不好。
說這么多，就是想表達“你不是這種人”。
這招鐘和馨在三國演義里看過，劉備激關(guān)羽用的。
就是生怕他真對劉嘉有想法，故意用這種方法，讓他為了朋友之間的道義，而不得不放棄劉嘉。
鐘和馨抽動嘴角，老顧啊，你不是吧，當(dāng)年學(xué)校里多少女生喜歡你，多少大公司老板的千金追求你，你看都不看她們一眼，還以為你這輩子要當(dāng)和尚了，沒想到竟然患得患失到如此地步。
“你快回來吧，我真受不了了。”鐘和馨嘆了一口氣，把這幾份電報扔壁爐里，他衷心地希望，顧宗華趕緊出現(xiàn)，任憑劉嘉處置，不要再折磨他這個無辜的好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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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辦公室，劉嘉隨意翻找出幾篇與俄國相關(guān)的新聞，然后她才得知，八月開始的大旱災(zāi)，果然沒有放過歐亞大陸靠北的土地。
中國華北大旱災(zāi)，更北的俄國也一樣，大旱災(zāi)再加上動蕩的局勢，無人賑災(zāi)，導(dǎo)致饑荒問題非常嚴重，估計不會比華北的情況更好。
此時從美國運過去的一批玉米，可以極大的緩解饑荒問題。
除了遠東鐵路公司的股權(quán)之外，他還用玉米棒子和燒火棍子換了什么？
鐘和馨剛才被她氣得半死，肯定從他那里打聽不出來真話了，還是等顧宗華回來，再慢慢問。
回想起顧宗華最后發(fā)來的兩個字，劉嘉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來。
錦兒敲門：“小姐，你在嗎？”
“進來。”
錦兒推門進來，眼睛往劉嘉臉上掃了一眼：“怎么這么高興？”
“啊？我高興嗎？”劉嘉摸摸臉。
錦兒鄭重點頭：“比上次我說我們圣誕節(jié)銷售量突破新高的時候還要高興，眼神都不一樣了。”
“咳，那什么，我剛從外面回來，太陽天空照，花兒對我笑，所以我也笑。”劉嘉清了清嗓子，“有什么事嗎？”
“嗯，有幾個年輕人找你，他說他們是音樂學(xué)院的。”
音樂學(xué)院？劉嘉想起花滑隊的姑娘們說過，音樂學(xué)院有男生表示很想去北歐運動會替姑娘們伴奏。
“誒？找我干什么？”劉嘉見到四個男生。
他們的容貌算不上特別英俊，不過氣質(zhì)相當(dāng)不錯，其中一個頗有溫柔貴公子氣質(zhì)的男孩子問道：“請問，花滑隊是在您這里訂的表演服嗎？”
“是呀。”劉嘉笑道。
“可以告訴我們，她們訂的是什么樣的衣服嗎？”
“不能。”劉嘉保持商業(yè)微笑。
男生們眼睛里的光瞬間黯淡下來，那個溫柔貴公子眼巴巴地看著劉嘉：“求求您，告訴我們吧。”
“我真不知道。”劉嘉非常真誠，一點都沒有說謊，設(shè)計師們還沒畫出來呢。
男孩子們不知怎么辦，又不肯走，磨磨蹭蹭地在屋子里杵著。
“那里很冷的，溫度在零下，又是露天，你們還能拉得了琴嗎？”劉嘉提出一個現(xiàn)實問題。
三個男孩子用力點頭，表示一定可以，對女神的愛之火能讓他們的身體燃燒起來。
“其實她們不是不想讓你們?nèi)ィ桥履銈兝苷{(diào)，反而影響效果，還不如沒有。口說無憑，你們不如先試試是不是真的可以。”
劉嘉讓他們脫下外套，先把手浸到水里，擦干，然后去樓上在風(fēng)中晃動手指。
剛剛還說愛情能讓他們溫暖的人，到底沒有抵御住北風(fēng)的肆虐，很快手指就凍僵了。
他們不甘心，又沒有辦法：“如果身上暖和的話，一定可以的！”
但是，他們不想穿得像一個球似的給心中的女神伴奏。
身姿清瘦高挑的英俊少年拉小提琴，跟壯如黑熊般的球球拉小提琴，視覺效果差太多了。
又不想多穿，又要保暖，你們的要求怎么這么多呢，想在身上貼滿暖寶寶嗎？
誒？為什么不呢？暖寶寶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產(chǎn)品。
劉嘉還真的認真研究過暖寶寶，那是2008年初的全國冰災(zāi)時期，一片原價一塊二的暖寶寶，能賣到三十塊錢一片。
還在讀書的她抱著學(xué)習(xí)之后也許能發(fā)財?shù)男膽B(tài)，拆了幾片，并且認真的分析了其中的內(nèi)容物。
真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本質(zhì)上就是做了一個沒有輸出口的原始電池，然后短路發(fā)熱。
鐵粉、活性碳是主要原料，還可以加一些鎂鋁粉。
再加些蛭石用來保溫，還有無機鹽之類的聚合物。
最后用無紡布包著，孔大孔小決定進入氧化反應(yīng)的速度，也就是放熱的效率。
無紡布在1890年就已經(jīng)誕生，完全不是問題。
整體技術(shù)特別簡單，日本人在1907年就發(fā)明了最早的暖寶寶雛形，就是成本比較高，用一次就要扔。而且不能粘在身上，得揣在懷里，很不方便。
所以發(fā)明出來就被擱置，直到七十年代才重新有人繼續(xù)推進暖寶寶的技術(shù)進步。
在劉嘉這邊，這都不是問題，雖然是一次性的，但是也不會比請心愛的姑娘吃一頓飯貴。
雖然還沒有帶背膠的暖寶寶，但是有透明膠帶。
可以像捆炸.藥包那樣給他們纏在身上。
“如果只要身上暖和你們就沒有問題的話，那還是可以實現(xiàn)的，有一種可以捆在身上，自己發(fā)熱的東西東西，你們可以試試，就是價格比較昂貴。”
男孩子們從來沒聽說過還有這種東西，他們十分好奇。
“你們過七天再來看吧，那時候，姑娘們的衣服也差不多可以設(shè)計好了。”
劉嘉送走了緊張又期待的年輕男生，就去找了與顧宗華有合作的化學(xué)品公司。
聽完劉嘉描述的原理，工程師很快就理解，并找齊原料進行實驗。
原料湊在一起很快就完成了發(fā)熱的全過程，溫度直飆七十度，能把活人的皮膚表面燙出泡。
溫度下降的速度又飛快，從物質(zhì)開始發(fā)生反應(yīng)，到飆上七十度，再到完全降溫回到原來的水平，也就三四分鐘。
雖然拉完一首曲子，也就三四分鐘，但是年輕的先生們肯定是早早的就換好衣服，像他們一個個偶像包袱那么重的樣子，要他們當(dāng)著女神的面往身上一圈圈的纏暖寶寶是不可能的。
“能讓最高溫度降到五十度，發(fā)熱時間延長起碼三個小時嗎？”劉嘉問道。
工程師回答：“如果要靠調(diào)整配方變換溫度的話，還需要時間，能不能找到替代產(chǎn)品，我也不確定。”
劉嘉明白，如果找替代材料這么容易，那也不會有那么多創(chuàng)新型專利可以獲準通過了。
既然這是鐵粉的氧化反應(yīng)，那么，控制氧氣進入的速度，也可以改變熱量。
這就是暖寶寶是單放在一個封閉式塑料袋里的原因，還有一些理療用的暖寶寶有一種名為控溫貼的東西，貼在暖寶寶上就降溫，其實也是阻礙氧氣進入的原理。
現(xiàn)在有兩條路，一個是找到生產(chǎn)無紡布的廠商，讓他們調(diào)整無紡布的孔洞大小。
還有一個是用透明膠貼住發(fā)熱包，降低反應(yīng)速度。
時間緊迫，當(dāng)然選擇最簡單的方法。
要怎么貼、貼多少有效，在有錢買實驗原料的前提下，使用窮舉法就行了。
于是，少年們?nèi)缭傅玫搅怂麄冃枰臇|西。
它們看起來很丑，但是確實輕薄，貼在前胸后背，穿上外套，就什么都看不出來。
價格，也是真的貴，貴到堪比上麗茲酒店吃一頓最好的燭光晚餐。
有點超乎他們的預(yù)料：“為什么，就八個布包，要這么貴？”
“八個？”劉嘉笑道，“不，是219個。”
所有的試錯成本當(dāng)然都會體現(xiàn)在產(chǎn)品里。
男生們接受了這個解釋，能在女神面前露臉，貴就貴一點，反正他們也不缺這一頓飯的價格。
往身上裹完暖寶寶，他們重復(fù)了上次的試驗，在寒風(fēng)中吹了四五分鐘，他們的感覺還很良好，手指可以靈活地做出按弦的動作。
“真是太棒了。”他們四個快樂地歡呼起來。
此時花滑隊的姑娘們也到了，她們是來看設(shè)計圖的。
設(shè)計師們?yōu)樗齻冊O(shè)計了三套以上的稿子，讓她們自行挑選。
愛麗絲夢游仙境的設(shè)計稿的靈感來自于兔子茶會、白皇后和柴郡貓。
走的是奢華宮廷服飾，款式是短款的洛麗塔裙風(fēng)格，裙子特別厚重，但露出兩條腿。
仲夏夜之夢的款式是淺綠色與淺藍色的輕紗做為主要材料，裙擺上縫滿了金色銀色的亮片，還有細碎的施華洛世奇水晶，主要就是要表現(xiàn)出在仲夏夜的湖畔夢幻的意境。
奧賽羅和羅密歐與朱麗葉是已經(jīng)久負盛名的故事，在人民群眾的心中早就已經(jīng)了固定的模樣，就算有設(shè)計，也不能太過出挑，離大眾的認知太遠。
看完設(shè)計圖的姑娘們糾結(jié)猶豫半天也沒選出來一樣，直到音樂學(xué)院的男生們出現(xiàn)，他們假裝是剛到：“真巧，你們也在這里。”
挑衣服變成了臭情侶的耍花槍。
“你看哪件好看？”
“你穿都好看。”
“那就綠色的。”
“可是我覺得藍色的也不錯啊。”
“那就藍色的。”
“綠色的水鉆更好看。”
“都買。”
“可是只能買一件。”
“那我買來送給你。”
“那在比賽上我應(yīng)該穿哪件呢……”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他們終于敲定了選擇的款式，年輕男女們高高興興地離開去共進午餐。
午餐之后，四個男生又悄悄溜回來，想讓劉嘉給他們設(shè)計跟她們風(fēng)格一樣的演奏服。
他們起先還擔(dān)心劉嘉主做女裝，不愿意接，于是開了個很高的價格。
劉嘉心里笑開了花，又不是沒做過男裝，只要錢到位，有什么不能做的。
接到新單，設(shè)計師們的情緒穩(wěn)定，做情侶套裝比從無到有要簡單一點，頭發(fā)終于可以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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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納公司的農(nóng)用塑料薄膜已經(jīng)試做了好幾個，總是會出這樣那樣的問題，不是太厚，就是太薄，還有柔韌度不夠，小風(fēng)吹吹就會破。
劉嘉對他們的工作效率表示非常的痛心：“你們的實力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遠沒有達到我的預(yù)期，你們再好好想想，我希望在后續(xù)能看到你們的思考，而不僅僅是進度。你們的產(chǎn)出與同行相比，是單薄的，我希望你們能快速成長起來，拼一把……”
一番話把工程師們說得低頭不語，深感自己的無能。
但是打雞血跟做出產(chǎn)品之間并沒有什么必然的聯(lián)系。
這跟跑步的時候放一頭狼放在身后猛追不一樣。
不是腎上腺素增加了，東西就能做出來。
太厚的暫時還能勉強用用，太薄的真不知道能干什么。
劉嘉這幾天身上不爽，心情也不太爽，如果是在現(xiàn)代，只要不是坐時間太久，根本就不用擔(dān)心站起來的時候，血會一下子涌到衛(wèi)生巾不可承受的地步。
現(xiàn)在的衛(wèi)生巾還是一戰(zhàn)的時候，戰(zhàn)地女護士們從給傷員包扎傷口的時候得出的靈感，把脫脂棉包在布里，下面墊的是信紙類的堅硬紙張做為防水層。
會不會漏，全靠賭。
職業(yè)女性趕上那幾天必須參加兩三個小時的會議，就會十分尷尬。
在會議上頻繁進出會場，會漏聽信息。
堅持不出去，等結(jié)束的時候，場面慘烈，她們只能等到所有人走后再走。
女管理者就更糟糕了，有些公司的規(guī)矩大，有不成文的規(guī)定讓管理者先走，員工們再走。
她們不走，別人也不走。
劉嘉手里捻著那片被視為失敗品的超薄塑料薄膜，有了一個新的想法。
店員們成為第一批試用者，然后推廣到了女工眾多的家政部和縫紉工廠。
大家對此反應(yīng)良好。
根據(jù)工廠現(xiàn)場管理的記錄與反饋，女工們上廁所的次數(shù)下降了不少，有效的提高了工作效率。
下一步就是在顧客之中推廣，在Emma商店里購買女裝的客人們，都會得到一個包裝精美的衛(wèi)生巾贈品，贈品上畫著使用方法。
用過贈品的人，都會回來要求購買。
那些被裝在蕾絲勾邊的包裝袋里的衛(wèi)生巾，就那么大大方方的放在女士內(nèi)衣柜旁邊售賣。
原材料不便宜，沒有成規(guī)模化的生產(chǎn)，產(chǎn)品自然也不便宜，就連有些家境平平的職業(yè)女性，也相當(dāng)節(jié)省著用，在衛(wèi)生巾上再墊上幾層厚厚的吸水紙，能省則省，就圖它墊在最底下的那層防水薄膜。
劉嘉想過很多反對的聲音，沒想到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竟然是老婦人，現(xiàn)在經(jīng)濟形勢不好，花錢買無用的東西簡直就是罪惡。她們認為年輕的女人越來越嬌慣了：“我年輕的時候沒有這東西，不也一樣過嗎？”
“就那么一點，隨便擦擦不就行了嗎，還要買這么貴的東西？這是商家的陷阱，就是讓你們這些傻女人去花錢的。”
