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 第 141 章 最看重的偏偏最嬌貴,……
薛定諤的工作是在維恩實驗室擔任助手,他剛才與人爭執的就是微觀粒子的波粒二象性。
劉嘉直接問他:“您現在有沒有研究量子力學?”
“有一些了解,有什么事嗎?”
劉嘉問:“根據量子糾纏的原理,人有什么樣的原因,會穿越到過去的時間?”
一旁的工程師把劉嘉的話翻譯成德語,薛定諤摸了摸胡子,叭叭叭叭說了一堆。
由工程師由德文翻譯成法文,只有一句話:上帝的骰子在落地之前,無人知曉。
是啊是啊,不開盒子,誰都不知道你的貓是死是活。
劉嘉也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不知道怎么來的不要緊,踏踏實實過好每一天,萬一哪天突然回去,也算多了一份工作經歷,萬一永遠回不去,死在這個時空里,也能體體面面,在生前的每一秒都過得不后悔。
鏡片涉及到的光學是一個嚴肅的科學,劉嘉以前只聽說過如果墨鏡鏡片質量不好,會讓眼睛視力下降,今天才知道原來做個鏡片原來有這么多講究。
而且青光眼的人也不應該戴。
這個實驗不難,只是很繁瑣,劉嘉提出她想要用于做為鏡片材質的東西,然后一樣一樣的測試。
實驗室里的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很不好惹,全身上下都寫著:我很貴。
劉嘉為免自己毛手毛腳不小心碰壞什么東西,便和工程師一起到員工休息室里等候結果。
在休息室,她又看到了薛定諤,他手里端著一杯咖啡,正跟另一個看起來十分年輕的男孩子說話。
“他們在說什么?還是量子力學嗎?”
“不,是流體力學。”
對不起,打攪了……傳說中巨難巨難的一個學科,說簡單的都是應該被拖出去打死的凡爾賽。
見到兩個不認識的人進來,年輕男孩好奇地看了他們一眼。
工程師問薛定諤:“你們這里還有這么年輕的小先生?”
“我不小了,我今年上大學二年級。”
工程師翻譯給劉嘉聽,劉嘉笑道:“很厲害啊,你叫什么名字?”
“海森堡,維爾納·海森堡。”
這個名字,劉嘉可是如雷貫耳,二戰的時候,就是他把U235的臨界質量算錯,把最大臨界質量當做最小臨界質量計算。
那事一直都是個公案,大多數人認為他是故意算錯的,就是想讓落榜美術生繼續落榜。
也有少部分人認為他就是算錯了,事后給自己找補。
劉嘉更愿意相信是故意算錯,不就跟郭靖故意瞎寫《九陰真經》一個意思么。
之后眾人繼續攀談,劉嘉得知海森堡的物理導師之一是維恩,所以他會在寒假的時候到維恩的實驗室來幫忙和學習。
兩人還談起了玻爾和愛因斯坦,說起在柏林時的論戰,關于量子力學,雙方的理解有巨大的分析。
接著又在猜測今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會發給誰。
劉嘉坐在一旁笑著說:“今年有這么多厲害的人,獎只有一個,除非他們一起合作完成一個項目。我猜,在今年這個自然年之內,物理學獎的獎金是發不出去的。”
薛定諤和海森堡都不相信,他們認為物理學獎應該在愛因斯坦和玻爾之間產生。
“要打賭嗎?”劉嘉笑著說。
賭性,是人性的一部分,兩人義無反顧與劉嘉打賭,如果劉嘉輸了,就送給他們的太太一條鉆石項鏈,如果他倆輸了,就要抽時間去中國講學。
工程師做見證人。
兩邊都玩得挺大,工程師興沖沖地在見證書上簽字畫押。
后續兩人有沒有去過中國,劉嘉不知道,她只知道1921年的諾貝爾物理學獎確實沒有在當年頒發,而是在1922年追認的。
至于愛因斯坦當時剛好路過上海,又在上海“工部局”大廳就相對論作演講的行為,到底是當地人盛情難卻,還是這兩位打賭打輸了,要他代為講一講,就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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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已經測完三種材料的相關數據,并且算出制作鏡片的時候應該達到哪幾種數據。
什么球面度、棱鏡度,還有透光度之類的一大堆亂七八糟的問題。
劉嘉最希望使用的材料是塑料,但是實驗室人員提醒她:塑料不堅硬,鏡片戴幾天可能就被磨花了。
萬般無奈,也只好選擇茶色與黑色的玻璃。
劉嘉的夢想只是做平光鏡,不涉及度數問題,所以減輕眼鏡重量的問題還是可以實現的。
在卡爾·蔡司公司蹲守了兩天,磨出的墨鏡鏡片放在小秤上一稱:15克。
這個數字已經是最高技術能夠達到的水平,除非換材質,否則使用玻璃做合格的鏡片,誰也不可能再低于這個數。
劉嘉定了一批鏡片,自己又從柏林坐著搖搖晃晃的轟炸機回巴黎。
金屬工坊經過了多次的努力,做出了一副框架,重量為:21克。
站在一旁的工程師不言不語,得意的鼻子都要揚到天上去了。他為了在鏡框的結實度和輕盈度之間取得平衡,找了好多種配方,幾個晚上都沒睡著,差點夢游回工坊繼續工作,現在他做出來的鏡框比市面上幾乎所有的同類產品都要輕。
他可太驕傲了,這不是錢不錢的事,那種辦成了事的滿足感,不是錢能買來的。
當然,老板愿意多給錢,他也不反對。
劉嘉定了幾種款式的鏡框,全包圍式、半包圍式,走的就是冷酷高傲的霸總范兒。
同時也跟塑料工坊定了一些比較夸張的,可可愛愛的款式。
還做了幾個威尼斯狂歡節的假面具款式。
露眼睛算什么面具,咱把眼睛也給堵嚴實了!
第一批樣品送到,櫥窗里整點展示內容,又變出新花樣,非常的野性。
野天鵝里的機車仙女那一身霸道高冷的衣服,把細節修修改改,換個顏色,再次被拿出來。
身材高挑健美的女模特穿著那身機車夾克,臉上戴著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墨鏡,慵懶地倚在寶馬牌摩托車旁邊,如同休憩中的豹子,野性又性感迷人。
墨鏡戴與不戴的差距真是太大了,如果不戴墨鏡還想有相同的氣場,那就得畫大煙熏妝。
那種妝容又很不日常,應用場景有限,在想偷懶的時候,還是墨鏡一戴誰都不愛來得方便。
一般配大煙熏妝的口紅是烈焰紅唇,霸氣正宮紅。
但是這種顏色太過泛濫,缺乏競爭能力。
不能每次都靠換包裝,劉嘉也不想讓包裝設計師禿得那么徹底,冬天怪冷的,還是給孩子留幾根頭發過日子吧。
所以,她決定為各位設計師省點事。
在21世紀有做好的雙色唇膏,一抹就能讓一片嘴唇有兩種色彩,在這個時代,不是不能,不過能賣兩管唇膏,為什么非得只賣一管呢?
此時,VOGUE法國版已經創刊,做為在他們還是消息站的時候最鼎力支持的Emma是編輯們找選題時,能想到的女裝版的第一梯隊,她與香奈爾都是編輯每期必要找的人。
與她相熟的編輯又來找她做二月期刊的內容。
她發現劉嘉最近都在搞混搭,賣的胸針多功能,可以拆出去跟其他款式混著用。
唇膏也是,Emma美妝這里推出了新手法,分幾層往嘴上圖,讓嘴唇顯得水潤豐盈,好像剛剛喝過水一樣。
戴著墨鏡,跨著摩托,穿著機車夾克的女人,處處顯示著強硬,只有嘴唇柔軟可人,讓人不由得期待在那副高冷的墨鏡之下的眼睛,是不是也如嘴唇一般溫柔多情。
目標:形成反差萌。
如果想酷到底,劉嘉也不反對,反正她已經知道這個世界已經有喜歡玩重口味的人了,跪在酷姐面前叫女王這種事情,不知道多少權貴偷偷背著人做過。
她之前設計的那套緊身衣,現在還有好多郵購訂單,產品生命周期比正經的女主常服還要長盛不衰。
編輯問起劉嘉這么設計的原因是什么。
劉嘉先說了一番關于顏色、搭配之類的專業名詞,最后又升華了一下:現在世界幾大洲之間往來交通的速度越來越快,《環游地球八十天》在出版的時候,還是科幻小說,但是現在看,已經完全是現實,亞洲、歐洲、美洲、非洲,不同的文化與習俗交融在一起,每一個民族都有他們的優點與長處,對于美麗的定義也有不同,在巴黎這樣一個開放的城市,做為時尚產業的一員,我有責任讓所有愛美的人習慣不同的美麗。
編輯一邊聽一邊點頭,寫商稿的,就喜歡這種上價值的,這樣也符合VOGUE雜志高大上的調性。不然全球知名時尚雜志豈不成了美妝、穿搭小課堂,隨便一個沙龍就能做的事情。
送走編輯,劉嘉與俄國方面取得聯系,詢問那輛列車有沒有到達中俄邊境。
那邊回復:正等待完成入境手續。
那幾百桶百浪多息能不能有用,就看命了,早知要穿越到這里,她為什么不去考個藥學,怎么著也能得個“磺胺之母”的美名。
劉嘉看著擺在陽臺上的花盆,連續澆了幾天的水,泥里已經長出了星星點點的綠色。
劉嘉沒有從種子開始種過青菜,也不知道青菜苗是什么樣的,她找來阿花,讓她認認。
阿花仔細看了半天,搖了搖頭:“都不是青菜,全是雜草。”
?“哼,正經的菜不長,雜草倒是長得快。”
“不然,也不會叫雜草啦,小青菜得人伺候著,雜草拔了又長,長了又拔,幾日不澆水以為它死了,等澆上一瓢,它跟以前一樣精神。”
劉嘉嘆了一口氣:“最看重的偏偏最嬌貴,真難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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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東北,鐵路上趴著許多火車的車廂,它們現在被用于安置患了鼠疫的隔離病人。
鼠疫情況越來越嚴重,每天隔離車廂都會收治大量的新病人。
老病人的情況不能很快好轉,現在的所有醫療手段,都只能勉強延緩病癥,而不能立竿見影地讓人痊愈。
在隔離區外,有翹首以盼的病人家屬。
在隔離區內,有輕癥病人堅稱自己只是感冒發燒,堅決要求回家。
“我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用不著你們操心!”有一個今天剛剛出現癥狀就被醫生發現,帶到這里來的男人大聲嚷嚷。
護士勸說他:“是不是普通的感冒,要等大夫過來給你看過之后才能確認,如果沒有問題的話,你就可以回家了。萬一你得的是鼠疫,會傳染給全家人的。”
“不可能!我家干干凈凈的,一只老鼠都沒有,怎么可能是鼠疫!你們胡說八道!大伙都聽著,這個什么隔離區,根本就沒有人被治好,他們把我們關在這里,就是讓我們等死!”
護士大聲說:“有治好的呀!”
“哼,你們看到發燒的就抓進來,誰知道他得的是不是鼠疫,自己降溫了,好了,就成你們的功勞了!”
從另一個隔離車廂里傳來一個聲音:“不能吧,不是有人天天給我們送藥送吃的嗎?”
“那是他們怕我們跑!怕我們影響他們的功勞!等我們死絕了,他們就成大功臣了!誰還管我們的死活,你們再好好尋思尋思,是不是這個理?”那個人之前曾吃過幾年公家飯,說得有鼻子有眼,不由得人不信。
有人大聲反駁:“伍先生不是這樣的人!十年前,俺爹就是他救活的!”
“嗐,我都說了,你爹那個時候是不是鼠疫還兩說呢,要是十年前能治好,那也是慈禧老佛爺的功勞,是大清的功勞!”
終于有人忍不住:“放你他娘的屁!慈禧十二年前就死了,她有個屁的功勞!你他娘的以為沒人記得十二年前的事吧?”
但是聲援那個男人的聲音也出現了:“當時伍先生的面子可比現在大啊。”
“是啊,我們這一天天的在這里待著,我親眼見著拉出去埋了的有好幾十個,活蹦亂跳走出去的可沒有見著。”
一時間,隔離區吵得沸反盈天,入耳皆是兩邊的對噴。
很快就從討論疫情、隔離到底對不對,進入互相問候對方祖宗十八代和女性親屬。
再然后,就展開了械斗,有棍子的抄棍子,沒棍子的拆桌子,卸板凳,床也沒有幸免。
早有人把這事報給伍連德,一旁的張家副官聽到了,大怒:“這還得了!反了!”
一聲尖厲的槍聲響徹云霄,正扭打在一起的人不約而同停下手,望向張府帶來的一大隊人,為首的副官手中的槍口還在冒著青煙。
副官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亂象:“敢在老子眼皮子底下鬧事,是活膩味了,今天就想投胎?!站起來!都回自己的車廂去!誰再敢鬧事,今天老子就把他給埋了!”
鬧事的人不敢再造次,一個個低著頭,乖乖回到車廂里。
被他們打壞的、拆毀的東西,在地上橫七豎八散落了一地,那是負責安置工作的人到處搜集,才湊出來的,就想讓病人在隔離的時候住得舒服一點,不會產生被拋棄在一邊等死的感覺。
“他們怎么會那么想!”一個小護士紅了眼圈,她是本地人,她看見兩把被拆成木片的椅子,那是她從家里拿出來的,她父親親手打的。
顧宗華安慰她:“大概是心里太緊張了吧,恐慌讓他們情緒失控。”
“屁的情緒失控!”副官揮揮手,讓身后的士兵收拾隔離區里被砸壞的東西。
他走到顧宗華面前:“顧先生,是個文人吧,你們文人就是太軟,跟這幫刁民有什么好客氣的!有令不遵,一律軍法處置!”
說著,他從槍套里拿出一把勃朗寧M1900重重拍在顧宗華手上:“記得顧先生在土匪窩里混得如魚得水,靠的就是指哪打哪的能耐,要是再遇上剛才那樣的,就一槍斃了他!”
顧宗華仔細瞧了瞧:“喲,這個太貴重,我不能收。”
“嗐,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剛得了一把更好的。”副官又掏出一把魯格08在顧宗華面前晃了晃。
顧宗華托著鐵疙瘩,掂了掂,沒有收起來的意思 。
副官心想沒見過血的人就是膽小:“顧先生不會是不敢對人開槍吧。”
顧宗華笑笑:“子彈是不是少了點?”
然后,他利落地拆了彈匣,里面空空如也,剛才副官對天放的一槍是最后一顆子.彈。
盡管不是副官故意的,但是對于一個隨身佩槍的人來說,自己不知道自己槍里還有多少子彈,確實有點丟臉。
副官臉上掛不住,轉身就走:“一會兒我派人給你送些來。”
一個大院子里放了幾個大爐子,爐子上的藥水翻滾,濃濃的中藥味兒離著好遠都能聞到。
“一會兒把這些藥送進去。”護士長對小護士說。
小護士應了一聲,然后去拿口罩,卻發現夾藥棉的口罩已經用完。
下午發生的沖突,讓士兵和更多的人進入隔離區,口罩一下子就不夠用了。
只有普通口罩,藥棉還需要時間再做。
有人推門而入:“我這還有一些。”是顧宗華,他剛在外面聽見小護士說沒口罩,便回屋把分給自己的那些口罩拿來。
小護士連連推辭:“這怎么行,您還得用呢。”
“我要口罩干什么,我又不進隔離區,不像你們,天天都得用。”顧宗華笑著說。
送藥的時間要到了,小護士只得接過口罩,謝過顧宗華,推著送藥車往隔離區里去。
凌晨兩點,顧宗華看著鐘和馨發來的電報,心里惦記著劉嘉,怎么也睡不著,忽然聽見雪地上有腳步聲。
很輕,走幾步,停一下,再走幾步。
正常人走路絕對不是這個聲音。
他隔著窗戶,看見一個黑影鬼鬼祟祟地貼著墻,跑幾步,停下來,四處張望一下。
然后,加快腳步,迅速躥進林子里去了。
過了這片林子就是城市。
顧宗華大聲喊:“有人跑了!”
各個房間里發出動靜,等他們起來就遲了,他穿上厚重外衣沖向林子。
剛剛踩過的腳印還很清晰,顧宗華很快就追到人,一個飛撲,將人撲倒在地。
士兵們追過來的時候,那人正與顧宗華在雪窩子里扭成一團。
副官搖搖頭:“顧先生,子彈我不是送給你了嗎?”
“忘了。”顧宗華微笑,“我不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再說,動私刑沒有震懾意義,就算要殺了他,也得是在大庭廣眾之下,這樣才能起到最大的作用。”
副官嘿嘿兩聲:“顧先生,可以啊,你要是帶兵,一定能帶出一支厲害的隊伍。”
一旁跟著追來的伍連德接話碴:“雖然他不帶兵,但是他手下帶著的人確實很厲害,公司在法國,人在中國,還能正常運營這么長時間。”
顧宗華擺擺手:“哪里哪里,我的公司已經轉讓給別人去做了,不然走了這么長時間,肯定會亂。”
“是轉給你最得力的手下了吧?不然,誰幫你管公司,還源源不斷的打錢?”
顧宗華笑道:“不是手下,不過她確實很厲害,我不如她。”
“哈哈哈,謙虛了。”
第二天,那個人被當眾軍法處置,那場面,讓隔離區里所有人大為震撼,不敢再生逃跑的想法。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光靠武力鎮著是不行的,如果沒有一個治好的人出來做榜樣,讓他們知道自己在隔離區不是等死,而是有救。那么逃跑的人會越來越多。
哈爾濱的鼠疫,就是那個自認為沒病的工人從海拉爾帶出來的。
道理人人懂,就是不知道應該怎么治。
第三天,顧宗華發燒了。
頭疼,身體發冷。
想到自己曾經跟那個鼠疫病人近距離接觸,顧宗華不覺得自己只是普通發燒。
他勉強撐著身子,打包了一些東西,自己走進隔離區。
對前來探望的伍連德露出一個苦笑:“對不起,我應該早點走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唉,說什么呢,你好好休息,一定能找到辦法。”
兩人相視一笑,都知道這話不過是無力的安慰。
顧宗華在車廂里,隔兩個小時,就量一次體溫,在筆記本上寫下自己的身體情況以及感覺。
同車廂的也都是重癥病人,他們躺在床上,氣息奄奄,看著顧宗華已經非常沒有精神了,還要寫字,非常不理解:“你都要死了,還寫這些做什么?”
顧宗華頭也沒抬,一筆一劃地記錄:“我不能白死了。我要把從得病到斷氣的全過程記下來,也許對醫生治其他人有用。”
“你真是……哎,老天不長眼,你這樣的好人怎么沒有好報呢。”
鼠疫發病很急,顧宗華很快連拿著筆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勉強說幾個字。
整個哈爾濱形勢如此,青壯皆難幸免,張家人也著急,那都是他們將來爭天下的資源,人都沒了,還怎么出山海關。
“大帥,有一輛俄國火車,說有一批貨要送進來,但是他們聽說這邊鬧鼠疫,不愿意進來,要我們的人去滿洲里接貨。”
正為疫情一頭惱火的大帥大怒:“媽拉個巴子,洋人脾氣這么大!什么貨還要我派人去接,他們不想送就滾!”
“那批貨,是給伍連德先生的。”
副官找到伍連德,問他有沒有從俄國買過染料。
伍連德一頭霧水:“我怎么會買染料?”
聽伍連德都說不知道,大帥擺擺手:“讓他們滾!”
伍連德沒他這么暴躁:“大帥別急,先讓我看看是什么東西。”
海關送來貨單,是用法文寫的,只能看出來是幾百桶紅色染料,還有一個單詞Prontosil不認識,不是俄文,也不是英文,也不是法文。
看到是法文,伍連德不敢輕慢,之前收到的那么多物資,都是法國那邊捐來的。
前面捐的都是藥品和口罩,沒道理現在突然捐染料這種莫名其妙的東西。
“大帥,先去接貨吧。”伍連德說。
在醫療方面,伍連德說了算,很快,中俄火車在滿洲里實現對接,車廂里的貨一路向哈爾濱而來。
收到貨后,伍連德和幾位教授猜測這東西肯定是跟鼠疫的治療或者防治有關系,但是有什么關系?
一位懂德文的教授說那個詞是百浪多息,就是這種紅色染料的名字。
伍連德和其他幾位教授想起了一些與百浪多息和染料有關的論文,記得德國幾位微生物學家和化學家的論文里確實提到過染料有抑菌作用,但沒有說應該怎么用,對人體有沒有毒性,別到時候鼠疫桿菌和人一起死了。
有一位正在準備論文的學生提出他看到過另一篇論文,關于使用百浪多息治錐蟲病,使用方法是灌胃。
現在隔離區里有有兩個重癥病人,已經完全陷入昏迷,沒有人對他們抱以希望,就連他們的家人也希望能給他們一個痛快,走得不要那么痛苦。
死馬當活馬醫,醫生們帶著藥,前往隔離區給藥。
有兩位重癥病人,連藥都沒見著,醫生進門的時候就死了。
但是被其他人一傳,就變成了那兩個病人都是喝了紅色的水死的。
恐慌時刻的謠言會被無限放大。
還有一口氣的人都不愿意喝百浪多息。
根據十年前的經驗,茍著的人說不定還能自愈。
這紅色藥水喝了立馬死。
誰要喝啊!
就連醫護人員自己都將信將疑,畢竟論文里只有用它來治小鼠錐蟲病的記錄,人服之如何?不知道,治鼠疫如何?不知道。
電話鈴響起,是來自滿洲里的來電:“伍博士,昨天押貨的俄國人說還有一封給您的信!”
是劉嘉隨著染料一起送來的信,本來應該同時到,但是押車的俄國人喝多了,忘記把信交給接車的人,回頭走了半道才想起來這事。
來不及等送來了,伍連德讓他直接拆了信念。
“伍先生您好:
百浪多息對鼠疫有一定的療效。
具體有多少療效:不知道。
有人可能會對其中成份有過敏反應。
過敏反應是否致命:不知道。
具體使用方法為喝下去,或者打針。
需要使用劑量:不知道。
染料治病沒有副作用,但是喝多了或者打多了是否有副作用:不知道。——劉嘉敬上。
沒了。”
伍連德和在場的醫生聽完這一連串的“不知道”,臉色都不太好。
唯一知道的就是百浪多息對鼠疫有幫助,可他們早就猜到了。
此時隔離區沒有一個人愿意試藥,氣得副官又拔出槍,命令士兵強綁了幾個人喝。
其他病人看到這個動靜,緊張萬分,他們想起流傳的另一個謠言:他們就是想讓我們早點死,他們就不用管了,那一定是毒藥!
再不動手,可能就要全部被毒死!跟他們拼了!
輕癥病人和暫時無癥狀的人拿起棍棒、石頭,甚至鍋碗……決心與士兵拼死一搏。
“住手!”從隔離車廂里傳來顧宗華虛弱的聲音。
“讓我試藥。”
他斜靠在床上,看著身旁的白大褂們,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能被這么多醫學界的泰斗圍著,真是不勝榮幸。”
伍連德把劉嘉的信給她看:“這藥,你想好要不要用。”
看完信上的內容,顧宗華的食指輕撫著末尾的“劉嘉”兩個字,眼中滿是溫柔:“她是不會錯的。”
142. 第 142 章 才不是奸商呢
喝下百浪多息之后十分鐘,顧宗華突然劇烈嘔吐,屋里的其他病人被抬到別的地方去,在他們口中傳出的消息是:顧宗華突然吐血,身上床上地上都是,整個人被血澆透了。
雖然張府的兵很快出現,喝令兩人閉嘴。
但是傳八卦這種事,就算是死了,釘在棺材里了,也要在墓里,用腐朽的聲帶喊出來。
有人偷偷靠近顧宗華所在的車廂,想看看他怎么樣了,被把守著的士兵趕回去。
大夫們還在屋里沒走,大多數人情緒還算穩定,只是想要進一步確認情況,探頭探腦不肯走。
屋里,顧宗華吐完,認真地向醫生描述:“只覺得惡心想吐,沒有別的感覺。”
幾位教授認真把他的話寫下來,然后判斷可能是大劑量的使用造成的問題。
對于前所未有的藥,教授們也只能通過邏輯分析、常規經驗來研究應該怎么用藥。
他們給顧宗華安排了少量多次式療法,過一個小時喝一些,就當水喝。
外面的議論聲越來越大,似乎已經與士兵發生了沖突,顧宗華想要下床,被醫生攔著:“你要干什么?”
“扶我起來,我要出去轉一圈。”
“你現在的身體,哪都不能去。”
顧宗華指指外面:“要是我再不出去,外面的人肯定要鬧事。我得讓他們知道,我喝了藥之后,不僅沒死,還恢復了很多。”
他十分堅持,外面的動靜也讓人擔心,大夫們也攔不住他,一個年輕力壯的男醫生想要扶著他,一個身高只到顧宗華肩膀的女醫生站出來:“我來扶。”
“我很重的。”顧宗華搖頭。
女醫生堅持:“你不是想要證明身體無恙嗎?我來扶,這樣看起來你的身體會更好。”
她說得很有道理,顧宗華還是猶豫:“可是,我真的沒有什么力氣了,你扶不動我的。”
女醫生伸手攬住顧宗華的胳膊:“別小瞧人!你盡管靠在我身上,我是骨科大夫,絕對不會摔著你。”
骨科,揮錘子拉大鋸的科室,號稱如果有醫院大逃生項目,他們都是能活到最后的王者。
顧宗華點點頭:“有勞了。”
關著的封閉車廂門開了,顧宗華在女醫生的攙扶下慢慢走出車廂。
正在吵鬧的人們看到一個人,滿身斑駁的紅色,還沖他們笑,揮手致意:“大家別為我擔心,我剛才就是喝藥喝的急了一點,嗆著了,喝水被嗆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嘛,哈哈。”
他又湊近給人看他身上沾著的紅色:“誰的血是這顏色啊,這就是藥的顏色。喝完藥,我就好多了,看,我都能起來走路了。”
展示完畢,他被扶回屋,剛進門就虛軟得往地上倒,一旁的醫生們眼疾手快,把他架起來,放在床上。
接下來,就是按照治療方案,一遍又一遍的喝百浪多息。
顧宗華實在喝得難受,他端著碗,深吸一口氣,仰頭望著車廂頂,眼前好像出現了劉嘉的臉。
以前聽說生病的時候,人的情緒就會很脆弱,顧宗華不相信,他的身體一向很好,生病也不過是小感冒,工作一忙,連感冒都忘了,哪有機會脆弱。
現在,打臉的時候到了。
他好想念她。
“哈啾!”忙于公務的劉嘉打了一個噴嚏。
錦兒忙過來問:“小姐怎么了,是不是身上冷?我再把壁爐燒旺一點?”
“不用,鼻子突然癢了。”劉嘉正在研究喀山工廠的鎢砂銷售合同,很不高興:“顧宗華這簽的是什么破合同,只預付10%就發貨?我現在還倒欠江西礦山的錢!他故意的吧!居然要我替他操這么多心,等他回來,起碼得賠我一個阿拉斯加!”
“阿拉斯加是什么?”
“美國從俄國手里買的一塊土地,171萬平方公里,才花了720萬美元。我也不貪心,720萬美元就行了。”
“……才……”
“我的工作不比一片凍土值錢嗎?難道不值720萬美元?”
錦兒用力點頭:“值!”
小姐金尊玉貴!阿拉斯加算什么!聽都沒聽說過!
