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辨畫
沈晏和裴淵回到酒店, 先給小秋打視頻看小貓。
中午沈晏在家里已經打過一次,不過那時時間緊,沒一會兒就掛了。現在安頓好空下來, 可以看得久一些。
視頻接通, 兩人挨靠著坐在沙發里, 一同看屏幕中的小貓。
小貓瞪著金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屏幕。
沈晏出聲喚:“尺玉。”
小貓耳朵轉轉,試探著喵一聲。
沈晏笑著回:“尺玉乖!
小貓喵喵叫著,抬爪子拍手機屏,又低頭過來蹭。鬧騰了好一陣,大概是終于確認只能看見聽見卻碰不到, 小貓消停了,趴下來繼續喵喵叫。
沈晏和裴淵一同逗了小貓1小時, 看小貓情緒變穩定, 才掛斷視頻。
沈晏先洗好澡, 靠坐在床上搜索紀胤的信息。
從后世記載看,紀胤一生過得還算是順遂心意。不過, 沈晏看著形容他的一句“梅妻鶴子”, 實在忍不住笑好了一會兒。
紀胤存世作品不多, 如今不管是書法還是繪畫,價值都相當高, 前幾年就有一幅牡丹拍出了2.6億的高價。
據左恒所說, 明天展出的那幅畫, 是一幅春日登山圖。從落款所書年份看,是紀胤晚年的畫作, 非常難得一見。
因為后世有一名皇帝特別喜愛紀胤的書畫,尤其中晚年作品。就有許多人想方設法搜羅, 進獻上去,討皇帝歡心,所以紀胤的多數書畫都收藏在宮中。
但繼任的皇帝不愛書畫,下面人也就跟著疏忽。后來一次失火,那些作品幾乎都毀于火中。現今存世的11幅書畫里,只有兩幅是紀胤中晚年之作,其余都是他年輕時的作品。
而明天將展出的那一幅,此前只在世道還亂的百年前出現過,而且只有文字記載,沒有圖片資料留下。左恒預估,如果是真跡,這幅的拍價很可能會超過3億。
如此高價,拍賣行的傭金必然也不會低。沈晏看得出來,左恒難免會心動。
這時,裴淵洗好澡走進房。
沈晏看向他,想起來問:“我記得你說過,你看過紀胤的字。是真見過,還是看的圖?”
裴淵:“展覽的時候見過真品!
沈晏好奇:“什么感覺?”
隔了千年再看故人的字。
裴淵眉頭有瞬間地抖動,隨即正常答道:“放蕩不羈,不像傳言中梅妻鶴子的人!
說完一頓,又補充:“不過我看的是他早年作品,可能晚年他才修身養性!
沈晏不由得笑出了聲。
裴淵繞到另一邊坐上床:“今天又坐飛機又坐動車,早點休息吧,明天還要早起!
沈晏應一聲,按滅手機躺下,想了想,再問:“你說,如果明天那幅畫是假的,左恒會答應拍賣嗎?”
畫主人本身就是書法家、國畫家,又握有幾張鑒定證書。左恒也說自己只是感覺不太對,講不分明。
而且沈晏是左恒所委托,如果真不是紀胤的畫,他只需要告知左恒即可。換句話說,哪怕是假畫,這事很大可能也就止于他們四人內部,不會宣揚出去。
裴淵跟著躺下,熄了燈,低聲回:“我了解過左恒的拍賣行,還算是經營得有良心。他既然懷疑了,還特意找你看,應該不會拍假貨!
沈晏想想,的確也是。左恒真要想拍,直接接下來拍就行。
不過……
他側過身,在黑暗中看裴淵:“你什么時候查的左恒。”
裴淵:“五公之后。萬一你以后想拍賣字畫,當然要找一家值得信任的拍賣行!
沈晏笑笑,湊上前親親裴淵,再尋到舒服的位置。
兩人相擁相眠。
◇◆
第二天一早,沈晏和裴淵吃過早餐,帶上一應用具,直接去了舉辦活動的場館。
左恒和烏錦華比他們早到一些。見面寒暄幾句,左恒便帶兩人先參觀一下。
展廳一共兩個,一號廳展出嘉賓帶來的畫作和藏品,二號廳展出下午青年畫家們現場作的畫。雖然今天畫的畫會拍賣,但過后都會留在這里展覽一個月。
而一號廳那些只展出的畫作,其實也有往后要拍賣的含義,這個活動和展覽就是前期造勢。當然,不一定非在左恒這里拍,最終畫主會自行選擇拍賣行。
現在展廳都還空著,只排出了展位。一會兒嘉賓們都來了,再將畫掛上去,這也是活動的一環。
沈晏和裴淵跟著左恒和烏錦華稍微逛了逛一號廳。
走到一處展位時,左恒指著已經掛上的名牌說:“他就是畫主。今天他帶兩幅畫來,一幅自己的作品,一幅紀胤的《春日登山圖》!
沈晏順著看去,名牌上寫著——陳俊樹。
裴淵突然開口:“他……”
另三人都看向他。
沈晏:“你認識?”
裴淵:“是王辰連的外祖父!
三人都是一愣。
沈晏想了一下,才記起王辰連以及這個外祖父是怎么回事。
左恒和烏錦華對視一眼,說:“陳俊樹有一名弟子報名了今天的活動。不過,我在書畫界里沒聽過王辰連的名,他今天應該不會來吧。”
沈晏淡淡一笑:“來也無妨,見到我們是他尷尬!
左烏兩人也是一笑。
逛完展廳,四人去到準備給眾嘉賓休息的、同樣寬敞的休息室。坐過一會兒,有嘉賓來到,左恒便出去接待人,留下烏錦華招待沈裴兩人。
三人又坐到臨近活動開始的時間,才一同返回一號展廳。
寬敞的展廳里已經聚了許多人,相互介紹,彼此交談,頗為熱鬧。
活動很快開始。
和所有活動一樣,開場也先有一輪各方面領導講話。不過因為大家都在展廳里站著,講話的人還算講得簡短。
當第三個人上臺講話時,沈晏三人聽到旁邊有人小聲喚:“沈小友。”
沈晏轉頭,見到劉教授,自然地抬手一揖:“劉教授,你也來了!
劉教授樂呵呵地應一聲:“真巧,在這遇到!
他又和裴淵、烏錦華也打過招呼,再拉過身側一個年輕人介紹:“他叫牧深,我一個老友的外孫,來參加下午畫畫活動的。不過他先前一直在國外,國內沒熟人,老友就托我照顧著點!
牧深和劉教授一樣穿著唐裝,先向沈晏伸出手。不過,伸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又收回去,改成學著沈晏剛才那樣拱手作揖:“沈兄好,我……在下牧深。先前在劉爺爺那里拜見過……兄臺的字,寫得太好了!
他說話帶一點點不明顯的腔調,原本也沒什么,但配合他的動作和那番咬文嚼字,一下就顯得很有“笑果”。
沈晏和烏錦華都禁不住笑起。
劉教授哭笑不得地往牧深后背一拍:“好好說話,別學武俠電影里那套!
牧深咧嘴一笑,重新打招呼:“晏哥好、淵哥好、錦華哥好。我看了《挑戰,才藝秀!》,你們的節目太棒了!特別是五公!”
上面還有人在講話,眾人相互打過招呼,也就站在一處安靜下來。
第三個人講完話,活動終于正式開始。
第一環節就是在臺上展示展品。
沈晏他們進來得晚,站得靠后。不過畫都要展出,倒也不著急擠上前方去。
沈晏干脆站到陳俊樹那個展位前,方便一會兒畫掛過來了就仔細看。
原本在上方的左恒很快走過來,對沈晏點個頭。
帶展品來的嘉賓分量都挺重,沒有人親自上臺解說,都是由弟子或是助理代勞。
當陳俊樹的弟子說到“紀胤晚年真跡《春日登山圖》”之時,現場一片嘩然。
只在百年前出現過,只有文字記載而無圖片資料,如此珍貴的一張圖,馬上就要展出了!
眾人都是又激動又期待。那些收藏家,甚至有些畫家,都已經忍不住露出盤算之意。
牧深也非常激動,目光緊緊盯著臺上,歪過身子向劉教授問:“劉爺爺,我記得你說過,在這里展出的畫,都是有出手打算的,是嗎?”
劉教授回道:“嗯。不過通常都會拍賣,很少私下成交!
牧深:“什么時候拍?”
劉教授:“這個我還真不清楚……”
他的興趣在字上,國畫界的事屬于知道但了解不深。
左恒在旁聽見,小聲回一句:“通?斓脑1個月內,慢的話也有半年一年的。你要想拍,可以留意各大拍賣行的消息!
牧深快速轉頭看一眼,回句“謝謝左總”,又繼續關注前方。
臺上,畫徐徐展開。
邊上吊著兩個大屏幕,前方拍攝的畫面同時出現在屏幕之上。
先出現畫上方的云,然后山峰,山上的樹、瀑布……
畫卷剛展到一半,沈晏便已經蹙起眉——不是。
紀胤的運筆、用墨他都太熟悉了,這幅畫實在假得明顯。
臺上,畫卷完全展開,鏡頭又去拍落款和印章。
沈晏偏頭瞥一眼裴淵,果然見裴淵露出個譏笑,但很快恢復慣常的面無表情。
下方嘈雜聲一片,有人相互議論,有人催促著趕緊展示完,好把畫掛進展位,能夠靠近細看。
陳俊樹正是排在最后展示的,他的弟子提著畫,跟著工作人員走來展位掛畫。
眾人紛紛圍攏過來。
沈晏再次細看幾眼那畫,就感覺到左恒和烏錦華在看自己,回視過去,暗暗搖下頭。
左恒頓時露出一分失望之色。
周圍的人卻是在激動地往前靠,裴淵便護著沈晏,和左恒、烏錦華一起退出人群。
劉教授也退出來,只剩牧深還擠在畫前。
人群之中響起眾多議論,都在稱贊紀胤這幅畫何等妙筆。
陳俊樹和他的弟子更是被人圍著問個不停。
然而,一片熱鬧當中,突然響起牧深驚訝的聲音:“這不是紀胤的真跡啊!誰收的畫,被騙了吧。”
瞬間,場上猛然靜下來。
第102章 鑒畫
一片安靜中, 無數雙眼睛來回看著牧深和陳俊樹師生倆。
牧深很快從周圍人的反應找到畫主,滿臉遺憾地看過去:“陳先生是吧,不知道你這幅畫什么時候收的。當紀胤的畫收, 肯定不便宜。要不你趕緊想想, 還有沒有把錢追回來的可能。”
這句話有些長, 終于讓震驚中的眾人回神。離得近的人怕議論被聽見,相互之間使著眼色。離得遠些的更是開始交頭接耳,嘈雜聲再次充滿展廳。
人群外的劉教授頭疼地拍下額頭,忍不住嘀咕:“這孩子……”
左恒低聲問:“要不要我找人把他帶出來?”
不過,劉教授卻是一擺手:“隨他吧。這么大的人了,自己的行為自己負責。”
雖說牧深是他帶來的, 但反正他和國畫圈又沒有交集,影響不到什么。
那邊陳俊樹的臉色已經是黑中透紅, 旁邊弟子艾學飛更是氣得滿臉漲紅, 似乎頭發都根根倒豎。
本來擠在雙方之間的人, 此時都不約而同地往后退,像是留出地方給他們當面對峙。
艾學飛當即上前幾步, 大聲質問:“你誰。{什么說這畫是假的!”
牧深卻答得一本正經:“因為這畫的用墨和運筆都不是紀胤的風格。你看那線勾得那么飄, 還有墨的濃淡過渡, 明顯能看出落筆并不快,甚至好些地方都有猶豫感。
“紀胤的寫意向來是畫得隨心, 全畫看上去酣暢淋漓, 不會有這種滯塞拖沓。這畫從構圖風格看, 倒是像紀胤的感覺,我懷疑是臨摹的, 所以下筆時小心翼翼!
眾人隨著他的話再次看畫。也不知道是不是受到那話語影響,不少人此時細看墨跡, 似乎就感覺出一些凝滯。
艾學飛簡直要被氣得倒仰,不由得提高音量斥道:“你說不是紀胤的風格就不是了?”
這話一出,頓時所有人都有看向他。
紀胤什么風格,學界是已經基本有定論的。牧深說的“寫意畫得隨心,畫面酣暢淋漓”并沒有錯,艾學飛質疑這個,倒是顯得他不專業。
艾學飛話剛說出口,也察覺到自己言詞有失,連忙補救:“我看這畫就很隨心很順暢,你怎么知道紀胤不是這樣運筆和用墨!你和紀胤真跡對比過?”
卻不料,牧深真的點了頭:“嗯。我家有兩幅紀胤的寫意,一幅山水一幅花卉。我都非常喜歡,常看,也臨摹過。當然,這一幅摹得比我好多了,但還是缺少紀胤畫里的那種感覺!
艾學飛頓時一滯,四周也響起一片抽氣聲。
紀胤現今存世11幅作品,其中3幅字,3幅寫意畫,5幅工筆畫。而《春日登山圖》此前一直不知所蹤,還沒有圖像資料,相當于只有兩幅寫意畫有確切下落,其中一幅就是前幾年拍出2.6億的牡丹。
現在牧深說,那兩幅全在他家里!
這一有對比,牧深話里的可信度無形中增加不少。
艾學飛回頭看一眼陳俊樹,見老師皺著眉給個眼神,心里才安穩點——看來圈里根本沒人認識這個人,至少肯定不是本市的,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來的狂妄小子。
他繼續對牧深施壓:“怎么能只憑你一張嘴說是怎樣就是怎樣,你敢把畫拿出來對比嗎!”
果然,牧深回道:“那么貴重的畫,我怎么會帶在身邊。我家在國外,你們要想看,我們可以約時間,我等你們去找我!
周圍議論聲一下漲起一波,不少人聽得都心動。
艾學飛心下更穩,繼續追擊:“說什么以后,就說眼前!你拿不出畫,就是口說無憑!我們這畫可是有好幾家機構的鑒定證書,絹、墨、印都做過檢測,就是承前期的東西!還有那幾個收藏章,時代都不同!”
牧深不贊同地道:“我們畫畫的人看畫,該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覺,怎么能反倒被鑒定證書束縛。再說,這有可能是同時期的人臨摹,也有可能調了舊墨和舊印泥,畫在舊絹上偽制,這又不是什么新鮮事!
說完,他又越過艾學飛,看向陳俊樹:“陳先生,我知道你傷心之下可能一時不愿接受。但這張的確是偽畫,不合適再轉手拍賣。”
陳俊樹一張臉黑得都快滴出墨來,感覺周圍的議論聲全是在對自己的質疑。
如果他只是一名收藏家,還有臺階可下?伤趪嬋纫仓档萌朔Q上一聲“大師”,如此被一個小輩質疑自己對畫的眼光,真要在這里露怯,以后也就不用混了。
他咳一聲,走上前:“這位……對于畫作真偽之辯,向來是古今難題。你相信自己的眼光,但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斷。你不要忘了,這幅畫是紀胤晚年的作品。
“看落款年份,慶豐四十六年,紀胤已經是67歲。他那時的身體狀態,和年輕時肯定不一樣,下筆力道變弱也不奇怪。我認為,這畫上的運筆和用墨變化,正符合這個年紀的老人。”
陳俊樹畢竟在圈內名聲大,此時他出了聲,不少人也跟著向他倒去,出聲附和。
牧深再去看畫:“可是……”
他正想著怎么組織語言,陳俊樹卻直接轉了話題:“年輕人,我看得出來,你喜歡紀胤的畫。但不能為了收到畫,就使這種下作手段!
牧深原本一直態度坦然,此時不由得猛然擰眉:“我沒有!”
陳俊樹卻是露出無奈一笑,向周圍人攤手,仿佛在說——小孩子就是胡鬧。
牧深感覺心里憋著口氣,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這時,一道柔潤溫和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這幅畫,的確不是紀胤所畫。”
圍觀眾人原來已經基本傾向陳俊樹,哪知事情又有轉折,紛紛轉向聲音發出之處,嘈雜聲再起。
陳俊樹和艾學飛黑著臉看去,兩人都是一愣。
艾學飛和王辰連關系不錯,此時已經認出沈晏和裴淵,陳俊樹則是注意到站在沈晏身后的左恒。
左恒身旁跟著幾名工作人員,有扯著空白宣紙的,還有捧著硯臺拿著筆的。
沈晏微笑著對牧深點下頭,再看向陳俊樹:“陳先生,你慣用右手。”
陳俊樹:“那又如何。”
沈晏又掃一眼看向自己的眾人,淡定開口:“大家應該都知道,紀胤是右手工筆、左手寫意!
眾人紛紛點頭。
艾學飛強調:“這幅畫的運筆之勢,明顯是左手所畫。”
沈晏沒接話,只繼續說:“可能用左手作畫的人少,所以大家沒有特別留意過,兩邊手作畫的小差異。除了勾線、著墨時的起始時常相反,作畫順序通常也有不同。
“而這幅畫,確用左手所畫,但落筆時的構圖之法,卻是右手畫的習慣。舉個例子說,比如左下角的兩塊大山石?墨跡暈染,是先畫前方這塊,再畫后方那塊!
眾人隨著他的話看去。這種細節,能看得出來的人已經很少。
還有人不解:“前石遮后石,不管左手右手,不都是這么畫嗎?”
沈晏:“當然都可以那么畫。但以紀胤畫技之嫻熟,他會怎么方便怎么畫。如果大家用左手畫過,就會知道,那樣的構圖,先畫后石會更順手。就是這樣——”
說完,他伸出左手拿過毛筆,蘸上墨,直接抬手在豎起的紙上畫出那樣兩塊石頭。
隨著沈晏將兩種順序都展示一遍,親眼得見的眾人終于恍然大悟——的確,左手就是先畫后石更順手。
沈晏:“順序不同,可以看出墨色的相互影響有些許偏差。這樣的小細節還不止一處,大家請細看——”
他又說了三四處,有水、樹、云,甚至人物衣擺,并一一當場展示。
牧深看得雙眼放光,用力擊掌道:“對對!應該就是因為這種不順手,更加重了畫者畫時的猶豫!”