中間還有不少男人的聲音：“用一次就扔？太浪費了吧，你就不能忍到廁所再放出來嗎？”
“你就是圖舒服，我在外面掙錢那么不容易，你就不能體諒我一下？”
這件事雖然沒有放在明面上吵，但是報紙上隱晦地發(fā)表了一些社論，討論年輕的女人如何如何不能吃苦，最后還引用了路易十六的王后瑪麗·安東奈特做為警鐘，告誡年輕女性如果總是想著自己過得舒服快活就行，會導(dǎo)致夫妻失和，家庭不幸，引發(fā)嚴重的矛盾，最后吃虧的還是女人自己。
劉嘉對此類言論并沒什么感覺，畢竟2022年都能發(fā)生一模一樣的事情，為什么要苛責(zé)1921年的人類。
反正不會影響到銷售就是了，該來買的人還是會來買，只不過她們不像一開始那樣大大放放的拎著出門，而是鬼鬼祟祟地藏進手提包里。
旅歐的女留學(xué)生們有不少人除了要工作，還要參加很多社會活動，她們能做的工作有限，賺錢的渠道更少，劉嘉便送給她們一些。
她們起先不肯收，劉嘉笑著說：“我也不是白送給你們的，你們的事要是能辦成呢，中國就會變得更好，我將來不管是回國，還是留在法國跟國內(nèi)做生意，也能賺更多的錢。本質(zhì)上，我是為我自己未來的發(fā)展投資，你們不用在意。”
由于衛(wèi)生巾的實用性實在太強，對生活的便利度提高了不止一點點，所以吵了一陣子之后，又出了一個豪門恩怨的新熱點，這事也就無聲無息的結(jié)束了。
奢侈浪費矯情的衛(wèi)生巾該怎么賣，還怎么賣，還越賣越多。
誰用誰知道，用了都說好。
不用的人就不要對自己不懂的領(lǐng)域指手劃腳瞎BB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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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嘉沒有放棄對磺胺的追求，她有事沒事就盯著拜耳公司的人問他們有沒有在紅色染料里發(fā)現(xiàn)什么有出息的東西，比如治療鼠疫的有效成份。
拜耳公司的人也很耿直：“確實提取出了很多東西，但是不知道是否對鼠疫有效，自從黑死病之后，就沒有發(fā)現(xiàn)大量的鼠疫感染者，無法完成足夠數(shù)量的臨床實驗。”
“那百浪多息呢，英文名是prontosil，或者磺胺，SN，你們有沒有印象給什么東西起過這種類型的一個名字。”
對面愣了一下，他只是對接人，并不是搞科研的，完全不知道劉嘉在說什么，他查完之后再回來告訴劉嘉：“百浪多息確實有，1908年就有了，磺胺沒有，但那只是染料的中間體，并不是你說的可以治病的東西。”
“就是它了！！！”劉嘉十分激動。
對面靜靜地聽她激動完，平靜地問道：“那么接下來您希望我們做些什么呢？”
當(dāng)然是提取磺胺啊！！！
那么問題來了，劉嘉只知道那玩意兒叫磺胺，但是，化學(xué)式呢？不知道。
閉著眼睛瞎提煉不是不行，但是在沒有鼠疫桿菌的前提下，提出來的是個什么玩意兒？
沒人知道。
而且，東北還等得了慢慢實驗嗎？
一系列的問題壓在劉嘉的心頭，不管了，記得百浪多息最早使用的方式，就跟上次殺錐形蟲一樣，直接往肚子里灌，往身上扎。
“我想買一批百浪多息，送到中國。”
拜耳公司的人對此沒有感到太大的驚訝：“好的，您希望從熱那亞港口運輸，還是從馬賽運輸？”
“我希望走鐵路，從柏林出發(fā)，走俄國的遠東鐵路線。”
對面的聲音提高了一些：“俄國？您確定嗎？那里現(xiàn)在一團亂，您的貨可能會在半路被搶。”
“不是吃的不是用的，不過是一桶桶的紅色染料，誰要搶，不會有事的。”劉嘉對此持樂觀態(tài)度。
她樂觀的原因自然不是因為百浪多息對普通人無用，不會被搶。
而是押運它的力量，不是一般人能捍動的。
根據(jù)那份合同的細則，火車進入俄方領(lǐng)土，就會一路被官方派出重兵力武裝押運，從莫斯科沿途發(fā)貨，一直送到位于遠東的中俄交界邊境。
路上沒有人敢動那列火車，除非是想早登極樂。
拜耳公司的人對劉嘉的計劃佩服的五體投地，這份計劃幾乎是占盡這個年代的一切優(yōu)勢條件。
如果她選擇的是英法任何一家老牌列強做為出口方，這事成不了，她偏偏選的是德國。
在歐洲諸國中，唯一一個在戰(zhàn)爭之后與俄國抱團取暖的國家。
如果她不是有從美國運來的糧食物資做為主要運輸對象，俄國也不會運用國家力量幫她武裝押運到遠東地區(qū)。
從鐵路運營計劃來看，從柏林運到滿洲里，全程火車也就只要十天，比海運活生生的少了一個多月。
劉嘉在低頭看文件的時候，鄭不艾進來了，他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說的又不好開口的話。
劉嘉抬頭看見他，便對他說：“有話就直接說，不用跟我說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如果不知應(yīng)不應(yīng)該講，那就不要講。”
是她一貫作風(fēng)。
鄭不艾鼓足勇氣問道：“聽說，你要從德國運一批貨到俄國？”
“不是俄國，是運到中國，怎么，你想走私？”
鄭不艾抓抓頭，努力擠出一個笑容：“也不是走私，就是我們有幾個同學(xué)想去俄國，但是通行證很難弄到，路上又查得嚴……”
“所以，他們想冒充我的員工，以押車之名，偷偷跑過去是嗎？”劉嘉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枴?br />
鄭不艾本來想用個和軟些的說詞，沒想到劉嘉直接點破，他抿著嘴巴，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哦，行啊，有幾個人？你去找錦兒辦入職手續(xù)，辦通行證那邊確實查的嚴，要有員工身份才給辦。”
鄭不艾愣了一下，他進來之前做了好多心理準備，想了好多話術(shù)，希望說服劉嘉可以幫忙。
結(jié)果什么話術(shù)都還沒來得及用上，就連目的都是劉嘉自己說出來的。
“你……同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追問了一遍。
劉嘉奇怪地看著他：“不然呢？我這忙著呢，沒空聽你跟我東拉西扯，說一大堆有的沒的。”
“你都不問問他們是去干什么的？”
“關(guān)我什么事，他們是去俄國，又不是進我臥室。”
好有道理，讓一向伶牙俐齒的鄭不艾都不知道應(yīng)該接什么話。
口罩、草藥、百浪多息……在這個時代，劉嘉覺得自己能做的已經(jīng)都做完了，但是，她還是覺得不夠，那可是黑死病啊！
對，還缺醫(yī)護人員。
讓毫無醫(yī)學(xué)常識的人照顧病人，只會造成更大的危害。
但是，上哪兒找足夠的醫(yī)護人員呢？
劉嘉發(fā)愁。
錦兒敲門進來，她身后跟著鐘和馨，他的手里又端著厚厚一撂文件。
錦兒將手里幾張薄薄的紙放在桌上：“小姐，那幾個人的入職辦理完了，這是他們的檔案資料。”
劉嘉草草掃過一眼那幾個要去俄國的學(xué)生檔案，紙上的名字有些陌生，有些熟悉，便隨手遞還給錦兒：“拿去歸檔。”
鐘和馨送來的是那邊公司的新合同，是與洛克菲勒公司簽訂的石油遠期合同，預(yù)約的是七年之后，以一個穩(wěn)定的價格購買石油權(quán)。
“遠期合同怎么談出這么一個價格？”劉嘉對此價格非常不滿，她直接與正在歐洲出差的小洛克菲勒先生取得聯(lián)系，要求與他會面。
見面之后，小洛克菲勒對劉嘉一通贊美，又說自己去過中國，對中國的印象非常好。
“我的家族在1863年就曾經(jīng)到過中國，對這個古老的文明之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六年前，我們家族還在中國投資了二十萬美元，成立了協(xié)和醫(yī)學(xué)堂……”
做生意的時候，能攀老鄉(xiāng)的攀老鄉(xiāng)，能扯關(guān)系的就扯關(guān)系，目的就一個——買東西的想降價，賣東西的想多賺。
劉嘉對于這種套路并不陌生，但是當(dāng)她聽見“協(xié)和醫(yī)學(xué)堂”之后，耳朵就豎了起來。
那可是協(xié)和啊！協(xié)和！
未來的北京協(xié)和醫(yī)學(xué)院，那是一個如果學(xué)生選擇了本碩博連讀八年，扛到大七的時候萬一掛科兩門以上，直接勸退滾蛋，只能拿高中學(xué)歷的地方。
要求極其嚴苛，也是醫(yī)學(xué)教育系統(tǒng)里的NO.1，協(xié)和醫(yī)學(xué)院的人看不起清華醫(yī)學(xué)院的。
“最近我看中了一個地方，那里比現(xiàn)在的地方更寬敞，不過那預(yù)算真的太高了，一再突破我的計劃。”
小洛克菲勒的意思很明白，看，我在你的國家投了那么多錢，你讓我多賺一點吧。
雖然他這是在哭窮，但也確實是實情。
劉嘉笑笑：“您看中的是豫王府嗎？”
“啊，您怎么知道？”小洛克菲勒很驚訝，他只在幾個人面前露過這個意思，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難道，劉嘉跟他們都認識？
劉嘉笑而不語，心想：因為百年之后，協(xié)和醫(yī)院還在那里呀。
全國唯一一個擁有綠色琉璃瓦的高貴建筑。
女人、權(quán)貴、神秘的微笑。
小洛克菲勒心里安排了許多可能性的組合，然后他給了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哦，我明白了。”
距離協(xié)和醫(yī)學(xué)堂成立已經(jīng)有五年，就算是五年制本科，也該有一批畢業(yè)生了。
劉嘉決定不談石油合同打折的問題，轉(zhuǎn)而提出另一個要求：“醫(yī)學(xué)堂這幾年應(yīng)該培養(yǎng)出一些大夫了吧？能不能問問他們，馬上去哈爾濱一趟，那里可能要發(fā)生重大的流行病。”
“中國的東北嗎？可是我沒有聽說有什么流行病。”
“已經(jīng)有零星病癥了，我覺得會大爆發(fā)，先讓他們?nèi)タ纯窗桑退銢]有爆發(fā)，也可以教普通市民如何預(yù)防。”劉嘉說。
小洛克菲勒點點頭，他想了想，問道：“你在法國還這么關(guān)心國內(nèi)的事情，你的家在哈爾濱嗎？”
“不，有個人在哈爾濱，我怕他死在那里。”
小洛克菲勒露出“我懂了”的笑容：“是男人？”
“男不男人不重要，重點是他欠我債！很多很多！”劉嘉面無表情，義正辭嚴。
資本家的共鳴不分性別，小洛克菲勒鄭重點頭：“那他必須活著！”
136. 第 136 章 兩只狐貍的會議
與小洛克菲勒繼續(xù)往下聊，劉嘉深深地感受到：我根本就不懂歷史。
協(xié)和醫(yī)院，是洛克菲勒家族出資辦的，但還有一個有名的人參與創(chuàng)建，正是此時在哈爾濱的伍連德博士。
劉嘉覺得自己剛才說的完全是廢話，白操心。根本就不用小洛克菲勒提要求，如果伍連德需要人，他肯定能叫得來。
唉，想幫忙幫不上，這就讓人很不開心了。
小洛克菲勒盛情地邀請她去美國訪問，劉嘉笑著說：“美國雖好，但是有禁酒令，快樂少了一半呢。”
“哈哈哈，如果你來，我一定讓你喝到滿意。”
劉嘉輕笑：“我會被警察抓起來嗎？”
“我的賓客里就有警察的頭兒。”小洛克菲勒沖她眨眨眼睛。
劉嘉好奇地打聽現(xiàn)在美國年輕人都玩些什么。
當(dāng)女人用一種求知而期待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時候，不管什么樣的男人，都會有一種自信心爆棚的感覺。
于是，小洛克菲勒把他知道的各種玩法告訴劉嘉。
禁酒令歸禁酒令，年輕人私下里玩得還是很大。
由于酒不能隨便喝，人在其他方面就浪到飛起，比如很多年輕女性在聚會時，會戴上碩大的寶石戒指，目的就是吸引異性的注意，在聚會結(jié)束之后，就雙雙對對去干成年男女可以干的事情。
服裝的品味跟劉嘉一直以來的追求一樣：閃！閃閃發(fā)光！恨不得把自己變成一個行走的大鉆石，大燈泡。
就化妝品都開始流行起了熒光粉、熒光黃之類的顏色。
劉嘉聽得十分認真，在心里默默把各種違法犯罪行為剔除掉，在心里定了幾個面向美國的新款服裝設(shè)計方案與營銷計劃。
“小姐，寶馬公司的樣品到了。”
劉嘉邀請小洛克菲勒一起看看這批樣品，男人至死是少年，如果他是個正常男人的話，應(yīng)該能說出點東西來。
打開第一個箱子，是比速度的玩具車。按照她的要求，車子不用電池，而是在固定的軌道上跑的時候，就會做磁力線切割，獲得電力，進而給小車供電。
劉嘉將軌道拼裝好之后，將小汽車放在上面，它不動，用力推它一下，它緩緩?fù)白摺?br />
就這么靜靜的、勻速地向前走。
劉嘉竟然從中看出了佛系：不悲不喜，無憂無懼，無論天塌地陷，它都會這樣平靜而從容地走下去……
啊這……跟她設(shè)想的風(fēng)馳電掣，飛火流星一樣的小汽車完全不是一種東西啊。
買它不如盤核桃，哪個小孩子會喜歡這么慢吞吞的東西。
打開另一個箱子，里面裝的是能變形的汽車，也不能滿足劉嘉的需要。
能折騰的部位太少了，只有四肢能動，劉嘉記得自己玩過的最便宜的大黃蜂有六個部位可以扭動。
“不行！”劉嘉對這批樣品非常不滿意。