在顧宗華的賠款到位之前,還得自己先努力賺錢。
前幾天的雙色口紅畫法很受歡迎,口紅的銷量在原基礎上增加了30%,本來只想買一根的姑娘們被店員一通說,發現買兩根才是機智的行為。
不過劉嘉并不因此而停下發展的腳步,口紅的色號和化妝手法,很容易被人模仿,滋潤度和妝面的呈現效果只要給一點時間,也可以很快可以仿制。
技術含量太低,幾乎分分鐘被人超越,劉嘉不覺得自己能比幾位彩妝專業人士更強,畢竟她只是通過自己的使用感受來倒推設計思路,但是負責制作的人,他們還是這個時代的人,工藝也是這個時代的工藝。
劉嘉決定去VIP室轉一圈換換腦子,然后,她看見一個店員正在收拾杯子,杯子上還殘留著一塊紅印,那是被嘴唇印在杯子上,又被手指抹去留下的殘痕。
這讓她想起自己在幾個沙龍上也看到同樣的事情,現在的淑女貴婦們活得有點分裂,她們會把印著紅唇印的信寄給情郎,也很喜歡在情郎臉上留下自己的口紅印,好像在宣誓主權。
但是平時吃飯喝水的時候,杯子上沾到一丁點口紅印,就好像在大馬路上裸.奔一樣的丟人現眼,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的飛快抹去。
聚會上那些高貴的淑女抹口紅的速度飛快,一般人根本注意不到她的動作,以為她的口紅就是永久不脫妝。
劉嘉是個懶人,參加沙龍的時候,都偷偷把杯子塞到一堆杯子里,假裝無事發生,其實也挺麻煩的。
Emma上次做出防水的彩妝,但是口紅它防水,并不防脫落,還是會像蓋戳一樣蓋得到處都是。
彩妝研發部負責人被劉嘉找來:“做一個可以涂在嘴唇上,防止口紅脫落的東西。”
為了擺脫黑心資本家,拍腦袋想問題老板的惡名,劉嘉這次決定為他做個示范。
她在手背上涂了兩道防水口紅,用透明膠帶覆蓋了其中一道,然后用力拿紙擦拭,貼了透明膠帶的口紅平安無事,另一道已經被擦得干干凈凈。
“我希望讓口紅長久留在嘴唇上,能理解嗎?”劉嘉問道。
這要是還不理解,那就是純傻子。
劉嘉接著又提出了幾個條件:“涂在嘴上的感覺要跟口紅一樣柔軟,不能像透明膠那樣硬邦邦的。還要能容易的卸掉……不容易卸掉也沒關系,只要我們賣的卸妝油能卸掉就行,最重要的是不會傷害皮膚,不要出任何使用安全上的問題。”
此時3M公司的冰雪主題指甲貼送到了,除上之外,還有一些帶背膠的裝飾小物,小蝴蝶結、小鉆石、小蕾絲花,以及增長指甲視覺效果的假指甲。
劉嘉教美甲部的店員如何幫助顧客貼。
在店里做美甲是免費的,如果客人想偶爾換換心情,又不想跑一趟Emma,也不想等太長時間,就可以在家里用指甲貼,大概能夠做到與店里美甲90%的相似度。
“會有人喜歡嗎?好看是好看,但是太麻煩,都沒有辦法做家務了。”美甲部的店員十分憂慮,她們看著自己的指甲,感覺只能老老老實實坐在那里,手里不管拿什么,都有磕著碰著的風險。
劉嘉一邊給自己貼,一邊說:“家政部的同事們會很高興聽到你這么說。會來這里買衣服的人,偶爾給自己放一天假,請個鐘點工做家務,讓自己美美的悠閑一天,也不是很難接受的事情。”
店員們肅然起敬,老板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難怪指甲貼賣得這么便宜。
“誒?我沒這么想,是你們先說,我才提的。”劉嘉堅決否認奸商人設。
店員連連點頭,表示老板您說的都對!
不出劉嘉所料,法國政府為了1924年的冬奧會,對此次的北歐運動會分外上心,全方位報道法國代表團的情況,致力于掀起全民對冬奧會的熱情。
最受歡迎的是花滑隊,媒體為了新聞,無孔不入,他們挖出了許許多多的消息。
以奇思妙想而出名的Emma提供表演服。
還有花滑正式比賽上從來沒有過的新設想:由音樂學院的四位小提琴手親臨現場為花滑比賽提供伴奏。
然后還有“熱心市民”向媒體報料,提供伴奏的主意是Emma出的,在英國大學校際表演賽上證明有音樂的花滑才真正擁有了靈魂。
法國原本不是冰雪運動的大國,60%的國民甚至不知道還有花滑這個項目。
在媒體日復一日的熏陶下,許多人成為花滑隊的粉絲,他們想知道花滑隊的一切,現在就不一樣了,花滑隊的隊員們吃什么,穿什么,怎么訓練都是新聞媒體的關注重點,每次一報道花滑隊,報紙銷量就往上躥不少。
花滑隊的人經常會被媒體突然襲擊,直接懟臉拍,這些年輕的小姑娘都有著很重的偶像包袱,她們要隨時隨地都要保持最美好的形象,每次被媒體拍到不合意的照,她們就要沮喪好久。
約定去Emma’s house取衣服的時間,她們也沒有來,讓劉嘉把衣服送到訓練場地。
她們抱怨著現在的生活狀態,感覺無時無刻不被人盯著。
劉嘉笑著對她們說:“這是成為明星之后的必經之路,你們只要記著不要隨便為自己安排很多做不到的身份,只要做自己就行了,只要沒有預期,就不會有失望,也不會有人指指點點。”
這是花滑隊的小姑娘們未曾想過的道路,事實上,在劉嘉來之前,她們已經給自己想好了各種完美女孩的人設,就希望在報紙上看到自己名字的時候全是贊美。
但是劉嘉卻說的是讓她們做自己,誰還沒點小毛病,誰還沒點這這那那的黑歷史。
做自己?這也太難了。
劉嘉看出她們心里的不以為然,她看了太多翻車女明星男明星的故事,其實有些人的翻車,也并非罪大惡極,天理不容,只是跟他們自己打造的人設不一樣。
比如立學霸人設,結果不知道什么是“知網”,害得無數畢業生隔多少年還在咬牙切齒。
比如立吃貨人設,結果冰箱里空空如也。
比如立愛家好男人人設,卻出軌嫖.娼被抓,還得利益相關的老婆站出來替他們說話。
實在做不到,真就不用這樣,不立這個人設,也不會讓圍觀群眾情緒那么激動。
見花滑隊的姑娘們暫時還不能領悟這個真理,劉嘉也無意繼續探討這個問題,她打開表演服:“穿上試試吧。”
此前所有的花滑服都是長裙,全身包裹嚴實到平板無趣。
這是她們第一次看到如此大膽的設計,她們把衣服穿在身上,都不愿意脫下來。
今天是她們的休息日,但是穿上表演服之后,她們不約而同的想要踩上冰場,好好滑幾圈。
花滑隊的男隊員都不在,他們覺得比賽憑的是自己的技術,搞什么服裝什么音樂都是異端。
隊長打電話叫男隊員過來的時候,他們還不情不愿的,背后嘀嘀咕咕抱怨隊長比教練還嚴格。
等他們來到訓練場的時候,看著眼前的一幕,他們后悔了,問劉嘉能不能為他們也訂做表演服,不想被女伴碾壓得太徹底。
跟那樣光彩照人的女隊員站在一起,簡直就像灰頭土臉的陪襯人。
“可以。”劉嘉愉快地答應下來,做同款男裝,比設計新款容易多了。
當花滑隊在快樂地討論她們漂亮的表演服時,訓練場外整整齊齊走來四個英俊帥氣的男生,他們身上的衣服襯得他們個個細腰寬肩大長腿,他們的左手都拎著一個小提琴盒。
走到場邊,四人同時放下琴盒,蹲下,取弓,琴,緊弓,為弓弦上松香粉,調弦。
這一串準備動作整齊劃一,特別是由四個身材高挑容貌英俊的年輕人做出來,相當的賞心悅目。
本來對他們并沒有那么喜歡的花滑隊姑娘們,此時也不由得生了幾分見色起意之心。
這也是劉嘉教他們的,他們很想追求姑娘們,但是她們卻總是對他們保持著友好狀態,不愿意將好感稍微再增加那么一點點。
“想突破友情的邊界,就得讓她們覺得你們是男人,而不是隔壁學校里的某個人。”
法國人追求自由和個性,劉嘉卻要他們四個人做出整齊的動作,他們不理解。
“要是你們自由發揮就能追到姑娘,也不會來問我了,對不對?”劉嘉一句話就讓他們老實了。
男人才懂男人,女人才懂女人。
他們苦練所有動作,劉嘉還過份的要他們用尺子量他們的姿勢有沒有誤差。
簡直比學院教授還要嚴格。
倒不是劉嘉對幫助他們追姑娘有多深的執念,是因為她自己也想看。
多年來的國慶閱兵式,讓她對整齊劃一的美感有執念。
他們將小提肩架在左肩上,弓弦搭在弦上,拉出前四個音符,是用來配《仲夏夜之夢》的音樂。
“等一下!”劉嘉突然出聲叫停,“既然音樂都有了,那就湊齊一套吧,就當彩排。”
劉嘉原本就有心讓姑娘們穿上衣服的同時,也試試她為比賽設計的妝面,所以她不僅帶了衣服,還帶了攝像機、相機和全套彩妝。
妝發造型完成,劉嘉給她拍了幾張照片,又在冰場旁架起了攝影機,開始拍攝。
悠揚的小提琴曲響起,穿著淡綠色表演服的女隊員在冰上舒展身體,手臂伸展時,優雅又充滿力度。
隨著音樂的節拍,她足尖點冰高高躍起,身體在空中旋轉三圈,此時肩上的金色亮片閃閃發光,如同落在幽暗森林靜謐寒潭之中的一抹清冷月光。
她的身體在冰上如行云流水般滑動時,裙擺上的流蘇也隨之起舞飛揚,就好像被夜風吹起的草浪。
弦停曲終,淡綠色的身影也穩穩停在冰場正中。
音樂與動作完美結合。
剩下的表演也很精彩,劉嘉也拍了照片和視頻。
回去之后,她對著視頻和照片反復研究,第二天又去了一趟訓練場,要求取回幾件衣服。
隊員們不理解:“已經很好看了,還有什么地方要改?”
劉嘉抿嘴一笑:“我無法做到絕對的完美,但是,可以無限接近完美。”
她們想起奧委會剛剛宣布的奧林匹克精神:更快、更高、更強。
沒想到,讓她們最清晰感受到這一點的,竟然是時尚品牌的老板。
劉嘉從訓練場出來的時候,被堵門口的記者們包圍了。
他們向劉嘉打聽選手們會穿什么樣的衣服,會選擇什么樣的故事,是什么樣的音樂。
劉嘉露出神秘的笑容:“非常抱歉,這些都是不能說的呢。請大家到時候要多多關注北歐運動會,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Emma’s house也會同步推出同款的服裝,會稍做一些改動,以便平時和舞會時穿著。”
雖然她什么都沒說,但是她手里提著的一個大包還是吸引了記者們的注意,他們對著提包不停地拍照。
包上的Emma’s house幾個字大到讓人無法忽視。
劉嘉滿意地看到她優雅地拎著大包的照片出現在各個報紙上,配著的標題是:
《法國花滑隊表演服裝成謎》
《Emma出現在花滑隊訓練場,疑為花滑隊制作服裝》
《Emma又在裝神弄鬼!》
……
雖然不是頭版,但以現在花滑隊的熱度,就算那張照片在中縫里,也不愁沒人看,何況這么大的照片還不收廣告費,上哪兒找這好事去。
消息見報,一些VIP客戶紛紛向劉嘉打聽這次花滑隊到底會穿什么衣服,時髦精們不能落于人后,更不能落于其他時髦精之后!
劉嘉給她們的回答也是一樣,請她們到時候關注,Emma’s house會在法國花滑隊上場的時間,將同款服裝拿出來銷售。
無論怎么攀交情,說好話都沒有用。
聽劉嘉拒絕了第二十個來電,錦兒有些擔心:“她們不會生氣吧?”
“要是現在就說,那就不值錢了啊。”劉嘉笑著搖頭,“你呀,還得好好學習。”
劉嘉拿著衣服到縫紉室,親自調整。
這是拉鏈在體育比賽上的第二次運用,現在沒有彈性的服裝面料,全靠拉鏈才能將衣服收緊到完全貼身。
通過觀察動作,她還注意到有些動作會讓縫紉線承壓,需要加固。
除了功能性的調整,還有美觀度的調整,她不愿意浪費每一個高難度的動作,那些溫柔優雅的、利落干脆的、都是服裝的最好展示機會。
人、衣服、音樂、妝容,四合一,這才是劉嘉心中的花滑。
在劉嘉充滿愛的鞭策之下,美妝研發部努力憋出了第一版產品。
劉嘉拿去試了試……就這?糊在皮膚上干巴巴、硬梆梆,這不就是膠水嗎!
哦,1921年還沒有三塊五一瓶的透明膠水,大家都在用白色或黃色的漿糊。
也……也還行吧,要是這個玩意兒沒法賣出口紅雨衣的價格,至少可當膠水賣,橫豎不吃虧!
還可以把這個技術專利賣給3M公司,反正膠水這種微利產品不是她想要的,不如先賺一把!
“質感不行,太硬,不舒服,如果你的妻子在嘴唇上涂著它親你,你會高興嗎?”
研發主管努力解釋,時間太緊,一下子找不到太多的材料之類。
劉嘉心里明白現在的開發進度其實已經很快了,不是改個思路就行的。
她必須先把第一代產品馬上推出去,搶占市場,而不是慢慢等待一個完美的產品做出來,在市場中再不斷的調整。
有錢得趕緊先掙,掙到錢,才有力氣談下一步的砸錢做升級,而不是一個勁的悶頭燒老本。
所以,她漫不經心地點點頭:“先這樣,你們抓緊再找找其他材料,盡快做出我想要的東西。”
研發主管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氣,剛才劉嘉說質感不行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要完了。
但是沒想到劉嘉說的是“先這樣”,而不是把樣品讓他拿回去。
說明她愿意再給他一些時間,研究第二代產品。
“感謝上帝,感謝宙斯。”研發主管從劉嘉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心里把能想到的神都感謝了一遍,仔細想想,啊,對!還有中國的神沒拜,說不定是中國的神讓劉嘉要善良。
他又默默把在唐人街看到的那些神像都感謝了一遍,從如來到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一個沒漏,可以說深諳“寧可漏請一桌,不可漏請一個”的精神。
143. 第 143 章 誰心虛啦?啊!誰心虛……
“節假日經濟”要努力發掘,有傳統要發掘,沒有傳統創造傳統也要發掘。
通過音樂學院四個男孩子為了搏姑娘一笑而那么拼命,劉嘉覺得這個時代的情人節也大有可為。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單以為Emma只會折騰你,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淪落至此。”家政部的首席烹飪教師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在她面前站著的是四十五度俯視地面的阿牙。
劉嘉想到了一個新主意,她想要一個漂亮的木盒子,木盒子里裝著透明玻璃碗,玻璃碗里裝著漂亮的小蛋糕。
要好吃,要有喻意,要有格調,要讓人一看就知道它象征著愛情。
首席烹飪教師希爾德從未領教過劉嘉的執著,在她看來,劉嘉提的這四個要求簡直太簡單了,直接做成一個紅色心形蛋糕,再用奶油裱出一朵玫瑰上去不就行了。
然后,她才知道,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劉嘉剛聽她說了一個開頭,就搖頭:“太淺顯了。”
她不理解,她不明白,表達愛情不就要淺顯易懂嗎?難道得繞上一大圈,互相猜來猜去,然后才領悟到?要是悟錯了怎么辦?
劉嘉搖搖手指:“為了湊字數。”
希爾德困惑地看著她,做蛋糕又不是寫小說,湊什么字數?
“除非你能保證那個蛋糕的味道一吃就讓所有人驚艷無比,否則,就得給它安排一個纏綿悱惻的動人故事。你能保證味道嗎?”
希爾德不敢說,每個人對食物的喜好都不相同,怎么可能保證每個人都說味道好。
“那不就是了,但是,如果故事足夠動聽,就算蛋糕的滋味平平無奇,吃起來的時候,大腦也會給它增加26.8%的美味。”
“啊,原來是這樣。”希爾德立即相信了。
“你剛才聽我說完那句話,是不是認為我說的是真的?”
希爾德愣了一下,不然呢?那個百分比,有零有整的,應該是從哪個實驗室里做出的實驗結果吧。
劉嘉笑著搖搖頭:“不,那是我編的。如果我說可以讓人覺得更加美味,就很主觀了,說個整的數字,又有隨口瞎編之嫌,只有這種看起來非常精確的數字,才像認真調查過的產物,更有可信力。這就是故事。”
一旁的阿牙小聲插嘴:“我可沒信。”
“你一樣嗎?你是中國人啊。”劉嘉用中文說,“就算你不看孫子兵法,三十六計,也該從說書先生那邊聽過三國演義的故事吧。少不看水滸,老不看三國。咱們從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兵不厭詐,外國人能跟咱們比嗎?”
阿牙摸摸鼻子,不再說話。
劉嘉又提出了對盒子的其他需求,最后加了一句:“以你的能力來說,一定很簡單,希望這次你能有所突破。”
每次劉嘉總會有新的給他戴高帽的方法,讓阿牙無法拒絕,然后自己卷死自己。
然后,每一次跳著才能摸到的成果,就會成為下一次的起步,只能高于它,不能低于它,如果是平齊,都叫沒進步。
根據劉嘉要求,盒子與蛋糕是統一的整體,兩個看起來要十分協調,所以,阿牙要跟希爾德討論到底要做什么樣的蛋糕。
“是你決定,還是我決定?”阿牙問道。
是盒子遷就蛋糕,還是蛋糕遷就盒子,這是一個問題。
想躺平的咸魚,就會選擇讓阿牙先敲定盒子,然后再根據盒子的調性來設計蛋糕,這樣需要考慮的品種就會一下子收縮很多,非常省事。
不過希爾德也是個有想法的人,她此前在麗茲酒店的后廚工作,她非常自信以自己的能力遲早有一天能做到總廚,但是沒想到,就在退伍軍人安置工作的浪潮中,她被辭退了。
理由是她的力氣小,不適合做廚師的工作,而且她家里還有孩子要照顧,回歸家庭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
經理甚至語重心長地告訴她:“女人一輩子最大的事業是經營好家庭,外面的風雨對你們來說太辛苦了。”
希爾德不服氣,卻再也找不到象樣的工作,直到劉嘉覺得家政中心的工作人員應該擁有做法餐的能力,這樣在一些節日或者家庭聚會上,他們或者可以獲得更多的工作機會,她才被請到Emma來擔任烹飪教師。
平時她會在菜式上做一些小小的改良,但是她的心里一直有一個像真正的大廚那樣,可以開發新菜式的的夢想。
現在劉嘉給了她這個機會,她要好好把握住。
做了幾種,劉嘉都不太滿意,太普通,只不過是在現有的法式甜點的基礎上稍微變化了一下,離驚艷還是差的有點遠。
她做的幾種蛋糕胚都是最常見的全蛋蛋糕,也就是俗稱的海綿蛋糕。
海綿蛋糕打發起來不容易,但是起泡特別結實,翻來翻去也不容易消泡,對于新手來說,是快樂的東西。
劉嘉問了才知道,原來整個歐洲都沒有戚風蛋糕這種純用蛋白打發的蛋糕。
但是戚風蛋糕這種輕盈的感覺,才是Emma 的消費者追求的,畢竟她們的品味是舒芙蕾那種檔次,一吃一包氣。
但是舒芙蕾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不能裝逼。
啊不,是不能常時間保持最美好的狀態,一出烤箱就得馬上食用,不然漂亮的外形馬上就塌到讓人不敢相認,前后對比如同十八歲的少女和八十歲的老嫗一般。
戚風蛋糕就不一樣了,它能長長久久的保持同樣的外形,對于不能馬上食用的消費者來說,非常友好。
現在Emma’s house的VIP室和SPA的休息室每天都需要供應大量的小點心,所以在Emma’s house旁的那家小咖啡館已經被劉嘉買下來了。
她讓希爾德直接去那里發揮。
如果她自己做得還可以,就拿出去給食客們試吃,不要錢的東西,就算不怎么好吃,食客們也會客氣地提出意見,而不是跳腳罵人,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咖啡館。
希爾德試了幾回,戚風蛋糕真難做啊,徒手打發蛋白不是問題,海綿蛋糕也是這么做的,但是,往蛋糊泡里拌完面粉,再進考烤箱,出來之后,想象中的蓬松蛋糕就變成了一塊死面餅,她怎么都想不通,她的速度已經夠快了,怎么會這樣。
沒想到,看起來絕不親手做事的劉嘉,只看了一眼,就指出錯誤的地方:“手法不對,你不能用拌刀用切割的手法拌,要把它挑起來,翻動。”
希爾德將信將疑,照劉嘉的意見試了一下,她很難相信,困擾了她好久的死面餅竟然真的發起來了。
接下來的問題,還有戚風蛋糕常見的翻車原因:裂開、塌陷。
她沒有去找劉嘉,劉嘉已經給她做過一次指點了,如果再去問,豈不顯得自己很無能,她可是想做主廚的人啊,怎么能事事去問老板。
劉嘉也很慶幸希爾德沒去問她,她只在自家的烤箱里做過蛋糕,在烘焙界有一句話:每一個烤箱都有它的脾氣。
全自動控溫的電烤箱好歹算一個種族,20年代的這種全靠經驗和手感的傳統烤箱,根本就是外星生物。
劉嘉特別想做的是另一種東西:提拉米蘇。
此時還沒有提拉米蘇,但是她確定提拉米蘇一定能讓大多數消費者喜歡。
材料容易獲得,做法也簡單。
馬斯卡彭奶酪實在太貴,劉嘉決定自制希臘酸奶當做馬斯卡彭奶酪,反正現在也沒有正宗的提拉米蘇,她說什么是正宗,什么就是正宗。
她買齊了材料,隨便做了一個出來,形狀算不得好,但是味道挺不錯。
希爾德嘗試替劉嘉做的酸奶提拉米蘇做些外形上的改進,好讓它可以像一個正常蛋糕那樣,穩當當地憑自己本事站在盤子上,但是,她失敗了,提拉米蘇就是一個支楞不起來的軟趴趴。
“這……”希爾德為難得看著劉嘉。
劉嘉笑嘻嘻:“做人不要那么死板嘛,誰說蛋糕就一定得站在盤子里,它還可以被裝在盒子里,用勺子舀著吃。”
裝在玻璃盒里的提拉米蘇,形象一下子就變得端莊了許多,外形和風味都是現在人所沒有見過的。
阿牙的盒子是為希爾德的蛋糕做的,劉嘉搶先一步,把盒子的雛形拿過來,結果玻璃盒被放進去之后,有一個問題,盒子邊太高了。劉嘉的想法是盒子只比玻璃盒稍微高那么一點點,不然姑娘明明沒吃多少東西,卻顯得好像特別能吃一樣。
關于在喜歡的異性面前表現食量這個問題上,中外姑娘都一樣。
中國妹子小口小口的吃一點就說飽了。
亂世佳人里有提到,未婚女孩在去參加宴會之前,必須在家里吃飽,這樣在宴會下就吃不下東西了,那是上等人的標志。
看見劉嘉的表情,阿牙馬上識相地拿回盒子:“我這就拿回去改一下尺寸。”
“不用。”劉嘉按住盒子,“我有一個新的想法。”
阿牙心中“咯噔”一下,很快他就釋然了,原來劉嘉這次的“咯噔文學”受眾不是他。
劉嘉先找了一樁枯樹枝,把一頭削平,又削去另一頭多余的枝杈,只留下一個Y形的兩根主枝。
然后,她找到玻璃工坊,定做了一個玻璃小碗,趁玻璃小碗的底部還沒有降溫變硬之前,就把它按在那截枯樹枝上,玻璃小碗的底部瞬間變形。
等溫度完全降下來之后,小碗的底部就留下了枯樹枝梢的形狀,那是獨一無二的形狀,換了一根枯樹枝,小碗的底部就無法與之適配。
這就是劉嘉想要表達的意向:你是我的唯一,是我獨一無二的愛人。離開了你,我雖然能獨自站穩,但在別人看不到的底部,永遠都留下了你的印記。
劉嘉為它起名為“愛巢”,樹枝上一個巢形的玻璃碗,這就非常直白了。
對劉嘉的這個設計思路,其他人表示太棒了,把木頭與枯樹枝這樣結合的方法,以前從來沒人想到過。
阿牙在一旁問道:“寡婦還能不能再嫁了?談到一半,小情侶分手了怎么辦?”
“把舊的砸了,在咱這再買一個新的。”劉嘉揚起嘴角,眼里滿是狡黠的光。
“哎,你說,我們設計一個編號系統,限定每個男人只能在同一年的情人節只買一次怎么樣?”
阿牙摸摸鼻子:“那豈不是銷量會受影響?”
“不會呀,把單價提高嘛,反正也不可能出現一個男人在2月14日買兩個蛋糕給同一個女人。這樣,這款蛋糕的檔次又能提高了,它是忠貞不渝的愛情證明!買了這個蛋糕的人,絕對不會在同一天當海王,早中晚跟三個不同的女人過!”
“嗯啊……”
“要證明你愛的是我,沒有跟那個什么狐貍精拉拉扯扯,就必須買Emma的愛巢蛋糕來證明你的清白,如果買不來,就說明你已經給別的女人買了!是腳踏兩只船的垃圾!”
“哦哦哦~”阿牙現在終于明白了劉嘉的深層邏輯。
本來蛋糕這種東西,在誰家買不是買,離家近,味道好,牌子響都是理由,但是被加上了代表著忠貞的意味,那蛋糕就不是蛋糕了,而是貞操帶,鐵內褲。
阿牙對劉嘉佩服的五體投地,這個女人賺錢的手段太多,看人心太準太毒了,真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學來的。
“你是不是在心里罵我?”劉嘉突然說。
“沒有!”
“你是不是在想,這個女人怎么這么毒,不知道是從哪里學的?”
誒……阿牙趕緊搖頭,心想:果然看人心很準。前幾天看她跟幾個靈媒混在一起,莫不是學會了讀心術?
劉嘉語重心長:“阿牙,要多看書。只要懂得少,什么都很神奇,只要不好好學習,天天都是未解之謎。”
阿牙忽然靈光乍現:“老板,我還想到這個設計的精妙之處。”
“嗯,說說看?”
“樹杈子把玻璃碗給頂凹進去,這樣看起來盛了滿滿一碗,其實只有三分之二碗,在外表上看起來多,其實又可以節省一些食材。”
“我沒這么想!”
“我明白,是我這么想的!”阿牙的表情寫著“我懂,光做不說!”