沈晏放下筆,續道:“如果紀胤真有這么一幅畫,那畫者應當不是對著畫臨摹。畫者有可能看過畫,并慣用右手,過后憑記憶畫下,再練左手重臨,或是尋左手作畫厲害之人臨出!
陳俊樹面色有些發白,但還是辨道:“作畫順序這事,本就沒有定數,因人而異。何況順手與否也只是你的揣測,承代距離現在一千多年,誰又能知道當時的人具體怎么作畫的!
聽著或許有點強詞奪理,可他這話也沒錯,僅憑這一點,無法斷定畫的真偽。
圍觀眾人雖然心中天秤各有傾斜,卻也都看向沈晏,期待他的應對。
沈晏:“的確,作畫順序這一點,只是佐證。能夠直接證明畫是偽作的證據,在落款上。”
眾人連忙去看落款,除了個別人能看出是左手寫的字,看不出其他問題。
沈晏沒賣關子,直說道:“紀胤雖用左手畫寫意,但他本人更慣常用右手,寫字都是右手。倒也不會因為左手畫畫,就特意用左手給畫落款。”
他轉向牧深:“這位牧先生家中有兩張紀胤的畫,應當知道這一點!
牧深仔細想了想,一錘手掌:“還真是!畫上的字應該都是右手寫的!”
眾人頓時又議論起來。
艾學飛連忙拿出先前的理論力爭:“除非你們拿出紀胤真跡對比,否則這些都是一面之詞!”
沈晏目光轉向他。
艾學飛梗著脖子瞪回來。
這時,裴淵開口接話:“印章也有問題。”
眾人都沒顧得上想其他,全去看印章?上в≌聦嵲谔,只有前排的人能看得清。
沈晏不著痕跡地瞥一眼裴淵,接道:“剛才展示的時候拍到近景,我看印章用的是云影印!
艾學飛:“有什么不對?紀胤的左手寫意就是觀云影而開竅,所以他自號云影散人,寫意畫都用云影印。
“而且印中‘影’字缺半撇。那方印是他尋知名印師所刻,不料拿到當日就磕了,但他又舍不得換,就一直用著。這事可是有史料的!”
沈晏:“那你又知不知道,最初那方缺半撇的云影印,在慶豐十四年被他不慎掉入河中。后來他重新找人刻了一方,‘影’字便沒有殘缺。這畫作于慶豐四十六年,印章顯是不對!
艾學飛猛地瞪大眼:“你胡說!哪有這種事!”
卻是裴淵答他:“七八年前同市開到一座承前期的墓,墓主是紀胤好友,正是失印當天與紀胤一同泛舟的人。那墓里有墓主的手札,里面詳細記載了這件事。
“那座墓中的文物一直在陸續整理出來,那份手札從年初起就在同市市博展出。大家有興趣可以去看看,手札內容也能在博物館的官網上看到!
艾學飛猛地搖晃一下,陳俊樹也跟著臉色煞白。
眾人紛紛掏手機搜索同市市博官網。
陳俊樹轉向那幅畫,死死盯著那枚印,聽到身邊一聲聲驚呼“真的有”“還真是”,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發黑。
第103章 斗畫
一個印章的錯誤, 基本就將這張畫的真偽錘死。
所有人都同情地看向陳俊樹。雖然他是悄無聲息地收了這張畫,但畢竟是當紀胤的畫收的,就算沒花一兩億, 撿漏估計也得花上個幾百幾千萬。
何況還被幾個小輩在這種圈內活動場合里指出, 不僅傷錢, 連身為國畫大師的面子里子都給傷透了。等這事往外一傳,往后他不僅眼光會被人置疑,就連畫技也免不了受牽連,畫作價值都有可能下降。
陳俊樹本人更是面色發白,整個人都在打晃。偏偏他弟子同樣震驚得回不過神,呆愣得僵在原地。
還是幾個和陳俊樹相熟的人上去扶他, 七嘴八舌地安慰。
“老陳,想開點。收畫嘛, 誰還沒個打眼的時候, 不稀奇。”
“是啊是啊, 畫作辨真偽自古都難。”
“紀胤的畫存世少,寫意又是少有的左手畫, 不怪你看不出來。”
只是, 他們安慰的話雖然在理, 可偏偏這里就有兩個辨出偽畫的年輕人。這些安慰簡直就像再打一次陳俊樹的臉。
陳俊樹按著心口直喘氣。
結果身旁還有人在嘆:“唉,你說你收畫也不找我們一起看看。當時要是多幾個人看看, 說不定……”
對, 其實這些熟人從見到畫起, 心里就有點不得勁。陳俊樹從收畫到出畫,竟然沒有招呼過一次朋友共賞。
都是畫畫的, 好畫誰不愛呢?
就有人心里犯嘀咕——這一直悄么聲地不給朋友看,是不是陳俊樹其實心里也對這畫拿不準, 干脆直接賣,能坑到下家就算數。
更有原先打算收這畫的人在想——這畫從陳俊樹手里流出來,那可跟從其他收藏家手里出來不一樣,陳俊樹自己這個“大師”就是能背書的。這會不會根本就是個炒作賣假畫的局?
一時間,展廳里不少人都相互打著眼色。
左恒分開人群走到陳俊樹面前,溫聲給個臺階:“陳大師,這里人多氣悶,您要不要先到休息室休息一下?”
旁邊眾人跟著勸。
陳俊樹也不想繼續在這里丟人,點點頭,伸手讓弟子扶著:“學飛,你扶我去休息休息。抱歉,左總,我身體不適,一會兒可能得回家休養,后續的活動就不參加了!
左恒叫過一名工作人員來領路,又問:“那這幅畫,還展出嗎?”
陳俊樹沉沉一嘆:“麻煩幫我收下來吧,連我自己那幅也一起收了!
人群分開一條路讓他離開。
左恒招呼工作人員將展位上的兩幅畫收下來。
沈晏在遠處又看了看那幅畫。
豎幅的畫卷,兩旁山峰夾著中間一條山道,山道間有兩個身著紅衣的背影在登山。一人是文人打扮,寬袍廣袖,興致高昂地揚起一邊袖子。另一人是武人打扮,腰懸長刀,手按刀柄,落后前人半步而行。
這畫雖然沒有紀胤的神韻,但沈晏也大致能夠想象到,如果是紀胤的筆鋒,會是什么模樣。
沈晏凝視著那兩個背影,心中隱隱有種感覺——那兩個人,莫非……
這時,艾學飛扶著陳俊樹走出人群,正好經過沈晏面前。
艾學飛微微抬頭,瞪過來一眼。
不過沈晏在看畫,并未留意。
倒是裴淵邁一步,冷冷看向他。
艾學飛對上裴淵的眼神,心中一顫,重新轉回頭專心扶陳俊樹出門。
隨著陳俊樹師生倆離開,他參展的兩幅畫也取下送走,這一場真假畫之辨總算落下帷幕。
聚在一起的眾人四散開,在展廳中欣賞展出的作品。
牧深走到沈晏面前,驚喜地道:“晏哥,沒想到你還會畫畫!還能畫左手畫!”
沈晏自謙:“見笑了!
劉教授抬手不輕不重地拍下牧深的頭,教訓一句:“你這孩子,真不懂事!
牧深揉揉頭:“我看著那就不是真畫。真讓那畫拍賣,賣價絕對上億,收到的人不就是純純大冤種!
劉教授:“收字畫嘛,打不打眼那是自己的事。”
說完,目光不著痕跡地四下轉一圈。
周圍不少人都還留意著他們,此時聽到牧深那句,不免都露出心有戚戚的神色——感謝有人拯救錢包。
左恒剛才和牧深一起過來,此時看劉教授暗暗幫牧深和沈晏向周圍人賣了個好,便笑道:“我帶幾位一同看看畫?”
眾人欣然點頭,跟著他去欣賞展品。
*
中午用餐之時,許多人發現,陳俊樹已經不在,但艾學飛還是留了下來。
不過想想也是,艾學飛在現今的青年畫家里也算拔尖那批,平常一張畫作能賣到幾百萬,去年他在這活動里的畫還拍到超過千萬。如果不參加,大小也是一筆損失。
因為上午那一場鑒畫,牧深和沈晏同樣受到關注。
現在看他們中午也留下,不少人都在猜,他們下午是要畫畫,還是拍畫,或者只是單純來長長見識。
這個活動報名很隨意,表面上沒有門檻,只要想報都能報。但實際上,它的門檻高得讓絕大多數畫者望而卻步。
雖說不是比賽,但這么多畫家聚在這里,私下總會品評幾句。若是評語不好,很可能后面拍賣時會流拍,那就很傷面子;顒赢嬜鞫际50萬起拍,自認畫賣不到這個價位的人,不會跑來自取其辱。
下午終于開始安排作畫。許多人暗暗留意著,看見有工作人員來指引沈晏和牧深,一時間都更是好奇。
今天作畫的人一共有23名,被安排分在好幾間廳內。沈晏和牧深沒在一處,有不少來學習的人分別跟著他們過去,想看看能鑒出紀胤畫的兩人畫得如何。
倒是艾學飛恰好和沈晏同一間,進門時跟沈晏走了個對臉。
艾學飛記恨上午丟面子,當即對沈晏扯個假笑:“沈先生也畫畫?”
沈晏淡淡點頭。
艾學飛陰陽怪氣:“我學國畫這么久,跟老師拜見過不少名師,倒是一直沒能認識沈先生,好像也沒見過沈先生的畫啊!
沈晏本已要走,聽到他這句,又停步看去:“我倒是聽說過艾先生,你最擅長的是潑墨山水?”
艾學飛一時拿不準沈晏的意思,但他的長項圈內皆知,也只能點頭,再回敬一句:“看沈先生上午露的那一手,想必也擅寫意,我很期待你等下的左手畫大作。”
就看上午畫的那幾筆,艾學飛自認已經看透沈晏的水平,想著等下用畫壓人一頭,好歹出口氣。
不料,沈晏卻是一笑:“那要讓你失望了!
周圍人原本都在豎著耳朵聽熱鬧,此時見沈晏不接招,先有點失望。
不過,沈晏又接道:“我不擅左手,畫畫自然還得用右手!
艾學飛愣了下。
沈晏對他微點頭,不再理睬,徑自向前走。
艾學飛咬咬牙,剛想瞪過去,卻見裴淵回身看來,心頭沒來由一顫,趕緊低頭往自己的位置去了。
沈晏來到分給自己的畫桌,裴淵放下包,取出宣紙鋪開,壓上鎮紙。沈晏擺好硯臺,倒上水,拿根墨錠慢慢地研。裴淵再將筆架、各支毛筆、筆洗都擺好。
跟著他們的工作人員尋了個角度,打開手中攝像機開始拍攝。
沈晏雙眼微垂,也不知目光落在何處。
他研得像是隨意,動作卻奇異地有種韻律感。
白玉般的手指捏著墨錠,墨汁隨著那一下下均勻的動作緩緩漫出。光是看著,就讓人心也跟著沉靜。
周圍原先還有些嘈雜,此時卻是聲音漸消。
沈晏忽然將墨錠放在一邊,目光轉向筆架,抬手取下一支潤筆。
筆尖再落在硯中,慢慢轉過幾下,吸飽了墨汁。
沈晏手一提一轉,筆在紙面一劃,又向下一拖,輕盈快速。
接著不斷皴擦,到墨有枯象,才抬筆蘸墨。
沈晏速度很快,仿佛不用思考。
一支筆在紙上四下轉動,時而重落時而輕拂,甚至有時筆鋒像是未著紙,只是信手潑灑般地留下墨跡。
幾處濃濃淡淡的墨后,沈晏換了支筆,蘸墨勾線。
速度同樣很快,且落筆極穩。
周圍不少人看得輕吸口氣。
“他剛才有幾下是不是真的潑,筆好像都沒沾紙,墨就滴上去了!
“不是傳說潑墨法最初就是真的潑?王墨每次作畫前都先喝酒,然后潑墨于絹,甚至不拘用筆,還用手腳,順著墨跡做畫。”
“現在也有真潑的呀。潑墨這種大寫意不就是這樣,隨性得很,要的是意境!
這時,左恒和烏錦華走了過來。研墨的裴淵看見,和他們互相點頭,安靜地打個招呼。
沈晏卻仿佛入了定,對周圍的動靜全無所察。
他畫完左側小群山,換支大筆,如法泡制,畫中央的群山。
皴擦著墨,換筆畫石,隨手點樹,勾出瀑布。
“等下,他這是……也畫潑墨山水吧……”
“嘶,那不就是和艾學飛正面打擂?”
“剛才還以為他不接招,沒想到這么剛。”
“這畫技,不怪人家有自信去比。我倒覺得,艾學飛這回啊,怕是要栽跟斗!
沈晏再添幾筆,群山之下便有江河出現。
水流之中,幾點重墨下去,就是幾片帆影。
“這回是真甩!我的天!好牛!”
“甩得這么穩,手腕功夫了得啊。”
沈晏再換筆,這回卻是把速度慢了下來。
周圍人都好奇地稍稍往前探。
沈晏筆尖輕點,幾筆就勾勒出一艘小舟,再在舟上畫出一個背手而立的文士,身姿灑脫。
隨后又畫右側的沙汀,其上一棵垂柳,長長的柳條隨風搖曳。
至此,整張橫幅畫卷已算是相當完整。就是左上方還略空,可以添幾筆流云,也可以寫幾句題跋。
沈晏蘸墨提筆。
就在他筆尖將落未落之時,側后方的攝像師突然被人撞到,向前踉蹌。
裴淵眼明手快地拽住人。
但沈晏的手臂還是被碰了下。
哪怕他提筆迅速,依舊在紙上留下幾道淺痕。
第104章 絕妙
四周頓時響起一片惋惜的哀嘆——好好一幅畫, 不說被那些痕跡毀了,至少也是有了瑕疵。
眾人嘆完,才想起抬頭去看究竟。
沈晏身上那種沉浸于作畫的氣息, 在那一撞之下消散開。
他擱下筆, 側轉回身。
攝像師, 還有推攝像師的人,立刻向沈晏道歉。
后方那人說是被畫吸引,想再往前看得清楚點,不小心就撞到人。
這種事都沒法說,斥罵他也無濟于事。
何況那人還不斷躬身,聲音都帶上哭腔。若是再向他發難, 難免有得理不饒人之嫌。
只是,圍觀眾人里也有人認出了那人——說好聽點, 他是和艾學飛關系好;說難聽點, 他是艾學飛的跟班。
今天這活動, 雖說只要交錢買票就能入場觀看,但真到這里來觀摩學習的人, 畫技都略有小成, 誰沒幾分傲氣。像那人那樣拉得下臉去捧別人的, 還真不多。
現在他在沈晏的畫要完成之時突然撞這么一下,很難不讓人多想。
于是相熟的人之間都彼此打起了眼色。
發出惋惜聲的, 不僅是作畫現場, 還有休息室內。
活動時間一整天, 屬于貴賓的那部分中老年知名畫家和收藏家,或是體力精力不濟, 或是不喜和人擠著,只有少數興致高的人會去廳中看, 其余人多數時候坐在休息室里。
承辦方服務很周到,在休息室內布置下一面電視墻,再安排人員拍攝每一位青年畫家的作畫過程,貴賓們在休息室里便能看到。
起初沈晏并未引人注意,眾人還是更多關注那幾個名氣大的。
直到有人發現沈晏的作畫速度明顯比旁人快上許多,這才吸引到眾人的目光。
頓時就有不少人坐直了背,其中幾個愛畫惜才的老畫家更是不由得交口稱贊。
“這控墨……竟然能如此精妙!”
“運筆感覺已經達到隨心所欲的程度,完全不用斟酌思考!
“我要沒記錯,這活動的報名年齡是要求35以下吧?這個年紀能有這樣的畫技,天賦!”
“不對,畫得這樣好,怎么以前沒見過?這是誰?”
“那個屏是……沈晏?好像沒聽過這名……”
視頻拍攝角度都在畫者身后,直接拍作畫的畫面,看不到人。
不過,收藏家那邊倒是有人知道。
“是上午第二個鑒畫的人,他還用左手畫了山石!
“喲?現在用的是右手,原來他不是左撇子。”
“這樣精湛的畫技,難怪眼光也利!
只是,這句一出,休息室里突然變得安靜。
說話那人也反應過來,這話有暗諷在座畫家“眼拙”之意。但他也沒多在意,畢竟他可是托沈晏的福,才沒去當爭假畫的冤大頭。
當然,盡管安靜了,眾人的目光還是忍不住停留在沈晏那一處。
隨著沈晏作畫,他們漸漸就如同被帶入其中,看著那山那水自筆下顯出,心底都莫名生出一股豪邁曠達之意。
而當沈晏緩下速度畫舟、畫人,眾人又仿佛感覺到些許搖晃,好似自己就是那舟上之人。
再到沈晏描繪沙汀上的柳枝,便像是有微風拂過,心頭都跟著這春色升起暖意。
直到沈晏暫且停筆,眾人才長長吁出一口氣,喜歡寫意的人更是禁不住激動萬分。
“酣暢淋漓!在寫意上有這般造詣,不怪他能辨出假畫!
“這種被帶入畫中的感覺,我只有在小時候看余老作畫時體驗過!”
“誰都別和我搶,這畫我拍定了!”
“嘿,你這老小子,這么棒的畫你難道還想50萬就直接拿走?”
“拍賣拍賣,價高者得,大家各憑本事唄。”
眾人正興高采烈地議論,等著沈晏最后完善畫面。
鏡頭卻在這時猛然搖晃,劇烈抖動!
眾人跟著一驚,七嘴八舌地問“怎么回事”。
等鏡頭再平穩下來,就見畫面左上方,原本沈晏最后要落筆之處,留下幾道不和諧的淺淡墨跡。
“哎呀!這……”
“可惜了可惜了!”