寶馬方面也很惆悵，他們已經(jīng)盡力了，切割磁力線發(fā)電看起來很科學(xué)，但是想要產(chǎn)生能讓車子飛奔起來的電流，那需要一個很大的磁體，那種東西放在家里，只怕家里的鐵玩意兒都會被吸上去。
劉嘉很不滿意，小洛克菲勒卻興致勃勃，蹲在一邊看著那輛佛系的烏龜車緩緩的，一圈又一圈的圍著跑道轉(zhuǎn)。
“這很有意思，沒有接線，就可以實現(xiàn)動力驅(qū)動。”小洛克菲勒摸了摸下巴，“如果地形再復(fù)雜一點就好了。”
“現(xiàn)在的驅(qū)動力不足，平地都走成這樣，要是加個坡，它可能根本就爬不上去。”劉嘉對這車全身上下都看不順眼。
“你可以把這個玩具車賣給我嗎？我挺喜歡的。”小洛克菲勒問道。
劉嘉并不相信他這么一個商業(yè)巨佬，真的是因為“我喜歡玩”，才說要花錢買下來。
他一定是從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商業(yè)機會。
可惜她現(xiàn)在并不知道有什么商業(yè)機會，歷史里沒有……果然是個不懂歷史的人。
劉嘉想到如果以便宜的價格賣給他，而他轉(zhuǎn)手以此為基礎(chǔ)做出了特別賺錢的東西，不知道就罷了，要是知道，可能會心梗。
不過以她現(xiàn)在的資源，這么一個佛系烏龜車留在手里也沒什么用，白白浪費了這么一個可以無線運行的東西，也實在是可惜。
“別看它是個玩具，其實是一百多個工程師研發(fā)了很長時間才做出來的。”劉嘉開始鋪墊。
小洛克菲勒縱橫商界那么多年，怎么會聽不出來劉嘉的意思。
他看出這輛車上使用的技術(shù)一定有用，只是需要再開發(fā)提高一下。
劉嘉只把它當(dāng)做玩具，實在太可惜了，如果這個技術(shù)到了他的手上，一定會適用于工業(yè)，然后讓它為自己賺取以億萬計的利潤。
現(xiàn)在劉嘉開始鋪墊價格，這不要緊，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給出一個她無法拒絕的價格。
“這個車，我可以送給你，但是這項無線充電技術(shù)是一項專利，我已經(jīng)在全國各個國家提交了申請。如果你想要這個專利的話，也可以談。”
小洛克菲勒笑笑，這個女人，比她的外表看起來要厲害，剛才他明明聽到的是“樣品”，這么快就已經(jīng)申請專利了嗎？
看來用一輛玩具車的價格買到這個技術(shù)是不可能了。
“那么，你想要什么？”他已經(jīng)做好了劉嘉開口要一百萬、兩百萬的心理預(yù)期。
整個歐洲經(jīng)濟不景氣，她能提出多高的價格？
幾百萬對于他來說，也只不過是股市上幾天的浮盈罷了。
劉嘉提出的方案卻讓他有些意外：無論這項技術(shù)用在哪里，都要按照售價的5%給她專利使用費。
小洛克菲勒心里想的是一次性買斷，劉嘉提出的卻是分成。
“Emma小姐，事實上，這個方案對您來說，是非常不利的。”他做出一副“我為你好”的模樣，他要讓這個不懂商業(yè)邏輯的女人從他這里學(xué)到一些什么。
“這個玩具確實有它的新穎獨到的地方，但是，你也看到了，它走得實在太慢了，做為一個玩具車，會喜歡它的人不會太多，這樣一套玩具，最多賣100美元，而你卻只能從中抽成5美元，真的很不公平，太少了。”
小洛克菲勒提出：“這樣吧，我一次性支付給你十萬美元，這個價格非常公道，因為我喜歡這輛車，也許我的富豪朋友們也會喜歡。我可以把它賣給我的朋友們，也許，還有其他的美國高收入人群，但是我想銷量應(yīng)該不會超過兩萬臺的，你并不會因此而吃虧。”
劉嘉心里覺得好笑，她雖不是天縱英才，但是她站在前人的肩膀上，看過無數(shù)商業(yè)故事。
她露出更加誠懇地表情：“哦不，我不能收您這么多錢，如您所說，也許沒有一個人會喜歡這個玩具，我收您十萬美元那也太多了，您在中國投資辦醫(yī)院，為我的祖國付出那么多，我理應(yīng)把您的利益放在首位。”
兩只千年狐貍對坐，各自擺出一副悠閑的模樣：你不急，我也不急。
他們一會兒聊天氣，一會兒聊貨運，還有華爾街的股市、中國可能出現(xiàn)的疫情發(fā)展。
然后，錦兒進來了，她對劉嘉說：“下午茶準備好了，要請這位先生一起過去吃嗎？”
劉嘉擺擺手，讓她先出去。
然后，劉嘉對小洛克菲勒說：“對不起，我的秘書剛剛告訴我，已經(jīng)預(yù)約到了尼古拉斯·特斯拉先生，他的磁電設(shè)想，可以讓這輛車跑得更快些。”
聽到特斯拉的名字，小洛克菲勒知道自己一開始想忽悠劉嘉以低價賣給他的想法有多愚蠢。
她自始至終都知道這個技術(shù)的價值。
但其實劉嘉并不想自己出錢開發(fā)這個技術(shù)。
開發(fā)實在太花錢了，她不忘初心，牢記自己要“短平快”賺錢的使命，不能還沒賺錢先要砸錢。
所以，她并沒有讓小洛克菲勒先生尷尬太久，便主動提出：“我不懂電力技術(shù)，對這個行業(yè)其實也沒有太大的興趣，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的賺一點小錢，然后安安靜靜地享受人生。
如果您覺得這個技術(shù)的前景還不錯，希望您能考慮我剛才的建議。如果您覺得我要得太多，也不要緊，我們還是朋友。我可以找羅斯柴爾德先生談?wù)劊苍S他也會感興趣。”
“抱歉，我不能馬上答應(yīng)您，我需要做一下評估。”小洛克菲勒此時已經(jīng)不敢輕視劉嘉，而是把她當(dāng)做一個真正的商人來看待。
劉嘉起身相送，望著小洛克菲勒離去的背影，劉嘉在心里給他配了一句動畫片里反派的經(jīng)典臺詞：“I’ll be back.”
137. 第 137 章 面試服出租業(yè)務(wù)
天快黑了，劉嘉帶著幾個人出現(xiàn)在小梅武館。
“劉小姐，又來啦。”阿花笑盈盈地看著劉嘉。
自從暖棚建好，播下種子之后，劉嘉一天往小梅武館跑三趟，眼巴巴地蹲守著看著地里的動靜。
“才兩天，就算是夏天，也不會這么快的。”
劉嘉笑著搖搖頭：“今天過來是找你的。”
身旁跟著的人把帶來的幾個箱子放下，里面是珍珠、玻璃、水鉆、蕾絲、各色絲綢、金屬絲，還有鉗子、剪子等等各種工具。
“還記得我跟你說的事嗎？做胸花。”劉嘉指著那幾個箱子說：“你看著這些材料，能做個什么東西，按你喜歡的去做著看看。”
阿花過去做小飾品賣，都是撿來的材料，從來沒見過這么豪華的配件，一時看得眼睛都舍不得眨一眨，一會兒拈起一顆珠子，放下又拿起水鉆，再小心地把蕾絲花邊托在手心里細細地瞧：“哦喲喲，這么細致的手工，是誰家姑娘做的？”
劉嘉笑笑：“是機器做的。”
“機器？”阿花愣了一下，她輕輕地摸了摸那條蕾絲：“以前我們家那邊，手最巧的女孩子也就能做出這樣的。原來，現(xiàn)在都可以用機器做了啊。”
她將蕾絲放下，不知想起了什么，幽幽地說：“先是打鐵，然后是織布，現(xiàn)在連勾花樣子都能用機器替代，以后我們這些只會賣體力的人，可要怎么活喲。還是小梅姑娘好，一身武藝，還懂得醫(yī)術(shù)，任是什么年代，也不能短了醫(yī)生的吃穿。”
“你太謙虛了。”劉嘉笑著安慰她，“機器再好，也沒靈氣，只能讓人編排好了，才能執(zhí)行命令。人就不一樣了，比如現(xiàn)在，我完全不知道這些東西能做什么。如果是交給機器，它也只能跟我一樣蹲在菜地邊發(fā)呆，交給你就不一樣了，你一定會做出特別漂亮的胸針來。”
跟在劉嘉身后的還有做皮影的大妞和阿牙，劉嘉帶他倆過來，是希望他們能幫幫阿花，讓她快速理解自己想要的東西，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氣質(zhì)。
都是做設(shè)計的人，肯定可以比她這個商人強，她只會說：“我既要……又要……還要……也要……”
留下三人在一起開頭腦風(fēng)暴會，劉嘉說自己這個外行就不留下打擾他們，便跑去暖棚看小青菜有沒有長出來。
她已經(jīng)堅持兩天了，天天分早中晚過來三趟，結(jié)果看來看去，還是一點都沒有長出來。
平時工作忙，整天蹲守也不是辦法，劉嘉尋摸了一個花盆，小心扒拉出兩顆青菜籽，放在花盆里，又鏟了幾下土給蓋上。
她打算把小青菜帶回去，放在辦公室里養(yǎng)著，當(dāng)作通風(fēng)報信的用，辦公室里的長大了，她再過來。
菜籽一點芽還沒有發(fā)，劉嘉已經(jīng)在心中計劃好了青菜的一生：從菜秧時期開始，先煮一鍋青菜粉絲蝦皮湯，到最后炒菜苔。
她樂滋滋地抱著花盆回去，路上聽到中氣十足的罵罵咧咧聲，從二樓窗戶傳下來。
劉嘉默默地站到一邊，假裝看街上人來人往的車，其實是想聽聽在吵什么。
聽了幾句話，大概情況就清楚了。
小孩吃肉的時候把油湯潑到桌子上了，弄臟了他媽繡了幾十天，才完成的漂亮卓布。
哭聲與罵聲交織在一起。
弄明白事情的原委之后，劉嘉打算走，忽然發(fā)現(xiàn)路上剛剛那些仿佛被按下暫停鍵的行人們，也動了起來。
敢情不是她一個人熱愛湊熱鬧聽八卦。
劉嘉想起自己聽過的故事，有人為了聽八卦而坐車坐過站，不由得好笑，她抱著花盆，一路開開心心往回走，忽然，有人撞了她一下，花盆落在地上，那人連道歉都沒有，便飛奔而去。
在他身后，追著幾個警察。
跑的和追的都跟一陣風(fēng)似的消失了，劉嘉氣得要命：“素質(zhì)真差！”
她蹲下身子檢查花盆，還好花盆質(zhì)量不錯，只是從中間摔成了兩半，雙手用力合起來，還能盛土。
黑燈瞎火的，菜籽是不是摔出去了也不知道，算了，明天再去阿花那里扒一粒籽吧。
劉嘉氣乎乎地把碎掉的花盆拾起來，打算帶到前面的垃圾堆扔掉。
忽然，她的手碰到一本紙制品，便隨手撿起來，走到前面有路燈的地方一看，是一本荷蘭護照，護照主人的名字長的呀～～～匹：
亨德利庫斯·約瑟夫斯·弗朗西烏斯·瑪麗·斯內(nèi)夫利特
中間夾了那么一個marie，劉嘉都不知道這護照的主人到底是男還是女。
荷蘭人的名字都這么長的嗎？
丟了護照的人一定很著急吧，劉嘉有心把護照交到警察局，但是又怕隨便那么一交，失主根本就不知道應(yīng)該上哪里去找。
她從口袋里摸出隨身攜帶的小型透明膠，又從筆記本上撕了一張紙，寫下：我在這里撿到一本護照，請失主到Emma’s house認領(lǐng)。
把紙貼在路燈柱上之后，她就離開了。
夢里的小青菜已經(jīng)長大了，包成了青菜香干包子，香干是鄭不艾他們賣的，拿到手卻發(fā)現(xiàn)不是香干，而是非常非常硬的小小的豆腐干，鄭不艾不肯認錯，說他們家的香干就是這樣的。
劉嘉在氣急敗壞中醒來，還覺得牙隱隱有些發(fā)漲，夢里咬豆腐干咬得太用力了。
早上，她先去了小梅武館，從土里又扒出一顆菜籽，再去辦公室。
今天的人還是很多，其中有不少是男人，他們是在為下個月的圣瓦倫丁節(jié)做準備。
哦，情人節(jié)嘛，懂。
不管是打算送姑娘衣服，還是珠寶首飾，她這里都有。
然后劉嘉發(fā)現(xiàn)，是自己太淺薄了。
關(guān)于情人節(jié)，歐洲有好多奇怪的習(xí)俗，比如把襪子繞在脖子上祈禱愛人的出現(xiàn)。
未婚姑娘把鞋擺成T字型放在床下，并且開著窗，就會夢見自己的愛人，或者看見自己的愛人站在床前。
單人狗有單人狗的玩法。
已經(jīng)是情侶的人也有自己的玩法。
情人要合種一盆花，如果這根枝上的花是交相輝映的，那就說明白頭到老，如果是相背開的，那就要分手，一朵花枯死，情侶中就會有一個早死。
劉嘉聽到這個故事，想起被自己養(yǎng)死的各種花，這是上天的暗示嗎。
求婚姑娘擺鞋的故事，只有家家都只有一層樓的村子才能實現(xiàn)。
在巴黎市內(nèi)，就算是住別墅的人，臥室也往往在二樓，鞋擺成T字型，開著窗也看不見，能看到的只有入室盜竊的賊。
“其實這個故事還挺有趣的。”劉嘉托著下巴，覺得這個故事最有趣的地方是可以賣出錢。
她讓錦兒聯(lián)系手工藝作坊，讓他們做四十個擺成T字型的高跟鞋鑰匙扣。
“這能行嗎？不是說要擺在床下？”錦兒覺得小姐這么投機取巧是不對的，是異端！
劉嘉認真分析：“床，它不就是一個稱呼嘛。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躺在床上的人。有人不就行了？鑰匙扣是誰拿著，姑娘拿著。有人就行了，心中有床，處處是床，你聽說過幕天席地這個詞吧？”
錦兒的臉忽然紅了：“小姐，你你你你你……”
劉嘉一本正經(jīng)：“這個詞的出處是晉代劉伶的《酒德頌》，形容在野外工作的艱苦生活！是在謳歌勞動人民，你整天腦子里都在想啥呢？你是晉江來的嗎？”
錦兒懵懵懂懂：“不是，我老家是安徽銅陵的。”
“咳，這不重要，年紀輕輕的，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床前明月光的床都有說是井臺、井欄的，唐朝人都沒這么講究，咱們做生意的，思想要更靈活一點。”
劉嘉拍拍面前的辦公桌：“如果把它起名□□可以賣個好價錢，我現(xiàn)在就宣布，它是床。”
“還能這樣？！”
“那當(dāng)然了，我偷懶……啊不是，我小憩的時候就在上面趴一會兒，不也是睡覺，它叫書香美人榻也不是不行啊，是不是感覺能賣得更貴一點了？”
錦兒大為震撼，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徒……仔細想想好像確實也沒毛病，難怪小姐能賺大錢。