劉嘉揉揉額角,眨巴眨巴眼睛——嗯,倒也不失為一種新思路。
木器廠有的是木頭樁子,玻璃工坊訂制小碗也不難……本來不難。
但是劉嘉突然又要求玻璃小碗旁要用木色的玻璃絲纏繞,要真正做出鳥巢的感覺。
在工藝上一下子就拔高了一大截。
簡單繞一層沒有效果,繞太多,出現有凌空的玻璃絲則非常容易碎掉。
如果割傷客人的手指,那就是嚴重的事故了。
玻璃工坊的老板本來接到一個大客戶訂單很高興,做廢了二十個碗之后,他就開始反思,這個大客戶訂單到底是陷阱還是餡餅。
眼睛一睜,就在想那個玻璃碗應該怎么做,精神壓力嚴重到晚上做夢,自己被包進了玻璃里。
他家從祖輩開始,世代經營玻璃工坊,他自己對這項手藝也是真心喜歡,一直都抱著愉快的心情工作,從未有過這么大的壓力。
劉嘉去檢查進度的時候,發現他的精神明顯萎靡了許多,忙問他怎么了。
“實在做不出來,唉。”工坊主拿出那二十個失敗的玻璃碗,給劉嘉看。
確實,這些都不能達到她的要求,太容易壞了。
“我實在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也許,我要在玻璃配料上想想辦法。”工坊主長嘆一口氣。
玻璃配料?又涉及到化學。
劉嘉的宗旨是遠離一切需要從基礎開始的項目,情人節也沒剩多少天了,等他從頭搞化學,明年情人節之前都未必能搞定。
“不用這么麻煩,換黃銅吧。”
工坊主沒明白她的意思,愣在那里。
劉嘉比劃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把這些玻璃絲承載的裝飾效果,換成黃銅絲,也沒什么區別。”
最后玻璃工坊老板要做的事,只是把玻璃碗調成淺咖啡色,這樣隔著玻璃看提拉米蘇更加美味誘人。
玻璃碗被小心的套在纏好的黃銅絲里,再放在木樁上,整體效果與劉嘉想象的差不多,玻璃碗里再裝上提拉米蘇,看起來……嗯……太過質樸。
劉嘉決定將她的想法推翻,推翻的非常徹底。
此時希爾德的戚風蛋糕已經做的卓有成效,不愧是專業人士,這么快就掌握了戚風的烤制技巧,每一個都非常成功。
“你先用奶油把蛋糕表面抹平滑,要非常非常平滑。”然后,劉嘉讓人去買了一些明膠回來,希爾德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目前明膠除了醫用和做果凍之外,沒有別的用處。
劉嘉把淡奶油、白巧克力以及等等混合在一起,再加入明膠,過篩之后再加入紅色的食用色素。
她在烤盤里放了一只杯子,再把抹好的蛋糕架在杯子上,她沖希爾德一笑:“現在,是見證奇跡的時刻。”
劉嘉將手中紅色的粘稠液體向下倒,落在蛋糕上,然后順著蛋糕流淌。
然后……問題就出現了,啊……原來明膠混合物,它會滴滴搭搭的垂掛在蛋糕邊緣,看起來好像路邊新上漆的鐵欄桿,看起來十分詭異。
她看過的視頻里一般只有澆上去的動作,還有成品,就是沒見過完整版,本來還有這個環節。
希爾德等著劉嘉的下一步動作,劉嘉沉著冷靜地放下裝明膠液的杯子,對希爾德說:“看,就這么簡單,下面,你把它的邊緣修一修,放在外面冷一冷定型,就好了!你做個心型的蛋糕胚,再照我剛才的那些流程做一遍。我有事先走了。”
管殺不管埋的動手弱雞劉嘉,就這么毫無義氣的跑了。
那邊希爾德看著平滑如鏡面的蛋糕上反射著自己的影子,萬分欽佩:“老板真是太多才多藝了,什么都會。我真沒用,這個都想不到,我果然離真正的主廚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蛋糕改了,連玻璃碗都要跟著改。
根據劉嘉的指示,要做出可以直接放進烤箱的心形玻璃碗,蛋糕直接在里面烤制和做鏡面裝飾。
至于這次的寓意更簡單:在遇到你之前,我的心被荊棘包圍,我心中的甜蜜,只有你才能嘗到,請與我共筑愛巢。
這是質樸版,還有不質樸版——睡美人。
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也是絕美的愛情童話。
阿牙為睡美人版做了一個華麗的版本,第一層外包裝是紙,印著爬滿青藤的古老城堡。
打開紙包裝,下面是被漆成大理石色的華麗城堡,城堡頂端鑲嵌著一顆用施華洛世奇水晶雕成的星辰。
城堡的大門可以從外打開,一打開,原本抵著門的紅色鑲金邊絲毯就會滾出來,像歡迎貴賓那樣鋪出一長條。
然后,可以拉著這條絲毯,將里面裝著的紅心鏡面蛋糕取出來。
“這是事先想好的嗎?”希爾德問,她記得劉嘉自己推翻提拉米蘇的設定,是四個小時之前。
“不,看到成品以后想到的,希爾德,你是我的靈感的繆斯女神。”劉嘉把希爾德一通夸。
她確實是在看到成品以后想到的,“開局一張圖,下面全靠編”,是21世紀營銷人的基本職業素養。靠著一點可能性就能扯出一個宏大敘事,是設計師的基本職業素養。
不然新品上市的時候被媒體采訪聊什么,難道聊代言明星的私生活嗎??
本體做好了,營銷必須得馬上跟上,讓有錢的人不要跑到別家訂蛋糕,給不是那么有錢的人多一些存錢的時間。
營銷套路被劉嘉玩得透透的,什么愛情的忠貞,只為你一人打開心扉之類的,再加蛋糕本身的外形和特別的裝飾風格,狠狠抓住了戀愛男女的心。
訂單數激增,增到希爾德都擔心能不能在2月14日那天順利交貨。
“還是能交貨的,那么多面包店,找幾個生意不好的,商量商量能不能到時候把烤爐借我們用用。”
希爾德睜大眼睛:“啊,還能這樣?”
劉嘉覺得她的驚訝感到奇怪:“這事很奇怪嗎?我做不了玻璃和金屬,不也找別人做嗎?”
那不是因為本來就沒有玻璃和金屬的制作工具嗎?
在自己有設備的情況下,一般人的選擇是減少訂單,而不是找別人借設備。
希爾德仔細想想,對哦,為什么不能找別人借呢?扣掉租借費,哪怕賺一法郎也是賺啊。
“我也想訂。”彭舉輕聲對劉嘉說:“我想送給麗娜。”
“哦喲……”劉嘉露出戲謔地笑容,“是誰一開始還不情不愿的?現在才多久啊?”
彭舉搓搓手,聲音越發像蚊子哼:“你別笑話我了。”
“我決定,賣你兩百法郎!”劉嘉一本正經,把彭舉嚇了一大跳。
奢華版對外才賣149法郎。
“為什么!”
“這是戀愛冷靜期的押金。”劉嘉笑嘻嘻。
彭舉緊抿著嘴唇,十分委屈,小聲嘀咕:“還以為你戀愛之后會好一點。”
劉嘉的嗓音提高:“什么戀愛,誰戀愛!”
“你對顧先生那么好,他也對你這么好,還不是戀愛?”彭舉不服氣。
劉嘉鄙視地掃了他一眼:“就知道想男女關系,低俗!顧先生那是有求于我,看他那公司,現在都靠我替他管著,而且還不先預支工錢,世上沒見過他那么黑心的老板!看我就不一樣,每次讓人做事,我都先付一部分錢的!”
“那你還對他那么盡心盡力?”彭舉不懂了,以劉扒皮的資本家屬性,沒錢又沒感情,怎么可能讓她這么拼命?
劉嘉伸手將額前劉海向上一揚,再一甩:“哼哼,小朋友,不懂了吧。你知道,出了死人的案子之后,誰先到嗎?”
“當然是警察。”
“錯,是保險公司業務員,他們要確定死因需不需要賠錢。第二個到的是記者,他們要搶新聞賺錢,第三個到的才是警察,執行公務而已。我,就是保險業務員那種,顧宗華,他幫我那么多次,要是他真出事了,以后不就少了一個可靠的合作伙伴了嗎!”
劉嘉的話鏗鏘有力,義正辭嚴,擲地有聲。
此時,鄭不艾剛好推門進來,看見劉嘉的臉,奇怪的“咦”了一聲:“劉姐姐,你們在說什么,怎么你的表情看起來很慌張的樣子?”
“我慌張嗎?!”劉嘉的聲音更大了。
彭舉默默點頭:“不僅慌張,而且心虛。”
“閉嘴,不然扣你工資!”
兩人心中同時想:“真的心虛。”
144. 第 144 章 破碗都能成藝術品
一天早上,天上飄著濛濛細雨,劉嘉掀開窗簾,往外看了一眼,路上不得不出門工作的人們都縮著脖子弓著腰,將大衣緊緊裹在身上。
雖然劉嘉有車,但是昨天停車沒停好位置,從下樓到走到停車位,還要長途跋涉五十米之遙!!!
這可是冬天,還下雨。
只要在暖氣覆蓋范圍之外的地方,都叫遠方。
五十米,那么遠,跟到中國差不多!
所以,劉嘉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今天不去辦公室了。
當打工人的時候不得不去辦公室,現在都已經當老板了,手下有那么多主管經理管事,錦兒也可以總攬全局,統領各方事務,沒事還去辦公室干嘛啊。
悠閑的一天開始了,劉嘉找出茶具,打算煮一壺紅茶,做成奶茶。
中國的紅茶是很講究的,講究紅茶就必須有紅茶味兒,什么加奶加糖,都是異端□□。
因此無論是金峻眉還是正山小種,祁紅或是滇紅,用來泡奶茶總是不對勁。
英國人則自由奔放許多,劉嘉曾去過一家英國知名下午茶餐廳,拿上來的茶單里不僅有正山小種,甚至還有大紅袍和白牡丹。
白牡丹,那是白茶,味道淡得很,做奶茶就只有糖和奶的味道了。
由白茶做奶茶,又讓劉嘉想到自己的一位好朋友,是一位福建三明人,平時看著大大咧咧,一說到茶,那叫一個講究。
有一回,她送給劉嘉一包很好的凍頂烏龍,劉嘉隨手拿了一次性紙杯泡了一點,這位三明人士差點跳起來,為凍頂烏龍遇上這么一個渣女而惋惜。
劉嘉看看手里的那包斯里蘭卡紅茶,又想起了那位朋友。
此前江南那邊為劉嘉送來的那一大船里,除了有云錦織架、織錦師傅,還有許多生漆,以及幾個會做漆器的工匠,現在跟在阿牙手下做事。
雨越下越大,劉嘉看著路上行人欲斷魂,再想到自己不用上班,心情十分愉悅。
然后,電話來了,是錦兒:“小姐,安其拉夫人來了,她要見你。”
“有什么事?”
“她說只跟你說,我這就回來接你?”
唉,雖然,車停在樓下,但是也要踩在有積水的地面上走五步,希望安其拉夫人來找她是有十分重要的事情,比如她的女兒要嫁給英國皇太子了,希望劉嘉給女兒做一套婚紗之類的。
實在不行,嫁給希臘皇太子、荷蘭皇太子……哦,荷蘭沒有皇太子,是皇太女。
如果她女兒嫁荷蘭皇太女,劉嘉甚至愿意免費做一套,這轟動效應,能轟動一百年。
想歸想,安其拉夫人每次來找劉嘉都是一些無足輕重的小事,比如去她家打牌,比如專門來說某位貴婦的八卦,比如打聽打聽某位貴婦又買什么款式的衣服了。
腦子里亂七八糟地吐槽,劉嘉回到辦公室,看見總是滿面春風的安其拉夫人一反常態,她皺著眉毛,嘴角都要垂到胸口。
“啊,Emma,我的朋友!”見到劉嘉,安其拉夫人馬上站起來,幾乎是向劉嘉撲來的姿勢閃現在劉嘉面前。
“親愛的安其拉夫人,怎么了,是什么讓您在這樣糟糕的天氣里燃起對我的熊熊思念?”
安其拉夫人指了指放在桌上的一個包。
包里裝著一個盤子一個碗一個杯子的碎片,杯子碎成了六片,碗碎成了三片,杯子碎成了四塊,奇妙的是最容易脫落的杯把居然還在一塊碎片上好好的,真夠堅強。
這套瓷器質量非常好,是中國的白瓷。
中國瓷器會出現在歐洲的原因有兩種:通過南宋時的泉州海上絲綢之路飄洋過海的外銷瓷;一種是1840年之后,列強入侵,從中國搶回去的。
外銷瓷的瓷質一般都比較垃圾,肉眼可見的粗糙。
畫風比較奇怪,稍微懂行一點的中國人,一眼就能看出外銷瓷的畫風和中國國內瓷器畫風的區別。
安其拉夫人手上的這一套瓷器的畫風就是標準的“外銷瓷”,劉嘉看見瓷盤底部的文字,猜測是明朝萬歷年間某個瓷窯的產品。
當時景德鎮根據外國人在中國選購的中國風格的瓷器品種,來倒推外國客戶到底喜歡什么,新開發的瓷器品種,記得這種瓷器都由葡萄牙“克拉克”三桅帆船運輸往歐洲,所以這種瓷器被稱為“克拉克瓷器。”
難得這個克拉克瓷器的釉質和瓷面都不錯,摔成這樣,確實可惜。
劉嘉問道:“怎么了?是勞爾又惹你生氣了?”
勞爾是安其拉夫人的情夫,比她小很多,今年才十八歲,人生得帥,脾氣也大,時不時搞出點動靜。
安其拉夫人嘆了口氣:“不,他今天想給我表演一個魔術,可是失敗了。”
所謂的魔術,就是在杯子碗碟都在桌上的時候,迅速抽走桌布,而杯碗碟都好好的留在原地。
劉嘉秒懂,這不是魔術,是物理的慣性實驗失手了。
“本來我家也不缺這幾樣瓷器,可這瓷器是我母親最親近的妹妹的遺產,我的母親把它給了我,她下周就要到我家來住幾天,如果讓她發現瓷器被弄壞了,她一定會傷心的。”安其拉夫人滿懷著希望看著劉嘉。
劉嘉心中感慨:安其拉夫人是一個為人處世非常隨心所欲的人,很少聽說她在乎誰的想法,丈夫也好,情夫也好,社交場上的種種非議也好,你們說你們的,她玩她的。
難得她也有在意的人。
“你們中國古代皇帝肯定也有不小心弄壞瓷器的時候吧,一定有修補的方法,你不是中國公主嗎?一定知道應該怎么做。”
安其拉夫人著急地拉著劉嘉的手,希望她一口答應,輕松地告訴自己:“這不算什么,很容易就能解決。”
劉嘉也很絕望,中國皇帝不小心弄壞瓷器了怎么辦?扔啊!
皇帝還能缺碗用?想啥呢!
皇帝又不怕被媽媽叨叨。
公主……劉嘉想告訴她:“前朝的劍不能斬本朝的官,漢朝的公主不能修明朝的瓷器。”
劉嘉不想接單,安其拉夫人不肯走,她堅信劉嘉一定是因為嫌麻煩才不愿意幫她想辦法。
她開出了一個讓劉嘉無法拒絕的高價。
劉嘉動搖了,她記得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叫《我的父親母親》,里面有一個橋段,是女主抱著摔碎后又補好的碗,天天戴著紅披巾抱著碗去山坡上等男主。
那個技術,好像是叫鋦瓷!
于是,劉嘉讓安其拉夫人先在接待室里等著,然后自己前往阿牙的工作間。
此時阿牙和幾個工人正在為情人節禮盒而奮斗,見劉嘉進來,阿牙在心中又寫起了咯噔文學,他先發制人:“距離情人節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如果現在需要研發新的款式,可能會出現已有款式來不及做,新款式開發不出來的情況。”
“我說阿牙,我是這種人嗎,怎么會動不動就讓你們開發新款式呢?我今天來,是想問問,你會不會鋦碗?”
“瞧你說的……”阿牙一昂首,“我有什么不會的。”
然后他又開玩笑:“可是,買個新的比鋦瓷省事吧?您老不會是昨天喝醉了砸了十個八個汝窯哥窯玩,今天想起來心疼?”
后面說的是扯蛋,第一句話說得沒錯,鋦瓷很麻煩,而且還得有好工具,所謂“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指的就是鋦瓷。
劉嘉把阿牙帶去接待室,讓他看看安其拉夫人的瓷器。
阿牙的臉上露出嚴肅的表情,他拿起了幾片瓷,對劉嘉說:“這個不能用鋦瓷。”
他一邊比劃一邊說:“鋦瓷就是在這幾條裂縫兩邊,用金剛鉆打上孔,孔里打上銅釘,鋦完之后,銅釘就會留在上面,像被縫過針的傷口一樣。”
以安其拉夫人這些瓷器的損壞程度,要是用鋦瓷手法,那這些瓷器就會滿身傷疤……可能安其拉夫人的母親,還是不會原諒她。
安其拉夫人看著劉嘉帶進來一個看起來很有藝術家氣質的男人,那個男人又認真看了半天,在她心中,藝術大師都長阿牙這樣,頭發半長不短,胡子拉拉雜雜。
不羈、隨性、不與平凡的俗人相同。
修好瓷器一定沒有問題的!
可是,緊接著,他和劉嘉兩人當著她的面“加密通話”,嘀嘀咕咕半天,她也不知道兩人在說什么,只看出劉嘉的表情比剛進門的時候還要嚴肅,不由得心里更加緊張:
“怎么樣?能修好嗎?”安其拉夫人問道。
劉嘉擰著眉頭:“請等一下。”
阿牙出去了,過了一會兒,領進來一個看起來長得非常憨厚老實的男人,頭發花白,跟路上隨便一個什么乞討的老人一樣。
安其拉夫人滿腹狐疑地打量著他:“他能行嗎?”
他看到屋里的安其拉夫人,緊張地低著頭,不敢看她。
劉嘉讓他去看碎瓷片:“張師,你看,能修嗎?”
“唉,什么張師,不敢不敢,東家稱我一聲老張即可。”男人謙虛了幾句,低頭看著手上的瓷片。
他將幾個碎片拼成一個整體,然后用手比劃了一下,發現在有東西固定的情況下,三件瓷器的表面是平整光滑的,他點點頭:“可以。”
他將維修的方法告訴劉嘉,劉嘉點點頭,將他的話轉述給安其拉夫人。
“是修得完好如初?”安其拉夫人問道。
劉嘉搖搖頭:“完好可以,如初不行,它到底也是有了裂縫,要完全看不出來,除非重做。”
“能重做嗎?!”安其拉夫人雙眼放光。
劉嘉堅定地搖了搖頭:“雖然不能如初,但是修好之后,會比原來的更好,這位先生,就是一位大師!你剛才不是說,古代皇帝摔破了碗怎么辦嗎?他的祖上,就是解決這個問題的。”
“哦?!那真是太榮幸了!”安其拉夫人的嘴巴張成了圓形,“為皇帝修碗的工匠?你是怎么把他請到的?”
劉嘉笑笑:“因為我是公主呀。”
張師是一個敬稱,他的祖上雖不是給皇帝修碗的,但確實是精通金繕的工匠。
“我可以看看他是怎么做的嗎?”安其拉夫人雖然相信劉嘉,但也充滿好奇,這個瓷器要怎么修。
劉嘉同意了,其實她也很好奇傳說中的金繕工藝是怎么樣的。
張師自從到了法國,一直是個跟在阿牙手下的普通工匠,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種待遇,面前站著劉嘉,背后站著安其拉夫人,周圍的工友還時不時向他瞄上一眼。
他只能低著頭,眼睛只盯著手里的活,拿著小銼刀,把裂口邊緣一點一點銼磨,磨了很久,安其拉夫人看得都著急,她恨不得一把將小銼刀奪過來,自己來銼。
“怎么要這么久啊?”她忍不住抱怨。
劉嘉笑著說:“不要急呀,就像紅酒燉牛尾一樣,慢慢燉跟大火煮,味道和口感完全不一樣。”
安其拉夫人不懂金繕,但是她懂燉牛尾,聽劉嘉這么說,她明白了。
然后,張師站起來,出門,再回來,手里拿了一小杯白色的粉末。
“這是瓷粉嗎?”安其拉夫人小聲問道,在她的想象中,把瓷粉攪和攪和,像刷墻那樣刷在瓷器的裂縫上,它就會好的。
“是面粉。”劉嘉回答。
“什么?面粉?”安其拉夫人很難理解,“是用來做蛋糕和面包的那種面粉嗎?”
“是的,面粉非常結實,中國古代曾經用它來壘城墻,連石頭都砸不開呢。”
說話間,張師已經在用面粉和大漆小心地調和成粘稠的灰漿,用小毛筆一點一點將灰漿刷在裂縫上,再小心地用布把多余的擦干。
全部粘好之后,安其拉夫人簡直大失所望。
什么呀!
白色的瓷器上,布滿了暗灰色的大漆漿,看起來很臟,很難看,不僅沒有完好初如,連完好都算不上。
“唉,我還是說實話吧。”安其拉夫人嘆了口氣。
“別急。”劉嘉對著那幾道裂縫說:“修好之后,這幾道都是金色的。”
“金的?”安其拉夫人怎么看都沒看出大漆漿會變成金色。
劉嘉拿來工作室里的一條金絲,貼在有裂紋的地方:“對,就是這樣,會變成金的。”
白色與金色的搭配還挺好看,安其拉夫人半信半疑地點點頭。
張師把用大漆粘合好的瓷器小心的放在鐵盒里,在鐵盒里放上水,然后放在壁爐旁。
他告訴劉嘉:“明天漆就能干了。”
“完成全部工序需要幾天?”
他心想了一下工序,回答道:“七天。”?
劉嘉轉頭對安其拉夫人說:“好啦,只要九天就能修好了,修復瓷器的事,交給中國人去做,你只要好好的在家休息就可以啦。”
又懂中文又懂法文的阿牙摸摸鼻子,心想原來劉嘉在客戶面前留的余量有這么多啊?
安其拉夫人從壞掉的瓷器,又吐槽到她壞掉的鄉間小別墅。
“我的那間別墅的主人,聽說是個凡爾賽宮里的弄臣,路易十六喜歡做鎖,他就夸贊路易十六的手藝精湛,然后再花高價把鎖買下來,十分討路易十六的喜歡,然后他就憑著這個名聲,成為很多人巴結附庸的對象,呵呵,真是會做生意。”
這位出色的弄臣,在巴黎的遠郊蓋了一個鄉間小別墅,一共只有兩層樓高,里面有許許多多的門,真門、假門,大大小小加起來有幾百個,不為了別的,就為了把從路易十六那里買來的鎖都用上,顯得自己是真心喜歡陛下的手藝,而不是曲意逢迎。
法國大革命之后,他在1793年7月28日被雅各賓派送上了斷頭臺,死前發出惡毒的詛咒,詛咒雅各賓派的領袖羅伯斯庇爾會在一年之內,與他相同的下場。
后來的事情,連中國初中的歷史書上都有記載:1794年7月27日,熱月政變,7月28日,羅伯斯庇爾被送上斷頭臺。
近乎于神跡的巧合,給這位弄臣穿上了一層神秘的外衣,就好像他真的會詛咒一樣。
安其拉夫人得到這棟別墅的原因是有人欠了她的錢,拿屋子抵債,她剛開始的時候,覺得自己賺了,周圍的環境非常好,在一片山林里,像國王的城堡一樣,周圍是一圈深谷,如同自然的屏障,只有一個吊橋可以往來,到晚上可以把吊橋收起來,就完全不用擔心野獸和壞人的襲擊。
結果后來才知道,這屋子竟然是如此的不祥,一個會詛咒別人的魔法師,他的靈魂是不是還留在那間充滿著讓他獲得榮耀的別墅里,久久不肯離去。
他會不會詛咒住在屋子里的人?
想到這些,安其拉夫人都糟心,住又不敢住,賣又賣不掉,感覺全巴黎就只有她一個人不知道那屋子的原主人是誰。
只有一個
劉嘉笑道:“不會有事的,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巫術,中世紀的獵巫行動早就結束了,也不至于有幾十萬女人無辜枉死。”
“興許那幾十萬人中沒有一個是真的,真的巫師都躲起來了?”
“如果巫師都不能直接把執行官咒殺,還當什么巫師,他不覺得慚愧嗎?”
劉嘉,這個薛定諤的封建迷信者,對于不理解的事情,完全不害怕,要她害怕虛無縹緲的巫師詛咒,不如告訴她:“明天需要把所有銀行的貸款全部還清。”
“哈哈哈,有意思,一個英國女人也是這么說的,你們倆應該可以成為朋友。”
安其拉夫人的性格很好,她很快就放下擔憂,開始八卦。
“她叫米勒,是個護士,在戰爭之前,曾經在巴黎住過一段時間。聽說她后來寫小說了,可惜運氣不太好,連投了好幾家都被退稿。去年才出版了,在英國稍微有了一點名氣。現在她想找找有沒有可以出版的法國出版商。我向她推薦了你。”
米勒?
劉嘉想了半天,在她的記憶里,姓氏為M開頭的女作家,只有一個,那就是《亂世佳人》的小說作者瑪格麗特·米切爾。
難道米勒是米切爾的筆名?
不對,米切爾是美國人,剛才說的這個人是英國人。
劉嘉對那個別墅的興趣本來也不是很大,但是她聽說別墅里放著許多巴洛克風格的家具,都是原本的屋主人在凡爾賽宮進出自由,呼風喚雨的時候順來的。
凡爾賽宮里有很多好東西,但除了皇帝和皇后最喜歡的那幾樣,時常又有新的好東西送進來,以前送過來的東西平時就收在庫房里,只要不提,就不會有人想起,然后就會被人想辦法弄到自己手里。
這位弄臣顯然是個中高手,小別墅被裝飾的好像一個小凡爾賽宮,極盡奢華之能事。
安其拉夫人雖然不是寫小說,也不是畫畫的,但是在她嘴里描述的水晶大吊燈、金絲鑲邊的木制家具,還有重絲累繡的床幃,真是讓劉嘉都不由得心生向往。
“米勒明天就會過來,她說想去那個別墅看看,取材找找靈感。”
“她不怕嗎?”劉嘉問道。
安其拉夫人笑著說:“她膽子大的很,跟你一樣。我明天也會去,你去嗎?”
“除了你和她,還有誰?”
“還有杜拉克先生,他是一位畫家,他想去看看有沒有路易十四時代的家具也被從宮里拿出來了。
丹佛斯小姐,是一個舞蹈家,她是去找靈感的。
杰尼弗夫婦,他們也不相信世間有鬼和巫術,他們想去看看房子,考慮要不要把它買下來。希望上帝保佑,讓他們把房子買下來吧。”
好吧,這么多人,那確實沒有什么害怕的必要,鬼都要搬家。
為了去看看那間小別墅里的家具與收藏,劉嘉欣然應允前往小別墅,安其拉太太讓她住在自己家,第二天一起去小別墅。
劉嘉答應了,一晚上聽了不少巴黎、維也納、羅馬、倫敦的各位先生太太的八卦故事。
說好早點睡,結果精神抖擻的聊完,忽然就發現外面天亮了。
司機把兩人送到別墅的時候,兩人在車上睡著了。
“夫人,前面不能開車了,得走過去。”司機說。
劉嘉的眼睛半睜半閉,迷迷糊糊地抬起眼睛,只見一座吊橋橫在深谷之上,如果沒有吊橋,那整個小別墅,就是一個聳立在高大巖石上的孤立無援建筑,跟希臘的梅黛奧拉修道院有異曲同工之妙。
梅黛奧拉的修士們是為了逃避土耳其士兵,這個弄臣當初混得那么好,那個時候,從宮里往外搬東西的人不少,要死大家一起死,,他慌什么。
難道是他偷偷藏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
不會是跟瑪麗·安東奈特偷情的證據吧?
劉嘉看著那個吊橋,想起《死神來了》里面的各種橋段,于是,認真檢查了一下繩子,發現草繩里混著鋼繩。
安其拉夫人看見她的舉動,笑著說:“我剛買下來的時候,也跟你一樣,擔心它會斷掉,所以重新把橋修了一下,十分結實,不會斷的。”
兩人過了橋,提前到的仆人打開房門,屋里十分暖和,盡職的仆人早早就把所有的壁爐都生好了。
灶上的水還沒有煮沸,外面又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
陸續有人通過吊橋,劉嘉站在窗邊看,是一對男女,想必是想買房子的杰尼弗夫婦。
太太珍妮開口抱怨:“哦,我的上帝,這里竟然這么遠,我還以為巴黎就那么一點大,沒想到,這里也是巴黎。”
劉嘉心想,如果是普通客人,絕對不會站在門口那么大聲的抱怨,想必過一會兒要壓價。
兩人進屋之后,受到了安其拉夫人的熱情款待。
劉嘉一眼就看出,珍妮·杰尼弗的衣服是Emma’s house出品的高檔成衣,剛才對于她行為粗魯的不滿瞬間煙消云散,這一件,還是挺貴的。
接著到來的,是杜拉克先生,但他并不是在杰尼弗夫婦倆后面進屋的,他盯著大門,還有大門上的石雕看了好久,然后又盯著門口旁邊的石柱看了半天,對石柱的藝術元素進行深入分析。
然后是丹佛斯小姐,她說這里應該放著一套畫,畫著路易十五時期的舞蹈者的動作,她認為自己也許可以從畫里的動作汲取靈感,編排出新的舞蹈。
幾個人和樂融融的坐在一起,吃點心喝咖啡紅茶,當得知劉嘉就是Emma’s house的老板時,兩位女士兩眼放光,珍妮·杰尼弗更是像看見偶像一樣,迫不及待地直接坐到劉嘉身邊,詢問她下一季的新款什么時候出,是什么風格,她穿著會好看嗎……
丹佛斯小姐則對劉嘉的靈感來源非常好奇:“你是怎么樣才能一下子想到那些奇妙的東西?”
“多看書多看劇多走走,接觸的東西多了,就能想到了。”
丹佛斯小姐十分羨慕:“是啊,你又見過中國的山川文化,現在又在歐洲文明的最中心,起步就比別人高。我就沒你這么幸運,我的媽媽每天都把我關在屋子里練習跳舞,日復一日,連郊外都不讓我去。這次我是趁她到姨媽家,才跑出來。”
劉嘉知道她的事,安其拉太太昨晚的八卦小課堂都說了:“丹佛斯小姐有一個控制欲驚人的媽媽,她希望能把女兒一輩子拴在身邊,希望女兒永遠聽話。她談過一個男朋友,也被棒打鴛鴦,哪里都不讓她去,就讓她天天練習跳舞。”
劉嘉對此十分不理解:“一個學舞蹈的,也需要見見天地看看世界,才有新的想法,怎么能關在屋里光練技巧呢?”