“他原來像是要寫題跋吧,這下也不好再寫!
“別急別急,應該還能補救!
“不好救啊。這里倒是可以畫云,可整幅畫春光明媚的,只適合淡云,那幾道還是沉了點!
這時,便有幾個心急的人站起身,要往那邊廳去。但馬上又被相熟的人叫住。
“別去了,你仔細看看,周圍圍著那么多人,過去也很難往里擠!
“是啊,還不如在這里在看得清楚!
那幾人想想也是,干脆不回座了,直接站在屏幕前仔細盯著。
現場,沈晏這邊本來人還不算多。但出了被撞的事,一陣喧嘩之下,就成了廳中焦點,許多人都聚集過去打聽原委。
于是桌外就被圍出個里三層外三層。
沈晏面前的人還在哽咽著不斷道歉。
一片嘈雜的議論聲中,沈晏抬起手。
前方的人一時間頓住,隨即立刻做出害怕挨打的樣子,周圍的聲音也小了下去。
不過,沈晏又放下手,看向裴淵。
裴淵上前一步,伸手抓住那人手臂。
那人顫著聲:“我、我知道你們生氣……打、打我幾下出氣也無所謂……”
裴淵沉聲打斷:“請你后退,不要繼續礙事。”
那人一滯,周圍已是響起零星的笑聲。
裴淵沒管他怎么想,手上加力,直接將他推得連連后退幾步,才放開人走回來。
圍在后方的人立刻插到那人前面,將他攔在外頭,繼續看沈晏會怎么辦。
沈晏轉身,從一直沒動過的主辦方準備的筆中挑出一支。
潤筆,輕蘸墨,洗筆,再重復蘸墨和洗筆數次,在另一張紙上隨手劃兩下,才像是滿意了。
沈晏轉回桌前畫面,提筆從左上方開始,快速輕刷紙面。
極淡的墨鋪在紙上。而且,明明初始顏色已經非常淡,越往右側刷,居然還是能看得出從左往右墨色漸淺的細微變化。
更奇妙的是,隨著沈晏這一筆筆刷上去,山巒、樹木、小舟、人物、沙汀、柳枝,瞬間就生出一種鮮活的潤澤感,江水都好似流敞得更快。
待他刷完,原本畫面中的明媚春光,就變成了籠著煙雨的生機勃勃的春意。
圍在里層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發出聲聲驚呼。
沈晏換回自己的筆,調了調墨,在剛才蹭下墨跡的左上方仿佛隨意補上幾筆雨云,就將那墨跡巧妙地融入其中,自然得如同有意為之。
休息室的眾人也看得撫掌叫好。
“妙妙妙!”
“這墨這水,用得夠絕!”
沈晏繼續蘸墨,在留出的空白處寫下落款。
裴淵已經取出印,沾好印泥。見他擱筆,便遞到他手中。
這不是先前的小印,是最近裴淵刻下的一方更大的印,正合適用在這樣的大畫幅中。
沈晏將印落下。
左恒和烏錦華帶頭鼓起掌,很快掌聲就響成一片。
裴淵招手叫過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將倒進殘墨的筆洗交給他拿走,又動作迅速地收拾好筆與硯。本該先將筆洗凈,但現在他怕再出意外,還是直接收起來。
不過這回沒再有什么意外。
等畫上墨跡干透,左恒讓工作人員將這幅畫拿去裝鏡框,掛到展位上,方便嘉賓先欣賞。每人創作的畫幅是先向主辦方報備過,鏡框和展位都已經預先安排好。
剛才來得晚圍在外面看不清的人,紛紛跟著過去,準備再仔細看看畫。而從頭看到尾的人,不少也覺得意猶未盡,同樣跟過去繼續看,還能和熟人朋友再討論討論。
傾刻間,這廳里的人就走了一大半。另外幾名還在作畫的人桌邊,都顯得沒多少人氣了。
左恒走到沈晏和裴淵跟前,小聲說:“剛才我大致看了看,按現在的速度,估計得晚飯后才能開始拍。先去休息?樓上有我的小休息室!
沈晏道聲謝,和裴淵一同跟著他往外走。
期間路過艾學飛。沈晏個子在尋常人里算偏高,隔著外圍的人看過去一眼,見他畫的也是大幅,目測進度只有1/3左右。
剛才撞人的那個人,此時擠進了桌邊看。
裴淵也跟著望過去一眼,冷冷一哼。
恰在這時,艾學飛提筆的手一抖。他趕緊用左手去接,一滴墨正落入他指間,他慌忙又轉到畫外,才沒讓那墨滴到紙面。
沈晏沒有停步,只是唇角揚起,側身抬手,拍拍裴淵肩膀。
左恒帶著兩人去到休息室,讓助理送來茶點,又打開電腦和投屏。
烏錦華解釋:“他這里能也看到所有人的作畫情況。你們有沒有哪一位想看?”
沈晏想想,說:“看看牧深吧!
牧深能認出紀胤的畫,他還有點興趣。
左恒便將牧深的畫面調出來,放到銀幕上。
四人一同喝著茶聊著天,等待晚上的拍賣會。
第105章 拍賣
牧深畫的是豎幅的寫意菊花, 不過是半寫半工的小寫意。和完全屬于情感表達的大寫意相比,小寫意更注重描繪細節,畫面也與實物更為形似。
沈晏上回畫的荷花扇面, 也多偏向小寫意。
原本今天他同樣準備畫那種風格, 先前已經和左恒討論過, 畫大橫幅的柿樹,討個“‘柿柿’如意”的好意頭,更好拍賣。
不過,上午鑒畫加上下午艾學飛撞上來挑釁,沈晏臨時改了主意。
左恒該是也想到這個,笑道:“上回看沈晏的寫意荷花就很妙, 沒想到今天的潑墨山水更是絕妙。觀之仿佛入畫,我還是第一次體驗到。”
沈晏端著茶杯淺啜一口, 笑著回:“我本來只是想炫個技籌籌錢, 填補一部分電影資金的窟窿。不過人家都頂到面前了, 不應戰也不太好。”
左恒跟著嘆:“別人的作品在這活動里的拍價會偏高,但你沒有名氣太吃虧, 拍出來的價絕對還配不上作品。這一張更是可惜了!
這種時候, 越是好畫, 價格與價值的差值就會越大。如果今天這幅畫放到10年之后,等沈晏用別的畫養起了名氣, 那拍上1億絕對不成問題。
左恒惋惜道:“今晚我估計能拍到5000萬就差不多!
沈晏倒是不太在意:“都是緣分!
烏錦華好奇地問:“你們電影不是馬上要開機了, 怎么資金還有窟窿?”
裴淵就簡單說了下杜泊含退組和百影撤資的事。
左恒和烏錦華對視一眼, 又問:“差得多嗎?我們可以投點!
裴淵:“7000萬!
沈晏笑道:“沒事,我們本來也能補過來。就是正好你這有活動我可以參加, 能賺一點算一點!
左恒聽兩人語氣都挺輕松,的確不像是為錢發愁的樣子, 略微斟酌,便說:“那這樣,你們把導演或是制作人聯系方式給我,我個人投1000萬!
沈晏沒拒絕,點頭笑道:“謝謝你們。”
他也沒什么負擔,萬一電影真賠本,他再畫幅畫送給烏錦華就好,總之不會真讓朋友吃虧。
裴淵就把楊思暢的微信推給左恒。
隨后,左恒又切著鏡頭看了看其他畫家的畫。
23個人里以畫工筆的居多,除了沈晏、牧深、艾學飛,只還有三人畫寫意,都是小寫意。其中一人畫雞,一人畫山茶,一人畫的局部山水。
左恒:“現在畫寫意的人少,畫得好的更少,好的寫意畫完全不愁拍。所以先前你說沒時間過來,我真是覺得挺可惜。”
沈晏隨口問:“我看所有人的題材都不同,是事先商量好的?”
左恒:“確認報名之后,名單會在活動頁面公示。明面上主辦方對題材沒有要求和限制,但大家都是一個圈里的,長處短處差不多都知道,找找關系也能聯系上。應該私底下基本溝通過,免得題材撞了不好拍。”
烏錦華補一句:“現在艾學飛不知道后悔沒有。”
左恒順手調出艾學飛的畫面,仔細看了看,搖頭:“大寫意最能反應創作者內心。本來上午的假畫就已經影響到他,下午他還要挑釁沈晏,F在這畫,水準都達不到他以前,更別說和沈晏比。”
裴淵淡聲回:“那也是他自找!
左恒再換回牧深,轉話題:“對,不說他了。我看這個牧深,也是極有潛力!
裴淵看一眼沈晏,一邊給他添茶一邊問:“上午牧深還大方邀人去看紀胤的畫,你有沒有興趣?”
沈晏是有點興趣,不過想了想,先回問:“可他家在國外,去他家要多久?”
裴淵:“劉教授說在澳洲,大概要飛10個小時!
沈晏眉頭就不自覺地蹙了下:“那還是算了,太累!
紀胤的畫還不值得他受這份苦。
烏錦華左恒聽得微愣,又不由得為沈晏這難得顯露的可愛之處相視而笑。
*
晚飯承辦方也有安排。四人下樓吃飯時,望向沈晏的目光就多了許多。
牧深直接尋過來,滿臉驚嘆地稱贊:“晏哥,我看了你的畫,畫得太精彩了!那個……怎么說來著……啊,我中文不夠好!”
他敲敲頭,片刻后憋出幾個詞:“妙筆丹青!意境深遠!身臨其境!鬼斧神工!”
聽得周圍人都忍不住笑。
劉教授拍他一掌,笑道:“好了,不會用成語就別亂用。”
牧深直接跳到總結:“我看你的畫,和看紀胤的畫,感覺一點點相似。我很喜歡!”
沈晏笑著道謝:“謝謝。”
有相似不奇怪,畢竟兩人最初都是跟著紀老先生學的畫,只是后來各有發展。沈晏長于寫意,紀胤長于工筆。
沈晏就不由得想起,紀胤對他自己的寫意怎么練都不滿意。后來還是沈晏建議他不如換只手試試,完全擺脫原有的束縛。
至于讓紀胤開竅的“云影”,其實是紀胤某日看到身邊小倌梳發綰發,長發擺動而有的靈感。只是這話傳出去不太好聽,他刻意用了“云影”這個雙意詞,就被傳成了“觀云之影”。
沈晏一時思及往事,又想到紀胤現在那個“梅妻鶴子”的評價,禁不住又暗暗笑了笑。
晚飯之后,終于來到最后的拍賣階段。
沈晏一行進拍賣廳的時候,湊巧又和艾學飛走個對臉。
艾學飛面上一緊,想起剛才看過的沈晏的畫,心生怯意,下意識就想往后退,但又礙于臉面,竟是僵在原地。
沈晏自然不屑于理睬他,繼續往里走。
不過牧深已經聽說了下午的事情,此時出聲招呼:“艾先生,我聽說你最擅長潑墨山水,每年都會在這活動里畫,拍價還不低。我畫得慢,沒來得及去看別人的畫,很期待等下見識你的大作。”
艾學飛頓時僵得更厲害,面上浮出一片淡淡的青白。
偏偏牧深那張臉長得憨厚,剛才那番話又說得語氣誠懇。他甚至都分不太出究竟是恭維還是嘲諷,都不知道該如何應答。
牧深卻不用他回答,點個頭就走進大廳。
倒是周圍人剛才發現兩邊又撞上,禁不住停下腳步留神關注。看到艾學飛的臉色,再聽到牧深那一句,就有好幾道笑聲零零落落地響起。
艾學飛臉上由白變紅,一片滾燙,卻也只能埋頭往里走,只當聽不見。
所有人落座,拍賣會馬上開始。
今晚人還尤其多。往年來觀摩學習的人基本不會參加拍賣,今天卻因為沈晏正面和艾學飛打擂,許多人就留下來看熱鬧。
雖說藝術品的價值不該直接用價格來比較,但同場拍賣會的價格是個相當直觀的反饋,很少人能夠免俗地不去比。
在尋常的拍賣會上,一般拍賣行會將估價最高的珍品放到最后。不過這個活動不做評選,公平起見,就按著報名順序來拍。
而沈晏的畫,只要是先去展廳看過的,沒人能否認,技法也好意境也好,都比其他的畫高出一截。
毫無疑問,必會成為本場拍賣的最高價,端看會高到多少。
許多人為了看沈晏的順序而去翻活動網頁,這時就發現——恰好,沈晏是最后報名的;更巧的是,艾學飛排在沈晏前一個。
場內一下響起低低的嘈雜聲。
“艾學飛和沈晏前后腳啊,這對他實在有點殘忍了。”
“他的畫往年都拍出多少?聽說去年好像上千萬?”
“我印象中,以前他的都是500到700萬之間,去年居然那么高嗎?”
“去年我留下來看熱鬧了,現在想想,感覺是有人在抬價!
“除了他沒別人畫過潑墨山水,0競爭一直是他在拍賣中的最大優勢。”
“說起來,這活動最高拍出過多少錢。”
“好像3000萬出頭吧,第一屆的時候,路子青的畫。不過他那年正卡在35歲上,第二年就不能報名了。”
“我每年都有留意。大多數是在100到800萬在這個區間內,少數能達到800到2000萬,2000萬以上的價就出現過三次。”
“不知道今晚沈晏的能拍到多少!
“這得看有沒有人搶,不過感覺破個3000萬的記錄應該不成問題!
艾學飛在位子上如坐針氈,耳朵每捕捉到周圍響起的一個數字,都覺得旁人是在嘲笑議論自己。
要不是每人都要上臺介紹畫作,他都恨不得直接起身就走。偏偏,他還排在倒數第二個!
直到主持人登臺,廳中安靜下來,艾學飛才得以喘口氣。
主持人炒熱氣氛,拍賣開始。
一幅又一幅的畫被工作人員搬上臺展示,一位又一位畫家上臺發表自己的創作想法,同時邊上的投屏還在播放畫家們作畫的視頻。
左恒烏錦華夫夫陪著沈晏裴淵一同坐在廳內。
裴淵小聲地問左恒:“君玉的作畫視頻,能不能給我們一份?”
左恒笑著點頭:“沒問題,回頭我找人要來發你。”
牧深報名挺靠前,作品很早就上了拍賣臺,最后拍出710萬。
沈晏微微傾身,越過劉教授向他道賀:“恭喜。”
牧深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感覺,有點占了寫意數量少的便宜。”
臺上繼續往后拍,多數成交價在300到1000萬之間,不過也有兩三張破千萬,甚至有一張工筆拍到了2300萬。
終于來到最后。
兩名工作人員抬著裝有艾學飛那幅畫的畫框上來,主持人請艾學飛上臺。
艾學飛站在高處,清楚地看見下方眾人幾乎沒人看畫和投影,多數在交頭接耳地小聲議論。
廳內氣氛很熱烈,但顯然,大家在等的都是后面沈晏那張畫。
艾學飛又感覺臉上開始冒熱意,手中的話筒滑得差點握不住,張開嘴卻腦中一片空白。
最后只草草講了幾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就在稀稀拉拉的掌聲中走下臺。
艾學飛的畫也是橫幅,為了盡量和沈晏的有區別,他還臨時加大了用彩量。所以確切地說,這是一幅潑彩山水。
牧深搖著頭小聲說:“看過晏哥的畫,再看這張,更是覺得有形而無神。”
臺上主持人朗聲開口:“底價50萬,1萬一加,現在開始!
然而,十幾秒鐘過去,廳內除了些許嘈雜議論聲,卻是一直未有人開口報價。
這就是題材相同的尷尬之處。如果畫技相當還好,一旦對比明顯,差的那幅就容易無人問津。尤其艾學飛的畫還先拍,眾買家為了確保資金去拍沈晏的畫,對他這幅會更為保守。
主持人:“50萬,有人叫價嗎?”
廳內反而漸漸安靜。
看熱鬧的人群頓時更加精神,相互打眼色——不會要出現首次流拍吧?
艾學飛原本已經做好了低價的心理準備,然而真到開拍,他才知道自己的準備竟然還不夠!
他心跳開始加速,嘴唇開始止不住地發抖,甚至手都顫起來。目光四處掃一眼,再趕緊拿出手機。
主持人:“50萬,有人嗎?”
這時,終于有人舉牌:“50!
過得片刻,又有人舉牌:“55。”
接著陸陸續續有人加價。
不過看熱鬧的人群也都看得清楚,報價的人來來去去就是那兩三個,而且都是國畫圈的年輕人,沒有收藏家。
于是眾人再次心照不宣地互打眼色——這怕不是要自產自銷,那艾學飛還要白送一筆傭金給拍賣行。
最終,這幅畫以330萬成交。
隨后,沈晏的畫被抬了上來。
主持人笑道:“最后一幅,是沈晏先生的《煙雨賞山圖》。各位也可以留意一下投屏,看看沈先生作畫時揮灑自如的運筆用墨。這就是原速,我們并沒有做加速處理。”
最后一句引得廳內都響起善意的笑聲。
主持人:“現在有請沈先生上臺發表創作感言!
沈晏從容起身,在一片熱烈的掌聲中走上臺,接過話筒。
他轉頭看看自己的畫,又回身笑著說出一句:“高山流水,待知音。”
說完,沈晏微微鞠躬,放下話筒,走下了臺。
眾人還沒從他這太過簡短的發言中回神,牧深就先舉起手鼓掌:“說得好!”
被他這聲一帶,廳中這才再次響起掌聲。
來花錢的貴賓群體也忍不住笑起。
“倒是很應景!
“我剛才搜了下,據說這位沈晏的古琴還彈得很好。”
“確實好,我讓我秘書給我找了他彈的琴曲來聽,相當震撼!
“不愧是搞藝術的,境界都相通吧!
有意買畫的人一邊說著,一邊就握起了號碼牌。
主持人:“《煙雨賞山圖》,底價50萬,1萬一加,開始!
立刻有人報:“55!
緊接著就有人加:“80!
下一個人:“100!