情人節(jié)不管怎么過，無非是鮮花、禮物，還有大量的乳膠制品，哦，現(xiàn)在還不是乳膠，是橡膠。
禮物小盒子交給阿牙和做音樂盒的老爺爺去煩惱，劉嘉默默地盯著自己從小梅武館帶回來的種子，她想到一個東西。
情人節(jié)一起種花的習(xí)俗不知道現(xiàn)在還有沒有，不過就算沒有也可以培養(yǎng)出來。
劉嘉畫了一個設(shè)計稿，找到燒瓷匠，要他燒制兩個空心小人，一男一女，總體大小跟大花盆差不多大。
兩個小人的雙手合攏在一處，成為連接兩個小人的中心位置，手部是空的，可以把扦插就能活的花插在那里，看起來就像兩個小人合抱著一盆花，花的根系可以在小人的體內(nèi)隨便發(fā)展。
寓意比較好，花由兩個人合力養(yǎng)大，開出的花，結(jié)出的果，都是愛情結(jié)晶。
“挺好，花根纏著兩個人的心，就叫連心花。”
她的計劃是等瓷人燒出來之后，讓花匠嘗試把快要開花的花枝插進去，人為調(diào)整花蕾的朝向，保證每一盆都是交相輝映，絕不反背。
基本的存活率要保證，不然買回去的花剛沒幾天就死了，那也太不吉利了，個個都成了羅密歐與朱麗葉。
聽說劉嘉要訂購真花，做高跟鞋的手工藝匠人提議劉嘉可以使用用珍珠、翡翠、祖母綠、紅瑪瑙做了幾盆假的連心花，看起來閃閃發(fā)光，耀目奪魂，很多收入在中上層的人家會喜歡。
它們絕對不會枯死，也絕對不會反背，象征著長盛不衰的愛。
劉嘉默默在心里吐槽：這根本就是“我偏要勉強。”沒有愛情也偏要用財富和權(quán)勢把兩個人綁在一起，而且還綁得挺結(jié)實，比真愛要結(jié)實多了。
不過她曾在故宮博物館里見過類似的寶石樹，不知道法國富人是不是品味也差不多，于是便同意做幾個試試。
時間到了中午，劉嘉打算出去看看附近的咖啡館有沒有推出新菜單，忽然看見一個大概五六歲大的小孩子在店門外探頭探腦，他手里抱著一大團白色的布，另一只手拖著一只帶輪子的木馬，木馬上還架著一個布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什么東西。
“小先生，你在做什么？”劉嘉蹲下身子，笑嘻嘻地看著他。
“你是Emma嗎？”
“對。”
小男孩睜著圓圓的眼睛：“我想洗桌布。”
“桌布？”劉嘉好奇，小男孩把手里的一大團白色的布交到劉嘉手上。
展開一看，劉嘉的內(nèi)心閃過三句話：洗不了，沒救了，告辭。
那塊白色的桌布上用彩色的線繡出花、籬笆、小木屋的圖案，可惜，被一大片黃褐相間的不明液體潑臟了一大半。
從氣味上判斷，那不明液體是炸過魚的油，里面還有醬汁，還攪和了一些番茄醬，以及柿子汁……
總之，以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水平，絕對不可能洗干凈，只會洗得斑駁難看，繡的圖案也會被扯得亂七八糟。
“我聽說，Emma洗東西能洗得特別干凈，我，我就來了……要多少錢，才能把它洗回原來的樣子？”
小男孩從口袋里往外掏錢，攤開手掌，是三個硬幣：“這是我所有的錢了。”
“嗯……這不是錢的問題。”
聽說不是錢的問題，小男孩把手里牽著的玩具木馬拉到面前，打開布袋，里面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男『⑼婢撸蟹e木，有玻璃球，還有識字卡片，木頭雕的小動物……
小男孩說著，拿出一個布制小松鼠玩偶，戀戀不舍地抱在手里撫摸了半天，才遞給劉嘉：“都給你。”
看得出來，都是他的心肝寶貝。
劉嘉搖搖頭：“我不要你的東西，這個桌布洗不干凈了。”
小男孩的嘴角一下子垂了下去，眼睛迅速濕潤，然后……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
劉嘉被嚇得一口氣沒提上來，附近的路人一下子都停下腳步，向這邊望來，指指點點。
“有話好說，別哭啊！”劉嘉手忙腳亂，掏手帕給他擦眼淚。
小男孩哭得十分投入，根本不理她。
“再哭，大灰狼就來了！”
“嗚哇啊啊啊……”
“大老虎來了！”
“嗚哇啊啊啊……”
“英國人來了！”
“德國人來了！”
“看，小狗狗在叫！”
“看，一只老鼠跑過去了！”
劉嘉放棄了，她對這么小的小孩子真的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但又不能任由他站在店門口哭，這太影響店里的形象了。
此時櫥窗那邊傳來動靜，又是新一期的櫥窗表演，這次櫥窗里放的是那個會自己慢慢走的佛系烏龜車。
雖然完全沒有達到劉嘉的預(yù)期，不過放在那里會自己動的小玩意兒，在這個時代也是一個稀奇的東西，櫥窗那邊一下子圍了不少人，被人群傳來的聲音吸引，小男孩停止了哭泣，轉(zhuǎn)頭往櫥窗那里看。
“喬伊！！！”從遠處傳來一個女人氣急敗壞的聲音，“誰讓你跑出來的！”
小男孩回頭看著她，伸開雙臂跑過去：“媽媽。”
女人拉住他的胳膊，大步往劉嘉的方向走，一把撿起牽著木馬的繩子，語氣十分不好：“我讓你好好待在家里，你怎么又不聽話！還把玩具帶出來！你想干什么！你就不能讓我不要天天為你操心！”
劉嘉走到她面前：“太太，不好意思，打斷一下，他出來是想讓我?guī)退醋啦嫉模皇请S便跑出來。”
看著劉嘉手里拿著的那團桌布，女人沒好氣地沖著小男孩說：“洗桌布？！昨天讓你不要舉盤子，你偏要動！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東西！”
小男孩剛剛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嘩嘩的流下來，剛才他在劉嘉面前還能放聲大哭，在他的媽媽面前，只是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石板地上。
“哭！你還有臉哭！”女人動作十分粗暴，用力拉扯著孩子的胳膊，“跟我回家去！”
劉嘉攔著女人：“他還這么小，別太用力，要是把胳膊拽脫臼了，以后會經(jīng)常脫臼的，會影響生活。”
“影響了正好！他就永遠也當(dāng)不了兵了！”女人怒氣沖沖。
劉嘉聽女人的聲音十分耳熟，好像就是昨天晚上她在窗下聽到的聲音，再聯(lián)系上桌布，還真是緣份。
看那個男孩子哭得實在可憐，剛好拜耳也送來了更新配方的清潔劑，干脆試試看，能做到什么程度。
劉嘉將他們帶到家政部，滴了不少在污漬上：“先泡一會兒再看看。”
見劉嘉很努力的干了那么多，兒子又老老實實可憐巴巴地坐在一邊，一動不動，女人的氣也消了不少，說話也心平氣和了起來。
“真是太謝謝你了，喬伊這個孩子，實在是太淘氣了。”女人絮絮叨叨把昨天的事說了一遍，他三番四次想把裝魚的盤子舉起來，怎么說都不聽，最后終于翻在桌子上。
劉嘉轉(zhuǎn)頭問喬伊：“為什么要舉盤子呀？”
喬伊低著頭，聲音像蚊子哼：“魚很好吃，但是媽媽都讓我吃，我也想給她吃……”
說著說著，又委屈地流眼淚。
那位暴躁的母親此時表情復(fù)雜，像后悔又像內(nèi)疚，她抱著喬伊：“乖孩子，你昨天怎么不告訴我？”
劉嘉心里默默地想：“你根本就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吧，我在現(xiàn)場！我聽見了！”
那連珠炮似的咆哮，連劉嘉都不能保證自己有機會插話，何況被嚇懵了的孩子。
劉嘉只得假裝什么都沒聽見發(fā)生，與女人聊她繡的東西，說她繡的房子和周圍的環(huán)境，很像她在南法看見過的樣子。
女人嘆了口氣：“是的，這是我想要的房子。”
喬伊早忘了剛才的害怕，他跑過來，興沖沖地指著屋子：“我爸爸在這里！”
“誒？你爸爸一個人在這里住？”劉嘉越聽越糊涂。
女人扭過頭，神色痛苦，劉嘉給她端來了一杯熱咖啡，故意引開話題：“我聞著桌布上的醬汁味道，還挺香的，是怎么做的？”
女人緩和了精神，給劉嘉細細描述那醬汁的配方，說著說著，她忽然就掉下淚來：“這是羅恩最喜歡的味道。”
她掏出手帕，擦拭著眼睛。
“媽媽……”喬伊抱住女人的腿，把臉貼在她的膝蓋上，像是在安慰。
女人終于忍不住把一切都告訴劉嘉，面對陌生人的時候，傾訴起來反而沒有任何的壓力和擔(dān)憂。
她的丈夫羅恩曾經(jīng)是一個無線電工程師，收入不錯，一家三口已經(jīng)計劃好了，將來要在普羅旺斯買一套小房子，等到夏天的時候過去度假，就像很多中產(chǎn)階層的家庭那樣。
可是戰(zhàn)爭爆發(fā)了，羅恩因其專業(yè)能力被征召入伍，之后，再也沒有回來。
她一個人撫養(yǎng)喬伊，撫恤金只夠她帶著孩子勉強度日，她便出去尋找工作，本來以她初等學(xué)歷，找個打字員的工作也不是很困難的事，但是后來法國政府為了安置600萬復(fù)員軍人，對各個公司下了命令，她的工作崗位被一個男人頂替了。
到現(xiàn)在，她只能靠每天去巴黎警察局門口等待分派臨時任務(wù)，能搶到今天就有錢拿，搶不到，就沒有。
女人苦笑著：“每天只有五六件臨時任務(wù)，卻有二十多個人搶，如果不能早到，擠在前面，就根本搶不著。我今天又沒有搶到工作。”
劉嘉心中了然，難怪會因為一個桌布的事大發(fā)雷霆，根源不在桌布，而在于累積的壓力。
那塊桌布上的房子，是她與丈夫心中的夢想，昨天被兒子潑臟了之后，她的情緒一下子崩潰了。
“我明白，我明白……”劉嘉一向不擅長安慰別人，說得話連她自己都覺得很蒼白無力。
她只能想到自己可以為她們做點什么。
她拎起桌布，用力搓了幾下，混合著黑、黃、紅的顏色稍有褪去，但離洗干凈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劉嘉想起84消毒液的霸道漂白效果，又找來了次氯酸鈉往布料上倒，色塊的水色又淺了一點。
尷尬的是：沾上次氯酸鈉的繡花線的顏色也變淺了，小草變成了漸變綠，房子變成了漸變紅。
總之就是非常的奇怪。
女人說完心里的事情，心情比剛才好多了，她對劉嘉露出笑容：“沒有關(guān)系，這也是一個回憶，等他長大以后，我拿給他看。”
劉嘉問道：“你可以考慮在桌布上面再蓋一塊玻璃板，不會擋住桌布的花紋，也好收拾。”
女人揉了揉喬伊的腦袋：“如果用玻璃板，昨天魚盆砸下來的時候，玻璃板肯定會碎的。”
……這是多大的動靜……
也是，小孩子是一種完全不可控的生物。
劉嘉想起塑料薄膜，但是那種大棚式的薄膜一戳一個洞，看起來特別的廉價，往家里桌上一鋪，實在是很像路邊的小攤，桌子上放著一次性竹筷，還有巨便宜卷紙的那種。
就沒有一個像玻璃板，又比玻璃板結(jié)實便宜的東西呢？
劉嘉托著下巴，她想起了特種玻璃紙，鋪在桌上不掉價，做燙的菜也會先在桌上墊隔熱板，應(yīng)該可以用。
玻璃紙在普通人群里應(yīng)該有一定的市場，等有空就去找找。
化學(xué)品的事情先不提，劉嘉比較關(guān)注的是她剛才說二十多個人要搶幾件工作的事情。
原來不是先到先得，主要是分派工作的人看誰順眼就給誰。
至于怎么順眼呢。除了長得好看，打扮體面，還有就是讓分派工作的人覺得這個人比其他人聰明一點。
會分派給臨時工干的事往往瑣碎又折騰，手腳麻利的人更討人喜歡。
劉嘉看了看女人今天的打扮，只能算普普通通，十分中庸，她平時在家穿的時候才會這樣，通勤的時候絕不會這么穿。
女人還向劉嘉抱怨這種思想是不對的：“工作怎么能只看外表，我前幾次的工作明明做得又快又好，他們還表揚過我，結(jié)果今天換一個派活的人，就挑了別的人。”
劉嘉安慰她：“他不認識你嘛，在所難免。對一個不認識的人，外貌和打扮就是對別人的判斷標準，除非你已經(jīng)強大到連局長都認識了。”
她說得在理，女人點點頭：“我明白，今天早上我沒什么心情打扮……”
這確實是個問題。
劉嘉以前上班的時候，有時很累，也得拖著身子在鬧鈴的嚎叫聲中爬起來，仔細上妝，配衣服。
她無數(shù)次的想過，如果有一鍵換裝就好了。
于是，她后來就給自己提前搭配好在不同場合下要穿的衣服，就算慌亂到極點，也不會穿著不合適的衣服出門。
“其他人穿的是什么衣服？”劉嘉詢問。
果然就是普通的職業(yè)女性的打扮，黑、灰、土黃、格子、條紋，把自己往爺們兒的方向打扮，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個男人。
“我有個建議。”劉嘉帶著她到Emma’s house，挑了幾件衣服，讓她換上。
顏色鮮艷，十分有女性魅力，在Emma’s house這個花團錦簇的店里比較平凡，但如果把她放到外面的街上，在一堆灰暗的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見她。
“怎么樣？”劉嘉問道。
女人非常喜歡，但是，她看了一眼價格，搖搖頭：“太貴了。”
“我們有便宜的款式提供出租，五天起租，要嗎？”劉嘉報了一個出租價。
五天起租，那還是貴啊，女人十分猶豫。
劉嘉說：“這樣吧，你先把衣服拿回去，明天先穿著去試試，能不能得到工作，如果覺得好的話，再來付錢，如果沒有找到工作，你把衣服還回來就行了，不要錢，怎么樣？”
聽說是免費，女人馬上同意。
臨走前，喬伊把自己的一個小木雕獨角獸塞在劉嘉的手里，像個小大人似的說：“謝謝。”
“謝謝我什么？”
喬伊笑嘻嘻地拖著小木馬跑遠了，女人急急向劉嘉道別，便向前追：“喬伊，慢點，別跑那么快，小心摔跤！”
“小姐，我們什么時候有租衣服的業(yè)務(wù)了？”錦兒剛剛從外面回來，就看見有人拿了衣服不給錢。