安其拉太太也不理解,兩人只能為這個老實姑娘嘆息。
正聊到火熱的時候,最后一位客人,米勒小姐到了。
劉嘉抬頭看著她的臉,嗯,確實不認識,起碼不是印在什么書上的名人。
“對不起,我來晚了,路上太糟糕,雨下的好大。”米勒小姐抱怨道。
劉嘉笑著說:“只要那個吊橋沒有斷,就不算糟糕。”
米勒小姐驚喜地看著劉嘉:“啊,你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安其拉夫人起身接她入座,問道:“這里的環境與斯泰爾斯莊園比怎么樣?”
米勒小姐搖搖手指:“哦,我想波洛先生是不會來這里的,他的體重,可能會把吊橋壓塌。”
眾人發出快樂的笑聲。
只有劉嘉微微揚起毛:“波洛?”
安其拉夫人忙介紹:“啊,米勒,這就是我說的那位很厲害的出版商,是她的出版社出了《尤利西斯》。”
“原來就是您!久仰久仰。”米勒小姐驚喜地握住劉嘉地手:“哦,您不知道,英國也禁了那本書,能找到的都是有人偷偷從法國走私回來的。沒想到您是一位東方人。”
“我也是一個寫小說的,去年年底的時候,我的處女作在英國出版,書的反響很好,可是那個英國書商的能力不行,我想在法國找一位可以把我的書賣到全世界的出版商。”
說著,米勒小姐從包里拿出她的代表作《斯泰爾莊園奇案》。
封面上大大的寫著作者名:阿加莎·克里斯蒂。
“這是……你?!”劉嘉大為震驚。
米勒小姐微笑:“是的,我的原名叫阿加莎·瑪麗·克拉麗莎·米勒。但是我1914年已經結婚了,安其拉太太總是喜歡叫我原名。”
“哼,那個男人不可靠。”安其拉太太大搖其頭。
“哦別這樣,阿奇是個好男人。”
劉嘉不認識她們口中的那個男人,也不知道他是誰。
但是她認識阿加莎·克里斯蒂,劉嘉大多數的毒藥知識,都來自于阿加莎筆下的各個案件,包括朱令案發生之后,她還發現在阿加莎的小說里也提到了□□中毒。
劉嘉隨手翻開阿加莎給她的那本小說。
好家伙,小說就發生在鄉間別墅,類似暴風雪山莊的構成。
眾所周知,暴風雪山莊不一定出事,但是山莊里有個熱衷于探案的人,要是不出點事,都對不起人民群眾的期待,房子都得慚愧得倒下。
145. 第 145 章 阿加莎,幫我帶個貨嘛……
劉嘉的第一反應是離這遠一點,說不定自己就成為第一個炮灰。
轉念一想,也不用這么緊張,暴風雪山莊什么的,也就是偵探小說里有。
小說里的殺人放火,跟現實里的殺人放火比起來。就跟商戰的區別那么大。
再說了,就算現在的世界是一本偵探小說,她只要緊跟在阿加莎身邊不就行了?
緊跟在偵探身邊的人,都不會有事,除非緊跟著的人自己就是兇手。
劉嘉確定自己不是兇手,她不心虛。
咖啡的香氣很快彌漫了整個房間,仆人為所有的客人端上咖啡和茶點。
安其拉太太將一小塊曲奇餅干塞進嘴里之后,向劉嘉打聽起她在情人節時推出的甜點蛋糕是什么樣的。
“我們都這么熟了,就告訴我吧,我一定會替你保密的!”
劉嘉笑著說:“知道了秘密之后,還要保守秘密,會非常的痛苦,我是你的朋友,怎么忍心讓你受到那樣的折磨,再過幾天就知道啦,別急嘛,說不定我又決定把設計推翻了呢?”
畫家杜拉克先生深有感觸:“沒錯,我也是這樣的人,經常畫到一大半的時候,總覺得意境不對,不是那個味兒,就全部重畫。”
“真巧,我也是。”劉嘉像遇到了知己。
不過她不滿意的時候,重畫的可不是她。
一旁的阿加莎放下咖啡杯,問道:“您覺得這里和凡爾賽宮有風格上的區別嗎?”
提到專業,杜拉克侃侃而談:“這個別墅的風格與凡爾賽有些像,但是沒有凡爾賽宮的等級森嚴的感覺,這里是輕松愉快的,這才是真正的洛可可風格。”
丹佛斯小姐則向杜拉克先生詢問起路易十四、十五那個年代的人,畫舞女的技法,是不是百分之百寫實,或是會加入想像。
杰尼弗夫婦則像真正的買家,他們連手里的咖啡杯都不放過,細細查看,向安其拉太太詢問報價里是否包括了家具和所有器皿。
如果是和幾個好朋友在一起的話,在壁爐旁的沙發上躺著閑聊,喝喝咖啡吃吃餅干就很快樂。
不過這里的大家顯然都有自己的目的,大家以意大利人喝咖啡的速度,飛快的喝完了手中的咖啡,然后各自散開。
杜拉克先生跑到起居室去看裝飾風格,那里是整個小別墅設計最有意思的地方。
丹佛斯小姐則去了堆放畫畫的房間,這個別墅的前主人真的很喜歡畫,最喜歡的在墻上,次喜歡的在地上,再次的包著,堆成一撂,想起來的時候會拆開看看。
杰尼弗夫婦則在安其拉太太的陪同下,以買主的身份從閣樓開始看房。
劉嘉則與阿加莎一起去看這棟別墅最有名的地方:那些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門。
有些地方看似有個門把手,還裝了鎖,其實它只是一面墻。
有些地方打開鎖之后,里面還有一個門,那門又是個假的。
還有互相聯通的,還有中空的隔墻,可以直接通往地下室和閣樓。
如果擁有鑰匙的人愿意,他可以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在隔墻之中任意移動,從閣樓到地下室,到每一個房間。
不過剛才安其拉小姐說過,大多數鑰匙都找不到了。她能打開的門現在都已經打開了。
阿加莎對這些門和通道的設計非常感興趣,劉嘉也很喜歡,佐羅和蝙蝠俠,都是靠家里的秘道跑出去行俠仗義,她愛死雙重身份的人設了,于是順便也喜歡上了秘道。
緊跟著在偵探劇里絕對不會死的人身旁,劉嘉心情更加輕松,她沒有忘記自己來的初衷:好好看看這里的裝飾,然后為己所用,做出新設計來賺錢。
“Emma小姐,我在英國聽說過你的公司,你的那些設計和配飾確實很漂亮,是我在倫敦都從來沒有見過的。”阿加莎夸獎道。
“謝謝喜歡,不知道您在創造波洛這個角色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要為他添加一些什么特別的標志符號嗎?比如說,像柯南·道爾筆下的福爾摩斯會叼煙斗,穿著風衣,只要看到同樣的描述再次出現,就知道是他。可以在讀者心中增加記憶點。”
劉嘉用力忽悠阿加莎可以寫點帶有配飾的主角,這樣,她不就能賣主角周邊了嗎!
啊不是,是書迷不就可以在追書之余,還可以擁有與主角同款的配飾,圓自己心中一個偵探夢了嗎。
“有的。”阿加莎說。
劉嘉豎起耳朵。
“波洛是一個全身上下永遠保持著一塵不染的英國紳士,他寧愿讓身子挨子彈,也不愿意衣服沾到灰。哦,還有上唇上留著筆直工整的八字胡。穿著老式尖頭鞋,盡管那雙鞋在他長途跋涉的時候會給他帶來極大的痛苦。”
劉嘉:“……”
真是一點讓她往里插廣告的機會都不給啊。
劉嘉知道阿加莎認識柯南·道爾,做為一個愛生活愛八卦的人,她忍不住打聽兩人之間的關系如何。
“我們認識,也是朋友,我們的寫作風格是完全不一樣的,哦,我真的受不了他的每個故事里,福爾摩斯都只跟華生在一起,而沒有一個親近的女人。唯一的一個,就是在《波希米亞丑聞》里出現過的那位,哦,我的上帝,我以為柯南終于要給他一個幸福美滿的結果了,可是他沒有,他甚至還想把福爾摩斯寫死……”
阿加莎為福爾摩斯的愛情表示忿忿不平,她繼續說:“我的小說里,不僅要有破案,也要有溫情,我相信真愛。”
劉嘉心里暗想,難怪波洛在很多個故事里都很忙,又要破案,又要牽紅線,一定得讓小情侶有個說法。
在一個樓梯轉角處,兩人又發現了一個小門,門里直接是一個筆直向下的通道,跟以前居民樓里的垃圾通道一樣。
兩人也沒有對此產生多大的注意,這里奇怪的門太多了,就連貓、狗和老鼠都被安排好了各自進出的通道,有這么一個也不稀奇。
劉嘉好奇的把頭伸到里面,往下看,發現下面有光,還能看見三個人的影子,通道里傳來杰尼弗夫婦和安其拉太太的對話聲。
“這就是地下室嗎?有幾層?沒有適合藏酒的地方,真不好,我希望有可以放酒的地方。我可以再往下挖一層嗎?”
安其拉太太回答:“哦不,我希望您放棄這個想法,腳下是堅硬的巖石,除非您想把它炸開,那這無辜的小房子也會毀掉的。那我們現在上去好嗎?這里真的好冷。”
杰尼弗夫婦應了一聲,安其拉太太的影子雙手在胳膊上搓了搓,率先跑了。
之后是杰尼弗先生,他還在跟安其拉太太說話。
最后是杰尼弗夫人,她站在原地,沒有走,甚至,還往里面又走了幾步。
146. 第 146 章 貴圈真亂
珍妮·杰尼弗四處查看了一會兒,似乎也沒什么發現,便也離開了。
直到她的影子徹底消失,劉嘉才把頭從通道里縮回來,阿加莎問她看見什么了,那么入神。
“原來這里是通到地下室的,我想有沒有可能從這里下去。”劉嘉回答。
顯然是不能下去的,四壁光滑,就像壁爐的煙囪,從這里滑下去,沒點功夫在身上,大概率會摔死。
小別墅平時不住人,今天的六位賓客中,四位打算通過百年前的藝術尋找靈感,兩位有購買意向,所以安其拉太太敞開了讓他們隨便看,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除了杰尼弗夫婦之外,只有劉嘉和阿加莎兩人走遍了所有的角落,并努力發掘各種可能存在的秘道。
有一個樣式古老的胡桃木衣柜,劉嘉打開之后,還敲了敲衣柜壁的木板,試圖找出機關暗道,萬一衣柜后面是奧茲國,或者是納尼亞,那豈不是很有趣~
遺憾的是,這個別墅里所有值錢的東西,似乎都已經坦蕩地擺在明面上,秘道之類的東西,只是主人的惡趣味而已。
惡趣味的程度有點高,劉嘉在鉆秘道的時候,無意中伸手一抹,原本黑沉沉的門竟然有一個小孔亮了起來,原來每個門上都有一個不大的隱藏小孔,可以通過這些孔洞看見房間里的一切。
劉嘉想起以前聽說過有偷窺愛好者,他們對大大方方堂堂正正的當面上沒有興趣,就喜歡鬼鬼祟祟的藏起來圍觀。
噫……蓋這屋子的主人看來就是這種人。
變態。
劉嘉把這個秘密告訴阿加莎,兩人試了試,都對這個變態佬的行為表示了不恥。
在搜索的過程中,劉嘉發現了幾樣來自中國的物件,包括一個棋盤和一些棋子。
棋子也是她曾經在陜西省博物館里見過的隋墓出土的同款物件,不是普通的象棋或圍棋,而是形狀好像粽子似的三角形。有一些是綠色的,有一些是褐色的,唯有一顆是乳白色,特別大的。
棋盤非常奢華,用結實厚重的某種實木制成,棋盤上嵌著金屬絲,還有用金箔裝點的花花草草。
棋盤下面是帶托的垂云如意座,有點像古代女子的云肩花紋。
劉嘉試著舉起來,起碼有十二三斤的樣子。想必漢景帝砸死了吳王劉濞之子的那個棋盤,就是同樣的重量。
阿加莎聽她說這棋盤是中國的東西,便問劉嘉:“這個棋怎么玩?”
……呵呵呵……劉嘉深感慚愧,只能老實說不知道,這東西是一千多年前的東西,實在不知道怎么玩。
除了棋盤,劉嘉還發現了落款為元朝的青花瓷,明朝的玉壺,清初風格的龍鳳錦緞。以及阿拉伯風格的掛毯、地毯、杯子……
它們都大大方方的放在屋子里,完全沒有收著藏著的意思。
“這都是凡爾賽宮的收藏嗎?還是這屋子的原主人根本就是滿世界去進貨的?”劉嘉小聲嘀咕。
此時安其拉太太也已經結束了看房團行程,杰尼弗夫婦說要先商量商量,再做決定,于是安其拉太太出現在劉嘉身邊,問她都發現了什么。
劉嘉笑著問:“這房子不是你的嗎?怎么你不知道?”
安其拉太太指著棋盤說:“你不是中國人嗎,中國的東西你怎么也不知道?”
劉嘉四十五度仰望天花板,面露惆悵:“我們家規矩大,女孩子從一出生就不讓隨便出門的,我哪知道這些外面來的,被臭男人拿過的東西是什么,何況又隔了那么多年。”
安其拉太太大笑出聲:“不讓隨便出門,一出就到了法國?”
劉嘉鄭重點頭:“我們中國有句話,叫做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就是要么就不搞,要搞就搞個大動靜。”
她又拿起一個玉質蓮花型酒壺,酒壺的頂上鑲著一顆紅色的寶石和一顆藍色的寶石:“如果房子一時賣不出去,你把這些東西一樣一樣的單賣出去,也能賺不少錢吧。”
安其拉太太苦笑一聲:“你以為我沒想過嗎,現在能買得起古董的人越來越少,買得起的人,又要求所有的文物古董可追溯舊主,光是鑒定費就要花掉很多錢,去年我拿了一面鏡子去做鑒定,結果鑒定的人說那是近代人仿制的,白白花了一筆錢。
連我都不明白,為什么這個人能弄到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追溯也沒法追,只好放在這了。”
劉嘉拿起一只雕刻著西番蓮纏枝紋花樣的玉碗:“我也不懂古董,不過這些東西做得都挺精致,就算現代做的東西,也是很漂亮的,可以賣給我一些嗎?”
“如果你喜歡的話,隨便給幾百法郎就好了。”安其拉太太擺擺手。
在一堆古董中,也混著許多明顯生產日期是第二次工業革命之后的產品,就好像這些東西是原主人按斤稱回來的什錦大雜燴。
劉嘉只看漂亮的東西,想從中尋找下一次的創意靈感。
她與杜拉克先生和丹佛斯小姐就藝術進行了深入探討。
阿加莎也在一旁聽他們聊天,她對劉嘉對什么都好奇的心態表示贊賞,說如果在小說里,她會是一個好偵探,或者是偵探助手。
劉嘉笑著回答:“我是晚上起來上廁所,都要看一眼時間的人。”
阿加莎不解:“為什么?”
“這樣我就可以在做為證人出庭的時候告訴法官:我當時聽到聲音、看到人影的時候,是一點二十,我看了一眼時間,肯定沒錯。哈哈哈。”
“看來你真的很喜歡偵探小說。”
“啊,事實上,我更喜歡主角是殺手的小說。”劉嘉興沖沖地說。
周圍的幾位聽到她的話,都露出驚訝的表情,正常人都喜歡正義的主角,怎么會有人喜歡壞蛋?
“咳,是這樣的,我們中國的殺手,不一定是指喪心病狂,像開腔手杰克那樣的變態殺人狂。也有刺殺暴君和貪官的,也都算在內。不過,我喜歡殺手是因為另一個重要的原因!”
眾人的目光齊齊望向她,想聽聽她有什么高見,是殺手拯救了世界,還是捍衛了和平。
劉嘉一臉認真:“因為殺手可以公費旅游!”
“……哈哈哈哈哈……”杰尼弗太太忍不住笑出聲,“Emma小姐,你真是太有趣了,喜歡當殺手是因為可以公費旅游,哈哈哈……”
“誒,為什么要笑,公費旅游這個夢想不是很宏偉嗎?”
可以公費旅游是劉嘉一直以來的夢想,直到她真的可以公費旅游,才知道,原來公費旅游一點也不快樂。
飛機一落地就拉到酒店,再從酒店拉到公司,一口氣加班到凌晨,再拉回酒店睡覺,一大早又被拖到公司,晚上八點會議結束,從公司門口直接拖到機場航站樓,趕晚上十一點的飛機,因為第二天早上八點還要在另一個地方開會。
說是到過某某市,其實連某某市真正的土地都沒踩過一腳。
去了,但沒完全去。
年少時的美好夢想,就這么被現實碾成了渣渣,現在只記得真·中二時的自己為了當殺手,看了多少奇怪的東西。
“特別宏偉!”杰尼弗太太笑得前仰后合,“誰能想到賺那么多錢的Emma,還希望有人報銷差旅費。”
“賺得不多,我們的成本很高。唉,你不知道,我們的設計師脾氣都很大的,還特別的精益求細,一言不合,就全部推翻重做,我說工廠都已經做出好幾百件了,現在突然說不行,我損失很大啊。他們就是不肯,非要重做,唉,沒辦法,誰讓設計師那么講究呢。”
安其拉太太同情地看著她:“難怪Emma出品的東西,設計的款式總是那么吸引人,每次出新品都會成為社交界的話題。”
到了下午茶時間,窗外的風雨變大了。
安其拉太太有些憂慮地望著窗外:“糟糕,我忘記收吊橋了。這里懸崖下的風特別大,經常會把橋面吹壞。勞德,去看看吊橋。”
勞德是整個屋子里唯一的仆人,杰尼弗太太勸道:“這么大的雨,讓他出去實在太不人道了。”
“是啊。”丹佛斯小姐表示同意。
時代變了,“不人道”就說明你這個人心黑手狠沒有愛心,上流社會的紳士淑女們在社交界如果被冠以沒有愛心的名頭,簡直比包了十七八個男人非常還要糟糕。
安其拉太太只得順勢下臺階:“好吧,反正風那么大,要是壞,也早該壞了,幸好地下室有維修材料。”
仆人在準備各種飲料糕點,杰尼弗太太從酒柜里的中國藏品里拿出那個壺蓋上鑲著紅藍寶石的玉酒壺和酒杯套裝,說想用這個酒壺裝她帶來的上等葡萄酒。
“我父親曾經去過中國,他說中國有一首一千多年前關于葡萄酒的詩,寫得很美,我只記得內容好像是說,葡萄酒裝在晚上會發光的杯子里,詩人想要喝,卻已經響起了戰爭的號角。他的同伴讓他別喝了,要出征了,他說如果醉倒在戰場上,也不要管他,就當他死了。”
劉嘉一下子就明白,她說的是《涼州詞》,只不過被她用法語說出來的詩意,怎么聽起來是在擺爛?
“晚上會發光的杯子?”安其拉太太望向劉嘉,“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你那么喜歡閃閃發光的東西了,原來你們中國人在一千多年前就喜歡。”
不是!你們難道不是嗎!
誰不喜歡閃亮亮,bling bling 的東西!
距離歡迎茶點,也不過剛剛過了一個多小時,劉嘉覺得自己一點都不餓,事實上其他人也是這樣,但坐在沙發上干聊是非常失禮的,必須得有一些糕點和飲料。
到了下午茶時間也必須喝茶,這才符合上流社會的禮儀規范。
劉嘉捧著茶杯,小口啜飲著紅茶的時候,終于領悟了舒芙蕾發明者的心情——真的吃不下了。
喝完一輪咖啡和紅茶,仆人上前把飲料撤下去,再端上裝在玉壺里的紅酒,然后仆人就回到自己的房間,沒有主人招喚是不會再出來的,這是大戶人家的規矩。
按理說,應該大家各自倒各自的酒,杰尼弗太太卻執勤地拿著壺,給大家各倒了一杯:“這是1880年的波爾多葡萄酒,這幾年的葡萄都不行,與以前的味道差太多了。”
她舉起杯:“祝身體健康。”
大家舉杯,隨之一飲而盡,杰尼弗太太又倒了第二杯。
劉嘉閉著眼睛靠在沙發上,她聽見有人站起來“嘿,嘿”的挨個叫了幾聲,自己的胳膊被輕輕地晃了晃,她沒動。
接著,腳步聲越走越遠,劉嘉剛想睜開眼睛起來,忽然聽到自己身旁也傳來動靜,那是阿加莎和安其拉太太。
兩人的腳步聲輕不可聞,也漸漸遠去。
又等了一會兒,劉嘉才站起身,發現此時廳里只剩下自己、杜拉克先生和丹佛斯小姐。
另外四個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剛才在杰尼弗太太倒酒的時候,劉嘉一眼就看出她給自己和杰尼弗先生倒酒的時候,手指按在紅色寶石上,給其他人倒酒的時候,手指不動聲色地換到了藍色寶石上。
一般人不會注意。
劉嘉是什么人,是以當一個可以公款旅游的殺手為執念的人,她怎么會不知道世上有種東西叫轉心壺。
那可是殺人越貨的必備道具。
做為資深需銷售人員,劉嘉早已熟練掌握在酒桌上假裝喝酒但讓人看不出來的技藝,剛才的酒,她一滴都沒咽下去。
劉嘉向著剛才腳步聲消失的地方走去,那里有一個樓梯,上達閣樓,下至地下室。
此時不管是上樓,還是下樓,都有撞見人的危險,劉嘉決定從門走夾墻暗道,先向上往閣樓走。
她的鞋子是保羅專門為淑女們設計的新款式,輕便無聲,在狹窄的空間里也只有輕微的摩擦響,她走幾步,就停下來聽一聽前方有什么動靜。
樓梯已經到了盡頭,前方又是一個門,劉嘉記得這是一個假裝自己是書櫥的門,她沒有動,靜靜地聽,外面似乎有人在翻找著什么東西。
剛才杰尼弗太太在地下室找東西沒找著,現在又上閣樓來找了?
可是,他們到底要找什么?
劉嘉找到門上的小孔開關,透過這個小孔,劉嘉看見在屋里的是杰尼弗夫婦,他們很認真的在書架上、寫字臺旁的書籍和文件盒里翻找著什么。
杰尼弗先生說:“如果實在找不到,我們就把這房子買下來吧。慢慢找。”
太太回答:“我們的經費不夠,這破房子買下來都無法轉手,如果真的花錢在這房子上面,局長不會放過我們的。”
“但是他們很快就會醒來,如果再找不到怎么辦。”
“那就晚上再來,剛才來的時候,我們不是已經把吊橋……”
杰尼弗太太似乎發現了什么,她忽然彎下腰,撿起來看了看,又失望的扔到一邊。
“見鬼,到底會藏在哪里。”
他們繼續翻找,劉嘉雖然不知道他們要找什么,但是根據藏水于海的原則,他們既然在翻書和文件盒,那一定是找文件或是書之類的東西。
隨便他們找什么,反正跟自己無關,劉嘉決定回去繼續躺著裝死。
她剛躺下沒多久,就聽見有人進來,在自己身邊坐下,應該是阿加莎和安其拉太太。
最后進來的是杰尼弗夫婦。
劉嘉保持著一動不動的姿勢半天,也不知道根據正常情況,她到底應該要躺多久才合適,只覺得躺得腰酸背痛腿抽筋。
好在仆人出來做晚餐了,盡管廚房在樓下,并不會吵到在二樓客廳的眾位尊貴客人,但是當劉嘉睜眼的時候,安其拉太太、阿加莎,還有杰尼弗夫婦次第睜開了眼睛,大家不約而同的感嘆1880年的葡萄酒后勁真足,竟然讓他們睡了這么久。
只有杜拉克和丹佛斯小姐睡著的世界誕生了。
大家各自找理由離開,杜拉克先生在屋子的各個角落里爬高下低,又摸又敲,據說這是他感受藝術的方式。
劉嘉走進丹佛斯小姐待著的畫室時,她正抱著一個畫框,這讓劉嘉感到十分困惑:“不是要離得遠才能看清動作嗎?”
“我想看看畫里舞者的肌肉發力狀態。”丹佛斯小姐的神色有一絲緊張。
劉嘉徑直走到樓下,以出去散散步,一會兒回來多吃一點為由離開別墅,走到吊橋邊,她毫不意外地看見吊橋它變成了“飛奪瀘定橋”時的瀘定橋。
只有左右和中間三根鐵索在風中晃晃悠悠。
“就這?!”劉嘉以為會看到的場面是吊橋直接被砍斷的宏大場面。
看不起誰吶?留三根鐵索也好意思叫暴風雪山莊?
她卷起袖子:就不信了,紅四團的戰士在對面架著機.槍的時候都能過,我不能過?
劉嘉試著抱住鐵索想攀過去,然后發現,鐵索,它不是平的,而是弧狀,兩端是最高點,中間是低點,走過去的時候沒感覺,如果要攀著鐵索過去,從中間開始,就是一路向上,這對體力要求其實非常高。
最關鍵的是,這里剛剛下過雨,鐵索上又冷又滑,抓著鐵索的手指沒一會兒就被凍僵了。
劉嘉轉頭回屋,飛奪瀘定橋是五月二十九日,天氣熱著呢,現在鐵索附加的寒冷效果跟馬克沁機.槍也差不多,有啥事明天再說吧,找個手套戴著,說不定能過去。
臨走之前,她專門去看了一眼栓鐵索的位置,沒有任何被破壞的痕跡,難以理解,到底圖啥?
回到屋里,劉嘉把吊橋的情況告訴眾人,大家都挺淡定,似乎每個人都知道這事肯定會發生。
吃完晚飯,大家繼續各找各的,劉嘉也不打算再跟著阿加莎了,她去了這個別墅里收藏衣服的地方。
好大一個房間,里面掛滿了各個時期的衣服,特別是早期洛可可時代的巨大裙子,每一個都是藝術精品,劉嘉一件一件的看過,心里暗自猜測,哪一件是斷頭皇后瑪麗·安東奈特曾經穿過的。
在茨威格的小說中,瑪麗·安東奈特一直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直到法國大革命后,她仿佛一夜之間長大,行事作風也像個一國之母應該有的氣度,可惜,遲了。
劉嘉一邊摸著衣服上的裝飾,一邊感懷那個從小被寵大的凡爾賽玫瑰。
忽然,她摸到了異樣,為什么洛可可式的大蓬蓬裙底擺會縫著中國式的錦?
那塊錦的顏色與大蓬蓬裙的款式非常統一,如果不是懂行的人,就完全看不出那些花紋與大蓬蓬裙之間有什么違和感。
但是,熟知法國宮廷裙的劉嘉知道,這種混搭風,可以出現在現在,但絕對不會出現在洛可可時代的裙子上。
劉嘉仔細地摸索著裙子,果然,她的指尖觸碰到半硬不軟的東西,她小心地咬斷縫紉線,拆下了一大塊裙擺裝飾片。
裝飾片內,她看到了好幾張紙。
那張是用英文寫的,記錄了一個大秘密。
1915年,德國海軍攻擊了紐約到英國的“盧西塔尼亞”號客輪。
1917年,英國截獲德國外交秘書齊默爾曼發給墨西哥總統的電報。
歷史上,以這兩次事件,做為威爾遜說服國會放棄孤立政策,全國下場插手一戰的原因。
英國,為什么都是與英國相關,劉嘉上歷史課的時候就很好奇。
現在,終于明白了。
原來在一戰時,英法也還是處于結盟,但沒有完全結盟的狀態。
互相防著,滲透進對方陣營。
至于法國間諜為什么能盜走這些機密情況,也并非完全無法理解,畢竟英國的情報機構能出“劍橋五杰”。
為什么他們拍007拍得那么好看,當然是因為缺什么補什么了。
劉嘉現在拿著紙條像拿著燙手山芋,這些內容,讓美國人知道一定會有大麻煩,讓德國人知道的話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讓美國人知道。
從現在的國際形勢來看,二戰根本就無法避免,劉嘉知道中國遠征軍走進緬甸密支那后,英國人還是稍微給了一點幫助的,也知道就算是率先搖白旗的法雞也有自由法國的力量撐著戰場,不然也進不了五常。
無論如何,不能讓這個讓美國、英國和法國之間大撕逼的證據攤開在世人面前。
國際政治這東西吧,就像出軌渣男,只要沒當床逮住,各國都可以給自己一個理由,假裝無事發生。
拿著鐵證還要裝,那屬實不容易,只有愛豆的鐵粉才能做到大喊:都是假的!都是P的,有人要陷害我家哥哥。
劉嘉正在讀著那些字條,忽然,杰尼弗太太走進來,她看見劉嘉手里拿著幾張紙,臉上揚起一個特別假的笑容,她向劉嘉走來:“你在看什么?”