有人搖頭:“小里小氣,還真指望撿大漏啊。800!
前排就有聽到的人回頭:“你不小氣你才報這點。1500。”
報價很快沖上了2000萬。
哪怕這還在預想之內,但眾人的情緒也不自覺地受到影響,更加激動。
“果然會超3000萬吧!”
不止。
3000萬之后,報價之勢依舊沒有停止。
直到4000萬之后,報價速度才開始緩下來。
前面還有很大一部分人是為了畫的增值而叫價,畢竟以沈晏的年紀和畫技,他的畫有很明顯的升值空間。不過叫到4000萬以后,投資者開始保守,基本剩下愛畫的人在競爭。
不過,叫價只是減緩,并沒有停止。
漸漸地,報價就升到了5000萬。這是左恒預估的數目。
圍觀人群里已經響起抽氣聲。
有好事的人還專門去找艾學飛,發現他居然沒有走,白著臉坐在座位上硬撐,顯然也被這個價驚嚇到。
一直喊價喊得堅定的那人四下掃一圈:“你們就不要和我爭了,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愛潑墨!
說完,再次舉牌:“5100!
另幾人彼此看看,的確覺得再爭是有點傷和氣,但又實在舍不得心頭好。
他們正猶豫間,突然聽見遠處有人報:“5500!
幾人都是一愣,紛紛循聲望去,發現叫價的人竟然是牧深。
連沈晏都有點詫異地看向他。
先前報價那人忍不住揚聲道:“小兄弟,抬價可不道義啊。”
牧深無辜地回:“怎么是抬價呢,我真想要啊。您忘了我家收有兩幅紀胤的畫嗎,我和爺爺都很愛大寫意。”
圍觀人群再次紛紛倒抽氣——好家伙,忘了他家里是真有錢!
原先在搶的幾人再次相互看看,彼此點頭——那還有什么好講的,用錢說話。
于是,競價繼續。
牧深看樣子是真喜歡,報價報得毫不猶豫。
報價超過7000萬后,又有人忍不住問他:“小兄弟,這里可是要現結賬的,你帶了這么多錢回來嗎?”
牧深愣了下,看向左恒:“不能用刀結嗎?”
左恒笑著點頭:“可以,我們有國際賬戶!
牧深滿意一笑:“太好了!
之后再報幾輪,報價升到8400萬。
那邊只剩一人還在堅持。
周圍相熟的勸他:“算了吧,沈晏這么年輕,以后還會有畫拍的!
那人依舊猶豫:“但我是真的喜歡,多少年沒見這么好的潑墨山水了。而且老實說,他的畫以后肯定升值,我感覺這個價還是可以。”
卻有朋友湊過來低聲說:“這和拍過世畫家的畫可不同啊。沈晏是混娛樂圈的,那個圈子你也知道,萬一哪天出事,對畫價會有影響。而且,你要真喜歡,不如找找關系,直接向他買一幅!
那人沉吟著點頭,也低聲回:“那我再報最后一次吧。”
他舉牌:“8500!
喊完就去看牧深。
牧深沒多猶豫,而且加得更多:“8800!
那人無奈一笑,抬手沖牧深比了個請。
牧深舉手向他抱拳。
主持人:“8800萬一次……8800萬兩次……”
落槌:“《煙雨賞山圖》,8800萬——成交!”
廳中掌聲如雷。
牧深起身,喜氣洋洋地四下抱拳:“承讓承讓。我上午也說過,哪位想看紀胤的畫,來找我約時間。只要到我家里去,我一定接待。”
眾人紛紛起哄叫好。
牧深坐下,前傾身,有些靦腆地向沈晏和裴淵問:“晏哥、淵哥,我能不能討討簽名照?最好是雙人照……不方便的話,單人的也好……”
附近聽到的人:這粉絲好硬核!
沈晏笑著點頭:“沒問題。不過照片我們沒帶著,你留個地址吧,回頭我讓助理寄給你!
牧深樂開了花,連忙翻包找紙筆留地址,遞過去還特地說:“期待你們的電影早日上映!”
裴淵伸手接過,客氣地對他點個頭:“謝謝。”
*
左恒烏錦華夫夫將沈晏和裴淵送出場館,讓司機把兩人送去酒店。
回到房間已經10點,沈晏趕緊給小秋撥個視頻。
小貓視頻了兩次,似乎已經知道這是怎么回事,對著手機喵喵叫。
沈晏和裴淵靠在一塊兒哄它,安撫了半個小時,小貓就趴在手機前睡了過去。
裴淵按斷視頻,溫聲道:“我們也休息吧!
沈晏起身伸個懶腰,一邊問:“對了,這筆錢是不是還要交稅,我們能拿到多少?加上左恒那1000萬,你應該不用再押房子了吧!
裴淵心中大致算算:“光畫款這一筆,稅后正好填上。相當于我們還多拉了1000萬的投資,楊思暢估計樂壞了!
兩人聊過幾句,分別洗好澡,也就躺上床熄燈睡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總提到紀胤,沈晏就夢到了他。
沈晏抱著白貓坐在椅子里,就著大宦官遞來的杯,低頭喝了兩口水。
紀胤坐在他前方,正低頭給他畫畫像。
沈晏坐得無聊,和他聊天:“今日你兄長又來和我哀聲嘆氣地念叨你不成家!
紀胤頭也沒抬:“甭理他!
沈晏:“你就算好龍陽,也可以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就這么總在萬風樓里混,是打算以后一直孤零零一個啊!
紀胤:“哪孤零零,只要我還有錢,周圍就會圍著許多人。”
沈晏:“你能和他們交心嗎?”
紀胤抬頭瞥一眼,又低下頭去,一邊畫一邊說:“您和裴淵這樣的,那是可遇不可求!
沈晏微微蹙眉:“你扯仲堅干什么,都說過我和他……”
紀胤帶著笑打斷:“知道知道,‘清清白白’嘛。好了,您就甭叨叨我,我們就不是一類人!
沈晏還想再說什么,就聽小宦官過來報:“殿下,大將軍來了!
紀胤重重咂下舌。
沈晏好笑:“讓他進來!
裴淵很快走進來,發現紀胤也在,對沈晏行過禮,卻是先走到紀胤身邊看。
紀胤畫完一筆,抬眼瞪他:“干嘛!”
裴淵抬眼回視:“好好畫!
紀胤氣笑了:“要你說?”
裴淵看著他:“畫畫就專心,別分心聊天!
紀胤擱下筆,繼續瞪:“是殿下找我說話!姓裴的,你別瞎找茬!你的畫像還得我畫呢,你要惹我,小心我給你畫……”
只是,話說到這里又停下。畢竟對著裴淵這張臉,“畫丑”實在沒有一點威脅性。
沈晏咳一聲,語含警告:“紀胤!
紀胤氣得站起身:“他在我就沒心情畫,我明日再來!”
說完一拱手,直接甩袖離去。
裴淵走回沈晏跟前坐下:“他脾氣越來越大了!
沈晏無奈:“他從小都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招惹他干什么。京城里論工筆沒人比得上他,我還指望他好好給你畫,那畫可是要入麒麟閣的。”
裴淵沉默片刻,回道:“隨便找個畫工給臣畫就行,反正臣這樣,誰畫都差不多!
沈晏瞪他一眼:“什么叫‘你這樣’,你這樣也是我大承的大將軍!
裴淵抬眼看來。
沈晏舉手擊掌,又說:“要不是我工筆沒簡之好,我就親自幫你畫了!
裴淵垂下眼:“臣覺得殿下畫得更好。不過殿下忙,不敢勞煩殿下。”
沈晏:“行了,別瞎夸。你說我寫意比他強還是事實,工筆我的確比不過!
這時,大宦官捧來一只木匣,在沈晏的示意下,拿到裴淵面前打開。
裴淵看去,里面是一個精致的半臉獸面,似龍又似虎。
沈晏:“我特意著人打了這個面具,你試試戴得如何,不舒服再讓下面改。到時就戴著這獸面畫,給后人留下我大承最威風的大將軍。至于你本來的模樣,待我哪天空了,我自己畫!
裴淵微微睜大眼,抬頭看過來。
沈晏笑得溫和:“喜歡嗎?”
裴淵眸光微閃:“喜歡……”
第106章 回劇組
沈晏醒過來時, 耳邊恍惚還在響著裴淵那句“喜歡”。
還有裴淵的那雙眼。
沈晏已經記不清當時是不是那樣,但夢中的那雙眼,和裴淵在舞臺上看著自己的眼神完全重合。
那當時裴淵說的“喜歡”究竟是……
這時, 裴淵略帶詫異的聲音響起:“君玉?”
沈晏循聲轉頭, 看見裴淵站在房門口, 劉海還帶著點濕意,該是剛洗漱完。
裴淵也就詫異了一瞬,目光一和沈晏對上,就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暖意。
他一邊走進房內,一邊溫聲說:“醒這么早。下午的飛機,可以吃過午飯再走, 再睡會兒吧!
劇組那邊暫時沒他們什么事,先前裴淵考慮到前天趕路, 昨天沈晏要費神畫畫, 今天就特地留出半天休息時間。
房間里窗簾厚實, 只有縫隙間透進隱隱的微光。
沈晏目光隨著裴淵而動,懶懶地問:“還早嗎?你不都起了!
裴淵坐到床邊, 伸手輕柔地拂過他臉頰:“我睡夠了, 正準備去一下健身房。你昨天畫畫費神, 多休息一會兒!
沈晏微瞇著眼,臉頰在裴淵掌心蹭蹭。
裴淵手指略一蜷縮, 眼睛暗沉幾分。
就和夢中越發相似。
沈晏輕笑, 拍拍身側:“上來陪我!
裴淵閉起眼微吸口氣, 這才收了手,繞到床另一側, 揭開薄被躺進去。
不料,他剛躺好, 沈晏就翻了個身,半邊身子壓到他身上。
裴淵看著近在咫尺的瀲滟眸光,剎時間就啞了聲:“君玉……”
沈晏揚唇笑著,直接壓到裴淵唇上。
不過,他剛伸舌在那發燙的唇瓣上舔過,就立刻被裴淵反客為主地含住,既而被更滾燙的舌緊緊糾纏。
幾乎同一時間,沈晏還感覺到一條有力的胳膊圈上自己腰間,還有只大掌牢牢按在自己腦后,帶著一種絕不允許自己退開的氣勢。
火勢順間燎原,室溫快速升高。
許久,兩人才稍稍分開,一邊吸著氣,一邊還不舍般地相互吮吻。
薄被早已滑到床邊,沈晏在不知不覺中被裴淵完全攬到身上。
裴淵眼中閃著火星,卻還是動用起極大的毅力,將手從如同帶有吸力的肌膚上拿開,慢慢幫沈晏整理衣擺。
腰背處的滾燙溫度消失,沈晏低低地笑了一聲,臉頰在裴淵的臉側蹭蹭,啞聲說:“不是時間還早?”
裴淵被這熱氣噴得身上一顫,就感覺那一片肌膚的汗毛全都立起,還過電似地一片酥麻。雙手也不自覺地握拳,將沈晏的睡衣抓出一片褶皺。
“那是……”他聲音比沈晏還啞,幾乎分辨不出字詞,“留給你休息……”
沈晏稍動一動,笑意更濃:“可我這樣也睡不著。”
兩人貼得嚴絲合縫,這一動,就讓裴淵眼中的火焰猛地躥高。
瞬間,沈晏感受到下方胸膛在用力起伏,裴淵的吸氣聲更是清晰地響在耳邊,心情一時極度美好。
他含住裴淵的耳垂,牙齒輕輕地磨,間或重重地舔。
裴淵的吸氣聲頓時更加急促。
拳頭越攥越緊,裴淵幾乎是咬著牙回道:“下午還要坐飛機……”
沈晏喉間逸出笑聲,故意為難:“反正你看著辦!
不過,下一刻他就眼前一花,再定神看時,已被裴淵帶著翻身,躺回柔軟的床墊。
裴淵稍稍抬身懸在上方,眼中的火光、電光、風暴卷成一團。
僅僅是這樣對視,沈晏就感覺一陣戰栗沿著脊背躥上靈臺,全身似乎都在緊繃,又似乎酥軟得使不上一分力。
裴淵伸手撫上沈晏的臉:“我看著辦……是怎樣都行?”
他的拇指撫過沈晏眼尾,再順著臉頰而下,薄繭在摩挲中帶起點刺癢,最后停在沈晏唇角。
沈晏眼中波光蕩漾,側頭含進他的拇指。
已經不需要再回答。
裴淵雙眼徹底暗沉下來。
隨后,沈晏就被裴淵卷進風暴之中。
起先,還是他熟悉的。
但在被裴淵輕推著翻過身后,沈晏微微瞪大了眼。
只是,被熱氣籠罩的他無法過多思考,只能在耳畔的一聲聲“君玉”中完全沉淪。
最后,沈晏被裴淵抱進衛生間快速沖個澡,再抱到另一間房里,腿上涂了一層帶點清涼的膏藥,才得以睡一段沉沉的回籠覺。
*
沈晏再次醒來,是因為裴淵把窗簾拉開了,明亮的陽光灑到床上。
裴淵回身,見他睜開眼,忍不住走過來在他額上一吻。
沈晏瞇著眼適應一下陽光,才揭被下床。
站起身時,睡褲磨過腿側,讓他不自覺地一顫,腳下就打個踉蹌。
裴淵連忙伸手相扶,聲音中含著擔憂:“要不我們把機票改簽到明天?”
沈晏瞥去一眼,借力站好:“不用,我沒事。”
說完,收回手,轉身往門口走。
裴淵緊跟在他身后,目光仔細觀察著。
沈晏忽又停步,側身看來。
裴淵立刻抬眼,與他對視,臉上卻有些莫名:“怎么?”
沈晏:“花樣還挺多。”
裴淵頓時感覺耳根開始發燙。
沈晏抬手在裴淵胸口一拍,轉身繼續走。
裴淵卻是一時愣在原地——剛才,君玉是笑了?
沈晏洗漱完,回原來的房間換衣服。
期間特意看了下雙腿,除了還殘留一片微紅,倒是沒什么事,估計晚上就能全消。
剛才洗漱時他仔細想了想,其實也正常。以前他都能有各種圖看,以現在的信息多樣性和傳播便捷度,裴淵學得多并不奇怪。而且,裴淵愿意去學,他就可以少費心。
也挺好。
沈晏換好衣服出門,發現裴淵等在門邊,臉上表情雖淡,可眼中的一點擔憂在自己面前根本無處遁形。
他心中好笑,抬手捏住裴淵下巴,仰頭在唇上親一下,笑道:“趕緊去吃午飯,我好餓。”
裴淵眼中閃過一道光,也抬手握住沈晏的手。
兩人吃過午飯,就搭上左恒司機的車去往機場,直接飛回影視城。
在飛機上還遇到幾名粉絲,和她們合影,也送出簽名。
飛抵目的地,小姚開車來接,小秋帶著小貓等在車里。
兩人剛坐進車內,小貓就直接蹦進沈晏懷中喵喵叫。
沈晏給小貓順著毛,一迭聲安撫:“尺玉,我們回來了!
小貓蹭完沈晏,又蹦進裴淵懷里。
兩人和小貓玩過一陣,小貓才安分地趴在沈晏腿上,悠閑地晃起尾巴。
裴淵拿出手機開微博,進一衣帶水超話看了看。
剛才的幾名粉絲已經貼出照片和簽名,讓其他粉絲羨慕不已。
【竟然能在飛機上捕捉到一衣帶水,這是什么天大的好運氣![我酸了]】
【雖然戴著口罩和帽子,但還是很好分辨,我們一眼就認了出來。[大笑]】
【而且還兩人在一塊,顯眼程度翻倍有木有。[大笑]】
【他們好像沒帶助理,下了機就一起去走VIP通道。難道出來不是工作,真是在約會?[壞笑]】
【對哦,先前工作室不是說他們進組了。是過去了又離開,還是今天才飛過去?】
這時,超話中又出現一張帖子——
【大家看我發現了什么!是晏哥的國畫!要展出一個月,大家想看的都可以來![展館圖片.jpg][國畫圖片.jpg]】
粉絲們立刻被吸引過去。
【什么什么?晏哥不僅會書法,還會國畫?】
【這是潑墨山水吧,晏哥好厲害!】
【我按著那個展館查了一下,好像是個活動。昨天現場畫畫,再現場拍賣,之后展出一個月。】
【所以晏哥是昨天去參加了那個活動!難怪今天從榆市飛回拍攝地呢!
【晏哥去參加活動,淵哥去陪著。嘖嘖,誰家小情侶這么黏黏糊糊[壞笑]。】
【榆市離我家不遠啊,我周末坐動車去看!】
裴淵將這個帖子給沈晏看看:“是個小號,我猜是牧深。”
沈晏笑笑:“他有心了,也寄一套周邊過去吧!
裴淵應一聲,看超話里沒什么問題,便退出來,再開微信看看,續道:“夏彰和蓮生晚一點也會到,晚上一塊吃個飯!
沈晏點頭,又問:“接替的男四找到了嗎?”
劇組這邊的事情都是裴淵在跟,沈晏甚至都沒進劇組群。反正兩人一直在一起,只要裴淵知道了,就不會耽誤。
裴淵回道:“找了楚明,昨天已經簽過合同。我查了一下信息,他演技的口碑不錯,當年也拿過鳳鳴獎的最佳新人。只是據說后來得罪了人,一直被打壓,只能接到一些不太重要的配角。
“楊思暢是在影視城里的各劇組轉,發現楚明剛好殺青,和他聊了聊,覺得合適,就簽了下來。不過楊思暢還說,有點想改劇本,等我們回去了再詳細談談。小姚,人你見過嗎?”