“剛才。”劉嘉笑笑，“她家在哪我知道，她的蛾幾長什么樣，我也知道，我怕她跑？！”
錦兒向后退了一步：“小姐，您別這樣，我害怕。”
等了一整天，昨天丟護照的人也沒有找過來，劉嘉晚上在家政部跟幾個喜歡烹飪的人留下來研發(fā)新菜，順便吃晚飯。
劉嘉想起自己做的夢，便去問共同參加蹭飯大業(yè)的鄭不艾：“你們家的香干，是不是又小又硬的豆腐丁？”
鄭不艾搖頭：“不是，是加五香粉、辣椒、醬油鹵的，軟的。”
“很好，繼續(xù)保持，不要走上異端之路。”
鄭不艾：“？？？”
第二天下午，喬伊的媽媽來了，她滿臉喜色，對劉嘉說：“今天被派了一個大活，能干整整五天。”
“嗯，所以，你不要這件衣服了嗎？”賺一票就跑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畢竟劉嘉自己就干過“辦信用卡送XX”，拿到贈品之后，反手就把信用卡給銷了的事。
女人連連搖頭：“不不不，我希望這幾天能在局里留下一個好印象，做到所有人都認識我，這樣以后就算派活的人換了，也會優(yōu)先給我工作。所以，我想多租幾天。”
“好的，那就去辦手續(xù)吧。”劉嘉示意家政部的員工把她帶走。
劉嘉打聽到，除了警察局之外，巴黎還有很多單位都要臨時工，所以，這種每天需要找工作的人不少。
此前Emma設(shè)計部曾經(jīng)設(shè)計過一些檔次不夠高的職業(yè)裝，被劉嘉否了，甚至都沒有活到打樣。
設(shè)計師們?yōu)樗鼈兠撨^發(fā)，為它們熬過夜，不忍心把它們?nèi)拥綇U紙堆里，而是收藏了起來。
現(xiàn)在，它們從塵封的設(shè)計稿里詐尸了！
做出來的面試專用服放在家政部出租，旁邊當(dāng)然放著“某女士穿上這件衣服之后，喜提工作”之類的勵志故事。
租滿一個月，送化妝一次。
意思很明顯：化妝是讓你們?nèi)ッ嬖嚨臅r候以最美最好的狀態(tài)去見人，之后混得怎么樣，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喬伊的媽媽心情一好，就跟劉嘉說了一些事情，她告訴劉嘉，最近要小心危險份子。
劉嘉想起之前顧宗華的囑咐，笑著說：“我明白，不要跟俄國人有任何關(guān)系。”
“不，現(xiàn)在還有一個荷蘭人，……啊……他的名字很長，姓斯內(nèi)夫利特，我今天聽說，他是一個危險份子，大家要小心，如果有他的消息，一定要上報。”
“好的！”
劉嘉送走她，回到辦公室，拉開抽屜，打開那本荷蘭護照，那串長長的名字又跳入眼簾。
亨德利庫斯·約瑟夫斯·弗朗西烏斯·瑪麗·斯內(nèi)夫利特
你到底是誰？
138. 第 138 章 有些歷史
浪凡夫人居然想要雞！
她聽說1921年是中國的雞年，而法蘭西民族先祖的圖騰，正是雞！
高盧雞！
巴黎那么多華人，中國人和法國人的錢一把賺了，豈不是很快樂？
于是，她在服裝的設(shè)計之中加入了高盧雞的元素，代表著法蘭西永不服輸?shù)膽?zhàn)斗精神。
同時，她也希望劉嘉能在玩具中加入雄雞。
“也不是不行……”劉嘉想到十幾年之后，永不服輸?shù)母弑R雞堅持了四十多天就投降，還不如人家俄國的一棟樓。
斯大.林格勒的巴甫洛夫大樓，活生生的堅持了五十八天。
浪凡夫人到時候想起自己的這場秀，會不會覺得好丟人？
算了，這不重要，反正跟她沒有關(guān)系。
劉嘉重新對開場動畫的腳本進行修改。
雄雞一唱天下白，雄雞跟小獅子成為朋友之類。
大妞剪雞的皮影十分利落，剪的那叫一個威風(fēng)，感覺在雄雞面前，小獅子就是一個萌萌噠的小可愛。
明明應(yīng)該是“超兇”的猛獸，結(jié)果成了奶兇。
“哎呀，我重新剪一個小獅子。”大妞覺得這只小獅子太不象話了，又抄起剪子。
“挺好，就這樣。”劉嘉忙攔著，憨憨的小獅子才符合童話的氣質(zhì)。
“《奧茲國的魔術(shù)師》里的獅子比你剪的這個還要憨，小朋友都喜歡，不要改，不要讓小孩子一下子接觸到殘酷的現(xiàn)實，小獅子可可愛愛的就很好。”
大妞沒有看過劉嘉說的動畫，不過既然劉嘉說不用改，那就不改了。
阿花也做出了幾個胸針，劉嘉臨時決定把中間的半寶石替換成瓷制的高盧雞紋樣的胸章，她打算拿去給浪凡夫人看看，能不能用在童裝上。
清晨，劉嘉便去瓷器工坊拿自己燒好的胸章，一邊走一邊欣賞，走了沒幾步，忽然有人擋在她的面前，那動作，怎么看都不是來問路的。
劉嘉抬頭一看，是一個不認識的男人，留著胡須，袖子上還有血。
她以為是來攔路搶劫的，此時周圍的商店還沒有開門，正是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劉嘉一個箭步?jīng)_到路邊，抓起店家擺在路邊的木椅：“你想干什么？”
“對不起，小姐，我無意冒犯，我丟了護照，看到你在路燈上貼的告示，過來問問。”
這下劉嘉比剛才誤以為他是攔路搶劫的更緊張。
攔路搶劫的人，可能只是看到她是單身女性，臨時起意，看到激烈反抗，走了就走了。
那個丟護照的人，是巴黎警察局下發(fā)通告，蓋了章的危險份子。
說不定是反社會人格呢，說不定越反抗他越興奮呢！
劉嘉緊緊握著木椅，后悔不應(yīng)該一時興起沒有開車過來。
“滾開！否則我對你不客氣，讓你領(lǐng)教一下中國功夫。”劉嘉舉起木椅，作勢要砸。
那個男人舉起雙手：“小姐，不要這么緊張，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拿回我的護照。”
“呵，你沒有惡意？沒有惡意能被警察追？你害了多少人了！”劉嘉冷哼一聲，還害了她的小青菜，種子都灑了。
男人無奈地向后退了一步，減少劉嘉的緊張感。
“我什么都沒有做，只是我的思想和這個社會不一樣而已。”
那不就是變態(tài)？
劉嘉記得小丑、漢尼拔也認為自己的思想才是對的，只是跟主流不一樣而已。
“你的思想？是殺人無罪，還是吃人肉有理。”劉嘉瞪視著他。
男人愣住了，他十分無奈：“小姐，要怎么樣，您才可以把我的護照還給我？”
?“滾開！”劉嘉冷著臉。
此時不遠處的街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人影，是早上來開店的商家。
男人只得鉆進小巷，不一會兒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呼……”劉嘉放下椅子，長出一口氣，對自己說：下次，在沒有人類大規(guī)模活動的時候出門，一定要開車。
回到辦公室，劉嘉掂著那本護照，叫來彭舉：“給你一個合理見女朋友的機會，把這本護照交到警察局去。”
彭舉高高興興地答應(yīng)了一聲，他翻一護照，看到那個人的名字，頓住了：“是他。”
“你認識？”
“不，不認識……”彭舉現(xiàn)在比以前從容大方多了，但是一說謊話，還是會緊張到結(jié)巴。
劉嘉勾起嘴角：“為什么要說謊？”
“沒，沒有。”
“但凡你不結(jié)巴，我就信了。”劉嘉搖頭，“您跟他是一伙的？”
“不是！”
“看，不結(jié)巴了。”
彭舉被劉嘉步步緊逼，越發(fā)慌亂，不知說什么才好。
恰好鄭不艾進來了，他看見彭舉幾乎要縮進墻角的模樣，便問劉嘉怎么了。
“他說謊騙我！”
鄭不艾“哦”了一聲：“那確實不應(yīng)該。”
對于這個毫無義氣的兄弟，彭舉皺著一張苦瓜臉瞪他。
鄭不艾說：“剛樓下有個人說，想要回他的護照，問你是不是撿到了。”
“又是他！”劉嘉趕緊到窗邊往下看，街上看不到那個男人的身影，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劉嘉壓低聲音：“他可能是個變態(tài)殺人狂，你們小心一點。”
聽到劉嘉這么說，鄭不艾露出古怪的神情，想笑，又強忍著的那種。
“有什么事這么好笑？”劉嘉看著他。
鄭不艾抓抓頭：“其實，他是好人，他要去中國。”
“誒？”劉嘉翻開護照，發(fā)現(xiàn)其中確實有一頁貼著中國的簽證，顯示為中國駐奧地利大使館簽發(fā)的。
“你跟他很熟嗎？你怎么知道？”
鄭不艾點點頭：“嗯，他是去，嗯，開會的。”
“開什么會？”劉嘉追問。
鄭不艾猶豫片刻，對劉嘉說：“他跟我一樣，如果你支持我們的活動，就請把護照還給他。”
“哦喲？這么厲害的嗎？”劉嘉笑道：“是慈父大林子派他去中國的，還是弗拉吉米爾·伊里奇？”
鄭不艾越發(fā)驚訝：“你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瞎猜的，哦對，這會兒弗拉吉米爾還沒死，大林子沒掌權(quán)。”劉嘉自問自答地說完，這才把護照交給鄭不艾：“你告訴他，到了中國，別在四下無人的時候，突然跳到一個女士的面前。”
鄭不艾拿著護照出去了，劉嘉在記憶里搜索了半天，也沒找到這個叫斯內(nèi)夫利特的是何許人也，事實上，她對外國人在中國革命史里的印象，就只有白求恩和李德。
如果她早知道這個名字巨長巨長的外國人，是出現(xiàn)在某條游船上的，那么對他的態(tài)度一定會非常非常的好。
這段時間沒有什么新聞，除了俄國跟波蘭還在干架之外，就是土耳其和希臘干了起來，以及1月20日，土耳其獨立了。
劉嘉對這事一點都不關(guān)心：“獨立就獨立吧，凱末爾一死，就變成狗中哈士奇，國中土耳其了。”
對她來說，離歐洲這么近的兩國對撕，還不如小洛克菲勒發(fā)來的電報更吸引他的注意。
大意是協(xié)和醫(yī)院的畢業(yè)生們散落在中國各個地區(qū)，而且，他們都已經(jīng)在各自的醫(yī)院里擔(dān)任要職，收入豐厚不說，醫(yī)院也不會輕易放人，他正在努力，以國際醫(yī)學(xué)研討會的名義，拉他們?nèi)|北。
同時也邀請經(jīng)過一年基礎(chǔ)學(xué)習(xí)的學(xué)生過去。
但是學(xué)生們表示，阿SIR啊，馬上就要期末考啊，很難的！能不能不去啊，改個時間行不行啊？
期末考試大如天，在什么都沒有發(fā)生的情況下，哪個腦子正常的學(xué)生也不會放棄期末考試。
劉嘉一時也想不到什么好辦法，可能，這就是命運吧。
等到鼠疫真正爆發(fā)的時候，現(xiàn)在的各家私立醫(yī)院更不會放人過去。
1921年1月22日，哈爾濱第一起鼠疫出現(xiàn)，瞬間出現(xiàn)一百多個感染者，鼠疫以野火燎原的速度蔓延，無數(shù)人中招。
伍連德最擔(dān)心的事出現(xiàn)了。
不過兩三天的功夫，已有過千人感染。
在根本沒有統(tǒng)一調(diào)度安排的情況下，1921的這次鼠疫，比1910年的鼠疫還要艱難。
劉嘉從江南送來的藥物與口罩剛開始堆滿了倉庫、房間，連伍連德的辦公室都不能幸免。
伍連德還曾對顧宗華開玩笑，說她一定很愛你，生怕你在哈爾濱有事，這些都是給你的，你回去的時候帶走吧，我這沒地方放。
不想眼睛一眨，曾經(jīng)多到讓人頭疼的物資，便空了一半。
伍連德要顧宗華離開，說他在這里也沒用，顧宗華不肯：“你連一個多余的護士都沒有，讓我留在這里，還能幫你維持秩序。”
東北鼠疫的消息瞬間傳遍華夏大地，情況被媒體描繪得十分恐怖，仿佛中世紀的黑死病再現(xiàn)，十室九空，乃至全村死絕。
劉嘉從拉貝先生那里得到消息之后，腦子停轉(zhuǎn)，一片空白，她知道鼠疫的厲害，也知道在伍連德的努力下，最終將鼠疫扼制在山海關(guān)之內(nèi)。
可是，這次誰會死？
在歷史上，并沒有詳細記錄死亡者的名單，就算有，她也記不住。
顧宗華，他會不會在歷史上那個冰冷的“死亡人數(shù)為9000人左右”之內(nèi)？
劉嘉心里很難過，把自己一個人關(guān)在辦公室里，不出聲也沒有任何動靜。
錦兒想進去看看，又不敢違反小姐的禁令，只敢在門口轉(zhuǎn)圈。
然后，她看見了鐘和馨，連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不讓她進去：“小姐說了，她要一個人靜靜，誰都不準打擾她。”
鐘和馨拿出顧宗華的電報，字數(shù)非常多，總結(jié)來說，就是通俗意義上的“遺書”。
遺書上向劉嘉道歉，把公司的責(zé)任都給了她，如果她真的不喜歡，可以把公司轉(zhuǎn)讓給鐘和馨。
他很慶幸自己能遇見她這樣的女孩子，可惜今生無緣，如果上天愿意再給一次機會，他一定會珍惜。
以及，不用為他悲傷，他的命本來就已經(jīng)是賺來的。
鐘和馨沒有說的是，還有一封遺書是給他的。
前80%的篇幅是告訴他不要玩弄劉嘉的感情，她是一個很天真很單純的女孩子，一定要確定她是不是真的喜歡你，而不是說氣話。
后15%的篇幅是我會盡力活著回來。
最后5%的內(nèi)容是不情不愿地說，要是我不能活著回來了，幫我照顧她，不要讓任何人欺負她，你就算是她的娘家人。
在幾天之前，還找各種理由不愿意來的協(xié)和醫(yī)生們動起來了。
一位在私立醫(yī)院里的醫(yī)生，跟攔著他不讓他去的院領(lǐng)導(dǎo)吵起來，說不讓他去，他就辭職。
一位正在休假的主治大夫，他的領(lǐng)導(dǎo)告訴他這件事，說幸好你當(dāng)時沒去，否則就危險了。他瀟灑地在桌上留下一封遺書，踏上了向北的火車。