“在看一個挺有趣的小說。”劉嘉的聲音特別大,幾乎是在扯著嗓子喊。
“哦,可以讓我看看嗎?”杰尼弗太太向前一步。
劉嘉向壁爐退了一步:“我還沒看完呢,等我看完再給你!”
“我們可以一起看。”杰尼弗太太臉上帶著笑容,眼中閃著寒意,向劉嘉撲來。
劉嘉將手里拿著的衣服兜頭扔向杰尼弗太太,身子輕巧地一低,閃過她要抓過來的雙手:“嘻嘻,就不給!”
“別那么小氣嘛。”杰尼弗太太一把扔下衣服,又向劉嘉抓過來。
劉嘉隔著眾多的洛可可大蓬蓬裙,像與杰尼弗太太捉迷藏那樣左躲右閃,始終沒讓她抓著。
忽然,墻上被打開了一扇門,杰尼弗先生從門里出來,他伸手抓向劉嘉手中的紙。
劉嘉急忙閃避,紙被撕開兩半。
“怎么還叫外援?你們這樣是不對的!”劉嘉大聲說。
杰尼弗先生忽然拿出槍,對準劉嘉:“Emma小姐,奉勸你現在就把你手里的東西交給我,否則……”
“啪!”一聲尖厲的槍聲在室內響起,捂著胳膊的卻是杰尼弗先生。
安其拉太太站在門口,手中握著的槍還在冒著淡淡硝煙:“放下槍,杰尼弗先生。”
她又對劉嘉偏了偏頭:“嘿,你手里的紙條上寫了些什么?”
劉嘉向后退了幾步,站在壁爐旁,好像被剛才的槍聲嚇到一般:“寫得都是英文,我只認得幾個單詞,什么盧西塔尼亞,什么墨西哥,啊,其他不認識。”
“拿來給我看看好嗎?”安其拉太太說,她手中的槍并沒有放下。
此時阿加莎和杜拉克先生也同時趕到,看到現場的狀態,兩人都沒有說話。
劉嘉好像十分害怕,渾身顫抖,她忽然手一松,那幾張紙準確無誤地飄落進壁爐里,杰尼弗太太看到紙被燒成灰,尖叫一聲,想撲上去搶救,卻根本來不及,在所有人的親眼見證下,赤紅色的火苗就將那幾張薄薄的紙舔舐成灰,頃刻間,什么都不剩。
“唉哎,手滑了。”劉嘉十分抱歉,“這不會是很貴的手稿吧?真糟糕。”
安其拉太太的表情十分難看,卻也無可奈何,阿加莎則依舊一言不發,觀察著在場所有人的表情。
第二天,勞德勤勤懇懇地將吊橋修好,安其拉太太打電話叫來了警察,他們將杰尼弗夫婦押走。
丹佛斯小姐和杜拉克先生也要告辭離開。
安其拉太太對杜拉克先生說:“請等一下,我想,您一定也有話要對警察說。”
杜拉克先生愣在當場,接著被警察不由分說押到車里帶走。
“Emma,我記得你的英語很不錯。”安其拉太太又轉過頭對劉嘉說。
劉嘉聳聳肩:“我的英語水平有時候好,有時候不好,像昨天就剛好遇到了不好的時候。”
“我想問問,你為什么要幫我?”
劉嘉笑笑:“我不希望失去您這樣的尊貴VIP客戶,那個杰尼弗太太,她身上的衣服是Emma的中檔款式,最多值三百法郎,您就不一樣了,每次一買就是成千上萬法郎,如果您是我,您會選擇幫三百法郎的客戶,還是幫至少五千法郎以上的客戶?“
安其拉太太露出笑容:“你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商人。”
“謝謝夸獎。我喜歡明碼標價的生意,不用猜來猜去。”
就在劉嘉想離開的時候,她忽然被攔住了:“Emma小姐,希望你到警局一趟,配合我們調查。”
劉嘉轉過頭,發現安其拉太太也坐進了警車,行吧,畢竟是動了槍,所有人都去做筆錄很合理。
到警察局,劉嘉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和盤托出,唯獨在紙條的問題上說了謊,她堅稱紙條上寫的都是花體的英文:“中文用草書寫了我都不認識,何況是英文。”
怎么問也就是這句話,警察也拿她沒辦法。
之后又換人來來回回問了好幾遍,最后有人進來,告訴她:“你可以走了。”
麗娜好心送劉嘉出來,路上順便告訴她,安其拉太太其實是德國人,劉嘉十分驚訝。
果然,當劉嘉出現在警察局門口的時候,只有阿加莎·克里斯蒂一同出來。
劉嘉邀請阿加莎一起去她的SPA享受一下,喝點東西,壓壓驚。
經過小別墅一夜,兩人做為唯二無辜的人士,距離頓時拉近了不少。
“真是有趣的一段經歷。”阿加莎似乎一點都不緊張,反倒像是看了一場酣暢淋淳的破案電影。
劉嘉笑笑:“是啊,其實我挺想知道,你怎么也沒有喝玉壺里的酒?”
阿加莎一愣,輕輕揚起嘴角:“原來,你也沒有喝。”
“那當然,好歹我是中國人,自家的東西怎么能不知道。”劉嘉驕傲的一揚頭。
“那副棋你一定也會下了?”
“……呃,那當然!”劉嘉無恥地回答,哼,下五子棋也是下!反正也沒人知道那棋的規則。
阿加莎告訴劉嘉,安其拉夫人是她在1916年在布拉格認識的,本來說要替她出書,但是聯系了多家出版商也沒有成功,然后就開始打仗,便失去了聯系。
直到去年,她的處女作出版,安其拉夫人才找到她,并約她來法國小別墅,說這里非常適合取材。
并且,告訴阿加莎,她懷疑屋子里有寶藏,否則她很難理解為什么杰尼弗夫婦會一邊嫌棄的要命,一邊還要來看房子。
“親愛的米勒,你也一起來吧,尋寶的故事也可以為你的小說增色不少。”安其拉太太是這樣把阿加莎邀請過來的。
“本來,我只是想來看看環境,沒想到,竟然能遇到這么多事情。”阿加莎笑著說:“看似主角的人才是兇手,真的很難讓人猜到。”
“確實難猜到,不過只要敘述方式用點技巧,也不是不能做到。”劉嘉微笑
阿加莎又問起劉嘉是怎么知道其他人要找的東西,劉嘉把自己的推斷告訴她,同時也告訴她,自己是怎么發現那條洛可可裙的不合理之處。
“看來,你確實對時尚行業確實非常精通。”
劉嘉得意地揚眉一笑:“那當然,我可是在巴黎都能開店活下去的Emma。最近我們新推出了一些有趣的設計,一會兒出去就能看到。”
阿加莎忽然問:“你與其他人的樣子都不一樣,好像所有事都在你的意料之中。我記得你回來告訴我們吊橋壞掉的時候,也十分平靜,為什么?”
“只要被多嚇幾次,就會習慣成自然,沒什么可怕的。”
“杰尼弗先生拿槍指著你的時候呢?你害怕嗎?”
“也不是很害怕,大不了我就把紙交給他們嘛,他們要是殺了我,我手下的人都知道我去了哪里,他們也跑不了。”
阿加莎點點頭:“原來如此。”
話是這么說,她的表情卻一點都不“如此”,還是有很多疑惑沒有解開的模樣。
現在平安無事,劉嘉也饒有興味的叫人拿來筆和紙,在紙上寫寫畫畫,猜測她們昨天經歷的一切是什么情況。
兩人一人寫一條:
劉嘉通過安其拉太太是德國人的身份,猜到她想要得到好好的紙條。
阿加莎則通過丹佛斯小姐腿部并不好的肌肉線條推測,她并不是舞蹈藝術家。
劉嘉認為杰尼弗夫婦是美國人,因為杰尼弗夫人的妝容十分美國,至于Emma’s house的那件衣服,應該是到了法國之后現買的,各種細節都能看出來它非常的新,至于為什么要買這件衣服,可能是想讓安其拉太太誤以為她是法國人。
“連吊牌都沒摘,一點誠意都沒有,莫不是想完成任務之后還要找我退貨?”劉嘉忿忿。
阿加莎說:“杜拉克先生在你燒掉紙條之后,神色顯得十分輕松,這應該就是他的愿望。”
紙條燒毀唯一的得利者就是英國人,劉嘉沒說出來,因為阿加莎就是英國人,當著人面說這個,不好不好。
做完SPA后,劉嘉帶著阿加莎從Emma’s house走出去,并大力推銷她們護膚品的新品——防曬霜。
“它比過去一切的防曬產品都要好用,如果你把它涂在身上在太陽下一整天,就會發現涂過和沒有涂過的地方膚色有著明顯的區別。”
阿加莎婉拒:“非常感謝你的介紹,可是我生活的城市,一年有三百天是陰天,剩下的日子不是多云,就是下雨,偶爾會看見一兩次太陽,我想可能用不著。”
“陰天?陰天也要防曬啊!”劉嘉不死心,“云層只能擋住把人曬黑的光,但是不能擋住把人曬老的光,女人一定要注意保養,如果被曬老了,那就遲了。”
“每個人都會變老,就算女人變老,只要智慧依舊,老了也還是一位優雅的lady。”
劉嘉堅持:“說得沒錯,不過如果七十歲看起來像四十歲,那不是更好嘛!才貌兼備。”
然后,她拿起一瓶防曬霜,塞到阿加莎手里:“你拿回去試用,要是覺得好,可以寫信找我郵購!”
阿加莎連連推辭,最終拗不過劉嘉以老百姓塞雞蛋給紅軍的熱情,還是收下了,那瓶防曬霜,為她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在1922年,她以大英帝國博覽會先遣巡視團成員的身份周游世界之前,向Emma’s house訂購了十幾瓶防曬霜,讓她在南非旅行時,不再懼怕被太陽曬黑,跟著其他巡視團隊員們一起探訪、取材,最終成為了《褐衣男子》的靈感來源。
送走阿加莎,劉嘉也通過卡佩夫人那里得知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這事我就跟你說,你不要告訴其他人。”聽到這個標準的八卦開頭,劉嘉用力點頭。
事情大致與劉嘉和阿加莎猜測相符:
那屋子的原主人確實是路易十六時期的弄臣,那些中國的東西,其實是公元752年,阿曼古代航海家阿布·奧貝德從唐朝弄來的東西。
然后,法國人又去阿曼串門,把阿曼的東西給捎帶回來一些,放進了凡爾賽宮。
但是再后面,那就成了一個法國勛爵的小別墅,里面有不少去過圓明園的將軍送給他的見面禮。
在安其拉夫人之前的最后一任房主,就是擁有貴族身份的法國間諜,他從英國人那里得到了英國人拉美國人下水的證據,并帶回法國,藏在那個小別墅里,可惜還沒有來得及上交國家,他就死了。
一戰之后,一部分德國人擺爛躺平,另一部分人不甘心,安其拉太太就是不甘心的那一個。
她靠自己家族的財產混進了巴黎的上流社會,又買下了那個小別墅,就是想找傳說中的英國拖美國下水的證據。
杜拉克先生是英國人,他的任務就是找到證據并毀了它。
杰尼弗夫婦確實是美國人,他們是共和黨派來的,現任總統哈定是共和黨,但他是個傻X,現在國內輿論拼命想讓他滾下臺,如果他真下臺了,人民群眾肯定又會偏向民主黨,所以,他們要找到民主黨,也就是威爾遜當政時期把美國人民拖進戰爭的證據。
這樣下一期,就可以保證再上一個共和黨。
畢竟人傻X也就那樣,把整個國家拖進戰爭的罪名更大。
急于找到證據的安其拉太太找阿加莎,是因為安其拉太太相信以阿加莎的邏輯推理能力,一定能對搜索起到幫助性的作用,安其拉太太相信以阿加莎與自己的關系,阿加莎一定會把在屋里找著的東西交給她。
卡佩夫人沒有提到丹佛斯小姐。
劉嘉也沒有問,她猜測,丹佛斯小姐應該是為法國服務的,對于她來說,能找著最好,算是扣著一個老對頭干壞事的證據,實在找不著也沒什么大不了,反正英法撕逼那么多年了,根本就不需要借口。
只要法國愿意,英國大使左腳先進門都可以是開戰的理由。
“那我呢?”劉嘉好奇地問,“她為什么要叫我去?”
“因為你設計的那些中國機關盒,安其拉太太認為你對找機關有一套特別的心得,而且又是一個中國人,跟英、法、德、美,都沒有關系,就算這幾個國家打成一鍋粥,對你來說也沒有任何影響。
她相信你如果找到了紙條,也一定會交給她。畢竟她在Emma’s house花了不少錢,怎么也是個超級VIP大客戶了。以你對賺錢的熱愛,肯定會力保她。”
劉嘉托著下巴,很不開心:“居然不是因為我強大的邏輯推理能力。她被抓的話,她屋子,還有屋子里的東西怎么辦?”
“會沒收,然后拍賣。”卡佩夫人說。
劉嘉更不開心了:“里面有好幾樣東西我都挺喜歡的,可是那些都是好東西,要是我搶不過別人可怎么辦。”
她特別想要那個下藥用的轉心壺,多好玩。
在事情結束后的一個上午,劉嘉收到了一個盒子,在打開之前,劉嘉跟錦兒開玩笑:“說不定是個人頭。”
把錦兒嚇得躲到墻角,蒙住眼睛。
盒子里裝滿了防震用的棉花,在潔白的棉花之中,躺著的一把白玉壺,壺蓋上嵌著一紅一藍兩顆寶石。
在盒子里還有一張紙條:非常感謝您。——杜拉克。
147. 第 147 章 拍賣會
“呀,好漂亮的壺。”錦兒好奇地看著。
劉嘉示意:“想看就拿起來看嘛。”
錦兒將轉心壺拿起來,小心地用手撫摸著壺上的花紋,還有那兩顆寶石。
“哦嚯~你完了。”劉嘉一本正經地看著她:“這是殺人的罪證,現在這只壺上都是你的指紋了。”
錦兒一驚,趕緊看壺,那壺還是一塊好端端的白玉,并沒有留下指印。
“小姐又嚇我,要是罪證,怎么會送到這里?”錦兒沖劉嘉撅嘴。
劉嘉讓她打開壺蓋。
“咦,里面有隔板?好有意思。”錦兒笑道:“一邊裝上咖啡,一邊裝上牛奶,這樣倒出來,就是拿鐵了!”
劉嘉對這個丫頭的追求表示無語,多好的下毒工具,怎么就變成倒拿鐵的壺了。
“牛奶要是放在這里面,可不好洗。”劉嘉搖頭。
杜拉克先生之所以把壺偷偷送給他,大概是因為在小別墅里自己把那些紙條給燒了。
劉嘉讓錦兒把轉心壺收起來:“真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想要這把壺的。”
錦兒得知大概的來龍去脈之后,笑著說:“小姐,你還不知道吧,每次你特別想要什么東西的時候,那真正是雙眼放光,任誰都不敢跟你搶。”
“是嗎?有這么嚴重嗎?”劉嘉攬鏡自照,多端莊的一個老實人啊。
除了這把壺,劉嘉還想要房子里的衣服、器具、擺設、大吊燈,還有幾幅畫。
她找人打聽這幾樣東西會在什么時候開始拍賣,還有沒有希望在拍賣之下先下手為強。
很快得到回復消息:先下手是來不及了,已經全部登記在冊,動手腳的難度非常高。
這次的事件涉及到幾個國家之間的恩怨情仇,巴黎高層對此事的態度是希望盡快的息事寧人,盡管約翰牛是傻X,但是,一時搞不死他們,隔壁的德國還總有一些不甘寂寞的人在死命蹦跶。
到時候,萬一德國人不肯賠錢,歐洲的和平還是得靠高貴的宇宙中心法國和隔壁的鄉村小島英國來維持,其他那些蕞爾小國指望不上。
所以,拍賣就定在明天下午,以保證趕緊結案,把案卷封存,不要再提起。
劉嘉打聽了這里的拍賣規則,還好不是坑爹的荷蘭式拍賣,而是正常往上加價的英式拍賣。
荷蘭式拍賣這種神操作,手速慢一點的根本就搶不著。
拍賣之前要繳納三千法郎保證金,拍下又不給錢,這三千法郎就會被罰沒,以防止惡意競拍造成的損失。
在后世,有一位商人,以2.7億拍下圓明園的鼠首和兔首,最后拒不付款。很多人覺得他好聰明,一分錢沒花,就給拍賣行添了一回堵,事實上,他付出的不僅是十多萬保證金,還有一輩子都不準參加蘇富比拍賣行的任何活動。
劉嘉認真回憶她在屋里看到的那些東西,認真給她想要的東西排個序,好準備錢。
最想要的當然是這個壺,它已經來了。
其次是那個棋盤和棋子。
想來想去,感覺想要的東西太多,就是不知道最后它們的價格會被抬到多高。
拍賣師一向很會調動氣氛,本來不是很想要的東西,在拍賣師的技巧之下,競拍者腦子一熱,突然決定花巨高的價格買回去奇怪東西的事情不在少數。
劉嘉到處調集資金,連鐘和馨那邊也沒有放過,鐘和馨聽說劉嘉要錢是打算去拍賣行灑幣,連忙勸她:“拍賣行里的很多東西都溢價嚴重,都是吹出來的,您千萬要克制。”
“嗯,我克制,我沒打算把拍賣行的東西都買回來,要是沒有喜歡的話,就一件也不買。”
沒有喜歡的,指的是抬價抬到小心肝在顫抖,骨酥筋軟舉不動拍賣牌的時候。
交齊了保證金,辦完各種手續,劉嘉叫來錦兒:“咱們屋里還有什么地方可以放東西?我想明天去拍賣場回來,說不定會帶回好多好多東西。”
錦兒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她:“明天你想把所有的東西都買回來嗎?”
“萬一都喜歡呢?總得給它們找個落腳的地方。”劉嘉說完,又自己想了一回:“把雜物室收拾出來吧,房間一直空置著,從來沒有用過。”
“雜物室?那很大呀,不是說要把它弄成樣品廳嗎?”錦兒問道。
劉嘉笑嘻嘻:“要是我把拍賣的東西都買回來了呢?”
法國經濟都涼成這樣了,說不定富商巨賈王公貴族都舍不得砸錢了呢?
當然,這也就是想想,劉嘉心里明白:如果世道已經差到連有錢人都舍不得在古董上砸錢,那Emma的所有產業也會陷入停滯,她也不可能如此豪橫。
第二天下午,劉嘉前往拍賣會,發現卡佩夫人,還有好幾位貴婦人也在場。
她們就想買那些古董裙。
聽到她們的預算,劉嘉的內心一片死寂,搶不過搶不過。
她只能事先跟她們說:“你們拍下來之后,能不能允許我去看看?”
她們知道劉嘉的身份,興高采烈地表示同意,還有人開玩笑說:“看我的裙子做出來的設計,那一定得給我優先購買權。”
一旁馬上就有人說:“什么你的,還沒開拍呢,我已經看好了幾件裙子,你可別跟我爭!”
“哦,我親愛的朋友,到時候,就看誰能把它拍到手了。”
劉嘉默默從劍拔弩張的兩位貴婦身旁悄悄走開,生怕她倆一個激動,當場決斗,把血給濺到她身上。
拍賣會準時開始,前面賣的是一些餐具,其中一套是中國瓷器,一看就是外銷瓷,劉嘉連抬眼看一下的興趣都沒有。
后面又拿出了一些造型奇特的小玩意兒,其中有一個是黃金小掛件,人物像維納斯,但是比正常概念里的維納斯要壯碩結實,看起來像古印度的犍陀羅風格。
拍賣師說這可能是埃及帝王的東西。
臺下傳來一陣嘲笑的聲音,誰都知道,維納斯是羅馬神話里的愛神,跟埃及有什么關系?人家埃及有自己的愛與美的女神,叫哈托爾。
劉嘉覺得這東西似乎有點眼熟,便拍下來了,沒有人跟她搶,來者都是想投資的。
假貨可投不了資。
接下來是兩個風格相似的胖子騎在魚身上的吊墜,也沒人愿意拍。
假貨的同款,自然也是假貨。
劉嘉也將它拍了下來。
一旁的人看著她像看傻子一樣。
她又接連買了好幾塊波斯地毯,那上面的畫紋繁復,很有學習的價值。
終于,她心心念念的雙色棋被拿出來了。
一排綠棋子,一排褐棋子,一顆白棋子,整整齊齊擺在棋盤之上,棋盤上的花紋鮮艷動人。
劉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做好準備……
拍賣師剛報出底價“一百法郎”,瞬間,舉牌的胳膊就像潮水一般,此起彼伏。
劉嘉手里的牌子剛剛舉到一半,價格就已經到一千法郎了。
一千就一千,我舉不起么!劉嘉義無反顧地舉起牌子:“三千法郎。”
“四千法郎!”
“四千五百法郎!”
“五千法郎!”
這個價格已經逼近了劉嘉心里的底價,一副棋,不至于,不至于。
劉嘉一怒舉牌:“七千。”
整個場子安靜下來了,暫時沒有人再舉牌。
劉嘉有點后悔,早知道舉個六千就差不多了,平白讓拍賣行多賺了一千法郎的傭金。
穿著西裝的拍賣師環顧四周,用充滿誘惑地語氣說:“七千法郎,還有沒有人愿意出更高的價格?這副棋子,是用三種不同顏色的瑪瑙手工打造,棋盤上的繪畫技巧,是中國國畫的巔峰技藝。這副來自古老東方文明的棋盤,很有可能是中國皇帝的業務消遣,中國的文人很喜歡下棋,并把它列為一個紳士應該會的活動……”
劉嘉聽他說個沒完,都著急,她好想跳起來告訴全場,這棋盤上附有鬼魂,那鬼魂又愛哭又愛鬧,整天纏著人陪他下棋,還會問:“你要執綠還是執褐?”選擇執綠就殺了你全家,選擇執褐就把你分尸成三千六百片。
可是她不能,這樣會被保安趕出去。
“七千法郎第一次。”拍賣師敲了第一下。
周圍有人竊竊私語,似乎是在與同伴商議到底要不要買下來。
察覺到人群里的聲音,拍賣師手中的錘子遲遲不肯落下,他環顧四周,等待有人叫價。
但是現在價格確實太高了,等了半天,也沒有人再叫價。
“七千法郎第二次。”
劉嘉覺得比較穩了,根據她多年來在直播間購物的心得,都是沖動消費,一看到想要的,當即就買了。
但凡是放在購物車里猶豫不決,想著放兩天再說的,一般來說再看一天,就會覺得它不值這個價,然后把它從購物車里刪掉。
第二次了還沒人買,那不就是穩……
“一萬法郎!”從前排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劉嘉本來已經等著棋盤歸自己的滿心歡喜化做泡影,哎,誰那么不講武德啊!
她看見舉牌的年輕女人身旁坐著一個衣冠楚楚的中年男人,大概率這個男人才是真正的買家。
一萬法郎的報價出來,周圍竊竊私語的聲音更大了,一個起拍價一百法郎的棋盤,到底哪里值一萬法郎?
溢價嚴重,不值得。
拍賣師的眼睛像是挑釁又像誘惑地看著劉嘉:“一萬法郎,還有人要加嗎?”
“一萬法郎一次。”
劉嘉本來還想再多買幾樣,她對這個棋盤的心理價位是一萬五千法郎,于是,她又往上加了一千法郎。
每當她加一次,對方也不急不徐地往上加。
直到超過了一萬五千法郎。
劉嘉又不甘心地努力了幾次,對方依舊不緊不慢地往上跟,就好像他們的預算無窮無盡。
盡管劉嘉很想再報價,但是她知道自己應該收手了,這跟玩游戲抽卡一樣,就算不能把五星角色抽滿戰力,也不能放任自己的欲望。
她搖搖頭,以示退出這場角逐。
“啪!”隨著拍賣師的最終落錘,那副雙色棋的最終成交價是兩萬法郎。
之后又有一些世界各國的小游戲道具被拿上來,它們各有各的奇妙有趣之處,被人陸續拍走。
劉嘉喪了一會兒,又振奮起了精神,此時拿上來的是最后一件拍品,非常的無趣——一副國際象棋,成色非常新。
跟前面那幾個隨便就是九百多年前的古董一比,新得像個弟弟。
又沒有人愿意拍。
眼看著這已經是最后一件拍品,劉嘉想到自己讓錦兒收拾出那~~~么大一個房間,說要放今天的戰利品,結果,拍回去的東西,一個巴掌就能抓住,實在說不過去啊。
劉嘉舉牌,以二百五十法郎的巨款,拍下了那副國際象棋。
好歹,它大!
一手抓不下!
劉嘉在心里默默嘆氣,與old money斗的任務,果然艱巨,還是讓美國那些有礦,在一戰時大發戰爭財的new money與他們一決高下吧。
自己就是個no money!
她的錢還得投入公司擴大再生產,她還想把從顧宗華手里接過來的業務發揚光大,最好成《戰爭之王》那種水平,盡量在二戰開打之前,自己也混成new money。
賺錢尚未成功,老板還需努力啊。
劉嘉沒精打采地去辦手續,付錢,拿貨。
拍賣行的服務非常到位,工作人員笑容可掬地問劉嘉:“您是否需要我們為您送到府上?”
“不用了……”劉嘉把那幾件小金飾隨手揣進口袋里,再把棋盤夾在胳膊下,準備往外走。
在外面,她看見了那對把她的棋盤買走的男女,開著豪車,嗖,就走了。
臨開車前,那個女人還沖她擠了擠眼睛,扔出一個飛吻。
如果劉嘉是個男人,大概會覺得那樣的美人做這個動作嫵媚且充滿誘惑。
可惜劉嘉不僅是個女人,還是一個被她被搶了心頭好的女人。
此時在劉嘉眼中,那個女人面目猙獰似魔鬼。
劉嘉在路邊愣了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好笑,超市里排隊搶雞蛋的老太太,在面對搶走最后一盒特價蛋的競爭者時,大概也是這種心態。
開車回家,錦兒開門,她喜笑顏開地向劉嘉報告:“雜物間已經收拾出來了,就算您把廟里的十八羅漢雕像都買回來,也能放得下呢。”
劉嘉隨口應了一聲,夾著棋盤繼續往屋里走。
錦兒好奇地向門外張望:“送貨的車什么時候到?”