前方開車的小姚回道:“見過,人已經進組了。我感覺他脾氣挺好的,溫溫和和。他演過的角色我也找來看過一些,各種類型都有,還有過武戲經驗。按我看,演技比杜泊含成熟許多。”
那現在錢也補回來了,人也補回來了,劇組一切順利,沈晏也就放下心。
兩人回到影視城酒店,稍微休息一下。
晚飯時間,夏彰和周蓮生抵達,忙碌的楊思暢和制作人都回來給四人接風。
工作很緊張,不方便喝酒,楊思暢以茶代酒敬了沈晏和裴淵一杯。
他高興得臉都透著紅光:“真是多虧沈老師和裴老師!走一趟榆市,不僅缺的資金找回來了,還多拉了1000萬!”
夏彰在旁湊趣道:“我聽錦華哥說,看晏哥畫畫的感受很神奇。這次我們錯過了,等晏哥畫劇里的畫,一定叫我和蓮生去看看!
沈晏笑著應下。
幾人寒暄過一輪,裴淵問起劇本:“楊導,你先前說改劇本是……”
楊思暢忙解釋:“哦,是這樣!其實也不算改,我這劇本先前就是有兩版。只是另一版我估摸著不好找人,所以沒給你們看過!
眾人好奇起來,都看向他等待下文。
楊思暢卻先翻包,翻出兩本:“只來得及打出兩本!
于是一本給了沈晏和裴淵,一本給了夏彰和周蓮生。
楊思暢繼續說:“最初的那一版里,其實男四就是BOSS。但是這樣一來,除了形象要貼合,還得又能打演技又老道,這費錢啊。我考慮到經費,才改出了第二版。”
在現在這一版里,BOSS幾乎沒露臉,只是個符號。先前經過討論,出現的幾個鏡頭就由夏彰分飾兩角,客串一下。
眾人倒是沒想到,原來還有個原始版。
楊思暢接著把原版的BOSS劇情線詳細說了說,眾人都聽得不由得點頭。
夏彰先表態:“這個原版劇情的確是更勝一籌!
周蓮生則是笑著看向裴淵:“有點像淵哥的風格!
裴淵問:“你認為楚明可以?”
楊思暢:“先前我也沒想到。昨天和他聊高興了,順口說到原版劇情,他就說想試試。我讓他試了三場戲,還挺驚艷我。就是如果換回原版,最后大決戰那里要全改。裴老師你看呢?”
裴淵看看沈晏。
沈晏正在翻劇本,表情變化不大。不過,多細微的變化都逃不過裴淵的眼睛——沈晏很滿意。
于是裴淵回道:“沒事,重新設計一場而已,時間夠的。”
楊思暢樂得一拍腿:“好,那就這樣定了!”
接著又殷勤地對裴淵笑道:“裴老師,楚明愿意晚上加練。這幾天晚上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先和他熟悉熟悉。”
裴淵點頭應下。
楊思暢心情非常好地起身給眾人倒茶:“來來,我們干一杯,預祝電影成功!”
眾人紛紛舉杯,六只茶杯輕輕撞在一起。
◇◆
人員齊聚,大家都緊鑼密鼓地忙活起來。
劇本圍讀和拍攝定妝照用去幾天,然后在定好的日子里,劇組低調地搞了個開機儀式,正式開拍。
開拍當日,為了討個吉利兆頭,楊思暢只給有經驗的夏彰和楚明安排了戲份,而且都是簡單的戲,讓其他人先觀摩適應一天。
楚明年近40,身高比沈晏矮一點,只有1米75,但身體結實精瘦,打眼一看甚至有點孔武有力之感。不過正如小姚所說,他脾氣溫和謙遜。這幾晚跟著裴淵練習,也從不叫苦叫累,一直勤勤懇懇。
今天開機上戲,沈晏在旁邊看著,感覺楊思暢運氣還真挺好,撿了個大漏。
第一天的戲順利結束。
沈晏洗好澡出來,見坐在沙發上看電腦的裴淵蹙著眉頭,眼含冷意,便走過去坐下,拿起水杯邊喝邊問:“怎么了?”
裴淵伸手在觸摸屏上輕點,再將電腦轉向他:“杜泊含!
沈晏湊過去一看,發現是微博熱搜頁面,文娛榜高位掛著一條#杜泊含疑似爆料沈晏裴淵新戲#。
他抱過電腦,點進去細看。
置頂是營銷號,發了一段杜泊含的直播片段。
杜泊含:“下個月進王導的組……對,就是那個。……武俠片?哦,那個不拍了。……我本來已經提前進了那邊組,那邊有打戲嘛,就說先去練練。
“但是和導演、主演溝通之后,感覺那個組真的不行,導演沒拍過武俠,主演全是外行。你們能想象嗎,那劇組連個正經武指都沒有,那可是武俠片。≈笪液凸疽环答,就干脆退出來了。
“其實我還挺想拍武俠片的,咱華國人誰還沒個武俠夢。但是也不能瞎搞,對吧!贿^,那部片很可能見不到了。本來我們公司占一半投資,現在公司覺得不靠譜,撤了資,那邊一下少一半錢!
營銷號配文——【最近要開拍的武俠片,導演第一次拍武俠,主演全是外行。大家猜猜,是哪一部?】
杜泊含幾乎是明指。
沈晏點開評論,果然看到前排全是猜對的。
【《尋》唄,簡直透明碼。武俠片現在都快絕跡了,最近宣過開機的就一家,導演主演全能對上。】
【武指都沒有?這怎么拍啊,準備全程慢鏡頭拼接?】
【又是想拿武俠情懷來騙錢吧,受不了!
【不是,等下。如果是說沈晏和裴淵主演的那部,他們有武指啊,裴淵不就是。直播舞臺那么復雜的群打戲,他都給排得那么精彩,讓他干武指我服氣,只要能達到那一場舞臺的水平!
【可是舞臺和拍戲又不是一回事!
【我還是愿意相信的。舞臺上直接打都行,拍戲這種能夠鏡頭拼接的,難度可能還小些?總之,等片子出來再說,倒也不用現在就貶低人家!
【但片子可能出不來了呀。沒聽杜泊含說嗎,他公司原來占一半投資,現在撤資了!
后面還夾雜有一些粉粉黑黑的評論。
【什么?!我們一衣帶水和夏日生蓮的片子黃了?![驚恐]】
【杜泊含公司是哪家……百影,這么沒眼光!】
【黃得好!一群外行少來禍禍武俠片!】
【說累了,你們黑子發言前能不能先把自己粉籍蓋一下。】
沈晏轉頭問裴淵:“這是杜泊含安排的?”
裴淵:“說不好?赡芩只是直播時和粉絲隨口說,但被營銷號發現,發出來蹭我們的熱度。”
沈晏:“你準備怎么處理。”
他剛問完,就見頁面跳出提示,點進去一看,是工作室發了微博。
【@千年星光工作室V:恭喜工作室藝人@沈晏V的潑墨山水畫《煙雨賞山圖》在榆市青年畫展活動中拍出全場最高價8800萬。[撒花][國畫圖片.jpg]】
緊接著,#沈晏山水畫拍出8800萬#就空降熱搜。
裴淵:“內涵對內涵!
沈晏瞥去一眼:“就這一招?”
裴淵唇角微勾:“別急!
沈晏看他這般,也就淡定地在微博上看熱鬧。
裴淵摸出手機,轉發了工作室微博。很快,鴻鵠隊眾人齊齊轉發。
兩人前幾天剛發過EP,現在還掛在各銷量榜上,本來流量就高。再加上明晃晃的錢數掛著,那條熱搜很快就掛上了“爆”。
最先趕到的自然是粉絲。
【恭喜晏哥!】
【安利一下,[活動鏈接]在這里,畫還有一個月的展出期!
緊跟著抵達的是黑子,盯人盯得宛如深柜。
【工作室就閉眼吹吧,8800萬,當全網傻子?】
【倒也不是不可能,和拍賣行串通好了做戲唄!
當然最多的還是路人網友。
【嚯,沈晏又冒出個畫畫技能,夠可以的啊!
【琴棋書畫,差一個就全了!
【還真別說,我覺得他99%會圍棋!
【不懂畫,誰來說說,那畫好在哪里,拍出8800萬是個什么概念!
【圖太小,看不到細節。不過以沈晏這個年紀,能拍出8800萬,那的確是相當高。】
【我去搜了下,這活動是好幾天前的了。怎么工作室當天沒報,今天才買熱搜?】
【樓上,要關聯著看問題。隔壁不是在內涵沈晏那個劇組被撤資,沒錢繼續拍了嘛。這不,人家現在特意把錢數寫出來,意思就是——誰說老子電影黃了?老子有錢拍!】
【如果是和隔壁打擂,那兩邊結合起來看,這電影的投資就是1億6多點?感覺成本不高啊,能做好武俠嗎?】
【要是不付片酬,全投在制作上,還是可以的……吧?】
【這么一說,講不定還真是不付片酬!不然按著沈晏、裴淵、夏彰、周蓮生現在的咖位,1.6億都不夠他們四個分吧。】
【哈?0片酬出演?怎么可能!】
【不拿片酬就肯定拿分成啦。要真是這樣,我倒是期待起來了。有票房才有得賺,有這個壓力在,他們肯定會好好干。】
就在網友們討論得正熱烈之時,熱搜突然又空降了一條——
#杜泊含說開機先拍我綠幕替身留下拍打戲#
今晚關注了微博的都知道,杜泊含和沈晏裴淵是怎么回事。此時看到又有他的料曝出來,許多人立刻點進去。
置頂微博里只有一句話——【原來杜泊含是這樣拍戲的!
下面是一段視頻。角度不太好,但也能看清臉;音質不太好,但也能聽清話。
視頻里的杜泊含簡直全身寫滿“狂傲”兩字。
“拍的時候我學個定格姿勢,后期拼上去就行了。開機先花幾天把我文戲部分拍好,替身可以留下來慢慢拍打戲……你也不是新導演了,這還需要我教你嗎?給我拍綠幕就行,后期隨便你加景!
網友們看得頓時雙眼一亮——哦豁?!
【這就是杜泊含說的——劇組不行?】
【我看不是他退組,是劇組趕走他!】
【他的確內行得很咧,開口就是綠幕,替身,后期拼接。】
沈晏挑眉,轉頭看裴淵:“那天小姚拍了視頻?”
裴淵回他一笑:“我挑小姚當助理,就是看上他機靈。這不就用上了!
第107章 小賭約
杜泊含剛直播完不久, 本來也在留意著網上情況。
先前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和沈晏裴淵排在一起上熱搜,心中很不痛快。還是經紀人勸他,反正是自發來的熱度, 沈晏裴淵的路人緣好, 要是能借此給他吸到一點路人好感, 就是賺到。
可惜,那條熱搜里多是沈晏裴淵新劇的討論,根本沒幾個人提到杜泊含。
正當他和經紀人商量著要下一波水軍,把風向往“杜泊含自我要求高、工作態度認真”上帶一帶,卻看到了沈晏那條8800萬空降。
杜泊含一撇嘴:“吹的吧。一幅畫就能賺8800萬,他還出來拍什么戲!
經紀人稍微打聽一下, 回道:“公司這邊已經在走解約程序。不管他們那條是不是真的,既然曝出這個錢, 大概就是籌到了資金, 會繼續拍下去!
杜泊含輕蔑地哼一聲:“那就等著賠光吧。”
經紀人繼續去和水軍那邊溝通。
就在這個時候, 杜泊含看到了自己那條黑熱搜。
他從出道起便一直被捧著,也就上次被楊思暢和裴淵當面頂回來受過氣。原本以為能攪黃對面的電影, 他還竊喜了幾天。
結果剛才沈晏那一條熱搜一出, 已經刺激得他不痛快, 現在再一看這條黑熱搜,更是直接氣炸了肺。
杜泊含當即發微博回罵。
【@杜泊含V:你們瘋了吧!誰開內部會議還錄像的!你們這是侵犯我隱私!】
不過, 他在氣頭上剛把這條發出去, 重看一遍才突然發現——這不就是不打自招?又連忙將那條刪除, 重新發了一條。
【@杜泊含V:假的!聲音是AI合成的!警告你趕緊刪掉!不然等著吃官司!還有,電影只看成果!只要成品制作好票房高, 幕后用什么方法拍都沒錯!有本事就比下部電影票房,演員就該用作品說話!】
然而, 那么多人正盯著,剛才那一條哪怕秒刪,也被人截下了圖。
【剛才那條怎么刪得那么快呢?都是兄弟,讓我們也聽聽“內部會議”說了什么嘛[吃瓜]。[秒刪微博截圖.jpg]】
【你自己直播能曝“內部會議”的料,怎么人家就不能曝呢?人家帶著錘來曝,你說人家侵犯隱私。那你不帶錘就逼逼,人家是不是可以告你造謠?】
【什么綠幕,什么替身,你再開次直播詳細說說唄!
【不是,兄弟,你下部電影是投資12億的大制作,人家才可可憐憐的1.6億。你家宣發的錢估計都比別人成本高,你怎么好意思說得出“比票房”?】
【倒也不是不能比,看投資回報率唄。不過真這么比,大制作的壓力很大哦。人家10億票房就能有6億純利,杜這邊差不多得30億票房才能回本!
【嘖,虧我去年看過那部電影對你感覺還不錯。沒想到原來本人是這種德行,轉黑了!
杜泊含看著瞬間涌出來的大量評論,氣得磨牙,立刻換上小號和網友開懟。
剛懟了幾條,突然顯示他那條微博被刪了。
杜泊含一愣,緊跟著經紀人的電話就打進來。
他接起來就直接罵:“我微博是不是你刪的!刪什么刪,刪了不就是我心虛!”
經紀人心累:“留著那條才更是你心虛!你的微博公司已經接管,你關手機去睡覺,別再上網。不和你說了,我得趕緊去處理!
說完,都沒等杜泊含回話,就直接掛斷電話。
杜泊含試著換回大號,發現密碼錯誤。而且號綁的手機還不在他手里,他想改都改不了,只得恨恨地繼續用小號看情況。
他只是一個去年小火的演員,死忠粉數量不多。而且對上大量網友,就算是頂流的粉絲數都撐不住。所以百影直接給他的微博開了評論精選。
隨后,百影在公司官博上發了語氣正經的聲明。說明杜泊含下部片是現代動作片,有大量武打戲份,他馬上要進組進行前期特訓,請大家期待他的精彩表演,同時對于網絡上的侵權方保留起訴權利。
網友們剛才還在發評論,轉頭就被刪沒了,心里正嘲笑著,立刻又跑到這條下面繼續嘲諷,逼得百影都不得不開過濾精選。
再過一會兒,杜泊含的黑熱搜也消失不見。網友們發現剛才發曝料視頻的博主已經刪了博,都不得不感嘆資本捂嘴力道之強。
不過,熱搜上很快又空降一個#尋劇組內部會議#。剛吃完瓜的網友都是一樂,啪地點進去,還是剛才那位曝料博主。
【發個完整版,這回沒有侵權了吧。碼我都打仔細了[微笑]!
新發布的視頻里沒有畫面,只有聲音,還貼心地帶上了字幕。
楊思暢、裴淵和沈晏的聲音都正常,但另有聲音做了特效處理,提到名字的地方也全都消聲。字幕同樣沒打名字,不過聽內容像是兩個不同的人在說話。
網友們看得更樂了。
【好家伙,這完整版比剛才的片段還勁爆!】
【不僅要求拍綠幕,打戲全程用替身,還要加戲到比男二多?!多拍戲的片酬他結給替身嗎?!】
【剛才百影說他準備進組干嘛,特訓是嗎?到底是他特訓,還是他替身特訓?】
【因為后面有重要劇組,所以在這邊不能擔風險。那你倒是別接這活!】
【聽得人鬼火冒!這兩部電影要是同期上映,我絕對去買票支持一下楊思暢和沈晏裴淵!】
不過,網上這些后續發展,被網友們視為“苦主”的沈晏和裴淵都沒關注。
明天還有拍攝任務,兩人將輿論戰交給程聘,如常休息。
◇◆
《尋》的故事概括起來很簡單,就是兩位男主接受男三的委托,查清男二家被屠滿門的兇手,懲惡揚善的故事。
但細說起來,也頗為復雜。
沈晏飾演的男主之一容長歡,是武林第一劍。但他是個琴癡,最愛別人稱贊自己的琴彈得好,其次喜歡別人稱贊自己聰明。
至于那個“第一劍”的稱號,是以前曾有一回論劍大會,當時的論劍門門主在最高級別的獎品中放了一張琴當添頭。容長歡想要琴,才去參加。
他擊敗了所有對手,首次闖過一十八道關卡,登上試劍天梯頂峰,來到論劍門最鋒利的寶劍前。卻對寶劍不屑一顧,直接抱起劍前的琴,飄然離去。
而裴淵飾演的另一位男主唐行,是武林第一刀。他還是容長歡培養出來的。
那是容長歡還年少之時,聽聞某位家主收藏有某本失傳的琴譜,便去求譜一觀。那位家主提出,要用醒刀山莊的一把鎮莊寶刀來換。
醒刀山莊每年都打造出幾把好刀,但每十年才能造出一把稱得上鎮莊的寶刀。要想求得寶刀,不僅得在當年的試刀大會上戰勝所有對手,同樣得通過山莊的考驗。
容長歡不會刀,不過他有一本武林中練刀之人都渴求的神刀譜。但容長歡不想練,于是他在返家路上撿了個乞丐回去。
那乞丐就是唐行。
在容長歡的教導和培養下,八年后,唐行在試刀大會勝出,并且首次通過醒刀山莊的最高級別考驗,拿到最好的一把鎮莊寶刀。
從此,兩人就被視為“武林第一劍”和“武林第一刀”。
當然,之后唐行就用那把刀給容長歡換回他想要的琴譜。
江湖中也流傳出“第一劍”與“第一刀”交情深厚。
以上是兩位男主的背景,會在電影開篇用幾個片斷快速交待。
楊思暢著重要拍的,是容長歡和唐行闖最難一關的場景。
今天一整天,安排的都是交待容長歡身份背景的戲份,第一場就是闖試劍天梯。
楊思暢給沈晏講戲:“重點突出的是瀟灑,鏡頭是高空俯拍,動作一定要大,要完全放開。不過沈老師也不用想太多,按著你平常的感覺,就已經貼合角色了!