協(xié)和醫(yī)學(xué)堂內(nèi)，無數(shù)學(xué)生得知此消息后，集體向?qū)W校提出要求：我們要去哈爾濱。
“你們?nèi)绻ィ挖s不上期末考試了，三門以上不及格，就會被開除。”校領(lǐng)導(dǎo)說。
學(xué)生代表昂首挺胸：“如果連希波克拉底誓言都做不到，我們還做什么醫(yī)生！就算趕不上期末考試，被退學(xué)，大不了我回家當(dāng)診所小大夫！”
校領(lǐng)導(dǎo)點點頭：“很好，你們都沒有忘記入學(xué)時的第一課。你們不會錯過期末考試的，此去哈爾濱，就是你們的期末考試！”
學(xué)生們歡呼。
然后，幾位微生物學(xué)教授走到學(xué)生面前，其中一位以嚴厲而著稱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個慈祥又和藹的笑容：“為了不讓你們給伍先生添亂，去哈爾濱的同學(xué)，必須通過微生物學(xué)的小測驗，放心，不難的，都是基礎(chǔ)。現(xiàn)在，請大家回到教室，試卷已經(jīng)印好了。”
學(xué)生們：“……”
哈爾濱，鼠疫控制辦公室。
負責(zé)聯(lián)絡(luò)各地事務(wù)的秘書被此起彼伏的電話鈴攪得焦頭爛額。
忽然，門房來找他，說門口來了很多人，男的女的都有。
來的人，不僅僅是協(xié)和畢業(yè)生、在校生，還有其他聽到消息趕來支援的醫(yī)生，以及護士。
他們手里還拿著行李。
秘書愣了幾秒，然后反應(yīng)過來：“啊，來了這么多人啊？我想想啊，安排你們?nèi)ツ睦镒 ！?br />
站在最前面的一位醫(yī)生朗聲說：“不用，告訴我們，現(xiàn)在哪里需要我們，我們現(xiàn)在就去，住哪里的事情，等回來再說。”
顧宗華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控制辦公室的時候，看見在大院子的地上，站著許多人，他們彎下腰，從形狀各異的行李包里取出白大褂。
一瞬間，大院之中皆白衣。
他們?nèi)缗讏?zhí)戈的戰(zhàn)士，義無反顧地向著戰(zhàn)場出發(fā)。
139. 第 139 章 學(xué)霸什么的好煩哦
鐘和馨站在樓梯口，猶豫片刻之后，便把顧宗華的遺書交給錦兒，讓她看情況交給劉嘉，過段時間交也行。
“把什么東西交給我？”辦公室的門開了，劉嘉慢慢從門里走出來，除了眼睛還有些血絲之外，神色如常。
她看著錦兒手里拿著的電報：“這是給我的吧。”
錦兒將拿著電報的手背在身后：“小姐……”
劉嘉沒有再多說什么，她向錦兒伸出手。
一個字沒有說，但是錦兒卻完全無法拒絕，只能慢慢把那封電報遞出去。
劉嘉的手捏住紙張的瞬間，錦兒甚至下意識地想把電報往回拽。
劉嘉抬起眼睛望著她，那雙眼睛好像沒有一點感情，與平時總是帶著笑意的眼神完全不一樣，嚇得錦兒不由自主松了手。
打開電報，劉嘉的眼睛在紙上飛快掠過，最后冷哼一聲，把電報隨手折了幾折，握在手里：“花這么多錢，說了一堆廢話，他這是年底給電報局沖業(yè)績么。”
錦兒與鐘和馨還站在那里，不知應(yīng)該做何反應(yīng)。
“你們倆是沒事干了嗎？”劉嘉皺眉。
鐘和馨忙說：“人造紡織品公司想約您有空的時候見面，您看什么時候可以。”
“明天上午。”
鐘和馨拿出本子記下：“好的，我這就向他們回復(fù)。”
“等一下。”劉嘉叫住他，“除了杜邦之外，在巴黎有沒有合作的做火.藥的工廠？”
鐘和馨回答：“有三家，各有所長，您具體需要他們做什么？”
“做煙花。”劉嘉說，“快要過春節(jié)了，希望1921年能有一個紅紅火火的好兆頭。”
鐘和馨：“好的，我這就去聯(lián)系。”
等鐘和馨走后，錦兒小心翼翼地打量著劉嘉的臉色：“小姐，你怎么樣？”
“沒事，行了，你去把新的樣片送給浪凡夫人看看。”劉嘉擺擺手，把錦兒打發(fā)出去了。
回到辦公室，劉嘉把電報往抽屜里一塞，不再多看一眼。
她只給自己兩個小時可以肆意放縱情緒的時間，眼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她去做。
顧宗華給她的公司雖然看起來溫和無害，但劉嘉知道這些業(yè)務(wù)的意義，將來明面上的物資運輸渠道被封鎖的時候，就得靠這些了。
無論如何，也要把這些渠道運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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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造紡織品公司約劉嘉見面，是聽說劉嘉做了許多個暖寶寶，但是對無紡布并不滿意，他們想向劉喜介紹他們公司的專利產(chǎn)品，希望有合作的機會。
他們帶了一些樣品和產(chǎn)品名錄給劉嘉看，熱情向她介紹公司產(chǎn)品的優(yōu)點，強過其他公司的地方。
在無紡布的范圍里，他們的產(chǎn)品并沒有太大的突破，只是對于布料上的小孔大小可以精確設(shè)定，如果要繼續(xù)做暖寶寶的話，倒是可以繼續(xù)跟他們合作。
他們的產(chǎn)品中最吸引劉嘉的是另一個產(chǎn)品——玻璃紙。
劉嘉手里揉搓著樣品，質(zhì)感基本上與劉嘉認識的玻璃紙沒有什么差別，透明、輕薄，也可以印好看的花紋。
“我比較想要這個。”劉嘉說。
然后，她發(fā)現(xiàn)一個問題：這玻璃紙居然不是防水的！
世間竟有不防水的玻璃紙？
工廠設(shè)計它只是做為美觀的裝飾，從來沒想過它還需要防水。
劉嘉問道：“能讓它們變得防水嗎？”
工程師交頭接耳一陣，回答：“如果要做到防水，它就沒有這么透明了，會變成毛玻璃一樣。”
“沒關(guān)系，毛玻璃也是玻璃，有沒有樣品，我想看看。”
樣品是在廢品間里被扒拉出來的，再遲一步，就會被銷毀，劉嘉拿著那一大張毛玻璃紙，試著兜了一汪水，很好，沒有漏。
“這樣的玻璃紙我想要一些，透明的玻璃紙什么時候防水，也記得告訴我一聲，我會考慮買的。”
毛玻璃紙墊在有桌布的桌子上，會掩蓋桌布的美貌，但是對于沒有桌布的家庭來說，毛玻璃紙也算是一種裝飾。
除此之外，劉嘉要給它安排的最重要的功能是用來包花束。
現(xiàn)在紳士們已經(jīng)開始流行給女士們送花，包花的材料只有普通的紙，如果不及時把花放進花瓶，花朵就會枯萎。
有時候天氣干燥，早上插好的花，到了晚上就會蔫掉，讓存心給女朋友一個驚喜的紳士們非常煩惱。這樣就不能在提前拿到花，然后在下班之后直接去赴約了。
有了防水玻璃紙，這個問題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解決，把花束插在吸飽了水的海綿里，撐上整整一天毫無問題。
新的櫥窗裝飾，使用的就是使用毛玻璃紙包裹著的鮮花，玻璃紙上印著小圓點，或者條紋，讓包裝本身，也成為了美麗的組成部分。
盡管玻璃紙包裝比普通紙要貴一法郎，但是愿意掏錢買一大捧花的男人根本就不在乎。
其余花店想有樣學(xué)樣，但是他們無法用劉嘉的那個價格拿到貨，防水玻璃紙是專利產(chǎn)品，只有人造紡織品工廠才有，而且，他們并不稀罕做小花店的生意，市面上有且僅有劉嘉的店里才有這種紙。
“小姐，要不要多進一些鮮花？現(xiàn)在賣得很好。”錦兒說。
“現(xiàn)在不用進，你去直接找花農(nóng)，看看能不能以現(xiàn)在的拿貨價格，在2月14日優(yōu)先供貨給我們。”
鐘和馨按照劉嘉的要求篩選可以制作煙花的公司，法國的那三家公司聽說是Emma想要訂購，很快就拿出代表各自最高技術(shù)的煙花產(chǎn)品。
“平凡。”
“普通。”
“無趣。”
劉嘉對這三家的煙花完全沒有給予積極的反饋，確實是太普通了，普通到還不如鉆天猴來得精彩，不如二踢腳來得刺激。
就這么“biu~”上天了，然后，“嘭”散開，結(jié)束。
有兩家只有一種顏色，還有一家稍微出息一點，有兩種顏色，爆開的煙花中間是紅的，外面一圈是白的。
僅此而已。
“就沒有更好一點的嗎？”劉嘉搖頭。
就這水平，還不如宋朝時的湖南瀏陽煙花花樣多。
“再給我們一點時間開發(fā)新品。”化學(xué)工廠的人舍不得這筆訂單。
劉嘉指著日歷：“2月1日之前，一定要拿出能讓我滿意的煙花，能做到嗎？”
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1月25日了，怎么可能做到，工廠接洽人無奈地搖搖頭。
“就沒有一家能做到嗎？”劉嘉對這個結(jié)果很不滿意。
鐘和馨回答：“有，不過不是法國的，是英國的一家公司。”
“哦，也行，反正離得不遠，實在不行你游過去也就二十九個小時，他們有樣品嗎？”
“沒有，爆.炸品不能上飛機，我是昨天剛剛聯(lián)系到他們的，他們正在找船送樣品。不過他們送來了一盤他們公司煙花秀的膠片，您要看嗎？”
劉嘉對這家公司頓時產(chǎn)生了興趣，可以啊，現(xiàn)在就想到要拍片做宣傳了，有志氣。
“這公司很有想法，將來一定會做大的。”劉嘉夸贊。
鐘和馨默默遞上資料：“我去拿放映機。”
資料第一頁寫著：水晶宮煙火，是始創(chuàng)于1700年的布羅克煙火公司的產(chǎn)品。
原來這個布羅克家族財團已經(jīng)賣了兩百年的煙火了，1875年印度王太子巡游，1912年奧林匹克競賽慶祝活動，都用的是他家的煙火。
除此之外，他們還生產(chǎn)信號彈、給爐子生火的藥引、殺蟲煙霧劑，還有驅(qū)趕鳥類的玩意兒……總之就是所有滋滋冒煙噴火的玩意兒，他們都做。
“吾輩楷模。”劉嘉頓時對該公司產(chǎn)生了同道中人的惺惺相惜之情。
放映機來了，啟動開關(guān)，劉嘉扶額：“這是什么玩意兒啊，這顏色，太魔幻了。”
這部只有五分鐘的短片始拍于1904年，拍完之后，采取了后期上色的方式，把黑白膠片變成了彩色影片。
不知是材料問題，還是技術(shù)問題，那個顏色看著特別的虛偽，就好像霓虹燈一樣的詭異。
沒辦法，劉嘉只好半看半想像，透過現(xiàn)象猜本質(zhì)，完成對影片的理解。
影片里果然有亮點，噴上天的煙花形狀有兩個公雞，還有自行車，雖然沒有后世那么精準到能噴國旗圖案上去的水平，不過起碼能看出來是公雞和自行車，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鐘和馨站在一旁說：“布洛克公司說，如果您有興趣，可以提出設(shè)計要求，他們會評估您的要求，并完成火藥裝填，做出樣品。”
“嗯，挺好。”
劉嘉點點頭：“你去聯(lián)系一下盧浮宮，問問他們，能不能在他們的廣場上放煙火，如果不行，就換其他幾個地方問問，只要能讓巴黎大多數(shù)位置能看見就可以。”
在盧浮宮門口放煙火？鐘和馨覺得劉嘉這是在異想天開，那可是盧浮宮啊，里面藏著多少珍貴的文物，能讓你放煙火？
“嗯，就說是慶祝中國的農(nóng)歷新年，放個煙火，紀念中法友好。”
既然說是紀念中法友好，那就有兩種形式，一種是讓煙花放出兩國國旗的形狀。
法國的國旗是紅白藍三色，這沒有問題。
中國的怎么辦，現(xiàn)在法定的是五色旗，紅黃藍白黑的條紋，實在長得太難看了，難看到國父都看不下去，吐槽過：“此民國之不幸皆由不吉之五色旗有以致之也。”
或者換成兩國的象征動物，高盧雞與中國龍。
劉嘉在紙上畫了一個初步的設(shè)想方案，看圖感覺還挺不錯，就是不知道布洛克公司能不能做出來龍的樣子。
傳真發(fā)過去，布洛克公司對接人默默打了個電話過來：“Emma小姐，您的要求，我們恐怕做不到。”
“啊，很難嗎？”劉嘉看著自己畫的中國龍，也沒多復(fù)雜啊，不就是身上布滿鱗片，鱗片還有光澤斑點，兩根長而細的龍須在風(fēng)中飛揚，然后還有幾絲祥云在龍身旁環(huán)繞嗎？
“太細致了，打到天上的時候，會看不出光斑，那兩根須也可能會亂掉，祥云也太細了，會與龍身混在一起。”
“哦……”劉嘉勉為其難地將設(shè)計稿稍微簡化了一下，然后再稍微簡化了一下，又稍微簡化了一下。
大概是布洛克公司自己都覺得再提簡化要求，實在對不起他們百年老牌的名聲，于是，他們表示：可以按現(xiàn)在的設(shè)計稿先試試。
新品還沒有開發(fā)，布洛克公司送來的樣品已經(jīng)運到，劉嘉隨便挑了一個晴朗的夜晚，在塞納河邊找了個空曠的地方一氣放完，花樣與五分鐘短片上的一樣。
果然，真實的顏色，看起來正常多了，不像后期上色那么魔幻。
“哇，好漂亮！”人群里傳來贊嘆聲，聽聲音是年輕的學(xué)生。
還有一個女生用中文念道：“東風(fēng)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zhuǎn)，一夜魚龍舞。哎，大章，你看到這煙花，想到了什么？”
一個年輕男孩子的聲音說：“我看見了碳酸鍶、硝酸鋇、氧化銅、碳合金、鋁，哦，還有鉀和鈉，在天空中發(fā)出焰色反應(yīng)。”
“……看出來了，你是真的喜歡化學(xué)。”
“那當(dāng)然了，我打算明年報考巴黎大學(xué)的化學(xué)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考化學(xué)系？你看，化學(xué)多美啊。”