劉嘉靠坐在沙發上,指了指擺在桌上的一個棋盤,還有一把小金飾:“沒有送貨車,就這些了。”
錦兒:“……”
棋盤就算平放著,也只能鋪占那間屋子的一塊地磚面積,屋子里有一百多塊地磚呢。
“你不是說,想要買好多大蓬蓬裙,還有……”
“看久了,那些裙子就不好看了,我不喜歡。”劉嘉打斷她的話。
錦兒“哦”了一聲,笑著說:“小姐品味比尋常人要高許多,當然不是什么都……”
她看見桌上的那些小金飾,突然語塞。
那些不過拇指大小的金飾片上打著人物,可是那些人物即不好看,也不可愛,像個癡肥的胖子。
同樣是胖子和魚的搭配,還是天津衛楊柳青的年畫抱魚娃娃更討喜可愛。
錦兒不理解,她想問劉嘉,但是看小姐一副很累很煩的樣子,也不敢再開口,便默默去廚房,給劉嘉沖咖啡。
劉嘉盯著那些金飾,確實眼熟。
這么難看的畫風,絕對不是現代的。
從人物的衣飾來看,也絕對不是歐洲的。
確實與敦煌早期壁畫風格一樣,但又不是犍陀羅那種遒勁有力的風格。
敦煌……劉嘉揉按著腦袋,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印象,像在黑暗中的一團迷霧,越想要想起來,就越是想不起來。
“別急……別急……”劉嘉深吸一口氣,細細地端詳著那個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后面是翅膀,一個長著翅膀的小胖孩,站在椅子的扶手上,一只手搭著她的肩膀。
劉嘉閉上眼睛,雕塑具體的模樣漸漸隱去,變成了一個模糊的形象,只剩下了那些獨特的線條與人物氣質……
忽然,她睜開眼睛,想起來了,這種形象,她確實見過,但不是敦煌,而是國內幾家大型的博物館,還有新疆和甘肅的博物館。
與這種形象在一起的,一般是絲綢之路上的通用貨幣。
除了大漢與大唐的貨幣之外,博物館里常見的是貴霜王朝的貨幣。
對,這個坐在椅子上的女人,還有那對胖子騎魚,具有貴霜王朝藝術的特征。
貴霜……阿富汗……劉嘉終于想起來這些東西是在哪里見過了,確實是在博物館。
不過不是定展,而是阿富汗流浪的國寶。
自從□□占了阿富汗之后,先是玄奘法師曾贊頌過的巴米揚大佛被炸毀,這些珍寶自然也不能幸免,2006年開始,它們在全世界巡回展出,接待它們對于博物館的壓力其實是挺大的,所以,全世界唯有中國收留了它們三年多。
劉嘉曾有幸在2019年在南京博物院見過這批寶物,當時是首次開展,阿富汗駐華大使也親自到場,劉嘉曾在戰亂之前去過阿富汗,與大使相談甚歡,大使歡迎她在太平之后,再去阿富汗看看。
可惜,直到她穿了,阿富汗的局勢還是那樣一團糟,好消息是美國人滾了,壞消息是上臺的是□□。
劉嘉看著那些金飾,想起那位容貌和藹的老人對她說起當初為了保護文物,有七個誓死守衛寶物的職員分別拿著七扇門的鑰匙,然后,他們遭到了塔.利塔的嚴刑拷打,直到斷氣也沒把文物交出來。
“全世界只有中國愿意接受我們的文物這么久,大概是因為只有中國人能與我們一樣感同身受吧。”
是啊,無論是文物被偷被搶,或是在紛飛的戰火之中連性命都不要,也要顧著文物搬遷工作,這些遭遇,除了中國,望眼世界也沒哪個國家有類似經歷了。
劉嘉將金飾與貴重首飾放在一起,雖然她絕對不會把它們戴出來,但這也是她與屬于自己的時代少得可憐的連接了。
然后,就是二百五十法郎的高貴國際象棋。
按理說,其實并不算虧,因為拍賣行鑒定過了,棋子的材質是黑色軟玉和白色象牙。
可是,那不就是一個挺貴的國際象棋么?
這場拍賣會的亮點是文物!
什么叫文物?
有文化背景故事的才叫文物,成色這么新的國際象棋,最多只有三四十年的歷史吧,而且也沒聽說哪位法王或是法后愛下象棋,不然拍賣行肯定努力給這副國際象棋身上貼金,說是某位陛下用過的。
唉,劉嘉越看越覺得自己就是個二百五,買它干嘛?斗氣嘛?
跟誰斗氣?自己的錢包嘛?
她根本就不會下國際象棋,只依稀記得國際象棋的小兵只要一路拱到底,就能當皇后,也不管當時的皇后還在不在。
劉嘉隨手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兵,索性把其他七個黑兵和一個黑皇后全部拿出來,整整齊齊擺在棋盤上。
又把黑王拿出來,放在九個皇后的包圍圈中,她像是找到了小時候玩布娃娃的樂趣,對著十個黑色棋子自言自語叨叨:“嘖嘖嘖,九個皇后,陛下,怎么排班啊?每天晚上這么辛苦,會不會暴斃啊?”
然后,她拿起黑王,揉搓著棋子的底部,想象自己是太醫為皇帝看診:“陛下,以微臣診斷來看,若再不注意保養,只怕陛下明天就要暴斃。”
忽然,劉嘉感到手中一松,有什么東西被她擰下來了。
我勒個去?!
不是吧,棋子難道還真長了龍根?然后被她這個太醫給擰下來了?!
刺激了。
她低頭一看,發現黑王棋子的底部,竟然是可以擰開的蓋子,蓋子就在她右手拿著,棋子是中空的,里面藏著一卷紙。
劉嘉皺起眉:“不要了吧?剛送走了英國人,可別又來一個德國人的秘密。”
展開紙卷,紙卷上畫著一個島的地圖,還有一大串特別詳細的計劃,寫著吃的、喝的,還有船藏在哪里,以及離開之后,去美國哪里落腳。
“啥玩意兒啊,不會是歐洲的郭靖勾引黃蓉逃離桃花島的計劃吧。”劉嘉將紙卷擱到一邊,決定先喝點咖啡定定神。
她端著咖啡,在墻邊的大地圖前踱步,眼睛一會兒盯在中國東北,一會兒盯在阿富汗,一會兒盯在美國,最后又轉到非洲的安哥拉,琢磨要不要去那里搞點長毛兔。
忽然,她的眼睛落在安哥拉左邊大海中的一小塊島上。
她跑回桌邊,拿起那張紙,仔細比對兩張圖上的島嶼形狀,幾乎一模一樣。
在安哥拉旁邊的那座小島,屬于英國。
名為圣赫勒拿島。
148. 第 148 章 以物易物
拿破侖,那可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了。
劉嘉對這名字的最初印象來自于某種很好吃的,夾著奶油的酥皮點心,然后才知道有這么一個人,他個子不高,提出了著名的睡獅論。
以及,圣赫勒拿島是他一生的終結。
人在監獄,一副棋子里藏著監獄地圖。
這是什么,是《越獄》啊!
這棋子有可能是真的嗎?
它是從圣赫勒拿島拿回來的,還是法國的保皇黨想送但是沒來得及送出去?
兩個不同的可能性,決定了這個棋子不同的價值。
如果這棋子是被拿破侖在手上盤過幾年,身價比保皇黨的野望可高太多了。
房子的第一位主人死的時候,拿破侖還沒出生,那就不可能是他。
拿破侖死于1821年,后面的幾位主人的行動軌跡都得調查。
好在那幾位都是有名的人,就連那位間諜,也是有正經的公開身份的。
最終,劉嘉找到了一點蛛絲馬跡,那位法國勛爵的夫人是英國貴族,而這位夫人的一位親戚的朋友,就是圣赫勒拿島的總督,卸任之后回到英國。
從時間和行動路徑看,如果是他送的,那可以說得通。
劉嘉還是不怎么敢相信,她拿到棋盤才多長時間,就已經發現了棋子內的秘密,拿破侖可是被流放了整整五年啊,沒電視沒游戲沒小說,他不就只能拿著棋子玩么,怎么可能沒發現!
反正劉嘉是不會承認正常人不會想到去擰棋子的底部,而她著實閑得無聊實在手欠。
她將棋子拿去鑒定,鑒定結果,從這副棋子的雕工以及棋盤使用的顏料判斷,這副棋子確實應該是在拿破侖或是更早期時代的產物。
有了正經鑒定機構的認可,劉嘉便在沙龍上說起自己買得這副白菜價棋盤,并著重描述自己對拿破侖的同情。
拿破侖雖然兵敗,但是他在法國人民心中的地位那叫一個相當的高!
1840年12月15日,拿破侖的遺體被送回巴黎的時候,是法王親自接靈柩通過凱旋門,全巴黎九十萬人冒著大雪站在那里等待。
因此,劉嘉手里的國際象棋,幾乎是在瞬間成為全巴黎,乃至整個法國的關注焦點。
如果拿破侖像劉嘉一樣擰開了黑王的底座,歷史會不會有所不同,他會不會回到巴黎,調集兵力,再與威靈頓打一場?
他拿著棋子自娛自樂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離自由只有一步之遙?
除了拿破侖之外,Emma Liu這個名字也大量出現在報紙上。
這個女人是什么樣的天選之女。
聽說當時全場沒有一個人與她競爭,讓她竟然以二百五十法郎那么便宜的價格,就買到了法國歷史上最令人感到扼腕嘆息的證據。
當然,除了篤信報紙的人之外,也有人表示懷疑:“Emma拿到棋子最多五小時,拿破侖被流放五年多,就算棋子是后面送上去的,也起碼拿著有五個月以上,怎么可能他沒找著,還有在拿破侖死后,那副棋子又經過了那么多人的手,怎么沒有一個人發現,偏偏讓一個外國女人發現了?”
根本就不需要劉嘉去反駁這事,已經有人替她進行分析:
有沒有可能,拿破侖其實已經擰開了黑王,但是知道自己早已大勢已去,便不再想離開,又不想害了朋友,所以,他將脫身的計劃永遠藏在棋子之中。
支持劉嘉的朋友也站出來作證,說Emma Liu有個習慣,手里不能拿東西,如果讓她無所事事的時候手里拿著東西,她就會無意識的把那個東西揉搓一番,黑王到她手里,而不是在別人手里被擰掉蓋子,是很正常的,畢竟有像她那樣習慣的人不多。
劉嘉:“……”原來她手欠的習慣已經有那么多人知道了?
總之,圍繞著那副國際象棋的真假,拿破侖到底知不知道棋子里的秘密,幾乎成為當時社會上最大的八卦,所有人都在談論,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看法。
許多人分析得頭頭是道,甚至在那家華文報刊上還刊登了之前那個陰陽風水先生的論點,他是這么分析的:
根據袁天罡和李淳風的說法,王者是不滅的。
拿破侖是王者,還是法國歷史上有名的大英雄,所以他也是不死不滅的,他會轉世。
劉嘉,就是他的轉世靈童。
之所以轉世成為了一個女身,是因為拿破侖認為法國歷史上,唯有圣女貞德可以與他的功績相媲美。
證據就是天意讓拍賣會現場所有人都舉牌,沒有一個人與劉嘉競爭,而劉嘉就能找到此前那么多任主人都沒有找到的機關。
“這就是冥冥之中,宇宙大意志的安排。你想知道你的前世是誰嗎?請聯系魯汶特大街768號靜宇陰陽風水館柳先生,電話號碼XXXXX。”
劉嘉放下報紙,問身旁的施律師:“這種情況,我能向他索取廣告費嗎?”
“恐怕不行。”施律師委婉地告訴她,這種行為叫做蹭熱度,如果這都能被要錢,那劉嘉要付出去的廣告費會更多。
好吧……劉嘉忿忿,這個死算命的,他已經蹭過自己好幾波熱度了,一分錢都沒給過!
除了新聞之外,還有很多人上門來,開出高價,想要買下劉嘉手里的棋盤,其中不乏勛貴、博物館、私人收藏家,以及拿破侖的忠實鐵粉。
最高開到了三萬法郎,劉嘉內心平靜,不為所動。
就這?你們就不能大方一點?直接拿幾萬噸的黃金給我?
劉嘉此時還真不缺三萬法郎,給幾千萬還是可以勉強考慮的。
接連掛掉了幾個表達購買意愿的電話,這次又換門鈴響,劉嘉仰靠在沙發上,感到非常暴躁:“啊!好煩啊!”
錦兒去開門,門口站著一位中年紳士,他面帶微笑,手中拿著禮物盒還有一束鮮花:“請問,Emma Liu小姐住在這里嗎?”
“您是?”
“我叫德薩馬雷,約翰·德薩馬雷。”
錦兒請他坐下,為他倒了杯茶,再進屋請劉嘉。
劉嘉對他的名字和姓氏都感到十分陌生,如果他姓波拿巴,或者姓卡佩,劉嘉還能有點概念。
雖然很不想見,但是既然這人能找上門,顯然也不是什么路人。
劉嘉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換了身衣服,去客廳見到了這位德薩馬雷先生。
這不就是那天以兩萬法郎的巨款拍下雙色棋的那個人嗎!
記錯了誰的臉,都不可能記錯他的臉!
還有那個得意洋洋沖她擠眼睛,拋飛吻的女人!
劉嘉保持著商人的風度和禮儀,秉承來者都是客,說不定能從他身上宰一刀的心態,勉強伸出手:”下午好,德薩馬雷先生。“?“您好,您可以稱呼我為約翰。”
“約翰先生光臨寒舍,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您收藏的那副國際象棋,是否有意出讓?”
劉嘉對國際象棋沒有感情,對拿破侖的感情也是一般般,拿在手里沒意思,自然是想要出的。
唯獨就是不要出讓給他,誰讓他劫胡!誰讓他搶了她的雙色棋!
頭可斷,血可流,被劫胡的恨不能休!
這不是錢不錢的事,是原則問題!
劉嘉皮笑肉不笑地沖他拎了拎嘴角:“約翰先生,我們真有緣份,我看中的那副中國雙色棋,您喜歡。我買下的國際象棋,您也喜歡。”
這意思已經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德薩馬雷先生十分識趣,笑著說:“我愿意拿那副雙色棋與您交換。”
兩萬法郎的東西,換二百五十法郎的東西,怎么看都是劉嘉血賺。
但是劉嘉卻并不是這么算的。
“我們中國人,特別講究天命,說的是如果上天給的東西不好好的拿著,就會反過來被上天所譴責,如果只是通過交換,拿到我本來就想要的東西,就屬于會被上天降下神罰。”
劉嘉一臉“我對雙色棋不感興趣”的樣子,德薩馬雷先生倒也沉得住氣,并不著急求她趕緊把國際象棋賣給他。
而是與劉嘉談人生,談故國,談中國傳統文化,談自己對英法聯軍進中國犯下的暴行表示非常抱歉。
行,算你有眼色,他的每一句都說得劉嘉挺開心。
開心歸開心,生意人,講究的是實惠。
嘴上抹了蜜,不如給真金白銀。
中間都說得錦兒給續了一回水,劉嘉的態度近乎于無賴:“其實,我不會下國際象棋,就是那天好歹也是去拍賣會走了一圈,什么都沒買回來實在臉上無光,我就想著買點東西,給我那庫房撐撐場面。”
德薩馬雷先生一聽,來了精神:“哦,我家里還有一些東西,興許可以為您的庫房增光添彩?”
劉嘉就喜歡他這樣的勇氣,她將德薩馬雷先生帶到空蕩蕩的庫房,指著房間的四角說:
“房間太空了不好看,我想起碼能把四個角落填滿。”
她毫不掩飾,填滿四個角落,就是她的報價。
德薩馬雷先生猶豫再三,微笑著說:“我需要回去看看,有沒有足夠配得上這間屋子的東西。”
“好,您可以慢慢找,不著急。”劉嘉送客。
送走德薩馬雷,又來了盧浮宮的館長,劉嘉對盧浮宮藏品那是如數家珍,直接提出:要棋可以,拿蒙娜麗莎來換,斷臂的維納斯亦可,漢謨拉比法典的正品也行。
沒有一件能從盧浮宮里拿出來。
館長的權限僅限于金錢交易,而且金錢交易的數目又實在少得可憐。
再送走館長,劉嘉就被工作包圍,去小別墅兩天一夜,積下來的文件有人替她看嗎?沒有!
如同在屬于她的時代,她請了年假,但是該她的活,沒一樣能交得出去,重要的事還得她過目拍板,重大的推進也要等她回來才能推。
公司確實離了誰都轉。
但是如果這一點被公司知道了,那公司為什么還要花錢養一個在與不在一個樣的人?
錦兒也只能幫她篩選一下,分出幾大類:
看看就行;已經有決定,只需要劉嘉簽字;需要劉嘉做決策拍板。
劉嘉苦笑著搖搖頭,現在公司是自己的,應該習慣于繼續放權,抓大放小,不要再抱著打工者心態不放了。
等有機會考驗一下錦兒的能力能不能做她的執行官。
鐘和馨那邊急需要她拍板的問題是購買鉻礦,記得化學課上有說過,鉻是防腐蝕的東西,屬于戰略資源。
原來國運昌隆的美國,也有自家不產的東西。
公司采購部的人已經找到幾家鉻礦,不幸的是,最大礦區在南非,是英國人的地盤,它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人死死的把控著戰略資源的開采,外國人根本就沒辦法開礦。
另外印度也是鉻礦產區,可它也是英國人的。
還有在俄國地盤上的鉻礦,可是俄國現在忙著撕逼內斗還有□□,不能保證吃飯,誰還有力氣干活。
除此之外,在非洲還有一些鉻礦并不那么豐富的地方,開采和運輸成本非常高。
美國人又不是傻子,如果價格比英國人的高,質量還不如他們的好,那為什么要買。
現在鐘和馨就是向劉嘉請示,還要不要跟英國人爭這單生意。
“賺頭特別大嗎?”劉嘉問道,她對金屬交易沒什么概念。
鐘和馨回答:“采購方是顧先生之前要我特別注意的幾家公司,如果可以,盡量與他們保持友好關系。”
他的話引起劉嘉的好奇:“買家是誰?值得他專門叮囑你要維護關系?”
“洛克希德·馬丁公司,還有柯蒂斯飛機和汽車公司。”
第一個公司,劉嘉知道,那份寫著奇怪編號的采購合同上有寫,雖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第二個公司很冷門,不過對于看過《中國遠征軍》《我的團長我的團》的劉嘉來說并不陌生。
在二戰的時候,美國空軍飛虎隊曾來華助戰,駕著飛機往返于中國與緬甸之間,高原氣候惡劣,無數飛機就摔在了中國,至今在云南片馬還有一處叫“鋁谷”的地方還能看到很多飛機的殘骸。
柯蒂斯公司就是生產飛虎隊在中國戰場使用的P-40戰斗機的制造商。
劉嘉的直覺告訴她,顧宗華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才會跟這些公司搞關系?
“他跟寇蒂斯公司的老板是什么關系?為什么要跟他們保持友好?”劉嘉佯裝什么都不懂。
鐘和馨回答:“宗華說,寇蒂斯先生是一個偉大的飛機設計師,他做了一架水上飛機并能安全駕駛,還有他駕駛飛機在巡洋艦甲板上起飛和降落,同時,他與貝爾,哦,就是發明電話的貝爾先生是朋友,與他建立良好關系,對于公司未來的發展很有幫助。”
“哦。”劉嘉點點頭,如果她有錢,知道有一個公司老板不僅是技術大牛,跟軍方和科技大佬的關系都很好,她也會希望跟他保持良好關系。
原來不是顧宗華未卜先知,只是綜合了各方條件得出的結果。
但是顧宗華可能也是穿越者的想法,在劉嘉心里扎了根,等他回來,一定要想辦法讓他說真話。
“你們去問問阿富汗那邊吧。”劉嘉對鐘和馨說,“沒記錯的話,它1919年8月19日就從英國人手里獨立了。”
鐘和馨有些吃驚:“您怎么記得這么清楚。”
“一個文明古國獲得自由與解放的日子,自然是要好好記住的。”劉嘉大大方方接收了鐘和馨崇拜的目光。
就在德薩馬雷先生來拜訪之前,劉嘉剛把阿富汗從波斯居魯士大帝統治時期到1921年的所有故事看了一遍,對于英國丟了一塊殖民地的日子,幸災樂禍的她記憶深刻。
反正,只要她不說,沒人知道她是現學現賣,哎嘿。
得到劉嘉的指示后,鐘和馨馬上回去安排人與阿富汗方面接觸。
門關上了,劉嘉長長出了一口氣,可算是把文件們送走了,她想出去走走,去小梅武館看看小青菜怎么樣了,她前幾天拿回來的,已經長出寸許高,要是數量夠多,都可以煮一鍋菜秧湯了。
菜秧湯耶~
劉嘉剛站在衣帽間門口,琢磨著應該穿哪身衣服出去,耳邊又“嗞嗞”的響起門鈴聲。
“啊,好討厭的感覺!”
錦兒開門,進來的是德薩馬雷先生,劉嘉一點都不想見到他,她就想見見她可愛的小青菜。
她以最大的職業道德,保持著禮貌的虛偽笑容:“德薩馬雷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非常抱歉打擾您,我尊敬的Emma小姐,恕我冒昧地再次拜訪……”
劉嘉心里說:“知道冒昧就別來啊!”
嘴上繼續虛偽地客套。
直到德薩馬雷先生從隨身的包里取出一本影集,影集里的每張照片上都有一樣文物。
“如果您喜歡,我可以拿其中任意一件,與您交換拿破侖的國際象棋。”
劉嘉信手翻動,照片上的文物可以說都是精品,幾乎完好,花紋清晰,可以看出不同文明的風格:波斯、埃及、希臘、南美洲、非洲……
法國人沒在大航海的時代起步,但是一點都不耽誤他們到處搜刮。
劉嘉一邊在心里吐槽一邊翻動影集。
忽然,她的手停下了,影集出現了大量的佛頭、經卷、絲織品。
德薩馬雷見她的表情,猜測她對這些文物很感興趣,忙說:“這些都是伯希和先生帶回來的。”
“帶回來的。”劉嘉冷笑一聲。
敦煌文物,英國最多,法國最精,就是拜這位伯希和先生所賜,斯坦因閉著眼睛掃蕩,伯希和則是認認真真真的做了調查,細細地挑出兩千多卷文物,然后以500兩銀子從王圓篆手中買走了。
忍住忍住,把德薩馬雷打死是犯法的。
劉嘉又繼續往后翻,想看看還有什么東西,赫然發現一個熟悉的物件:一個金屬狗頭。
那是圓明園的十二生肖獸首銅像中的狗頭。
“敦煌、圓明園,您家的藏品真多,這么多東西,不會也是花了二百五十法郎買回來的吧?”劉嘉忍不住陰陽怪氣。
德薩馬雷看出她的神色不佳,猜出她的想法,趕緊解釋:“您看見的經卷和絲織品其實不是我的,是伯希和先生的,但是我與他是好友,如果您喜歡,我可以拿家里的其他東西與他交換。至于這個銅狗,是一位朋友送的。”
他又解釋了許多,大意是他們法國人只是看東西好,就拿走了,至于火燒圓明園,都是英國人干的。
“那些野蠻的英國佬,根本就沒辦法攔住他們。”德薩馬雷先生忿忿不平。
劉嘉皮笑肉不笑地冷哼一聲,都不是好東西。
“中國的東西,我都要。”劉嘉的手指滑過那些照片。
剛才還一副對英國人暴行不滿的德薩馬雷,馬上就換了一個態度:“哦,我親愛的Emma小姐,您只能選一樣。”
劉嘉毫不畏懼:“啊,是嗎?那我可以拿去給英國人看看,說不定他們愿意出更多的東西換,他們有威靈頓將軍,又有這副象棋,想必會很大方。”
打敗拿破侖的就是英國人,要是見證他與自由失之交臂的證據也落在英國人手里,讓法國人的臉往哪兒擱。
德薩馬雷先生的表情也變得陰沉起來。
劉嘉悠悠嘆了一口氣:“只有這么一樣東西落在英國人手里,您都不開心。想必您能體諒我現在的心情了。”
商人就是商人,雙方都能壓著最樸素的情緒,以利益最大化為考量,繼續談判。
劉嘉算是客場作戰,唯一能倚仗的不過是“我拿去跟英國人換東西”。
在她強大的心理攻勢之下,讓德薩馬雷先生認識到,他如果一開始就沒來,不會有人怪他。
但是他卻因為舍不得自家搜刮來的中國文物,而讓法國重要的文物流落到英國佬手上,那他會成為眾矢之的。
畢竟,拿破侖是法國人的英雄,以及,在這個革命思想起源的國家,有不少人認為搶圓明園是法國人的恥辱。
最終,拉拉扯扯,爭爭奪奪,劉嘉用這副國際象棋,換來了圓明園銅狗頭、一件唐朝絲衣、還有一塊經幢,以及一個石質佛頭。
劉嘉專門打了一個玻璃柜,將它們收在里面,希望在送它們回國之前,可千萬別壞在自己手里。
隔著透明玻璃,劉嘉想起曾經去過的圓明園遺址公園,只剩下殘破的大水法,依稀還能看出曾經萬園之園的風采。
悲傷的情緒像海水一樣,一遍又一遍地拍在劉嘉的心頭,無數想要表達的情緒不斷涌出。
劉嘉提筆在紙上勾出圖案。
麒麟、鳳凰、青龍、白虎,中國四靈的形狀被幾筆勾勒出形。
它們的身形被模模糊糊地藏在赤紅帶金的火焰之后,唯有眼神十分清晰,簡單幾筆,便能看出眸中的痛苦、憤怒、悲傷和不甘。
還有敦煌風格的畫軸,畫軸上還沾著象征敦煌的金黃色沙粒,被香根鳶尾和玫瑰包圍著。
這兩種花,分別是法國的國花和英國的國花。
一氣畫完十幾張,劉嘉重重吐出一口氣,才覺得舒服了一點,她用力抹了抹眼睛,把自己收拾了一下,便出門去找鐘和馨,她決定要多分一些精力在重工業的項目上,快了,落榜美術生今年就要下崗再就業成功,一定會有機會把文物多多的弄回來。
劉嘉走后,錦兒進來收拾房間,看見桌上的稿紙,忙收起來,心想這一定是小姐新的設計思路。
她做為劉嘉和設計師之間的溝通潤滑劑,時常在設計師們為劉嘉的要求藏的時候,主動告訴設計師們,劉嘉這段時間在看什么,她真正的想法可能是什么。
所以,這次錦兒也馬上把設計稿送去給設計師們看,告訴他們:這是劉嘉剛剛畫的,說不定這是新品的思路。
“確實很特別。”
“很有創意,不愧是Emma。”
服裝設計師組、彩妝設計師組,還有阿牙所在的外包裝設計師組,圍著一起琢磨,最終他們決定用火中的四靈做為靈感,設計一個系列套裝。
劉嘉從來沒給過他們這么清晰的指示,這是破天荒頭一回。
大家決定不讓她失望,個個干勁十足,摩拳擦掌地迅速投入工作中去。
149. 第 149 章 咖啡拉花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臨回國之前,與劉嘉簽了法國地區的版權代理,在劉嘉死皮賴臉的軟磨硬泡之下,順手簽了一百年的中國地區版權代理。
“中國?中國人會喜歡看我的書嗎?”阿加莎問道。
劉嘉對此十分自信:“只要好看,就沒有中國人不愛看的!”
只簽已經寫出來的書不算本事,劉嘉把阿加莎后面的幾本書也全都買了。
此時連阿加莎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后面一定能再寫出多少本書來,她問道:“如果后面的書寫得不好,也要嗎?”
“要!”劉嘉斬釘截鐵,生怕阿加莎跑了。
開玩笑,現在她只出了一本處女作,后面的波洛系列和馬普爾小姐系列,哪本不是大賣?
見劉嘉如此誠懇,阿加莎笑著在合同上落筆:“那你可不要后悔。”
“不會不會。”劉嘉滿臉笑容,心想:我才不會后悔,到時候你別來找我補差價就行。
如果說《尤利西斯》讓出版社的職員們看到了一絲曙光,那么獲得阿加莎的授權之后,大家的熱情越發高漲,覺得日子越來越有盼頭了。
因為劉嘉一開始對他們說,只打算做一些教輔材料,從小朋友的益智小圖書到準備考大學的資料為止。
非常沒有挑戰性,只要悶著整理資料和約名校的老師撰稿就行,一點意思都沒有。
《尤利西斯》賣得非常好,不僅法國人愛看,在書店里,經常能看到打扮入時的美國少女,壓低聲音,好像做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地下交易那樣,問店員有沒有《尤利西斯》。
阿加莎的書也在出版社員工之前傳閱,這是職員們第一次看到“暴風雪山莊”模式的小說,他們一反對英文書的高傲與不屑,迫不及待的一夜看完。
他們一致認為老板簽下這本書確實有眼光,同時也對老板把后面的出版版權都買下來有些擔心,有些人寫書的水平十分不穩定,可能出道即巔峰,然后一路下坡,不斷重復自己的老套路,一本不如一本,最后消失在大眾視野之中。
劉嘉完全沒有聽他們勸說的打算。
“Emma,聽說你打算認真打理出版社的事務了?”一位朋友說,她大力向劉嘉推薦弗蘭茲·卡夫卡。
“他是我的朋友,我在維也納住的時候,曾看過他的一份沒有寫完的手稿,你一定會喜歡。”
她將卡夫卡寫的那本手稿拿出來,劉嘉一看標題《萬里長城建筑時》……呃?