接著拿過電腦,對著場景細細給沈晏說預計怎么拍。
“這段我想用航拍來拍個一鏡到底,等會兒我們先試幾次。如果實在不行,再改分鏡,好嗎?”
沈晏從屏幕上抬眼看他,失笑:“你是導演,當然你說怎么拍就怎么拍。”
楊思暢跟著一笑,撓撓頭:“我想是那么想,但有時候客觀條件不允許,也不得不改。這個地方我就租了一天,上午如果拍不完這個一鏡,下午就改拍分鏡!
沈晏起身:“先試一次!
楊思暢緊張地跟在他身邊。
裴淵和武行的武指正在要拍攝的“天梯”上最后確認武行群演站位,見沈晏停在下方聽副導演講走位,便走了過來。
這邊準備好,裴淵抬手給上方武指打個信號,那邊給出回復。
裴淵溫聲道:“別緊張,按著先前的練習來就好。這段不拍臉,只要保證動作對就行了。一會兒我跟在你身后,你聽我提示。如果有群演出錯,你不用管,繼續往下走!
沈晏微笑點頭,拍拍他手臂:“我倒覺得,你比我還緊張!
楊思暢和攝像確認好,過來問:“怎么樣?”
沈晏暗暗拉住裴淵的手,在他手心撓一下。
裴淵一愣,反射性回握那只手。
沈晏卻是及時抽手,在他肩上一推:“行了,到后面去!
隨后向小姚伸手,拿過自己的劍,走到預定起始位置。
楊思暢拿起對講機:“各部門注意,先試一次走位!
無人機升空,沈晏開始邁上前方長長的階梯。
為了表現容長歡的瀟灑,沈晏的服裝還是兩層輕薄白衣相疊。工作人員在階梯兩邊抬著鼓風機同時往上走,將他的衣袍吹出不羈的飄飛之態。
隨著他往上走,藏身在兩邊的武行群演依次跳出來,雙方對招。
除了人,這一路上還有機關。不過機關在后期才會加上,因此一路上就是裴淵提醒沈晏,在哪些地點要做出什么反應。
就這樣從階梯底到階梯頂走過一遍,沈晏已經一頭的汗。
裴淵抽張紙巾給他:“累嗎?”
沈晏看向下方長長的階梯:“這才一遍。拍這一鏡,怕不是得走上十幾二十遍。”
裴淵同樣望去,雖然心中在嘆息,嘴里卻還是安慰道:“剛才就挺好的。只要大家不出錯,走上兩三遍也就差不多了。”
沈晏瞥他一眼,忍不住低聲笑:“剛才就有四個人出了錯,中間還有兩次衣服卷住劍。要真能三遍就拍完,得是天大的好運氣!
裴淵終于還是把那口氣嘆了出來。
沈晏笑笑:“工作人員還要抬鼓風機,不比我輕松!
說完,抬腳下階梯:“走吧!
裴淵緊走兩步趕上去,從沈晏手中拿過那把頗有分量的長劍,還轉交到左手,右手去牽沈晏的手,借著寬大的袖子遮擋,就這樣并排往下走。
沈晏看看他,笑道:“你不用去管武行嗎?”
裴淵:“他們自己的武指負責他們,我只需要負責你。”
沈晏想想,又說:“你松一下!
裴淵不解地看來。
沈晏卻是已經看回下方。不過手動了動,手指錯過裴淵的手指間,再收起扣住。
裴淵微微一愣,又立刻回扣住他的手。
兩人就這么十指相扣,走下長長的階梯。
頗有一種和兩旁忙碌的人群不屬于同一圖層的畫風。
快走到底之時,裴淵突然低聲喚:“君玉!
沈晏轉眼看他:“嗯?”
裴淵回視:“我運氣一向很好。”
沈晏:“?”
裴淵對他一笑:“所以,三遍之內,你一定能拍好!
沈晏失笑。
裴淵:“打賭嗎?”
沈晏不期然地想起以前那個賭,順口問:“賭什么?”
裴淵想了想,又見楊思暢已經在沖這邊招手,有些可惜地輕嘆:“一時倒還想不到……”
沈晏接話:“就答應對方一件事吧,什么都可以!
裴淵詫異地看他。
沈晏挑下眉:“不敢?”
裴淵眼中現出一片暖意:“我有什么不敢!
沈晏一錘定音:“那就這么說定!
話音落,兩人走下最后一層階梯。
雙手自然地分開,他們再一同走到楊思暢身旁,看剛才無人機拍下的畫面。
楊思暢招呼兩人坐下休息,就著畫面再一次給沈晏講戲:“總體感覺都很好,就是有些小細節要再注意一下。你看這里……”
沈晏邊聽邊記,最后點頭:“行,下回我會注意!
楊思暢:“那你感覺休息好,體力可以,我們就先拍一次。”
沈晏接過小姚遞來的水杯:“我喝兩口水就可以開始!
小姚看他們說完了事,拿出自己手機打開剛才拍的視頻:“剛剛我看晏哥和淵哥一起走下來挺有感覺,就拍了一段?上Y哥沒穿服裝,不然會更好看。”
三人都看過去。小姚剛才有點空閑,還給調了個色,配上音樂,這時播放出來的確挺有感覺。
楊思暢看得一擊掌:“這畫面確實好!這樣,一會兒裴淵也換上服裝,拍一段你倆一同下來的鏡頭,以后我拿來剪花絮用!
說完,他回頭招手叫場務,讓人去拿裴淵的服裝和發套過來。
沈晏和裴淵對視一眼,都不由得笑笑。
小姚咂摸一下,提醒:“楊導,那我估計,這一鏡今晚就會流到粉絲群里,可能還會放上超話。你看那些代拍……如果只是晏哥單人的鏡頭,粉絲不一定會買。但他倆在一起的,我感覺九成九會有人買。”
沈晏順著小姚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遠處屋頂上蹲著一排人,依稀能看出個個抱著長長的鏡頭。
楊思暢擺下手,苦中作樂:“那能有什么辦法,管不了那么多,顧我們自己效果好就行。幸好這一鏡也不涉及劇透,流出去就當是宣傳吧!
沈晏挨近裴淵小聲問:“代拍是……”
裴淵解釋:“代替想要照片和視頻的人來拍。一般都是拍人氣高的明星,然后賣給粉絲。只要有買方市場,就阻止不了他們賺錢。”
沈晏微微蹙眉:“我以為場地已經被劇組包下了!
楊思暢無奈:“這里是我們包的,但是那邊不在包場的范圍內,我們管不到,F在代拍的裝備可精良了,隔老遠都能用長焦拍到人。只要是外景,基本躲不過,也只有拍內景時能加強管理。”
裴淵:“還好我們的主要劇情是在室內,影響不大!
沈晏點點頭,放下杯子起身:“開始吧!
◆
容長歡提劍走到試劍天梯前,抬頭望去。
前方是長得看不到頂的階梯,仿佛高聳入云間。
而階梯兩旁,處處皆是看不見的殺機。
朔風直卷而下,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割得他的肌膚隱隱生疼。
容長歡長身玉立,拾階而上。
幾點寒芒破風而來。
容長歡腳尖一點,身如落葉,極為迅速地左右飄蕩,讓開第一波暗器。
幾乎同時,上方幾階處,兩側齊整地殺出三人,六柄長劍劍光煌煌,如同織成一張劍網罩下。
容長歡舉劍,好似隨手點刺,卻每一劍都正正破開劍陣。
他橫劍一掃,劍氣如虹,六名對手瞬間被吹得倒飛出去。
容長歡繼續往上,在長階上信步而行。
這一路,無數機關,無數敵手。
容長歡身似驚鴻,劍如銀索。
仿佛只是幾息之間,便已站到長階之巔。
◆
楊思暢拿起對講機:“卡。上面的人,趕緊搬椅子給沈老師坐著休息下。”
這次是第二遍拍攝。裴淵剛才已經換過服裝戴了發套,在第一遍拍攝后走上階梯頂,再和沈晏一同走下來,拍了一段花絮。
現在他和楊思暢都坐在監視器后方,剛才一起看著鏡頭里的沈晏一路往上走。
楊思暢一邊調回放一邊說:“剛才那一遍我看著沒啥問題,裴老師你看呢?”
裴淵點頭:“我也覺得很好,可以過了!
目前進度非常理想,楊思暢玩笑一句:“我知道你心疼沈老師辛苦。不過,這一鏡雖然最后占的時間不會多長,卻是開篇打下容長歡‘武林第一劍’烙印的重要鏡頭,不能馬虎!
裴淵瞥他一眼:“你自己看!
楊思暢笑道:“我當然也希望能過,提前完成拍攝任務,是每個導演的終極夢想。”
不過,等他看完,又是一擊掌:“漂亮!沈老師完全就是容長歡本歡!”
跟著拿起對講機:“這鏡頭過了!武行兄弟們辛苦了,都先下來休息吧。各部門注意,接著拍頂上那一鏡!化妝師,上去給沈老師化妝。”
裴淵唇角微勾,起身走向小姚,接過他手中沈晏的東西:“飲料準備好了嗎?”
小姚點頭:“放心,剛才小秋已經帶人送過來。你上去找晏哥吧,這里有我。”
裴淵點個頭,回身走向階梯。途中碰到往下走的武行武指,招呼一聲:“大家辛苦了,我讓助理買了果茶飲料,大家下去分一分!
周圍武行演群頓時歡呼一聲,武指笑著對裴淵抱個拳。
裴淵走到階梯頂端,見化妝師已經在給沈晏上妝。
沈晏走階梯只拍遠景,考慮到運動量大,先前就只穿了服裝沒化妝。
裴淵搬張椅子坐到沈晏身旁,等到化妝師離開,才拿出一只保溫桶,問沈晏:“綠豆湯要嗎?”
沈晏有些詫異地看過去:“不會是你煮的吧。”
裴淵面上露出點遺憾:“我倒是想煮,但我沒時間。這是小秋照我的食譜做的!
沈晏笑著接過:“剛才你不先拿上來放這兒,現在汗都落了!
裴淵給他遞勺子:“是溫的,沒冰鎮。天氣已經轉涼,你剛才還一路吹風,哪怕出汗,再喝冰的也不好!
11月的天,就算這座影視城地處南邊,氣溫不算低,都已經有了涼意。
沈晏剛想吃,又頓。骸斑@會不會花妝!
裴淵:“一會兒再補一下唇妝就行,你妝也不濃!
沈晏一邊吃一邊看著那邊架機器,又看看擺在臺上的琴:“你還給楊導借琴,萬一碰壞了不得心疼!
裴淵跟著看一眼:“他想你后面拍的時候真彈,要是用道具琴,彈起來會不舒服。”
所以先前楊思暢一問,裴淵就毫不猶豫地借出這把琴式最為常見的伏羲式膝琴。
沈晏唇角無聲地揚起——這種小細節處的關懷,總能讓他心里暖暖的。
就像這桶微溫的綠豆湯。
沈晏沒吃完,剩著一半給回去:“你陪著我來來回回走了幾次,也吃一點!
裴淵連著勺子接過來,把剩下的都吃了,才將保溫桶收起。
楊思暢在場景中叫沈晏。
兩人一同起身。
裴淵突道:“剛才拍第二遍就過了!
沈晏看向他,笑著略一點頭:“嗯,那個賭是你贏!
第108章 宣傳策略
天梯頂端的貢劍臺上, 一把出鞘寶劍置于劍架,劍身發出幽幽寒光。
但,容長歡的目光卻落在劍架前方的那張琴上。
琴身樸實古拙, 琴徽在劍光下也顯得暗淡。
然而, 容長歡的表情卻是瞬間生動, 眼中升起濃濃的欣喜。
他甚至嫌手中長劍礙事,隨手扔到一旁。
同時大步上前,雙手輕撫琴弦。
就像在撫摸世上最珍貴的寶貝。
隨即,左手輕壓,右手輕挑。
一道清亮之聲宛如龍吟鳳鳴。
剎那間,容長歡眼中的光更亮, 雙唇微微翹起。
他稍俯身,小心地將琴抱在懷中。
◆
楊思暢:“卡!過了啊, 這鏡一次過!威亞組趕緊準備, 拍完下一鏡就放午飯!”
他聲音中的愉悅仿佛感染到在場每一個人, 工作人員忙碌的動作都帶著輕松。
沈晏等場記過來做標記,便走到一邊做吊威亞的準備, 裴淵自然緊跟在他身旁。
楊思暢看一眼兩人的身影, 笑著拿過杯子喝水。
他原本對沈晏和裴淵還有點擔心。哪怕兩人是他認可的最貼合主角人選, 哪怕兩人的舞臺都很精彩,但舞臺和拍戲畢竟還是有所區別。裴淵沒有拍戲的經驗, 沈晏以前的戲也的確有點嚇人。
不過, 這兩場拍完, 楊思暢的心算是放了一半回肚子里。沈晏的文戲該是問題不大,只看明天裴淵怎么樣。
等現場架好威亞, 再拍過一鏡“容長歡抱琴離去”,上午的拍攝提前結束。順利得不可思議, 還超額完成任務。
沈晏和裴淵回到房車休息,也陪一陪小貓。在影視城拍戲還算條件好,他倆沒跟著劇組一塊吃,而是回來吃小秋做的飯菜。
下午的拍攝場地在先前長階梯前方的一片空地上,被布置成了擂臺模樣,要拍一些容長歡比武的片斷。
這些都是細碎鏡頭,沈晏和每位武行群演只要對一兩招。
昨晚已經演練過套招,整體拍起來還算順利,每一鏡都能在五遍之內拍好。
楊思暢原本計劃著今天這些戲要拍到晚上,如果沈晏狀態不好,甚至可能要熬個大夜。哪知吃晚飯前就能收工,他連忙又叫過副導演和制作人,商量著晚上的時間可以加拍哪一場。
吃過飯劇組就收拾東西換場地,楊思暢調了夏彰和周蓮生一部分戲上來拍。
裴淵了解過安排后,和武行的武指商量好,練一練明天打戲的套招。
掛斷電話,他對正和小貓玩的沈晏說:“君玉,你先回酒店休息吧。”
沈晏笑道:“先回去干什么,我和尺玉去看你練招!
說完,抱著小貓起身。
裴淵心中一暖,跟著起身,卻是先去拿了一件外套給沈晏披上:“夜里涼!
小秋正在洗碗,聽見兩人出了門,又見小姚還坐著刷手機,不由得問:“小姚,你不去給晏哥淵哥開車?他們是要到訓練館去練招吧!
小姚頭也沒抬:“淵哥自己能開。他們一天沒獨處了,我去當什么燈泡!
小秋一愣:“那今晚我們不用跟了?”
小姚:“不急。一會兒我把房車開回去,我們再走去訓練館就行,離酒店不多遠!
小秋就繼續做自己的事。洗好碗碟裝好袋,晚上拿回酒店進消毒柜。
等他也坐下來刷起手機,就聽見小姚說:“果然有粉絲買了代拍。”
小秋抬頭問:“群里還是超話?”
小姚:“都有。這代拍還真有兩把刷子,那么遠還能拍得挺清楚!
小秋聞言,直接點進一衣帶水超話里。
買圖頻的粉絲很大方,放出來不少。
【高清無修!一衣帶水的臉真的太能打,修一點都是破壞老天的杰作!不過今天好像全是晏哥的戲,淵哥的造型只出現了一下。先放圖,我再慢慢發幾個視頻。[圖x16]】
【嗷嗷嗷!感謝富婆姐姐好物共享!祝姐姐一直富一直買!】
【跪謝大佬粉!他倆一直沒有物料放出,還以為要等到電影上映才有得嗑了,沒想到還能有高清路透![感動]】
【一衣帶水好合適古裝!楊導的眼光頂頂好!】
【一起下長梯那張,要是哪位大手子能把衣服都P成紅色,簡直就是婚圖有木有。[笑哭]】
【姐姐是專門挑過圖嗎?不拍戲的部分就全是CP圖,好好嗑。】
【博主回復:沒有挑哦,代拍給我的圖包里就全是雙人的。我問了下,除了先前淵哥在階梯上安排群演,后面只要是不拍戲的休息時間,他都是待在晏哥身邊!
【好甜!這些圖更美味了!】
小秋繼續翻了翻,發現那博主還放了三支視頻。
最長的一支是沈晏闖天梯的戲。代拍專注拍人,鏡頭拉得很近,雖是全身,也能看清沈晏的臉,而且從階梯底一直跟拍到階梯頂,將整場戲都拍了進去。
第二支是沈晏和裴淵一同下階梯,兩人都是古裝扮相,一邊走一邊相互湊近著說話,面上都帶著淡淡的笑容。這一支比上一支短不少,估計還要停下拍照片,就只拍了中間的一段。
小姚先前沒猜錯,淵晏粉們果然非常鐘愛這一支視頻。
不過,當時他也沒想到,后面還有一支視頻更讓粉絲激動。
第三支是裴淵給沈晏遞保溫桶,沈晏吃完還給裴淵,裴淵又繼續接著吃。哪怕沈晏帶著妝造,這也是非常生活化的溫暖一幕。
【淵哥真的好愛,他吃得毫不猶豫!】
【都一個碗里吃東西了,四舍五入,這就是一家人了吧!】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他們都吃得這么自然,那私底下豈不是……[嘿嘿嘿]】
小秋看得默默在心里續上——私底下已經睡一間房了。
這時,小姚收起手機站起身:“粉絲反響還不錯,沒什么事,我們也回去吧。你坐好,我去開車!
小秋連忙點點頭:“你慢點開,不趕時間!