“我想考物理系，物理也很美，煙光凝而暮山紫就是丁達爾效應(yīng)呢。”
然后，他倆居然就物理和化學(xué)誰更美爭論起來了，劉嘉忍不住多嘴：“不如你們一起學(xué)《物理化學(xué)》吧。”
女生聽了笑著對大章說：“對哦，還有物理化學(xué)呢，不如你一起跟我學(xué)物理，也能研究化學(xué)。”
“我就喜歡化學(xué)。”大章不服地嘀咕。
剛剛忙完的鄭不艾走過來，向劉嘉匯報煙花燃放的情況，一眼看見那對年輕男女：“呀，大章，淑蘭，你們也來了？我還以為你們這個時候應(yīng)該在圖書館。”
“那么大的放煙花聲，一時好奇，就過來看看。”淑蘭笑道。
鄭不艾向劉嘉介紹：“他倆也是來法國留學(xué)的，還在讀語言班，他叫鄭大章，她叫趙淑蘭。”
“鄭大章？”劉嘉睜大眼睛。
鄭大章奇怪的看著她：“是，怎么？”
“沒什么，那個，聽你口音，像是合肥人？”
“誒？這么明顯的嗎？我還以為我的官話說得很好呢。”
鄭不艾笑著說：“哈哈哈，你的官話，就跟彭舉說得一樣好。”
“比你好！你個瓜娃子。”鄭大章學(xué)著鄭不艾的四川腔調(diào)。
鄭不艾瞪著他：“哎？？？你啷個罵我哦？！一筆寫不出兩個鄭，你也太不敬老了。”
“呸，你跟我同一年生的！”
劉嘉清了清嗓子：“那啥，鄭大章同學(xué)，化學(xué)很有前途的，你選擇的沒有錯，加把勁！”
“呃？”鄭大章和趙淑蘭不明白，剛才劉嘉明明站在趙淑蘭那一邊的。
劉嘉說：“那個，物理和化學(xué)，都是重要的學(xué)科，互相支持比較好，都學(xué)一樣的多沒意思。多學(xué)一點，回國才能多帶點東西。”
聽起來很有道理。
煙火放完，圍觀的人三三兩兩散開，請來的清潔工處理現(xiàn)場留下的殘余物。
“走，我請你們吃夜宵。”劉嘉招呼今晚加班工作的人一起去吃東西。
“她就是你說的劉嘉？”鄭大章悄悄問道。
鄭不艾點點頭：“是呀，除了有時候提的要求不太容易理解，要轉(zhuǎn)好幾圈才能明白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之外，確實是個好老板。”
“再飄乎，也不會有化學(xué)試驗難的。”
“確實。”
“我們要先回去了。”鄭大章說。
劉嘉聽見，笑道：“要是宿舍沒有門禁的話，就一起來吧。來都來了，多兩個人還能多吃幾個菜。”
“這，不太好吧。”
鄭不艾一把拖住鄭大章：“有什么不好的！難得能打牙祭，一起來嘛。”
來幫忙的人里有改裝車輛工坊的工人，他們抱怨如果不是現(xiàn)在油漆干得太慢，他們可以多接訂單的。
劉嘉便轉(zhuǎn)頭問鄭大章：“你知道怎么樣，才能讓油漆快點干嗎？現(xiàn)在普通漆要晾七天，有沒有可能縮到十幾個小時？”
鄭不艾哈哈笑出聲：“他現(xiàn)在還在語言班，沒有學(xué)知識。他現(xiàn)在還什么都不懂。”
鄭大章沒搭理他，認真的說：“油漆的干，其實是一種固化現(xiàn)象，如果可以往油漆里添加能將油漆固化的成份就可以了。具體要看使用的是哪種油漆……”
接下來的內(nèi)容，就在劉嘉的理解范圍之外了，什么酯類啥啥啥，什么不飽和雙鍵啥啥啥，什么酸類單體啥啥啥……
說到興頭處，鄭大章還用筷子蘸了水，在桌子上寫起了反應(yīng)式，寫完了，抬頭看著劉嘉：“看，很簡單的。”
劉嘉默默掃了一眼，嗯，她認出了碳、氫、氧……至于它們組合起來，仿佛是一種固定的化合物，至于是什么類的化合物……啊哈哈哈……全還給高中化學(xué)老師了。
鄭大章還在熱情地講解，最后說：“……如果能找到有這些成份的東西，再測試往里添加。”
“嗯嗯，我會讓油漆廠努力的。”劉嘉趕緊結(jié)束這個話題。
吃著吃著，有人說起東北發(fā)生的鼠疫，這些人中有家里是東北的，原本歡樂的氣氛，一下子就降到冰點。
全場變得一片安靜，隱約能聽見有人強忍住抽泣的聲音。
劉嘉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擠出一個笑容：“大家都吃飽了吧，那先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眾人走后，劉嘉想起鄭不艾答應(yīng)她做的小香干，她忽然很想吃涼拌香干，于是與鄭不艾一同回到他們住的地方。
鄭不艾長長短短的敲了幾下門，打開一看，滿當(dāng)當(dāng)一屋子人，劉嘉揚起眉毛，好多熟悉的面孔。
他們看著鄭不艾身后的劉嘉，神色都有些不自然。
被鄭不艾叫做飛哥的人知道劉嘉幫過他們，便對大家說：“沒事，自己人。”眾人才放松下來。
“謝謝飛哥的認證。”劉嘉笑著說。
忽然，有人從窗戶翻進來：“快，警察！”
眾人一驚：“都這個時候了，怎么會有警察。”
“還用說，肯定是被誰告密了！”
有人打算翻窗跑路，剛剛進來的人攔住他：“不行，安全通道也被堵住了。”
不等他們再多想辦法，紛雜的腳步聲已經(jīng)從樓下傳來，越來越近。
“別急！鄭不艾，把我們的煙火方案發(fā)給大家。”劉嘉大聲道。
鄭不艾從挎包里拿出他們之前為了煙火試放做的各種預(yù)案，還有剛剛放煙火時，記得各種數(shù)據(jù)。
警察進門的時候，看到的是熱烈討論春節(jié)煙火活動方案的場面。
“你們在干什么？”
幾個警察涌進來，隨手抽走幾個學(xué)生手里捏著的活動方案。
活動方案是嚴格按照劉嘉之前的工作習(xí)慣寫的，只要識字，就能看出那只是一個節(jié)慶活動的組織方案。
“我叫Emma Liu，已經(jīng)向巴黎警察局報備過計劃燃放煙火的活動，剛才在塞納河邊我們剛剛試燃放了一次煙火，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到，很漂亮的。”
一個警察接話：“看到了，原來是你們放的。”
劉嘉笑盈盈：“是呀，因為是一個重要的活動，所以我們現(xiàn)在正在對剛才的活動進行總結(jié)，這樣在正式燃放的時候，可以有更好的處理方法。”
“確實很漂亮。”警察將那幾頁活動方案還給她，但并沒有完全死心，他們對房間進行了常規(guī)的檢查。
一本書都沒有發(fā)現(xiàn)。
警察皺眉：“你們不是在法國讀書的嗎？書呢？”
鄭不艾坦然回答：“我們還沒有在Emma小姐這里找到工作的時候，好幾天沒錢吃飯，就把書賣了。等Emma小姐給我們發(fā)工資之后，我們再把書買回來。”
警察眉頭皺得更緊：“當(dāng)學(xué)生的，書都不要了？！”
“把書賣掉之前，我們早把書背下來了。”鄭不艾昂著頭，開始背書。
他背了幾段，警察突然讓他停下，又指著飛哥：“你繼續(xù)背！”
飛哥從容一笑，接著鄭不艾的下句繼續(xù)背。
警察連點了四五個人，他們背得毫無壓力。
雖然覺得哪里不對，但沒有任何證據(jù)。
警察叮囑他們聲音小一點，夜深了，會打攪到鄰居，然后就走了。
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把那個抱著一包袱書藏在屋頂上瑟瑟發(fā)抖的同伴叫進來。
“好家伙，把咱們的課本都給卷走了，害得我們剛才被私塾先生抽查一樣的背書。”
“對不起，我剛才來不及看，實在太緊張了。”
劉嘉給他倒了一杯熱水，又問其他人：“哎，你們剛才是臨時編的嗎？那么多，你們所有人，不會是真的都背下來了吧？”
有人覺得劉嘉的問題很怪：“誒？把書全都背下來，這不難呀。”
“對，以前我念私塾的時候，要是背不下來，要挨手板板的。”
“書也沒多厚，才兩百多頁。”
劉嘉人生最輝煌的時候，也就是在教授宣布“這門課，沒有重點，全都是重點”之時，為了不掛科，拼著三天沒睡覺，硬把《國際營銷》全本背了下來，考完即拋，現(xiàn)在只能記得一些概念，要全文背誦是萬萬不能的。
大概，這就是學(xué)霸與學(xué)渣的區(qū)別吧……
140. 第 140 章 墨鏡、光學(xué)，虐貓狂人……
手工胸針制作需要時間，阿花先做出來了十個，放在店里銷售。
做為一個有出息的老板，劉嘉充分給設(shè)計師想象的空間，阿花負責(zé)設(shè)計款式，劉嘉在看到設(shè)計圖之后，又稍稍提出了一點細節(jié)。
她要求胸針的所有裝飾部分都可以拆開，成為獨立的一個部分，也可以組合起來，做成項飾和發(fā)飾。
想繁復(fù)就繁復(fù)，想簡約就簡約。
這批被稍微加了一些細節(jié)的胸針成為阿花手工史上最艱難的產(chǎn)品，以前一天能做五六個，現(xiàn)在一天只能做兩個。
她十分不理解，為什么劉嘉對這么小的東西也要求這么高，而且，胸針使用的材料都不貴，并不會像真正的金銀珠寶那樣值得代代相傳，成為驕傲的祖產(chǎn)，花這么多心思真的值得嗎？
“你又不是顧客家里的老祖母，不要想這么多。”劉嘉告訴她：“你要打出的是你的名聲。你看，這顆含鉛玻璃。”
劉嘉拿起盒子里的施華洛世奇水晶：“除了夠閃夠亮眼之外，一無是處。同樣大小的鉛玻璃，施華洛世奇的價格比玻璃盤子的價格貴多了。
你的目的不是做出誰的傳家寶，而是讓別人想要買時尚漂亮的小配飾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走進Emma，尋找你做出的東西。”
阿花從未有過如此遠大的理想，她只想平平安安混口飯吃。
劉嘉也看出了這一點，于是，她又說：“我給你發(fā)的是計件工資，多做一個，就多一個的錢。別人買的越多，你的錢也越多。讓顧客認你的手藝，有事沒事來買幾個，你不就發(fā)了？”
最后一句話非常的簡單易懂，阿花頓悟。
阿花曾身在煙花之地，那里有低級應(yīng)召女郎，也有高級交際花，她們?yōu)榱宋腿说淖⒁猓瑫虬绯刹煌哪樱钍軞g迎的是類似路易十六時期的洛可可風(fēng)的簡版，要有那個味道，又不完全一樣。
那種風(fēng)格，就連女郎們自己都很喜歡。
于是，她大著膽子做了幾個珍珠與蕾絲為主的搭配，把現(xiàn)在最流行的大顆長款珍珠項鏈做出改變，串著蕾絲做的花，花瓣上縫著水鉆。
胸針和項鏈仿佛是衣服的一部分，完全融合在一起。
除了干練之外，20年代的女裝還流行著另一種風(fēng)格：可愛乖巧。
女士們工作的時候希望顯得自己干練，下班之后在與喜歡的人在一起的時候，又不想顯得太過霸氣外露，以前想要變換形象，就得多帶一套衣服。
阿花用珍珠和絹花做了一條貼頸的短款項鏈，項鏈共有五排珍珠，有三指寬，就像給利落的圓領(lǐng)口加了一個娃娃領(lǐng)，再換個發(fā)型，霸道強勢頓時就變成甜美嬌俏。
除此之外還有幾款也是基于現(xiàn)在最火的流行款式稍做改動，盡量做到高于時代但不脫離時代。
那十款胸針與現(xiàn)在店里強推的幾件衣服同時出展，在店里走來走去的“服裝搭配師”一身穿戴齊全，衣架上掛著衣服最樸素的模樣。
客人們對這樣強大的對比效果吸引，湊過來仔細看胸針，聽到價格之后，她們都有些意外，就胸針使用的材料而言，這個價格偏貴。
魯迅有句話：越有錢就越不放松，越不放松就越有錢。
貴婦們的錢不是那么好賺的，她們見慣了好東西，想要從她們身上賺到錢，就得讓她們喜歡，得讓她們能炫耀。
天然寶石是最容易炫耀的，手指一伸，鉆石有多大，就足夠說明有錢。非天然的東西，怎么也能賣這么貴 。
然后，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店員將胸針拆開，分成不同的部分，告訴客人可以怎么單獨使用，又拿出其他款式拆開：“看，還可以組合搭配。”
買一件等于買好幾樣?xùn)|西，買兩件，還能產(chǎn)生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顧客們從來沒見過可以自由變化搭配的東西，再加上店員在劉嘉的指導(dǎo)下，給出說服理由：“家里的大寶石都是出席正式場合的時候才會佩戴，平時戴一些輕松休閑的款式會更顯得年輕。而且這個價格買的不是一件東西，相當(dāng)于買了五樣，如果買兩條，只要搭配得當(dāng)，就相當(dāng)于買了二十樣，這樣的好東西非常值得擁有。”
十件胸針，一下子就被賣光，最后一件還引起了爭執(zhí)，兩位顧客已經(jīng)各自買了一件，她們同時將手伸向最后一件。
店員說可以預(yù)訂，很快就會有新款持續(xù)推出，才讓一個預(yù)算不是特別充分的顧客松了手。
大妞這段時間沒事，就跟阿花學(xué)習(xí)做胸針，大妞心靈手巧，很快就可以給阿花打下手了，生產(chǎn)效率提高了很多。
冬天的寒風(fēng)，不僅讓人們的衣服變得厚重而臃腫，也讓愿意穿褲子的女士們變多了，再厚實的羊毛短裙，被風(fēng)吹吹，腿也冷。
穿上褲子之后，暖和多了，而且行動也更加方便。
女士們一穿上就不愿意脫下來了。
當(dāng)然，社會上對此依舊指指點點，很快，報紙上就出現(xiàn)了大篇文章，以骨科大夫的話做為開頭，證實寒冷會對肌肉和骨骼造成不可逆轉(zhuǎn)的傷害，然后一步步將話題引到女士必須擁有穿褲子的權(quán)力。
除此之外，還出現(xiàn)了邪門的文章，以蘇格蘭男人穿裙子做為切入口，強調(diào)猛男才穿裙子。
撰稿人是一位蘇格蘭人，引經(jīng)據(jù)典，妙筆生花。
猛男不想穿裙子。
對女士們指指點點的版面變成法國人指責(zé)英國人多管閑事，蘇格蘭作者說我不是英國人，F(xiàn)reedom !