文中的“我”,是一個住在中國東南部地區的人,全篇看得劉嘉一頭問號,二十歲小學畢業是什么情況?五十年前長城竣工了是什么情況?民夫是從長城兩端各自開始修,因此導致長城中間有缺口,且補不上了又是什么情況?
長城是用來建巴別塔的地基又是什么情況?!
劉嘉看著這篇文章時的心情,就像看到《一千零一夜》里說中國人每個月都會長出翅膀,滿天飛,以及《安徒生童話》里中國皇帝的皇宮后花園可以隨便普通百姓進出一樣起伏不定。
這位熱愛卡夫卡的女士還在向劉嘉發表了自己對這篇文章的看法,她的“深度解析”讓劉嘉覺得也許可以請她做新一季新品的軟文寫手。
“呃,這篇沒寫完,而且文章結構更像散文,我比較傾向于出小說。”劉嘉婉言謝絕。
卡夫卡出名的是小說,而且出版得都很遲,劉嘉把簽約的權力交給她新招來的主編,這個主編此前出過不少銷量不錯的書。
在《尤利西斯》還沒有大賣的時候,他就已經看出這本書必火。
劉嘉對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如果他要拒簽哪位作者,一定要先告訴她。
JK羅琳的第一本哈利波特都被拒過11次稿,劉嘉覺得如果事后知道被自己出版社拒了的哪本書,突然大爆成哈利波特那樣,她肯定會氣得吐血。
此時的北歐運動會已經開始,法國人民壓根沒指望能拿到冠軍,就是一個湊熱鬧的氣氛組。
此時花樣滑冰的王者是奧地利,幾乎是以碾壓的姿態出現在賽場上。
不過,這次法國花滑隊不僅僅是氣氛組,她們的服裝、音樂,包括演奏音樂的人,在幾次比賽之中非常奪目。
在北歐四國,法國花滑隊的表演服成為人民群眾繼比賽結果之外,最關心的事情,第一次華麗登場之后,觀眾們和媒體們都熱切討論下一場她們會穿什么。
甚至在打分上,裁判組之間為此發生嚴重分歧,論技巧,還是奧地利隊強,但是有了各種附加項目之后,法國隊看起來更加好看。
在激烈的互相說服之后,裁判組還是決定比賽打分還是應該以技巧為主,雖然法國隊更好看。
對此法國選手并不在意,她們本就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的,是為了給自己更多的大型比賽經驗,為1924年做準備。
能因為音樂、服裝和動作編排的故事性成為一時風頭無兩的焦點,已經大大高于她們預期,本就是愛動愛笑希望人人都夸自己美的年紀,姑娘們和小伙子已經十分開心了。
她們在運動員宿舍里時常被人問起表演服是誰做的。
四位音樂學院的男生也被人問起穿那么少,拉琴的手指不會凍僵嗎?
他們毫不吝嗇地把Emma分享出去。
“不愧是巴黎,居然可以寄信訂購,真是太方便了。”年輕的運動員們紛紛記下Emma’s house的地址。
比賽還沒結束,奧地利的選手們就已經寫信向Emma索取郵購目錄。
這次他們技壓群雄,可是哪個年輕姑娘不想順便艷壓群芳?
讓分數遠低于她們的法國人搶了風頭,她們摩拳擦掌,誓要在下次大型比賽的時候扳回一局。
花滑隊回來的時候,她們去找劉嘉,想與她分享她們在國外被人夸的開心經歷,意外的發現Emma’s house旁的小咖啡館在賣情人節蛋糕。
離情人節還有半個月,怎么就賣起情人節蛋糕來了?
這也太早了。
除了圣誕節這種需要做大量準備,以及萬圣節這種需要時間布置的節日,大多數節慶食物和用品,也就提前一兩天買。
根本就沒有提前預訂的概念。
劉嘉突然就開放了情人節蛋糕預訂,其他甜品店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這么早就下手,太不講道義了。”阿牙嘖嘖搖頭。
“這叫什么早?早推出早賺錢。”劉嘉一向秉承趁早不趁晚的精神。
猶豫就會敗北!
以前電商雙11,也就提前一周開始做宣傳,到雙11當天0點才開始下訂單。
到后來,變成提前兩個月宣傳,提前一個半月就可以付訂金。
在咖啡館里,兩款情人節蛋糕是完全的爆款。
一個藏在樹杈間的玻璃小盞里,盛著軟軟甜甜的提拉米蘇蛋糕。
一個被收在城堡之中的晶亮紅色愛心。
以前的蛋糕,就是正常的海綿蛋糕,或圓或方,用奶油裱畫上我愛你之類的詞句。
哪有從包裝開始就如此驚艷的蛋糕?
負責制作蛋糕的伙計們甩開膀子加油干,保證每一位客人都能吃到。
但是受限于外包裝制作工藝的復雜,一天也就只能供應五十客,不預約,現場排隊,先到先得,每人只能買一個。
Emma’s house的至尊VIP客人可以提前預約。
伙計們為不能多做一點而感到惋惜。
事實上,這是劉嘉特別要求的,囤著所有的資源,等著二月十四日放出。
除了饑餓營銷的理由之外,還有就是要營銷一種:Emma的蛋糕很高貴,不是有錢就一定能買到的,要么得拿出十足的誠意,提前排隊,要么身份高貴家底殷實,是至尊VIP客戶。
畢竟,這可是情人節蛋糕。
想要向心愛的姑娘示好,要么有內在,要么有外在,總不能啥也沒有吧。
蛋糕開賣后的第三天,劉嘉注意到一個年輕的中國男人在咖啡店里從中午坐到了晚上打烊,地上放著一個挺大的包,不知里面裝了什么。
之后劉嘉就去跟設計師們開會去了。
設計師們拿出了春季新款的設計稿,正是根據劉嘉那天得到文物之后隨手畫下的幾張草圖風格進行的深入加工。
他們果然長進了,除了已經深刻領悟到了色彩和款式的設計精髓,甚至在搶錢方面也越來越像劉嘉了。
除了劉嘉畫出的中國四靈之外,設計師們無師自通了“十二星座”系列、“奧林匹斯十二主神”系列。
原本他們更加喪心病狂的想搞八十八個星座、所羅門七十二魔神,被劉嘉否了。
“賺錢不是這樣賺的。”劉嘉嚴肅地看著他們。
設計師們低著頭,對自己不擇手段的搶錢行為進行懺悔,他們是怎么了,是被魔鬼蒙蔽了純潔的心靈嗎?竟然在想方設法讓顧客一口氣把八十八根口紅,七十二個腮紅全部買回家。
他們洗耳恭聽老板的教導:
“黃道十二星座還能跟自己的生日掛勾,八十八個星座,做出來會跟顧客建立起什么樣的感情聯結?而且也不好看啊,那個什么顯微鏡座,六分儀座……都沒有什么故事可以說,顧客為什么要花錢買?還有七十二魔神也不是個個知名。
還不如做四大天使長系列,還能捎上落在地獄里那位最閃亮的晨星。”
劉嘉看著他們:“各位的思路已經走上正軌,這讓我十分高興,但是希望你們在想達到目的的時候,也要想想顧客為什么會為你們最初的目的付錢。”
設計師們的頭又抬起來了,咳,原來,不是嫌棄他們吃相太難看,只是嫌棄他們想得還不夠完美,這樣會吃不著的。
如果可以的話,劉嘉也想一口氣出它千兒八百套的,讓人件件都想要。
可惜歐美沒有什么特別知名的作品里有超過一百個的人物,不像中國,一個賣干脆面的,憑著《水滸傳》里的一百零八將,就能賺個盆滿缽滿。
普通卡出完一輪,被人集完了怎么辦?
咱還可以出金卡、閃卡、至尊卡!
就不信騙不到你的錢!
沒辦法,只好少量多套系的往上疊加,免得某個系列賣得不好,拉低了整體的利潤率。
設計師們根據劉嘉的指示,回去繼續完成各自手頭的工作。
劉嘉回到辦公室,發現早已打烊的咖啡店旁的墻角里縮著一團東西。
“不會是誰扔的垃圾吧?”劉嘉讓錦兒下去看看。
錦兒湊過去看了一眼,回來告訴她,那是一床厚棉被,被子里包著一個人,一個中國人,就是那個在店里坐了大半天的小伙子。
哎喲,可別是在她這里上演“尾生抱柱”的戲碼,什么跟心愛的姑娘約定在這里見面,但是姑娘一直沒來什么的。
“這么冷的天,別把他給凍死了。”劉嘉趕緊叫人過去問他怎么回事,是不是無家可歸的流浪者。
結果這位大兄弟好的很,除了人凍得有點僵之外,精神倍兒棒。
“我沒事!就是等早上咖啡店開門,買情人蛋糕。”他說。
“那也太早了吧,咖啡店七點才開門吶,你對你的女朋友真好。”除了癡情,劉嘉想不出來有第二個理由可以讓人在零下五六度的夜晚,在露天裹著被子過夜,就為了買一塊蛋糕。
小伙子嘿嘿一笑:“我這么窮,哪有女朋友,我是幫別人排隊。雇主說了,他可以給我二十法郎做為排隊的費用。”
劉嘉恍然大悟,限量購買,竟然在1921年就催生出了“黃牛”這個行當。
見劉嘉不說話,小伙子有些緊張:“我也是規規矩矩排隊的,你不會不讓我買吧。”
“那不至于,反正也就只能買一個。”至于那個蛋糕是給女朋友吃的,還是給雇主吃的,這不重要。
第二天早上七點半,劉嘉到咖啡店門口,震驚地聽說五十個蛋糕都已經賣光了。
“七點開門?七點半就賣光了?”
店員糾正:“不是七點半,是七點十分就賣光了。我們來開店的時候,門口已經站了一百多個人。賣完五十個之后,他們還拼命問我們能不能再多做一點。”
排隊就這么卷了起來,劉嘉無意干涉他們的惡性競爭,因為Emma的情人節蛋糕的身價因為這種瘋狂的排隊行為,被抬到了一個神乎其神的地步。
買到的人就算覺得蛋糕味道普普通通,也就是個蛋糕的味道,也不愿意這么說,不然豈不顯得自己排了那么久的隊是極度傻X行為。
以及,還有心理陰暗的人,拼命夸大蛋糕的美味,以求達到:“不能就我一個人排一夜。”
如劉嘉所料,因為平時根本買不著,所以情人節那天的預訂單幾乎是暴風雨般的增長。
畢竟沒有吃過的人多,看到那么多人徹夜排隊,那么多人說美味,難得只要預訂,情人節當天保證供應,不管是不是有情人,反正,想吃蛋糕的人,都下單了。
每天一開門,蛋糕就賣完了,這讓原本想來湊熱鬧的人也在心里有個概念:除非半夜來排,否則就別來了。
他們最多會順便路過的時候問一問還有沒有,而不會專門過來。
一過早上,排著長龍的咖啡店瞬間就泯然眾店,客人稀稀拉拉,要論裝逼第一流,那還是得去左岸,在芳登廣場喝咖啡,那只是口渴了喝飲料,要氣氛沒氣氛,要格調沒格調。
那可不行,劉嘉不服了,不就是左岸文人多么,你們講藝術,我們講生意!
讓充滿銅臭,啊不,是右岸的金錢芳香更加濃郁!
剛好有一位證券經紀人想讓劉嘉在他那里開戶,像劉嘉這樣的優質客戶,不炒股實在太可惜了。
正常情況下,這種事情是在會客室里談。
但是劉嘉另辟蹊徑,把經紀人帶去了咖啡館談。
兩杯咖啡兩個人,說的都是成本、供給、資產負債、泡沫、壟斷……美式清咖里飄出的不是咖啡的熱氣,而是金錢的味道。
有資格被派來忽悠劉嘉開戶的經紀人,是他們公司最強名嘴,他一通侃,沒把見過幾次經濟大崩潰的劉嘉說暈,倒是把旁邊的人說得動心不已,劉嘉注意到幾張桌的客人都有意無意地往這邊看。
劉嘉借故去洗手間離開一會兒,再回來的時候,果然那位經紀人已經被好幾個人包圍了,都在問他要怎么開戶。
等這一撥人離開,劉嘉又安排幾個人穿著端莊得體的衣服坐在窗口的位置,手里拿著財經報紙,時尚雜志……總之,就是凸顯本店的格調高貴。
光是這么裝,也不行,總得有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讓客人專程到這里來。
此時雖然咖啡是歐洲的常見飲料,但是,并沒有咖啡拉花。
用牛奶泡泡在咖啡上畫出花樣來,是一個美國人在1988年隨手干的。
讓它稍稍提前那么一點點出現,也沒什么了不起。
劉嘉對店里伙計提出要求的時候,伙計們一臉懵逼,他們大概理解劉嘉想要干什么,但是從未操作過,一致請求:“老板,您先做個示范。”
啊這……劉嘉也就喝過,從未自己動手。
看視頻上隨手那么一抖就做出來了,很是簡單,不知道自己親自下場去做,會怎么樣。
伙計們把奶泡打好,遞給她。
劉嘉端著奶泡壺,先畫了一個最簡單的愛心,很好,沒翻車。
“看,就是這樣,很簡單的。”劉嘉將杯子推到伙計們面前。
“原來是這樣。”伙計們躍躍欲試。
真要畫復雜的圖案,就沒這么簡單了,奶泡的干稀度都會影響成品的結果,伙計們也卷起來了,你畫個心,我畫個樹葉,他畫朵小花。
劉嘉在材料上又予以突破,她在咖啡里加入砂糖,然后交給一個伙計:“像打奶泡那樣用力打。”最后,得到了咖啡色的泡泡。
雙色泡泡的發揮空間巨大,設計師們在討論正經事之余,被劉嘉叫出來:“休息休息腦子。”
所謂的休息,就是來設計咖啡拉花。
專業人士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除了還不太了解奶泡和咖啡泡屬性的時候翻了幾次車之外,設計師們的手穩、準、狠,隨便那么一抖,就是風吹麥穗、小貓賣萌、圣誕樹放光,美女側臉像,以及真的想完全放空自己的設計師就寫了一句話:“我的心像天空那樣。”
此時無意間走進來的客人們收獲意外之喜,誰能想到幾十生丁的咖啡上居然還飄著這么花哨的圖案。
許多人都舍不得喝,就這么慢慢地等著奶泡自己沉下去,徹底消失掉。
“哦,我的上帝,咖啡上還能畫畫和寫字?!”
?“是的,這是我們店的招牌特色咖啡,今天是試運行階段。”劉嘉笑容可掬。
傍晚是小情侶出來吃晚飯看電影的大好時光,在咖啡館旁就有一家小電影院,在開場之前,有不少人成雙成對的過來先坐一會兒。
今天是一位知名影星電影的首映,彭舉也跟麗娜一起在店里等待開場。
此前麗娜跟劉嘉私下抱怨過,說彭舉從來都不說愛她,她不知道自己跟彭舉現在這算什么,算關系很好的朋友,還是算男女朋友。
劉嘉問過彭舉,彭舉漲紅著臉說:“我愛不愛她,她不是應該很清楚嗎?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夠好,讓她看不出來?”
“啊?愛要說出來嗎?可是我爹娘恩愛了一輩子,也從來沒有互相說過我愛你呀?”
要彭舉直接說出來,可能比殺了他還難,劉嘉搓搓手:“就是現在!”
在沒有任何提前通知的情況下,服務生端上兩杯咖啡,麗娜的那一杯上用咖啡拉花寫著:“我愛你,麗娜。”
“我”被圈了起來,畫了一個箭頭,直指坐在對面的彭舉。
服務生平靜地說:“麗娜小姐,這是這位先生為您特別預訂的。”
麗娜驚喜萬分地捂著嘴,眼里激動地盈滿水光。
彭舉的臉迅速紅到耳朵根,他側過臉,看了一眼站在柜臺邊喜笑顏開的劉嘉,然后低下頭,恨不得把臉塞進面前小小的咖啡杯里。
麗娜深吸一口氣,看著彭舉:“是真的嗎?”
彭舉輕輕點了點頭。
“啊!我也愛你!”麗娜緊緊抓著彭舉的手,彭舉猶豫了一下,反過來扣住她的手。
“好浪漫。”一旁圍觀的小情侶們歡呼吹口哨,向他倆表示慶賀。
十分鐘之內,服務生接到了第一位客人的預約:“你們的咖啡上能寫下多少字母?”
150. 第 150 章 有錢人的象征是什么!……
一件事偶爾做做,會讓人驚喜。
一直去做,只會讓人覺得這就是標配,而且要求還會越來越高。
這是劉嘉多年的工作經驗告訴她的。
芳登廣場附近并不缺咖啡館,相反,比她買下的這家咖啡館地理條件更好,裝修更優的不在少數。
賣情人節限定蛋糕也好,咖啡拉花也罷,都是競爭對手可以快速復制的東西。
為了不跟腦子靈活,手腳麻利的競爭對手們內卷,劉嘉還是維持自己既定的方針——賣商業辦公區域的氛圍。
至于拉花,只有預定的人,以及特殊節日才會有。
但又不能完全沒有,不然就違背了她琢磨咖啡拉花的初衷。
人,可以利用工具,干一些無恥的事情。
比如,劉嘉定制了許多有鏤空花紋圖案的塑料板,咖啡上覆滿奶泡之后,在杯口架上塑料板,然后把可可粉均勻地灑在雪白的奶泡上。
想要什么圖案就有什么圖案,而且可以比手工拉花更加精細。
看起來比現在還沒反應過來的競爭對手們要稍微高貴一點。
對伙計們的要求也不那么高,就算是賓客滿座,兵荒馬亂,也不至于為了個拉花耽誤出單時間。
把一切都準備好之后,劉嘉邀請了不少合作伙伴到咖啡館里談事情,有時候也會介紹一些朋友給另一些朋友,促進他們之間的合作。
咖啡館里的氣氛很快就被炒起來。
原本名為“香水百合”的咖啡館,也被更名為“象牙烏木”,咖啡是烏木,牛奶是象牙,再加上它們又象征著財富,看著就吉利喜慶。
店里還爆出某不知名小工坊主,因生意不景氣,于是到象牙烏木咖啡館喝杯咖啡靜一靜,結果遇到了瑞士銀行家,對他的產品非常感興趣,于是投了一大筆錢給他。
以及某位退休的高級工程師家里妻子生病,急需要用錢,他在象牙烏木咖啡館喝咖啡的時候,遇到了一位公司老板,非常欣賞他的能力,然后雙方一拍即合,高級工程師去老板那里上班了。
這些動人的故事在巴黎人民之間口耳相傳,傳得神乎其神。
至于什么羞澀男孩通過咖啡拉花表白成功,有情人終成眷屬之類的就更是已經被傳出了無數個版本,在最新版本里,在場的甚至還有一位神父,當場為彭舉和麗娜證婚。
“這吹得有點過了啊……”那些消息,當然是劉嘉編好了放出去的故事,就是沒想到人民群眾的自我腦補加工能力如此之強大,大到連她都覺得“還能這樣?”
這幾天,劉嘉正按著阿牙的頭,讓他想辦法在兩款情人節蛋糕上再想點辦法。
“蛋糕這種東西,吃來吃去也就那樣,現在已經賣了好幾天,不稀罕了,你得想辦法往里整點活,讓人有一種驚喜驚訝的感覺。”
阿牙看著那兩塊不過巴掌大的蛋糕:“想要驚喜驚訝?往蛋糕里塞鉆戒啊。”
“想過,這不是塞不下嘛。蛋糕還那么小,它是個孩子,不要為難它了。”劉嘉兩手托著下巴,坐在一旁也在認真盯著看。
一旁的大妞有個想法:“現在機械水平那么高,能讓鐵疙瘩自己走動起來,傳遞書信嗎?”
“誒?你是說機器人嗎?”劉嘉揚眉。
大妞眨巴著眼睛:“機器人?是機器一樣的人嗎?可以像人一樣動嗎?”
劉嘉覺得大妞的想法很好,就是太早,現在哪有機器人,這個貧困落后的年代,連個LED燈都還沒有。
看著窗外緩緩駛過的車,劉嘉忽然想到她讓寶馬工廠做的那批玩具車。
上周接到他們的進度匯報,說已經可以在固定的軌道上跑起來了,而且速度也根據劉嘉的要求進行了很大的提高,現在已經可以達到每小時十公里,對于玩具車來說,已經非常快。
劉嘉馬上打了個電話給寶馬:“嗨,是我,Emma……對,我接到你們的傳真了,你們做的非常好……對,我希望你們能發一批沒有做成汽車的內部零件過來……是,我想把它們做成人的樣子……不,不是弗蘭克肯坦,是好看的人……啊,對了,還有驅動速度,把它減到第一版的速度,不要那么快……是的,我沒有開玩笑。”
寶馬的設計工程師們也許是世界上第一批聽到“還是按第一版做”的汽車工程師。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但是甲方說要,那他們就得給。
核心部件很快從慕尼黑發送過來,包括固定的軌道。
劉嘉找到玩具工坊,要他們以核心驅動部件為基礎,做手里可以捧著東西的小人。
初步計劃是小人跟著情人節蛋糕一起賣,男女在吃完蛋糕和大餐之后,小人的手里托著求愛信,或者“愿意嫁給我嗎”之類的字條,一步步走向姑娘。
如果男人想送個鉆戒什么的,小人的手也可以承受得住那個重量,且小人的手掌上有一個小燈泡,協助為鉆石打光。
如果想玩神秘,小人的手上還能托盒子。
總之,小人的手部承重能力在五斤,想給姑娘什么驚喜都可以,放五斤黃金也未嘗不可。
為了給商業人士們提供更大的便利,讓他們更樂意把這里做為初步接洽的場合,咖啡店里還提供打字機租借服務,如果有人談到興頭上,可以隨時打出一份合同。
很少有人知道劉嘉就是這家咖啡店的老板,大家對它的印象也僅僅是在Emma’s house對面而已。
在店里工作的不少服務生是暫時沒有訂單的家政部員工,她們在這里可以練習怎么煮咖啡,如何快速收拾桌子,讓下一位客人盡快入座。
有一天劉嘉下去溜跶的時候,看到有一個叫楊舒娥的年輕女孩子在員工休息室里抹眼淚。
劉嘉以為她出什么事了,趕緊過去詢問情況。
“怎么啦,誰欺負你了?”
楊舒娥的情況跟阿花差不多,也是被拐來歐洲的,她的性子沒阿花那么烈,要不是因為一戰爆發,窯子所在地區被轟炸成渣,只怕到現在都不可能跑出來。
楊舒娥抽抽噎噎地說話不清,此時進來另一位叫朱勝男的女店員,她是旅法勤工儉學生,她將剛才楊舒娥遇到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劉嘉。
“剛才有幾個人要借打字機,還要小娥替他們打字,有幾個專業術語小娥從來沒聽說過,拼錯了,他們就罵小娥,說她是文盲,連打字都能打錯,就乖乖待在家里讓男人養,別出來給別人添麻煩了。”
事實上,那幾個人說得更難聽,朱勝男怕劉嘉聽著生氣,就沒說,劉嘉也看出她有所隱瞞,不過想來說的不會是什么好話,也不想聽,反正又不可能出去跟客人對線互噴。
“小娥,你可以再傷心十三分鐘四十秒。”劉嘉抬起手腕,看了一眼表上正在慢慢走的秒針。
朱勝男瞪大眼睛,她不敢相信,怎么會從劉嘉嘴里說出這么殘酷的話,怎么連傷心都要限時間的嗎?
虧她還以為劉嘉是一個人好心善的同胞,跟那些邪惡的資本家完全不一樣呢。
劉嘉給楊舒娥遞過幾張面巾紙:
“現在外面很忙,都是幾位男店員在忙著,你的缺位是交給他們填補,據我所知,他們從來沒有因為個人私事而繁忙用餐高峰時間消失十五分鐘以上。
他們可以體諒你一時,不能總是體諒。我覺得,還是把需要別人體諒的機會用在更需要的地方,否則讓人一次又一次的體諒,再和善的同事,也會認為女人非常情緒化,心情不好,把工作一丟就跑了,難以共事。”
楊舒娥趕緊接過紙,用力把眼睛和鼻子擦了擦:“我,我現在就出去。”
“等一下。”劉嘉把隨身包里的小彩妝拿出來,給楊舒娥認認真真的畫了一個眼妝:“看你眼睛都還紅著,除非你想獲得別人的憐愛和同情,否則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暴露出脆弱,要是剛才那些說你的人還在,他們只會因為把你說哭了而非常得意。
當然,如果你確定他們看到你哭了,會馬上給你一百法郎,那我現在就為你化一個哭泣妝,加深悲情效果,保證在場的女人看了都我見猶憐,只收你十法郎化妝費,怎么樣?”
楊舒娥一下子被劉嘉逗笑了:“老板,你真是……”
“掉到錢眼里了是不是?謝謝夸獎,好了,現在別動。”劉嘉一筆一筆給她描畫著眉眼。
看看時間,劉嘉自己的放風時間也結束了,她回到辦公室,想到楊舒娥剛才的遭遇,同時也從許多職業女性那里聽到類似的故事。
大腦分泌物決定了平均數以上的女人確實比男人要感性,很多女人明明是很生氣的在跟別人吵架,但是吵著吵著,就會莫名地帶著哭腔,還嘩嘩地流眼淚,怎么都控制不住。
于是,對女性的刻板印象里就有了“情緒化”、“沖動”,進而衍生出“缺乏邏輯”、“無法完成復雜事項”,復雜事項包括開車、需要動手能力的工作,以及需要理科頭腦的所有一切。
在劉嘉小時候就不止一次聽說,別看男生現在成績不好,但是未來成績會超過女生,后勁強,天生有邏輯,理科好。
久而久之,很多女人自己都相信了,認為男人普遍理科強,女人普遍差,至于居里夫人、海蒂拉瑪,是異數中的異數,女人中的異類。
看著Emma’s house里的女客人們,劉嘉認為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此時設計師們的新品套裝已經設計完成,短短幾天,他們已經經歷了:初稿、二稿、定稿、再改改稿、最終定稿、增加細節定稿、細節優化定稿、優化細節的深化定稿、保證不改了稿、打死也不改了稿,以及再改我就不干了稿……
放眼整個巴黎,不,應該說放眼整個地球,誰見過這么大工作量的設計師。
首席設計師拖著阿牙去見劉嘉,共同奉上“沒有一個美女會拒絕的完美無缺稿”,這版的名字是阿牙定的,說是討個口彩。
劉嘉接過稿,認認真真看完,點點頭:“非常好,可以開始打樣了。”
工廠打樣需要時間,劉嘉可等不及,她決定先拍廣告。
“拍廣告?”負責宣傳的公關市場部一起發出疑問。
產品連個殼都沒有,怎么拍廣告?意念嗎?
大妞詢問:“是打算用皮影嗎?”
劉嘉搖頭:“并不是所有的廣告,都要在開頭就出現產品的,我估計,等廣告拍完,工廠也應該差不多就把樣品做好了。”
廣告時間那么寶貴,怎么可能在開頭就不出現產品?
大家不理解劉嘉的意圖,拍攝方案連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在廣告行業,劉嘉想要做的廣告類型是“公共關系廣告”,主要宣傳的是公司的理念,而不是像賣腦白金那樣翻來覆去的就念那三個字。
Emma現在還真不著急賣單品,反正她手握歐洲幾萬有能力購買者的地址,只要她想,分分鐘就可以定點給她們寄送產品單頁。
劉嘉想要的是讓Emma整個品牌讓人感覺與眾不同。
產品的功效與外觀變來變去,百年間,能讓人眼前一亮的設計鳳毛麟角,但是出于對公司本身的喜愛,不管出什么奇怪的玩意兒都有人買單的事,還是挺常見的,比如蘋果公司。
現在,劉嘉希望賦予Emma的企業理念,就是女性的力量,不受任何刻板規則的束縛。
此時的劉嘉要湊個拍廣告的班底完全沒有問題,上一次合作過的邁克爾·柯蒂茲已經成為一個正經的導演,不過這段時間找不到投資人,也沒有想好的劇本,剛好劉嘉找他,說要再拍一個廣告片。
邁克爾根據劉嘉的要求,叫上了燈光、音樂、編劇,還有一個比較符合劉嘉要求的女演員。
劉嘉這里叫上了大妞。
一群人就在象牙烏木咖啡館的角落里開第一次共同創作會議。
反正也沒什么要保密的東西。
劉嘉首先說了她的想法:“我想用圣女貞德的形象,做為這部廣告片的核心。”
眾人面面相覷,貞德?死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做廣告片的核心?詐尸嗎?