只是,在兩人沒關注的時候,沈晏又上了熱搜。
主要昨天網友們才吃過劇組和杜泊含的大瓜,正對劇組好奇。卻發現,這劇組居然還沒有官博。
目前僅有的一點宣傳,就是千年星光工作室的那點消息,和夏彰周蓮生表示參演的轉發。營銷號干脆就盯緊了四名主要演員的微博,以及相關超話。
因此,發在一衣帶水超話里的那段沈晏演戲的視頻,很快就被一些營銷號大V轉發出去。又引起外面的網友轉評贊,一來二去,就沖上了熱搜。
直到那條視頻下的數據暴漲,專注嗑CP的淵晏粉才突然驚覺——她們認為的“沈晏的正常發揮”,好像驚嚇到了很多人?
【!一鏡拍完那么長的階梯?!】
【中間打了得有七八波人吧,每一波的打法都不同。還有閃避動作,估計是留給后期的。好牛,我都多久沒見到這么長的武打鏡頭了!】
【雖然不知道拍了幾遍,但愿意這樣拍的導演和演員,現在真是少之又少,突然之間就有點感動!
【沈晏可是真的自己上。想到昨天杜泊含那個“武戲全用替身”,簡直高下立現。】
【昨天杜泊含還嘲諷人家劇組沒武指,F在看看人家這打戲,打得這么漂亮,那我還真寧愿他們保持這種“沒武指”的風格!
【就沖這一鏡,我先預訂一張票!】
【還有嗎還有嗎?求更多打戲花絮!好看愛看多拍!】
【沒那么快吧,這才開機幾天。像這么復雜的長鏡頭,從前期準備到實拍,很費時間的。所以現在很多劇才不愛拍這種,切碎了省力省時省錢。】
最后,這條#沈晏長鏡頭打戲#在熱搜掛了一晚上。引得許多人對電影的期待值一下拔高,《尋》在各大電影APP的期待榜中直接躥升進了前十。
沈晏沒有關注網絡的習慣,裴淵回酒店后倒是看到了程聘發來的消息。不過他看網上反饋良好,也就沒和沈晏說。
倒是制作人盯著那條出現“爆”的熱搜,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
第二天是裴淵的打戲。
和先前沈晏的戲一樣,也分為兩部分。闖關部分拍中景別的一鏡,比武片斷是分鏡頭。
先前容長歡的戲要表現使劍的瀟灑,楊思暢特意挑了開闊的場景。現在唐行的戲要表現使刀的沉穩,中景別更合適,就沒用外景。
也代表著,今天可以保證清場,代拍混不進來。
裴淵給自己設計的打戲更注重細節,也最為復雜。不過他和武行配合得好,加上內景的環境干擾小,同樣拍攝得十分順利。
沈晏給小貓套了繩,抱著它坐在楊思暢旁邊,一起看監視器。
楊思暢喊完卡,忍不住轉頭看一眼他腿上的小貓,詫異地說:“你這貓,是一點不怕人多啊。”
沈晏順順小貓的毛:“它膽子很大!
楊思暢看完回放,拿起對講機:“過!準備下一鏡!”
裴淵直接走過來坐,聽楊思暢講戲。
沈晏分了一半心思聽,突有所感,抬頭看向一處。
不遠處的制作人正拿著臺小相機拍這邊,發現沈晏看過去,對他揮手示意了下。
沈晏雖然不知道他是什么用意,不過肯定也是和電影有關,只點下頭,也就不再在意。
下一鏡是唐行用寶刀交換琴譜。
現場布置好,配角演員就位,裴淵補過妝,起身走過去。
楊思暢緊張地盯著監視器,直到這一鏡順利拍完,才吁口氣,喊了卡。
沈晏在旁邊看得有些好笑:“楊導,你怎么好象比剛才拍打戲還緊張。”
楊思暢一邊看回放,一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裴老師的打戲,我當然是很放心的。但他以前沒拍過電影,所以我有點擔心文戲方面!
沈晏也看著監視器,里面長發勁裝的裴淵讓他很有幾分親切感。
楊思暢確認好鏡頭,再次拿對講機:“過了!上午到這里,大家先吃飯!”
在四周的一片歡呼聲中,他又對沈晏笑道:“昨天我還和裴老師說,你就是容長歡本歡。今天看裴老師的戲,他也是唐行本行啊!
沈晏稍微理解了一下,感覺是夸他們演得好,玩笑一句:“楊導這是在夸自己眼光好吧。我還記得,當初你找上我們,可是說只有我們才能演出你心目中的主角。沒想到臨到拍攝了,你還會緊張。”
楊思暢雙手合什討饒:“的確的確,是我想太多!”
沈晏看裴淵走過來,一邊抱著小貓起身一邊說:“楊導也快去吃午飯吧!
楊思暢點點頭,又道:“對了,要是下午拍得順利,晚上就還有時間。我想拍你和夏彰那一場作畫的戲!
沈晏:“行!
說完,迎上裴淵,和他一同轉回房車。
兩人吃完午飯,正閑聊著休息,車門被人敲響。
小秋打開門,見是制作人,連忙將他請進車。
制作人笑呵呵地打招呼:“沈老師、裴老師,有點事想和你們商量!
沈晏:“坐下說。”
制作人掏出小相機,一邊把玩著一邊開口:“是這樣,昨晚我看沈老師那場戲能自發上熱搜,就給了我一點啟發!
沈晏奇怪:“什么熱搜?”
裴淵給他解釋一下。
制作人繼續說:“兩位也知道,我們經費緊張,留不出多少宣傳預算。既然現在網友還會關注兩位和電影,我想,不如趁著現在你倆有熱度,先盡量拉一下期待值。”
裴淵:“這個沒問題。不過,現在劇組是不是都還沒開官博。”
說到這個,制作人就嘆了口氣:“實在是沒有人手打理啊。開了不運營,會讓觀眾感覺劇組不用心,就還不如先不開。”
裴淵:“那你是什么打算?”
制作人:“我就想著,和昨晚一樣,走粉絲的路子。今天沒有代拍,不過我拍了一些,可以裝成粉絲發到你們超話里,營銷號應該還會轉出去蹭流量!
裴淵看看沈晏,見他點頭,便說:“可以。你想自己操作,還是交給我們來。我們助理對粉絲這塊還算熟悉!
制作人的笑容更加真誠:“那樣當然更好!我不混粉圈,讓我裝粉絲我也擔心裝不像!
沈晏笑道:“那你把照片和視頻給小秋就行。”
制作人謝過一聲,連忙從相機里取出卡,裝上讀卡器,交給小秋。
接著,他繼續說:“楊導剛說,想晚上拍沈老師彈琴、夏老師畫畫那一場。晚上我也拍拍,你們工作室可以透露一下,沈老師是真彈,電影里的畫也會是沈老師親自畫。這些都是可能吸到票房的賣點!
裴淵自然應下。
小秋在拷圖頻,小姚湊在旁邊看,忍不住說:“李制片,您如果放心,以后這種拍花絮的事,就交給我來?您也忙。”
制作人聽出他的話外音,不好意思地笑笑:“好好,那就全交給你。你們年輕人,更懂現在網友愛看什么。我和楊導商量過,只要不涉及劇透就行,你拍完給他看一下。夏老師和周老師那邊,方便的話也麻煩拍拍!
小姚拍胸脯:“放心交給我!我們這是武俠片,時不時透一點精彩打戲,就能一直把喜歡武俠的人吊住。”
反正裴淵是武指,夏彰和周蓮生拍到打戲,裴淵都要在場。他作為裴淵的助理也要跟著,拍點夏日生蓮的圖也是順手。
制作人沒想到來這一趟不僅溝通順利,活還有人接手了,就直接留下相機,走的時候高興得嘴都咧到耳根。
沈晏看小姚在搗鼓手機,好奇地問:“他拍得不好?”
小姚猶豫:“也不能說不好……淵哥打戲那段還不錯,就是……”
小秋在旁邊笑著接話:“李制片想裝成粉絲發代拍的圖頻,但他拍的和代拍拍的重點不一樣,拿去裝粉絲太容易暴露!
沈晏聽得更是好奇,干脆接過小姚的手機自己看。
裴淵在旁邊一塊看,發現雖然拍的都是沈晏和自己,但構圖更像是工作照;蛘咴撜f就沒有構圖,畫面里的人物又多又亂又散,也就顯得兩人之間沒有多少能讓粉絲嗑到的曖昧感。
小姚好笑地總結:“這大概就是天然直男攝影師!
下午裴淵的打戲依舊順利。
晚飯后,小姚把下午拍的照片,和早上制作人拍的一鏡打戲視頻,都交給小秋。
小秋自己就是第一批淵晏粉。他雖然嘴笨不會吵架,但嗑CP的正常交流不少,號在超話里算得上活躍,由他來發再合適不過。
【還是兩人在一起的甜甜一天!今天全是淵哥的戲,但看起來晏哥一直待在現場看呢!先放圖,后面還有視頻。[圖X9]】
粉絲們立刻跟上。
【又有一位富婆姐姐!謝謝分享!】
【哇!中間那張對視微笑,直接殺我!】
【這位姐妹,你在哪里買的?怎么今天我都沒見到有賣,難道就一家賣?】
【博主回復:聽說今天是內景,外人進不去[噓]!
【哦哦!懂了!我們悄悄地抱圖,低調低調!】
當然,低調是不可能低調的。
裴淵的一鏡打戲同樣被營銷號轉發,仿佛和昨晚相對應一般,#裴淵長鏡頭打戲#繼續掛了一晚上熱搜,引得許多網友看得眼熱。
【這怎么才剛開拍!我恨不得明天就在電影院看到!】
【然而這電影連個官博都還沒有。[狗頭]】
【沒人手運營吧。看景布置得挺好,服裝也很有質感,窮劇組大概錢都花到了刀刃上。】
【有花絮看還是托粉絲買路透的福,我干脆關注了一衣帶水超話。誰能想到,我一個從不追星的大老爺們,有一天會為了電影花絮關注CP超話。[捂眼笑]】
*
網上再次揭起議論的時候,沈晏和夏彰正在拍一幕重頭戲。
就是夏彰先前準備好的畫畫戲份。
本來裴淵和周蓮生可以趁著有空去練招,不過兩人都默契地沒提這事,留在現場看沈晏和夏彰拍戲。
周蓮生飾演的男二蘭初,是片中的線索人物。
蘭初在年幼時父母就被仇人所害,只有他一個人僥幸躲過追殺。之后被父親的結拜兄弟收養,養父母對他頗為照顧,將他養大成人。
而夏彰飾演的男三林無軻,家里莊子和蘭初養父母的莊子挨著,算得上是和蘭初一起長大的好兄弟。
一年前,蘭初年滿二十,養父母為他慶祝生辰。為此,特地開了一壇難得的好酒。
不過,蘭初和林無軻先約好去夜釣。有一種大補的魚,只在每年的這幾天會游過山莊外的河段,還只有夜間會浮頭,蘭初想釣上來給養父母補身子。
兩人怕喝醉,又不忍拂長輩心意,就配合著暗暗使了個偷梁換柱的小手段,把自己這邊的酒換成水,沒喝。到得夜間,結伴悄悄離開山莊。
只是他們運氣不好,這天晚上什么都沒釣到。
林無軻安慰著蘭初明晚繼續。
然而,返回山莊后,兩人震驚地發現,山莊里竟然被屠了滿門。
蘭初當場氣急暈倒,林無軻只得將他帶回家中。
之后蘭初一直沒醒,他養父母家的血案也成了一樁懸案。
直到上個月,蘭初突然醒來,但忘了那一晚的事。他要回家,林無軻卻不敢讓他回,生怕他再受刺激,只得偽裝他養父母給他寫信,一直找借口留他在家中。
可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林無軻煩惱著這事,某天無意中去到蘭初家的山莊附近,發現原本廢棄的山莊不知何時煥然一新。
他暗暗靠近觀察,震驚地發現——里面竟然全是一年前死去的人!山莊完全就是蘭初還在家時的模樣!
林無軻連忙趕往去年那些人的下葬之地,發現那里的墳全都消失,變成一大片雜草。
要不是他回到家中和自己父母講這事,父母也確定那邊山莊發生過慘案,他都要以為那只是自己的一場夢。
蘭初還念著要回家。林無軻無法,最后托了父母一位朋友的關系,求到容長歡這里來。
第109章 直播作畫
容長歡隨意地坐在羅漢床上, 把玩著手中酒杯,似笑非笑地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以我在江湖上的怪脾氣名聲,林公子專程來尋我, 應當不會只為送一壺好酒給我吧!
林無軻舉杯敬酒:“自然還有事相求!
說完, 先干下一杯。
容長歡看一眼他亮出的杯底, 目光再垂到自己杯中酒面,唇角勾了勾,卻是把酒杯放下。
“我這個人一向只喝明白酒。你既說有事求,那你想好怎么打動我了嗎?”
林無軻:“我想求容公子的這件事,極為奇妙。我想,以容公子的脾氣, 會有興趣。只要容公子愿意出手相助,什么條件你盡管開口!
容長歡笑容深了些, 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頑皮孩子, 身體往后方一靠, 倚到軟枕之上,像一只慵懶的貓。
“世上每天都在發生許許多多奇妙之事。如果每個人來找我, 我都要聽上一聽, 那我就是好脾氣的菩薩, 而不是怪脾氣的容長歡!
林無軻一愣,沒想到這還要一塊敲門磚。
他微蹙眉, 低頭思索。
容長歡也不急, 好整以暇地打量他。
片刻, 林無軻抬頭:“一直聽聞容公子琴技舉世無雙,不知我是否有幸一聽!
容長歡輕笑出聲:“你去哪里聽聞這話, 我可只聽說過我的劍舉世無雙。”
林無軻真誠道:“能棄寶劍寶刀而取琴與琴譜,容公子如此好琴之人, 琴技必是不凡。”
容長歡只看著他。
林無軻一笑:“因為我也有所好之物,以己度人,我覺得該是如此。所以,很想聽聽容公子的琴。”
容長歡:“我的確也聽說過,林公子天賦過人,書畫雙絕!
林無軻:“若是我能以筆墨繪出容公子的琴意,不知能否讓容公子有興趣聽一聽那件奇妙之事!
容長歡先是低聲笑,隨即笑聲越來越響,最后變成哈哈大笑。
他伸手點點:“你還挺對我脾氣。好,那便讓你聽上一聽。”
容長歡舉手擊掌。
很快便有仆從送來一張琴,再抬來書桌,擺上筆墨紙硯。
容長歡將歪著的身子正一正,置琴于膝,撥弦彈曲。
琴音先是輕飄,宛如自云霄傳來。再猛然下沉,仿佛在地底震蕩。
林無軻一邊聽一邊研墨。
當琴音又一次轉變時,他突然將手伸進筆洗中,掬出水澆入硯臺,再提起硯臺往紙上一潑。
◆
這場戲拍了兩個多小時,每一鏡楊思暢都摳得很細,精益求精。
這段情節一是首次正面展示容長歡這個主角的人物性格,二也給后面破案埋下一些伏筆,楊思暢非常重視。
等所有鏡頭都拍到楊思暢滿意,已經9點半了。
沈晏幾人跟著他看回放。見他高興地叫“收工”,沈晏便問:“楊導,明天接著拍我畫畫?”
劇中林無軻所有的字畫,都是由沈晏來代筆。
這兩天晚上的戲原本安排在后幾天,是白天提前完成拍攝任務,才被楊思暢提上來先拍。
而按照原本的計劃,明天一整天都沒有沈晏的戲。但現在布景已經弄了,一般會先把這處布景的戲都拍完,方便拆掉再布別的景。
楊思暢拿起計劃表翻翻,回道:“明天白天的戲不能拖,那一片外景的使用日期已經定好。晚上吧,晚上繼續把這里的戲都拍完!
沈晏點下頭,道聲“辛苦”,和裴淵一同離開。
兩人回到酒店,吃了一點宵夜,便洗澡休息。
沈晏想起中午制作人說的那個傳宣策略,拿起手機進微博看了下。
#裴淵長鏡頭打戲#還掛在熱搜上,從評論看,網友們熱情不小。
見裴淵洗澡回來,沈晏對他晃晃手機,笑道:“這種熱度也不知道能持續多久!
裴淵揭被上床,一邊回說:“自來水熱度不花錢,能有幾天算幾天!
沈晏看一眼床邊小貓,便躺下睡好,熄了自己這邊的燈。
裴淵跟著按滅燈,在黑暗中伸手攬住沈晏:“明天白天沒我們的戲,你就不用過去了!
他自己只是去干武指的活。
沈晏側身,同樣攬住人,笑道:“反正我留在酒店也沒事!
裴淵:“多睡會兒。”
沈晏沒爭,只回道:“行,那我睡醒了再過去陪你。”
裴淵聽得心頭一暖,向前湊湊,吻在沈晏額頭上。
◇◆
沈晏醒過來時,身邊的位置已經沒了熱氣。
他起身洗漱,帶著小貓和小秋到餐廳吃早飯。隨后小秋開車,兩人去了拍攝地。
今天是林間外景,拍蘭初和林無軻被反派的人手追殺的戲份。
在劇中武力設定上,蘭初高于林無軻,林無軻只是輕功好。所以這場群打戲里,周蓮生的戲份更重,動作也更復雜。
楊思暢非常追求打戲的連貫,每場打戲都安排多個全景鏡頭,因此拍攝起來就相當耗時。本身動作就復雜,人一多,只要有一個人出一點錯,就得重來。
這一上午,所有演員都沒能解威亞。
沈晏坐在監視器后,不厭其煩地看他們反復拍,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回想以前,他也就養病的時候得過清閑。
再看現在,可以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哪怕偶爾辛苦點,也簡直是神仙般的日子。
沈晏目光落在正做指導的裴淵身上,面色不自覺地更是溫和。
裴淵也不用像上一世那樣,總被綁在京城里。
拍到中午,終于把全景拍好,下午還要拍近景分鏡。
楊思暢叫了放飯,又高興地對同看回放的眾人說:“夏老師、周老師辛苦了!當時我跟裴老師說這段時,都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沒想到兩位老師完成得這么好!尤其是周老師,說真的,我很意外。”
夏彰笑得跟自己被夸一樣,抬手攬住周蓮生:“蓮生潛力很大的。”
周蓮生客氣地回道:“是淵哥指導得好!