聊政治更讓男人們熱血沸騰，于是，再沒人關(guān)心女士們穿褲子還是穿裙子。
以前女士們出門，走路太慢，坐公共交通的話，時間又不穩(wěn)定。
所以總要提前出門。
家里有自行車的女士們終于可以充分掌握時間自由，在巴黎城區(qū)，經(jīng)常會看到風(fēng)風(fēng)火火蹬著自行車的女士們向前沖。
“你以前從來都不遲到的，今天怎么回事？”錦兒越來越有主管的氣勢，今天有一個店員上班遲到了十分鐘。
“我新買了一輛自行車，又住得近，以為能在開業(yè)時間之前趕到的。”店員低著頭。
劉嘉笑著搖頭，這事她可太熟悉了，以前她的部門里有兩個同事，一個住的鬼遠，單趟就要兩個小時，另一個就住在公司的馬路對面。
結(jié)果，路上要兩小時的同事永遠第一個到。住在公司馬路對面的那個卻創(chuàng)下一個月內(nèi)連續(xù)遲到五次的記錄，最后主管忍無可忍，把他開了。
這個店員以前的工作態(tài)度還不錯，劉嘉決定給她一個機會，又跟她聊了幾句，問她騎自行車的時候覺得有什么可以改進的地方。
她的意思是想問問自行車的款式或者衣服的款式有什么可以修改的。
店員說的卻是：“風(fēng)吹眼睛有點疼，我家過來的方向，正好對著東邊，早上太陽光照在眼睛上，很不舒服。”
“那就戴太陽鏡啊？”劉嘉隨口說。
店員露出困惑的表情：“什么是太陽鏡？”
呃？沒有嗎？
劉嘉對巴黎幾大眼鏡店進行調(diào)查，只有近視鏡與老花鏡，確實沒有太陽鏡。
“不會吧，都已經(jīng)有飛機了，怎么會沒有飛行員墨鏡？”劉嘉搖頭，她很喜歡看的一個TVB講飛行員的片子，一個個穿著制服戴著墨鏡，超帥的。
再三確認，這個年代，確實沒有太陽鏡、墨鏡等等所有相似的東西。
飛行員和摩托車手也只有那種巨大的，不戴的時候頂在頭頂上的那種大防護鏡，如同動畫片里的人物。
“天氣這么好，怎么能沒有太陽鏡呢？”
劉嘉記得金朝人劉祁曾在《歸潛志》里提過，衙門的大人們會在問案時用煙晶遮住眼睛，免得被別人看出自己的想法，按說，那也算得上最早的墨鏡了。
怎么過了一千年，從中國到歐洲到美國，竟然沒有人戴墨鏡，就沒有一丁點發(fā)展。
難道是大人們決定之后用眼神殺人，不稀罕戴墨鏡，平民百姓覺得戴墨鏡是大人的專屬，自己戴了是僭越，于是就此失傳？
又是一個難以理解的失傳案例。
眼鏡已經(jīng)發(fā)展那么多年了，不過是換個帶顏色的鏡片，有什么難的。
劉嘉自信滿滿，然后，她去眼鏡店，試戴了一下眼鏡。
往鼻梁上一架，她就感受到了世界的厚重。
現(xiàn)在的眼鏡是玻璃的，不比后世的樹脂那樣輕。
現(xiàn)在主流的鏡框款式是圓形厚重的，眼鏡往臉上一戴，沒過一會兒，就感覺壓得耳朵疼、鼻子疼……用料要不要這么扎實，劉嘉感覺自己的鼻梁和耳朵就好像遭遇福建嫁女時的習(xí)俗——在脖子上掛了幾百個金鐲子。
幾十秒后，劉嘉實在忍不住，摘下眼鏡，做眼保健操第二節(jié)——擠按睛明穴，鼻梁給壓得太難受了。
“習(xí)慣就好了。”店主安慰她。
……不，我不想習(xí)慣，永遠也習(xí)慣不了，好重啊！！！
劉嘉去找了制作眼鏡的工坊，問他們有沒有考慮過把眼鏡做得輕一點？
他們想過，也努力過：“但是度數(shù)高的人，鏡片就是會很厚，沒有辦法。”
樹脂鏡片一時找不到可替代產(chǎn)品，鏡框的重量應(yīng)該可以減一減，那個塑料框，不裝鏡片放在手上掂掂，起碼有后世兩副眼鏡那么重。
眼鏡框也努力過，但是……“再薄就會斷裂，在高溫下也變得容易破裂。”
“為什么不用金屬？”
“金屬？”眼鏡工坊的工匠搖頭，“沒想過。”
眼鏡框最早是用木框，后來在1917年，有一位演員戴著牛角圓框的眼鏡之后，牛角框又成了流行。
此時各位民國大師們的眼鏡基本上都是那種款式。
眼鏡行業(yè)還是功能性產(chǎn)品，他們從不主動跟時尚掛鉤，有演員帶貨，他們就跟風(fēng)發(fā)一波財。
沒有人引領(lǐng)風(fēng)潮，他們就茍著做安穩(wěn)日子。
劉嘉實在受不了現(xiàn)在的眼鏡重量，她提出：“我想用細一點的金屬做眼鏡框架，也不要這種圓圓的款式。”
但是，眼鏡工坊不生產(chǎn)眼鏡框，他們只是鏡片和鏡框的搬運工。
眼鏡工坊只跟塑料廠有往來，想做金屬鏡框得找金屬廠。
這不是問題，劉嘉手上就有合作的金屬廠。
見到劉嘉來，金屬廠老板如沐春風(fēng)，Emma是公認的給錢大方。
現(xiàn)在生意不好，挑剔已經(jīng)不是客人的缺點了，只要有客人來就好。
俗話說的好：愛錢，就要愛它的全部，包括挑剔的付款人。
“你知道有一種金屬叫鈦嗎？”劉嘉開門見山，她有一個美好的夢想，一步到位，直接發(fā)搞鈦合金眼鏡框，輕便結(jié)實，多快樂。
老板愣了一下：“鈦？請稍等。”
然后，他出門叫工程師。
劉嘉見他都沒聽說過，開始發(fā)愁，啊，不會吧，這個年代還沒有鈦？
不一會兒，老板和工程師一起來了，工程師聽說劉嘉想用鈦合金制作眼鏡框，皺起眉毛：“不，這不可能。”
他說的是不可能，而不是沒聽說。
有戲！
劉嘉忙問他為什么不可能，是不是因為貴。
工程師回答：“買不到。”
這位金屬專業(yè)的畢業(yè)生告訴劉嘉，現(xiàn)在外面賣的鈦產(chǎn)品只有使用硫酸提取法做成的顏料——鈦白。
至于讓它像一個堂堂正正的金屬那樣發(fā)揮主觀能動性，是不可能的。
至今都沒有可以大量提取純鈦的方法，純鈦只存在于實驗室，非常稀有，不會拿出來賣的……
工程師繼續(xù)說：“而且鈦也沒法加工，因為……”
被各種專業(yè)名詞說得頭暈?zāi)X脹之后，劉嘉領(lǐng)悟了鈦金屬加工的兩大難點：第一，難切。第二，難焊。
難切的理由有一二三，難焊的理由也有一二三。
涉及物理和化學(xué)。
現(xiàn)在任何人能解決這個問題，因為鈦本身也少，無法像銅鐵那樣大量供人做測試。
劉嘉現(xiàn)在想要用鈦做眼鏡架，差不多就是身處恐龍時代想吃一碗臘味煲仔飯，首先，要從馴化野豬和野水稻開始說起。
沒辦法，不可能為了個眼鏡架，從基礎(chǔ)工業(yè)開始，劉嘉只好退而求其次：“鋁合金可以嗎？或者白銅，就是銅鎳鋅合金。”
她記得見過白銅眼鏡框。
“可以試試，你的目標是多少克？”不愧是正經(jīng)大學(xué)的畢業(yè)生，非常嚴謹，完全不給劉嘉說“感覺”“我想”之類不靠譜甲方詞匯的機會。
“12克。“這是鈦合金時代眼鏡框的平均水平，劉嘉沒太抱希望，隨便報了一個重量。
搏一搏，萬一工程師大哥突破自我了呢？
工程師看她的表情像看怪物，很顯然，他不覺得自己那么好突破。
“18克。”這是現(xiàn)代地攤貨眼鏡框的水平，可能……也許？
工程師搖頭：“Emma小姐，請不要開玩笑。”
“20克，不能再多了！”
工程師皺著眉頭，拿著鉛筆在紙上寫寫畫畫，然后報了一個最終數(shù)：25克。”
劉嘉對這個數(shù)字不滿意：“可是這樣眼鏡很重啊。”
工程師為她指了一條陽關(guān)道：“Emma小姐，您還可以要求賣鏡片的工廠減少重量。”
意思就是別盯著他們較勁。
劉嘉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反正樹脂指望不上，1954年才有樹脂眼鏡，現(xiàn)在且等著吧，塑料片都沒。
問了好幾家，都說只會照著老規(guī)矩做，眼鏡片說要減輕重量，不是把玻璃磨薄就行的，涉及到光學(xué)的問題，得去找專業(yè)的人確認數(shù)值。
劉嘉確實記得法國在光學(xué)領(lǐng)域不行。
她以前做活動，請攝影師拍展的時候，學(xué)到不少關(guān)于鏡頭和光學(xué)的知識，知道了尼康、佳能、賓得，還有卡爾·蔡司。
其中卡爾·蔡司是NO.1.
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卡爾·蔡司已經(jīng)成立了75年，而且人家出生就在做鏡片，過了百年之后，還在做鏡片。
特別好！
比起沒有出息的飛利浦和杜邦有前途多了！
不如去看看，如果卡爾·蔡司現(xiàn)在的技術(shù)還可以，那就可以找他們改進一下現(xiàn)在的照相機鏡頭和攝影機鏡頭。
劉拿拿出地圖，卡爾·蔡司公司位于德國的耶拿，在柏林和慕尼黑中間，從巴黎開車過去要一千多公里。
不是不能開，但是不想開……現(xiàn)在的奔馳、福特都不舒服，路況也不好，起碼得有二十多個小時縮在車里。
劉嘉向機場打聽，得知承運倫敦往返巴黎的那家航空公司，拓展了業(yè)務(wù)，開辟巴黎至柏林航線，每隔一天有一趟飛機，今天的就在兩小時后起飛。
“好，我馬上來！幫我留著票。”
那邊地勤回答：“沒問題，您很幸運，這是最后一張票。”
最后一張？巴黎跟柏林之間的航線這么熱鬧的嗎？
劉嘉不理解。
難道是法國人隔三岔五跑到柏林那里敲鑼打鼓，叫他們快把凡爾賽條約里簽的賠款給還了？
趕到機場的時候，劉嘉看到了飛機。
她大為震驚：“沒弄錯吧？”
地勤笑瞇瞇：“沒有。”
那飛機，小得離譜，一共只有4人座！
四人座啊，那是民航客機嗎！
大點的直升機都裝得比它多啊！
劉嘉在國外學(xué)過開小型飛機，比這個還要小，只能坐下兩個人，但那是教練機，這可是民航啊！民航！賣機票的！
劉嘉小心翼翼地用手戳了戳飛機外皮，又敲了敲，那聲音，聽著怎么那么清脆。
“小姐，請放心，這款飛機質(zhì)量一流！”飛行員打扮的人笑嘻嘻地出現(xiàn)在她身旁，然后對著飛機外殼重重錘了一拳：“怎么樣！夠結(jié)實吧！”
這位飛行員同志的氣質(zhì)看起來，十分的不像平平常常的開飛機的人。
給人以一種非常武勇的感覺，如果他駕著飛機飛一半，突然決定轟炸柏林了都不奇怪。
“上來吧，準備出發(fā)。”飛行員招呼劉嘉上飛機。
劉嘉老老實實坐在一邊，這飛機還行，挺有安全意識，座位上還有安全帶。
劉嘉試著用力拉了拉安全帶，想看看夠不夠結(jié)實。
飛機員扭過頭：“絕對安全可靠，這可是轟炸機。”
“啊？”劉嘉又一次驚呆了，這是真打算要沖上云霄，直搗柏林怎么著？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飛機員那一腳油門， biu~上了跑道，然后劃出一道斜線，飛上天。
劉嘉不死心：“你剛才說這是轟炸機……是開玩笑嗎？”
旁邊的一位乘客對他說：“哦不，小姐，他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因為這個，才專門趕來坐這趟飛機。”
這位乘客是一位飛機迷，他向劉嘉介紹這飛機是由德國J-10轟炸機改成的F-13單翼民航機。
“別看它小，但是質(zhì)量很好。”
劉嘉還能說什么，此時只能選擇相信德國軍工技術(shù)，再告訴自己“齊柏林”飛艇燃燒起火能被玩成梗，不是因為它質(zhì)量不好，單純是因為買不到氦氣，只能用危險的氫氣。
乘客繼續(xù)介紹：“德溫克機長在戰(zhàn)爭的時候，就是開轟炸機的，還拿過獎?wù)隆！?br />
聽見乘客夸獎的機長轉(zhuǎn)過頭，對身后的乘客們揮了揮手，像演員向觀眾致意。
劉嘉緊張地要命：“把頭轉(zhuǎn)回去，看路！啊不是，看鳥，小心別撞上。”
這么小的飛機，吃的喝的都沒有，幾個人擠在機艙里，感覺像拼車。
終于到柏林機場上空了，劉嘉看著底下的機場，心里疑惑怎么還不降落。
此時德溫克機長興沖沖地問：“女士們先生們，你們想不想體驗一下俯沖轟炸？”
“好耶～”飛機迷乘客首先發(fā)出歡呼。
在飛機上顛了半天，劉嘉已經(jīng)不緊張了，聽到俯沖轟炸，也沒什么感覺，唯一的想法就是：啊，會暈機嗎？會吐他們一身嗎？他們要索賠應(yīng)該我賠，還是飛機員賠……
機上四個乘客，只有劉嘉一個是女的，她都沒吭聲，另外兩個也沒說話。
飛行員就當(dāng)大家都同意了，然后，一個大俯沖，劉嘉感受到跳樓機、過山車、激流勇進靈魂附體，失重的感覺如蹦極。
劉嘉感覺到心臟好像要從喉嚨里跳出來，那種氣壓壓迫著心臟的感覺特別難受，讓她想張嘴叫出聲，緩解一下胸腔壓力。
此時，坐在她身后的一個男乘客率先尖叫起來，叫得特別凄慘，單調(diào)九曲十八彎，中間轉(zhuǎn)了好幾個調(diào)，應(yīng)該達到了男高音的水平。
劉嘉覺得自己的叫聲肯定沒他這么有氣勢，輸了輸了，還是別出聲了吧。
感覺很長，在空中不過一瞬間，快要碰到地面的時候，飛機頭忽然被拉起，在天上做了一個盤旋之后，再穩(wěn)穩(wěn)落地，在跑道上滑行、停穩(wěn)。
劉嘉重重吐出一口氣，她慶幸早上和中午都沒吃喝太多的東西，并真誠地希望回去的時候不要再遇到這位熱情似火的戰(zhàn)斗英雄。
從柏林到耶拿很近，劉嘉雇車前往耶拿的時候，特別要求司機先去柏林的國會大廈轉(zhuǎn)一圈。
挑了一個合適的角度，腦補了那幅世界名畫《占領(lǐng)柏林國會大廈》，然后出發(fā)。
卡爾·蔡司公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沒費什么勁就找到了。
當(dāng)他們聽說劉嘉的要求，也面露難色。
現(xiàn)在沒有墨鏡這種東西，當(dāng)然，就玻璃工藝來說，是可以做到的，但是需要做一系列的檢測，確定光線的通透率，免得暗色鏡片對人眼的不利影響。
做為嚴謹?shù)摹⒋笊窦壍墓鈱W(xué)食品公司，卡爾·蔡司公司非常珍惜他們的羽毛，沒有把握的事，絕對不做。
劉嘉提出開發(fā)費用由她承擔(dān)，卡爾·蔡司才幫助她聯(lián)系M·維恩的物理實驗室。
維恩的實驗室也在耶拿，有一個光學(xué)研究組，常年與卡爾·蔡司有業(yè)務(wù)往來。
他們?nèi)グ菰L實驗室的時候，也帶上了劉嘉，畢竟讓甲方自己說要求，比轉(zhuǎn)述的正確率高很多。
在門口，劉嘉遇到一個發(fā)際線堪憂，戴著黑框圓眼鏡的男人，他正在跟別人激情討論著什么。
劉嘉笑著對身旁的工程師說：“他們聊的內(nèi)容一定很有趣，可惜我不懂德語。”
工程師回答：“我懂德語，也沒聽懂他們在說什么。”
發(fā)際線堪憂的男人轉(zhuǎn)過身，面對著劉嘉他們，劉嘉覺得他很眼熟。男人看見了工程師：“嗨，是什么風(fēng)把你給吹來了。”
“你好，這位Emma小姐，有一些關(guān)于鏡片方面的光學(xué)問題。Emma小姐，這位是埃爾溫·薛定諤。“
劉嘉此時終于想起這張臉在哪里見過——書上！
她現(xiàn)在最想問的兩個問題是：你家有貓嗎？你覺得量子力學(xué)能解釋穿越嗎？還能穿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