就算她死而復活,也不會來拍廣告吧。
劉嘉讓大妞把她提前做好的圣女貞德的皮影拿出來給大家演示一遍。
故事從十五世紀對女性的種種限制說起,女人不可以男裝,女人不可以帶兵打仗,女人不可以出門工作,女人不可以私自與喜歡的男人結婚。
十六歲的圣女貞德堅信自己是受到上帝的召喚來挽救法國,而冒天下之大不韙,穿上男裝,沖鋒陷陣。
最終,卻因為穿男裝,而被扣上了女巫的罪名,在十九歲那一年,被活活燒死在盧昂的火刑柱上。
“然后,就切換到蘭妮身上。”劉嘉指了指女演員,“用剪影來表現十五世紀的荒謬,用真人來表現二十世紀的進步。”
編劇點點頭表示理解:“您是希望用真人與動畫交替的方式來體現嗎?”
“對。”
“可是……”編劇為難地看了看大妞手里的皮影,“我不知道我寫出來的東西,這個影子,能不能全部表現出來。”
“剛才她已經把皮影可以做到的所有動作都表現出來了,不過,你也不用被皮影的表現形式束縛住,你先放開了寫。”
劉嘉笑咪咪,心想:反正還可以再改的嘛。
編劇又問了劉嘉幾個問題,確認需求。
劉嘉對于這個廣告片的思路十分清晰,所以可以明確告知編劇,她希望廣告片能表達出的情感。
連燈光和音樂,也沒有被漏掉。
“我希望在該激昂起來的時候激昂,該溫柔的時候溫柔,什么時候應該打什么光,用什么音樂,你們是專業人士,相信你們會處理好的。”
第一次創作會議在和諧友好的氣氛中落下帷幕。
除了皮影之外,劉嘉還找到巴黎美院的同學們,向他們請教皮影和畫結合起來的可能性。
“有些動作,皮影確實不能表現的十分精細,但是靠一筆一筆的畫膠片來做一個動畫片的時間又太長了,所以,能不能兩者相結合?”
這個夢想被同學們拒絕了,理由是皮影加真人,表現的又是兩種背景,這是可以的。但是皮影加畫畫加真人,那就是三種表現形式,卻只有兩個故事,就會顯得很亂。
劉嘉只有兩條路:要么去掉一個表現形式,要么增加一個故事。
哎……成年人都想要怎么辦……
劉嘉想了想:“那就,加一個故事吧。”
編劇剛剛領會了會議精神,剛剛回到家,鋪開稿紙,煮的咖啡還在冒著熱氣,就接到消息:劉嘉請他去一趟。
然后,他就得知一個晴天霹靂:加一個故事。
貞德是十五世紀的人,劉嘉的意思是再加一個十八世紀的蓬皮杜夫人。
“主要想表達的是,蓬皮杜夫人明明自己很有本事,很有思想,卻只能做國王的情婦,而不能做國王的大臣,永遠不能真正的站在權力中心,只能以一個影子的方式控制著一切。”
“那不是挺好的嗎?”編劇是個男人,他不理解,在他看來,有吃有喝,有人疼,有人寵,不用工作,還能對政事指指點點,一堆人拍馬屁,多開心。
劉嘉搖頭:“如果國王不寵她了呢,要是老國王死了呢?想那韋皇后和安樂公主,還有鄧通……哎,算了,你也不認識,反正,沒有實權,根基僅僅是一個男人的寵愛,哪能長久。”
見編劇還是不理解,劉嘉又循循善誘:“你覺得,你自己手上有一億法郎,跟你妻子有一億法郎,一樣嗎?”
“都是我家的錢,有什么不一樣?”編劇不明白。
“如果你老婆不肯給你呢?”
“她為什么不肯給我?”
“因為她覺得你沒有買東西的眼光,如果你想要用什么東西,她可以為你買,她給你買什么,你就用什么,她給你吃什么,你就得吃什么。如果有一天她不愛你了,跟你離婚,那一億法郎就跟她走了。”
雖然舉得這個例子有點奇怪,不過編劇總算領悟了,男人對于受制于人的感覺更加強烈,他說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劉嘉點點頭:“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好了,你先個大綱給我看看。”
編劇走后,錦兒進來報告,說鐘和馨在外面等候多時了。
鐘和馨告知劉嘉,他們已經派人與阿富汗方面取得聯系,確實如劉嘉所料,阿富汗有著豐富的礦藏,由于英國人前期的勘探和開采,已經有不少富集鉻礦已經在開采之中。
“壞消息是,他們對我們懷有疑慮,只愿意把礦石賣給我們,不愿意把礦賣給我們。經過測算,如果收購礦石再轉賣的話,利潤會非常少,而且受到很多進出口方面的限制。”
劉嘉對他們的工作效率嘆為觀止,現在沒法蹭英國人的飛機去喀布爾了,要是開車一路過去,起碼得兩三個星期,現在居然說已經聯系上了。
“阿富汗獨立之后,就派了大使進駐巴黎。”
“哦……”原來又是一個說穿了一文不值的事情,不,還是挺值的。
劉嘉問道:“能想辦法讓我與大使見一面嗎?”
“我試試。”鐘和馨禮貌告退。
大概大使確實比較閑,一約就約到了,而且表示隨時可以見面。
劉嘉與鐘和馨一同前往大使館,與大使見面。
盡管鐘和馨已經提前告知大使:劉嘉是公司負責人。
但是大使在說話的時候,總是對著鐘和馨,并不看著劉嘉。
男人才是談正經事的對象,這個女負責人,應該只是一個擺著看的花瓶吧。
這可苦了鐘和馨,他即不能得罪大使,又得在姿態上做出轉達給劉嘉的樣子。
這么來來回回聊了十分鐘,鐘和馨實在忍不住,他笑著對大使說:
“以前,我們中國確實講究男女不能互相傳遞東西,不能當面說話。但是現在時代變遷,中國已經十分開放,您可以直接與Emma小姐溝通,以免在我的傳達中出現什么錯漏。”
大使這才肯直接與劉嘉說話。
劉嘉跟他一通侃,從漢朝的絲綢之路,說到唐朝,再說到近代,咱中國不容易,你們阿富汗也不容易,這不才剛獨立兩年么……
她的話里話外暗示著:現在你們國家北邊的那個大國自己一團亂,所以沒空理你,等他們有空理你,把你左右那么一圍,到時候那些礦石,想賣都賣不出去,還不如賣一個礦給我,你們拿著錢,該發展發展,該吃飯吃飯,難道你們還想啃礦石為生?
威逼完了,就是利誘。
劉嘉拿出在拍賣會上得到的那些小金飾,對他說:“這是我在一次拍賣會上買到的,上面都是貴霜王朝時代的珍貴文物,你看,線條多么清晰,充分說明阿富汗身處于文明十字路口的重要地位。一個國家,不能沒有文化的支撐,你看美國,明明建國才兩百年,他們都要拼命證明自己有文化有內涵……”
“如果我們可以達成協議,我愿意把這些金飾,做為合作的誠意,交還給貴國,一分錢也不要。”
利誘完了,還得賣慘。
“這個公司,是我丈夫留給我的,他臨走之前,特別叮囑我,一定要把公司好好的做起來,千萬不要毀在我的手上,現在,要是拿不到鉻礦山,這個公司就要倒閉了,唉,我不想對不起我的丈夫,到時候,也只好把貴國的這些文物賣給英國人,興許,他們愿意出個高價,讓我多幾天轉圜余地。”
劉嘉說著說著,適時地抽出手絹,按了按眼角,姿態放得柔弱無比。
就算大使可以無視劉嘉前面所有的話,最后那句,他也得聽進去。
阿富汗剛從英國佬手里獨立出來,好不容易扳回了一點面子,如果現在還得眼睜睜地看著自家文物跑進英國佬手里,那全國上下還不得氣死。
大使咬咬牙:“我幫你跟礦業部溝通一下。”
·
·
“小姐,他們肯賣嗎?”錦兒問道。
劉嘉托著下巴,笑瞇瞇地盯著已經有手指那么高的小青菜:
“我想不出來他們有什么不肯賣的理由。他們國家并沒有什么重工業,金屬加工業也僅限于最粗最粗的粗加工。
他們連開采設備都是英國人的,現在英國人一走,他們能上哪兒弄新的開采設備,俄國嗎?他們缺錢,并不想把礦埋上千兒八百年的,我愿意買礦山,對他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錦兒,我覺得這個青菜應該可以吃了,你幫我去問問阿花,能不能讓我拔三棵青菜做湯?我好想喝青菜湯啊……”
錦兒應了一聲,便出去了。
不過三分鐘,門板上便響起了錦兒的敲門節奏,劉嘉“咦”了一聲:“進來。”
她頭也沒回,問道:“能吃嗎?”
“能。”竟然是鐘和馨的聲音,嚇得劉嘉猛然轉身。
鐘和馨臉上洋溢著喜氣,手里揚著一張紙:“大使剛才已經得到國內回電,說您是他們的朋友,如果您想要買的話,沒有問題。這里是報價,您想吃下多少礦山都可以。”
151. 第 151 章 劉嘉對金屬、工業以及……
劉嘉對金屬、工業以及等等一無所知。
為了不讓手下人罵她外行指導內行,在阿富汗礦業部發來合約邀請后,她就從這件事里抽身出來,交給鐘和馨以及真正的內行來負責。
現在在街上可以看到放飛自我的姑娘們越來越多,從個個長裙到腳踝和假裝自己是裙子的燈籠褲,到穿著與男褲相似褲型,更讓劉嘉感到驚訝的是竟然出現了裙擺在膝蓋以上的裙子。
那個梳著波波頭,戴著鐘型帽的姑娘,旁若無人地走在人行道上。眉型是長長往下撇的八字眉,厚重的一圈黑灰眼影圍著眼眶。
微微翹著的嘴唇上也是按時下最流行的手法畫的,只有三分之二畫了顏色,兩邊都留著一些空,這叫蜂蜇唇。這種畫法劉嘉見過,清朝后妃的唇妝也是這么化的,莫名的有一種時尚是殊途同歸的感慨。
她全身上下都是比當下流行時尚更前衛的叛逆范兒,就沖著那裙擺,就已經吸引了無數路人的側目。
這種打扮是標準的興起于咆哮的二十年代的標準flapper girl,與后世的朋克和搖滾氣質相同。
發現劉嘉看著她的目光,這位叛逆女郎得意地抬了抬下巴。
“可惜襪子有些樸素了。”劉嘉遺憾地聳聳肩。
叛逆女郎不服氣地盯著劉嘉,她敢穿著這身出來,就敢迎接挑戰,對于被老古板說太瘋太野那都是習以為常,她不僅不害羞,還引以為傲。
從來沒人說她樸素,但是看著劉嘉那一身衣服,鑲著水鉆的包在陽光下閃閃發光,香奈爾的鐘形帽恰到好處的修飾了臉型,還有腿上穿著的褲子。
不是似裙像褲的燈籠褲,也不是上半部分寬大的羊腿褲,而是與男褲氣質相似,褲線鋒利如刀的那種長褲。
對于這個時代來說,這種長褲的叛逆性一點也不輸短裙。
叛逆少女繃緊嘴唇,哼了一聲,從劉嘉身旁擦過。
劉嘉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原來時尚的車輪已經快速進入到這個階段了嗎?
記得剛開始女人穿褲子都是會被人當街打的,這才幾年。
就好像水壩一樣,沒有一絲縫的時候,看起來很結實,多少水也能被攔在外面。一旦有人弄了一個小口,看似安靜的力量就會一涌而上,將原本的水壩徹底擊潰推翻。
根據劉嘉對二十年代歐洲時尚的了解,這種風格應該是出現在二十年代的中后期,現在才1921年,居然就已經出現了勇士。
不過劉嘉并不打算為了這些鳳毛麟角的勇士而加大設計開發力度,那樣只會擠占設計師和工廠的資源。
但是設計一些帶有類似元素的產品還是可以的。
“我們要做緊身絲襪。”劉嘉在設計開發會上隆重宣布。
緊身絲襪不稀奇,路易十四就已經穿上了,陛下穿得還是白絲配紅底高跟鞋。
所以大家都在等著劉嘉進一步的指示,她絕對不可能只是想做絲襪,一定還有什么其他的陰謀,啊,不是,是其他的奇思妙想。
果然,劉嘉對保羅說:“鞋子和襪子可以形成一個統一的整體。但是不要做成長統靴那種只能一種花紋款式。”
保羅點點頭:“我明白,你是想要兩雙襪子配兩雙鞋,產生四種不同的穿搭效果。跟口紅一樣?”
“對!”
把事情交待下去之后,劉嘉又想起不爭氣的杜邦,什么時候才能做出尼龍材料的絲襪啊,人民群眾都盼著呢,一定能賣得非常好。
趁現在能跟杜邦說上話,劉嘉決定搶先去打聽打聽,他們是不是已經計劃找出可以替代天然纖維的人造面料。
就算現在沒有,也可以在她這位人美心善的甲方提示下,把這件事稍微排上日程。
鐘和馨正忙著準備鉻礦的談判前期工作,忽然聽說劉嘉想跟杜邦公司的代表談談,讓他約個時間。
“杜邦公司的代表在圣誕節回國之后,現在滯留未歸,聽說他想在美國過完春節再回來。”
劉嘉困惑地眨眨眼睛:“他是中國人?”?“不是。”
“那他過什么春節?”
“他是一個信奉普世價值,大愛無疆的人,不管哪個國家的假,他都要休假,圣誕節、中國的春節,還有英國的國王生日,他都不工作。”
劉嘉嘆為觀止,原來,普世價值大愛無疆是這么用的?
早知有這一種操作方法,她可以從盤古女媧的生日開始放起,相信以中國數千年的歷史,365天,天天有假放不是夢!
“等等,他是怎么做到什么假都放,還沒有被開除的?”劉嘉不相信美國資本家這么仁慈。
八小時工作制才爭取來幾年啊,還有好多公司沒有真正執行。
有人敢在杜邦公司這么玩,難道這任老板是真正的慈善家,佛祖活菩薩?
鐘和馨平靜地回答:“因為他爸爸是議員,曾祖父是法國貴族,大革命的時候跑去了英國,然后又從英國到了美國。”
“哦……”劉嘉亮閃閃的眼神滅了,難怪,《我的議員父親》怎么著拿分也不會低的。
再說,像他這種人,做生意也不會難的。
劉嘉以前的銀行客戶經理曾跟她吐槽過一個同事,常年神龍見首不見尾,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從來不參加任何會議,但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說他。
他的父母親戚都是手里有錢的主,支行的存貸款任務從來就不用擔心完不成,只要行長跟他說一聲,第二天保準就達標過線。
杜邦公司安排這位公子哥過來,想必也是想借他的身份打開市場。
不然普通人怎么可能進得了這些高傲的歐洲老錢的大門。
公子哥在家里跟家里親戚吃飯跳舞,都算是給公司創造人脈,拉近關系。
劉嘉對這位公子哥更有興趣了,希望他能早日結束假期,回到他忠實的巴黎,有這么一層身份在,只要能說服他,開發的可能性就提高了許多。
自從劉嘉決定咖啡館的營銷策略之后,生意確實如她所想的那樣一步步發展,就算沒生意可談的人,在路過的時候也會進來坐坐,讓金錢和成功人士的氣息給自己添油打氣。
生意比剛接手的時候好多了。
劉嘉也會經常坐在咖啡廳的角落里,觀察著店里來來往往的客人,從他們的身上可以看出一個階層的平均穿衣打扮的習慣。
她也會像福爾摩斯那樣,通過一些細節來判斷來人的身份,然后通過他們的一些動作和語言來進一步印證。
從祖上開始闊到現在的人,跟新興有錢人,乍一看十分相似,但仔細看下來,有許多細節不同。
劉嘉將自己的觀察結果分享給羅斯柴爾德小姐,她從未像劉嘉這樣對其他階層的人觀察那么仔細,她對自己享受的一切,都覺得理所當然,被劉嘉提醒之后,才依稀有那么一點印象。
“啊,您說得沒錯,確實如此。”
出于好奇,羅斯柴爾德小姐又邀請了劉嘉參加她朋友舉辦的一個沙龍,一如即往的,男士們湊一堆在那邊說金融和軍政大事,仿佛歐洲的攝政王扎堆。
與普通人吹牛相比,他們是真的有實力。
女士們坐在另一邊,她們從羅斯柴爾德小姐那里聽說了劉嘉會看人,便讓她從男士們的衣著打扮上猜測他們的性格和品味。
“哦不,我可不能亂說,說錯了多丟臉。”劉嘉用手背捂著嘴輕笑。
女士們哪能放過她,嘰嘰喳喳要她趕緊說。
劉嘉首先看了一位灰藍色西裝的男士:“他可能是一位公司的管理者,但是那個公司應該不是他的。”
有認識他的女士萬分驚訝:“你怎么知道的?他確實是我父親公司的高級經理,今天是帶他過來有些事要談。”
其他女士們也紛紛向劉嘉詢問,她是怎么看出來這位先生的身份的,以她們的眼光來看,他的打扮沒有任何問題。
西裝面料非常挺括,從色澤與反光來看,絕對不是便宜的料子,而是非常貴的好毛料。款式也是時下最流行的,衣服也很貼身,不是成衣,而是定制。
劉嘉到底是怎么就看出來他不是擁有公司的人呢?
劉嘉笑著說:“因為他太正經啦。從發型到鞋子,都非常認真地做了挑選和搭配,雖然沒有翻在外面的LOGO,但是很明顯,從上衣領品的花眼,到敞開的袖口,還有袖側上繡著的那一小排花紋,都積極努力地表示著想要向慵懶的老錢靠攏,可是,他把這一套都準備地太完美了,真正的老錢,不會刻意做到處處達到媒體所說的老錢標準。”
一個高級經理,在別人眼中,已經是十分有錢了,但是今晚沙龍里的客人,都是遠高于他身份階層之上的人,他生怕自己出錯,小心翼翼地按照高級西裝定制裁縫的建議,為自己配齊了一整套行頭。
跟身旁衣著隨意,以舒服為準的幾位公子哥一比,顯得是那樣的謹小慎微,戰戰兢兢。
接著劉嘉又說了幾個人的,順便還吐槽了一位的裁縫不好:“胸襟部分被做成了平面剪裁,真可惜了他的好身材。”
好像接受到有人夸他,坐在壁爐旁的褐發小哥向女士們這里投來一眼。
“哎呀,他看過來了,我們還是不要討論他們了吧?”背后說人被抓包什么的就不太好了。
女士們毫不在乎:“哼,他們還不是在說我們。”
“啊是嗎?剛才我聽見他們說的是德國的賠款還沒有交,俄國和波蘭什么時候能停火,還有英國人又要丟掉一塊海外殖民地。”
事實上,談軍事政治的那一波已經聲音高起來很久了,他們正企圖互相讓對方改變想法并接受自己。現在,這幾個人,主要是法國人和英國人,已經化身精神波蘭人和精神俄國人,仿佛要捍衛理想而跟對方決斗。
另一波懶洋洋的男人們,確實在討論女士們,誰最漂亮,誰最有錢,誰看起來最驕傲,順便還打了個賭,看他們之中誰能把最驕傲地給拿下。
他們一致認為金發的羅斯柴爾德小姐最驕傲,只有那位褐色頭發的年輕人覺得劉嘉才是最驕傲的:“她說話的時候,其他人都在點頭,表示同意。如果有不同意的,她還會繼續說,直到對方同意為止。”
劉嘉說了半天,覺得十分口渴,便起身去拿飲料,在飲料臺旁,她又看到了褐發年輕人,他一開口,年齡似乎又往下降了幾歲:“你們剛才在說我什么?”
此時否認就太假了,劉嘉揚起唇角:“嗯,在說你的身材好。”
年輕人的臉上露出羞澀的微笑:“謝謝。”
劉嘉覺得他的氣質確實不錯,雖然五官還有些稚嫩,不過整體已經有了成熟的感覺,他的聲音已經是年輕男性的聲音,但又比二十五歲以上的男人聽起來要清脆一些,劉嘉一時也拿不準他到底多大。
不過肯定不會超過二十,因為一個熟悉社交場合的成年男人,絕對會主動向女士介紹自己,而不是傻乎乎地站在這里。
劉嘉不在乎在社交場合應該是誰先自我介紹,反正在這個沙龍里出現的人,都足夠有資格成為Emma的客戶,她大大方方伸出手:
“我叫Emma,你呢?”
聽見劉嘉這么一說,年輕人微微一愣,繼而臉上浮現出懊惱的表情,這個表情轉瞬即逝,他握住劉嘉的手:“我叫迪奧,克里斯汀·迪奧。”
現在輪到劉嘉驚訝了,她很喜歡Christian Dior的香水,不過也僅限于喜歡香水,沒有深入研究過他的生平,在她的印象中,迪奧應該是在二戰之后才出生的,沒想到現在就這么大了。
“您的氣質看起來與眾不同,看起來很有藝術家的感覺。”劉嘉想試探出他現在到底在干嘛,她十分確定,在芳登廣場沒有看見Christian Dior或者CD的大招牌。
迪奧回答:“我還在讀書,巴黎科學政治學院,事實上,我確實更喜歡畫畫,但是我家里人希望我能繼承父親的事業,或者當一個外交官。”
這個年輕的男孩子,即不喜歡聽成熟大人們像斗雞似的互相攻訐對方的政治觀點,也不喜歡聽浮浪子弟討論女人的身材和艷史,同樣也不喜歡聽女士們聊家長里短。
他告訴劉嘉,自己是被導師帶過來的,他的導師曾在國會里工作,后來到大學,導師認為他十分敏銳,將來是從政的好料子。
“可是,我真的不喜歡啊。”迪奧眼神里滿是無奈。
“如果你覺得你的才華在設計和美術上,那就大膽去做,起碼先試試。美術和設計特別講究靈感,你覺得你行的時候,就一定得上,否則靈感也會自己跑掉的,那多可惜。”
劉嘉十分支持他的想法,畢竟他可是能跟香奈爾一較高下的風流人物。
如果迪奧從政,想來成就絕不會超過戴高樂,看這纖細的小模樣,多半也不太可能會跟著戴高樂流亡英國,而他一旦進了維希政府,那世間就不會有“Christian Dior”,最風光的結局也不過是辱法段子里又多了一個可以說道說道的段子。
劉嘉知道他最后一定會走上跟香奈爾搶班奪權的道路,不過,現在他還是一個剛滿十六歲的迷茫少年,需要有人站在他這邊幫他說話,這樣他會覺得好過一點。
迪奧毫不掩飾他對古典款式服裝的喜愛,他就喜歡細腰、大胸、柔美貼身的曲線,還有被大帽子遮住半只眼的嫵媚風情。
對于現在流行的款式和最時下最受追捧的身材,他都不喜歡,他問劉嘉為什么現在大家都那么統一,走在路上,一百個人里有九十九個戴著鐘形帽,剩下一個是沒帽子。
“可是在十九世紀,也是人人都打扮成你喜歡的那種模樣啊。時尚不是一座孤島,而是時代的回應,女士們的服裝不是平白無故突然變成這樣的,你是學政治的,應該可以明白這是為什么。”劉嘉笑著說。
道理都懂,不過從迪奧的表情上可以看出,他就是不服,他就是喜歡自己追尋的古典風格。
“時尚是一個輪回,等你長大,擁有給時尚指路的權利時,說不定人們的審美又轉回你喜歡的方向了呢?”
迪奧沒精打采地點點頭:“謝謝你的安慰。”
這……真不是安慰啊,你以后真的引領了這個風向,還把重回巴黎的香奈爾都給壓下去了。
不過現在也沒法跟他說,就當是一個無效的安慰好了。
劉嘉又回到女士們的中間,她們沖她擠擠眼睛:“原來你喜歡小的。”
“我不是,我沒有,別亂說!”劉嘉否認三連,“他今年才十六歲,我不會對小孩子下手的。”
香奈爾出頭是靠當情人,她的八卦料早就已經無聊到沒人樂意去扒了,劉嘉不一樣,神奇般的崛起,似乎跟很多男人都有往來,但沒有任何證據證明,她與他們之間有什么香艷曖昧的關系。
她們可以相信劉嘉是中國的公主,所以不需要靠依傍男人來發家致富。
但是她們不相信可以做出那么多漂亮衣服首飾和化妝品的女人,是一個心如止水,對愛情完全沒有興趣。
之前,曾經有傳聞,說劉嘉身邊有兩個來自中國的勤工儉學生,當眾承認喜歡她,勞工局的人到場都無法阻止他們為她瘋狂加班的競爭行為。
一位女士眼中興奮地閃著八卦的光芒:“你身邊的那兩個中國留學生,不就是一個十六歲,一個十八歲?而且,我聽說,十八歲的那個剛過十八歲生日,就找了一個上過報紙的女警察做女朋友?”
八卦還真不能細究。
被她這么一說,好像劉嘉就是一個大變態:專找十六七歲的少年,一過十七,立馬就拋棄。
彭舉年滿十八就被拋棄了。
鄭不艾今年十七歲,所以劉嘉這就找上了剛十六歲的迪奧,不然她一個女士,怎么會主動向男士介紹自己。
好像就是要讓迪奧先進來等接班,等鄭不艾一滿十八,就把鄭不艾也踢了。
只要努力分析,就沒有對不上的。
劉嘉扶額,這要傳到后世,香奈爾是靠睡情人起家的小三,她劉嘉則是專門把黑手伸向十六歲少年的變態……還不如睡情人呢,好歹將來還會有人替她吶喊一聲:“討論古人不要脫離她所在的時代!”
變態可真就沒得洗了。
不僅變態,還特別渣,簡直就是黑山姥姥。
劉嘉聽她們越說越離譜,趕緊打斷:“我真對小孩子沒興趣,我喜歡成熟穩重的男人。中國男人。”
“哦……”女士們又在琢磨劉嘉身邊有哪些成熟穩重的中國男人出沒。
然后,她們得出結論,劉嘉喜歡她的外包裝設計師——阿牙。
聽說阿牙也對她情深意重,對于她請來的人才,還會專門在走廊上拉個橫幅表示歡迎。
按中國的說法,這好像叫“賢內助”。
劉嘉連反駁的心情都沒有了,她有理由相信,這些女人就是閑極無聊,所以才會盯著她一個人研究。
“提到阿牙,他最近牽頭設計了一整個系列。”劉嘉不動聲色地將話題轉移到另一個女士們喜歡的方面。
主色調是金色與紅色,劉嘉說,這在中國是一種非常喜慶的顏色。
但是在場的女士們聽了配色方案之后,卻面面相覷,她們有上流社會的優雅,不便直接說這么設計不行。
羅斯柴爾德小姐輕柔地告訴劉嘉:“我們一般不用這么鮮艷明亮的顏色,這是美國人喜歡的風格,太濃烈了。”
她說得很委婉,劉嘉秒懂,意思就是老錢階層嫌棄紅色與金色搭配太俗。
還好,美國人喜歡,就不算徹底白做。
第二天,阿牙叼著面包哼著歌,拎著小包來上班,忽然,就看見劉嘉笑咪咪地站在他的辦公室門口。
面包“啪”的掉在地上。
劉嘉體貼地替他撿起來:“哎,不用這么激動嘛。其實,也就是一點點小事,不需要改太多,只要換個顏色就行。”
“真的?”
“真的。”
“你保證?”
“我保證。”
“立字據!”?“我警告你,別恃寵而驕太過份啊!”
直到阿牙確定,劉嘉只是想把金紅搭配,改成金紫搭配,杏色與銀色搭配之類,真的只是改顏色。
他坐在椅子上,得意地靠在后背上:“哦,原來真就這樣?”
“怎么?嫌大材小用不過癮?我剛好還有一個新的想法。”劉嘉作勢拿出紙筆。
阿牙趕緊起身連連作揖求饒:“別,我錯了!快過年了,饒了我吧。有什么事,過完年再說好不好?”
劉嘉看著他桌上的盆栽上掛著的小小福字,是啊,快過年了,該結的賬應該結掉,該回來的人也該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