裴淵:“我如果不確定你能做到,也不會那樣設計!
楊思暢問:“周老師的文戲也不差,往后有沒有往影視圈發展的意向?你以前客串的幾部片,評價也挺不錯。”
周蓮生卻是笑著搖下頭:“我還是更喜歡跳舞,這回我是很想拍一次武俠才來的!
隨意聊過幾句,楊思暢接著去忙。
沈晏這時出聲邀請:“蓮生、夏彰,到我們車里一同吃飯吧,我讓小秋做了你們的。”
周蓮生和夏彰欣然答應,四人便一同往房車走。
小姚湊上來,跟夏周兩人說了下制作人想的宣傳策略,又給他們看過剛才自己拍的圖。
夏彰和周蓮生自然都沒有意見。
小姚又說:“我先前轉了一圈,可能是這里太偏,沒見到有代拍。后面幾天都沒有打戲,我就想留一兩天再放。今天工作室要放昨晚晏哥彈琴的花絮,免得分散了熱度!
夏彰點下頭:“要不要轉給我助理發?他有帶粉藉的小號!
小姚笑說:“這倒不用。小秋追綜藝的時候是3對CP一起嗑,他那個號發出來不會引人懷疑!
眾人一邊說著話,一邊上了沈晏和裴淵的房車。
吃過午飯休息片刻,繼續下午的拍攝。
下午的分鏡拍攝難度比上午小,進展順利,晚飯只推遲了些許時間,沒有影響晚上的安排。
只是,吃晚飯的時候,裴淵接到了程聘的電話。
程聘:“中午工作室放了花絮,一開始網友反饋還正常,但后面突然出現一波黑子。除了那些一直執著于黑你們的,我感覺還有水軍在其中帶節奏攪混水,不知道是誰買的。你看看要不要做應對。”
裴淵應過一聲,掛斷電話,打開微博。
沈晏就坐在旁邊,程聘的話也聽到七八分,同樣拿出手機。
他先找到工作室發的那一條——
【@千年星光工作室V:今天小編去探班,給大家帶回一條《尋》的花絮。大家都知道我們晏哥@沈晏V會古琴,在電影里他會真彈喲,曲子也是為電影新寫的。還有夏彰老師那張畫,也會由晏哥親自畫。[打call]】
沈晏點開評論,看到高贊在前面的幾條還算正常。
【沈晏滿身的技能全用上了,小窮劇組真會省錢。[笑哭]】
【裴淵不也是,直接兼任武指。[笑哭]】
【不過話又說回來,沈晏的國畫那么好,如果他就在劇組里卻不用他,再舍近求遠去找別人,那也是挺好笑。】
【楊導:你看我像這么傻的人嗎?】
【晏哥可是畫能拍出8800萬的人,要不是他剛好在組里,想都不敢想讓他畫幅畫來用吧。[笑哭]】
但是再往下幾條,就是明顯的黑子發言。
【什么8800萬,工作室敢吹,你們粉絲還真敢接。[看,牛在天上飛.jpg]】
【這電影連官博都還沒有,就開始搞這種花里胡哨的噱頭。好好靜心拍戲行不行,別一天天總惦記著上熱搜!
【包容一下,誰讓人家窮,人家就有理唄。要不是總想法子騙網友流量上熱搜,等電影拍出來沒錢宣傳,誰還記得這電影啊!
【粉絲來吹就算了,居然那么多人跟著無腦信。一幅畫8800萬,那沈晏還去拍什么電影,隔個一兩年就賣一幅,不比拍電影舒坦啊!
【一聽就是前后矛盾的話嘛。要是一幅畫就能賣那么多錢,那他們劇組還會窮?窮就多賣幾張,賣個9張10張的,不也能搞個大成本大制作。】
【說什么沈晏親自畫,電影里又不會拍出來,誰知道畫到底是誰畫的。有本事直播畫畫,讓我們看看他沈晏的畫到底值不值8800萬!
有一些粉絲試圖反駁,但黑子之所以是黑子,就是只想黑人,發言完全胡擾蠻纏。
沈晏正看著,突然聽見旁邊小姚說:“有黑熱搜了!”
沈晏退出來,點進熱搜文娛榜,見中位有一條#沈晏出來畫畫#。
裴淵:“肯定有水軍!
沈晏奇道:“可是,現在黑我也沒什么人能得利吧!
裴淵微微瞇眼:“前幾天杜泊含吃了個大虧,以他那個脾氣……”
小秋苦惱地說:“但是那個8800萬的確不好證明!
小姚拍拍他:“不要陷入自證陷阱!
小秋:“可完全不回應,會不會顯得晏哥心虛?”
裴淵看向沈晏:“君玉,你看呢?”
沈晏一笑:“今晚我不是正好要畫畫。既然有人愿意送熱度,我們就接著!
裴淵略一點頭:“行,我和楊思暢說下。”
片刻后,沈晏上線發微博——
【@沈晏V:今晚直播,畫電影里用的畫。】
*
拍攝現場,沈晏換上昨晚夏彰那一身妝造。
夏彰、周蓮生、楚明都在旁邊圍觀。
沈晏這張與琴意相和的畫不可復制,楊思暢跟攝像緊張地仔細討論,爭取拍攝盡量多的鏡頭當后期素材。
直播已經開啟,裴淵親自握著平衡器,架著手機在拍攝。
熱搜上掛著兩條沈晏相關,#沈晏直播畫畫#和#沈晏出來畫畫#上下并排著,頗有點喜感。
直播一開,一直在等候的粉絲、黑子、吃瓜網友一擁而上。
【開始了嗎開始了嗎?】
【晏哥加油!】
【我倒要看看他能畫成什么樣。】
【開個直播也就只能證明他會畫而已,怎么證明那8800萬?】
【有真本事的人自然能看出晏哥的畫值多少,至于你們這些眼盲心瞎的,給你們看畫我都覺得畫要臟了[呸]!
沈晏沒管直播間里紛紛擾擾,正坐在一旁,提著一只小酒壺喝酒。
酒壺上貼著一張紙——汾酒。
【喲,這就先喝上了?】
【等下畫不好,該不會要推說是喝醉了吧!】
【每次看晏哥古裝,我都感覺他真是穿過來的。一舉一動都是滿滿的古意,喝酒都這么灑脫!】
【啊啊!是誰在拍?助理小哥?快給個近鏡,我要看晏哥臉上的紅暈!】
只是,這句彈幕剛出來,畫面不僅沒拉近,反而更遠了一點。
屏幕上劃過一排【……】。
【好的,知道了,應該是淵哥在拍[狗頭]!
楊思暢確認好所有細節,抬頭看向沈晏:“沈老師,可以開始了!
沈晏手中的汾酒40度,他喝了一些,此時已是微醺。白皙的臉上透著些許薄紅,眼中閃著點微光。
聽聞可以開始,沈晏放下酒壺,起身走向擺好用具的大書桌。
腳步甚至有些飄。
楊思暢眼中透著擔憂,轉頭想找裴淵說話,發現他在拍攝,只得又閉上嘴。
倒是裴淵察覺到,側頭看他,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黑子已經迫不及待地在彈幕上開啟嘲諷。
【走都走不穩!】
【筆還能拿穩嗎?】
【別一會兒蹭自己一身墨就搞笑了!】
【真不行就老實認了吧,還搞這出!
沈晏走到桌側,垂眼看向桌上各物。
隨即,伸手點進硯臺中。
白玉般的手指立刻沾上一片黑墨。
沈晏抬手,像是看著手指在出神。
不過,沒等黑子再次嘲諷,他便一轉手,伸進筆洗中。
指上帶的墨在清水中漾開,絲絲縷縷,頗有種奇妙的神韻。
下一刻,沈晏并指微攏,掬起水,往硯臺中一澆。
再提起硯臺,直接向紙面潑去。
裴淵為了不妨礙攝像拍攝,站在稍遠處,拍的是全景,讓觀眾將沈晏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
黑子頓時狂歡。
【哈哈哈,現在說喝醉了還來得及!
【他是根本不會畫畫,現在直接擺爛?】
【不會吧不會吧,他不會以為畫法叫“潑墨”,就是真的把墨直接潑紙上吧,笑死人了!】
粉絲和網友都還在為沈晏這一潑震驚,一時間彈幕上只有黑子的話在飄。
不過,這時直播間突然又涌進許多人。
【沈晏直播畫畫?哇!真的是!】
【幸好幸好,趕上了!上次沒能占前排,這次終于能飽飽眼福!
【潑墨了!好狂放!這次還畫潑墨山水嗎?】
【咦?我看到有個ID直接就是“牧深”!牧兄弟,是不是又帶著8800萬來買畫?[大笑]】
黑子們看得滿頭霧水,粉絲們小心翼翼探頭。
【前面幾位……你們在說什么?】
可惜眾人顧著看沈晏畫畫,沒人回答。
沈晏潑完墨,從桌旁一轉,走到桌前。
這飄逸的兩步讓袖子都飛起些許,身姿盡顯灑脫。
沈晏右手一揚,抓過一支筆,還濕的左手在筆尖上抓一抓,便將筆往紙上一按,蘸進流淌的墨中。
隨后,便見他隨意揮毫,仿佛在指引著筆下墨水流向,在紙上蜿蜒出濃濃淡淡的墨跡。
沈晏再拿筆,粗細不一的三支筆來回用,調換速度快得甚至讓人有些眼花,左手還時不時往紙上拂水。
【他到底會不會畫畫,我就從來沒見過這樣畫畫的[白眼]。】
【就這,工作室還吹8800萬?換我我也行啊,不要8800,給我800萬開開眼!
【完全就是胡來,沒眼看!
【好多種皴法!他這墨玩得真是神了!】
【左手還在上水!】
【不止是上水,他手上帶墨的,那也是畫的一部分!】
【這么看來,他上回那幅潑墨山水還是畫得保守咧!
兩波內容相反的彈幕相互交替,也稱得上直播間里一道奇景。
等潑于紙上的墨完全穩定下來,裴淵繞了個彎,走到沈晏身后俯拍。
觀眾們頓時就倒抽一口氣。
剛才反向看還看不清楚,現在正向一看,畫面竟然已經完全成形!
左側是層巒疊嶂的群山,右側幾塊大大的山石,石間生出一顆粗壯的老樹,一直斜入畫面正中,遒勁蜿蜒的枝桿宛如龍騰之姿。
而老樹之后,還有層層的云海。光看那云海翻涌的墨色,就仿佛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強風。
沈晏放下手中三支筆,換上一支新的,這回在硯臺里蘸了墨,給老樹點上一叢叢的松針。
當他再收筆,專注看畫的眾人都不由得感到眼前一花。
好似那棵樹隨風擺了兩下,滿樹松針左右搖晃,耳邊甚至響起一陣沙沙之聲。
黑子的言論不知何時已經被大片大片的稱贊蓋了過去。
【剛才鏡頭一轉到這邊,我看中間云海就感覺到了有風!是只有我一個?】
【前面+1!我也感覺到了,都忍不住抖了下。】
【樹葉畫好的時候,我還感覺樹擺了擺呢。】
【我也是我也是!這是什么技法?好神奇!】
【不是技法的問題,就是畫的意境傳達出來了!
【還好我及時錄屏,嘿嘿!
【啊,我忘了!求錄屏!】
沈晏再次蘸墨,卻是突然伸出左手。
正當所有人不解之時,裴淵的聲音響起:“小秋,拿酒!
小秋剛剛在磨墨,現在連忙過來,拿起酒壺放到沈晏手上。
裴淵轉轉鏡頭,觀眾便看到沈晏仰頭喝下一口,再將酒壺推回去。
緊接著,沈晏提筆。
鏡頭轉到畫中。
筆鋒重重落在右上方的空白處,接著筆走龍蛇。
一手狂草現于筆下,筆劃勾連,狂放不羈。
【寫的什么?】
【看不懂,但是……好看!】
【沈晏果然會狂草,厲害啊這筆字!
【晏哥到底還有多少技能是我們粉絲不知道的……[驚呆]】
沈晏收了筆,轉頭問楊思暢:“楊導,拍得如何?”
楊思暢激動萬分:“好好好!沈老師辛苦了!”
沈晏接過小秋遞來的濕巾紙,一邊擦手一邊轉向裴淵舉著的穩定器上的手機,對鏡頭揮揮手:“大家好,看得過癮嗎?”
彈幕瞬間出現統一——【過癮!】
緊接著,沒等觀眾再夸,突然又一次冒出一串奇異內容。
【沈老師,我是XX拍賣行。您這幅字畫可否考慮在敝行拍賣?我們保證,一定再為您拍出一回8800萬!】
【沈老師,看看我們YY拍賣行!8800萬是您虧了!來我這兒!直接9000萬起拍!絕對能為您尋到買家!】
【沈老師,我們ZZ拍賣行可是百年老字號!您隨時聯系我們,我們會派專人為您服務!上億不是沒可能!】
很快,眾多拍賣行的彈幕就鋪滿屏幕。
粉絲和網友發的幕彈只能在夾縫中冒出一點。
【???怎么回事?突然又冒出一群!】
【說起來,先前那一群是……】
【看發的內容,是上回參加過活動,看過晏哥畫畫的人吧。】
【對對,我是上回見過沈晏畫畫的。不關注娛樂圈,差點錯過!
【剛才黑子是不是還在垂死掙扎說“不值8800萬”?現在這么多拍賣行出來搶,黑子再出來走兩步呢?】
【黑子哪會打逆風局,早遁了[呸]!
就在這時,屏幕上突然出現一條帶特效的金色彈幕,并且一直停留。
裴淵看到,便叫沈晏過來看。
沈晏走到他身邊,就見屏幕上那排字是——
【晏哥!我爺爺在推上夸你那幅畫了!我截圖貼到了超話里。——牧!
沈晏不由得一笑,應一聲:“謝謝。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大家再見!
隨著他的話音,裴淵關閉了直播。
觀眾們立刻轉向一衣帶水超話。
沈晏也接過小秋遞來的手機,打開微博進入超話。
就見管理員已經將牧深那一條做了置頂,內容只有一張截圖——
【余成鶴:今天看到外孫細拍回來的《煙雨賞山圖》,非常欣喜。這位畫家,功力不在我之下。沈晏小友,我身體不好不便出門,如你哪時路過澳洲,請一定來和我聊聊畫。】
網友們連忙出去搜索一番,然后暈乎乎地回來留評。
【這位是……當代國畫界泰斗,最擅長大寫意的余老?】
【我沒眼花吧……他說……晏哥功力不在他之下……】
【難怪剛才突然冒出那么多拍賣行搶畫!】
第110章 未來敵手
#沈晏潑墨成畫#、#沈晏狂草#、#沈晏的畫8800萬虧了#、#余成鶴夸沈晏#。
沈晏一次直播, 熱搜上刷刷刷地冒出一串詞條,還都是真實數據。
杜泊含氣得直接摔了手機。
他的微博賬號至今沒能拿回來,公司直接公告他提前進行全封閉式訓練, 并且限制他自由外出。他心里憋氣, 又看到沈晏裴淵熱搜不斷, 就費錢費力下水軍買黑熱搜,哪知最后居然反倒把沈晏捧得更高。
《尋》劇組雖然不知道今天這波事的始作俑者是誰,不過經過這么一次直播,沈晏和劇組都賺足了熱度。
有這么個大好結果,楊思暢也不在意前因了,盯著沈晏的畫感嘆:“要是這幅畫也拍賣出去, 我們的宣傳經費是不是就出來了!
引得在場眾人一陣大笑。
夏彰笑著提醒他:“楊導,你別忘了, 畫是晏哥的, 不是劇組的!
楊思暢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一聲, 轉開話題:“幾位老師去化妝吧,這景還有一場戲, 今晚一起拍完!
又對工作人員揮手趕人:“好了好了, 都去做準備。拍完那一場, 今晚就收工了。”
沈晏、裴淵、夏彰、周蓮生去換衣服化妝,劇組眾人有條不紊地忙碌起來。
小秋過來收畫。
場記連忙說:“誒, 這畫一會兒就要用!
小秋認真回:“淵哥讓先收起來, 怕碰壞了, 等會兒開拍前再擺上!
楊思暢在旁邊笑道:“你就讓他收吧。能拍上億的畫呢,真要損壞了可賠不起呀!
制作人也跟著夸一句:“還是裴老師仔細。”
小秋點點頭:“對晏哥的事, 淵哥一向都很仔細!
化妝間里,沈晏四人正在和董元韜、許維意視頻。
董許兩人剛才在錄節目, 沒能趕上沈晏的直播,一錄完就趕緊打了視頻過來。
兩邊一直聊到沈晏四人化好妝,要拍戲了,才相互道別。
臨掛之前,夏彰想起來問:“你倆要開見面會吧,要不要找嘉賓?”
沈晏一向不怎么留意網上消息,董元韜和許維意又沒有在群里或是朋友圈提這事,他還是第一次聽說,不由得問一句:“見面會?”
許維意點點頭:“下個月,一共5場。不過嘉賓就讓公司安排好了,不麻煩大家!
董元韜撇嘴:“公司要趕在ZXD解散前最后賺一波,還不舍得搞演唱會,就搞割韭菜的粉絲見面會。彰哥,是不是我們公司聯系你經紀人了!
許維意接道:“最后一場會宣布ZXD解散。你們過來就是提供熱度給人蹭,所以我們都沒打算請你們!
夏彰應一聲:“行,那我讓經紀人拒掉。”
說完,兩邊掛斷視頻,四人起身往拍攝場地走。
沈晏看向裴淵:“元韜他們公司應該也找我們了吧,你直接拒了?”
裴淵略一點頭:“他倆都沒先打招呼,我就讓程聘拒了!
說完,又對夏彰解釋:“好像沒和你們說過,元韜和維意年底就合同到期,要換公司。”
夏彰恍悟:“難怪呢!
沈晏繼續問:“不過,粉絲見面會是什么,和演唱會不一樣嗎?”
裴淵:“演唱會都是唱歌,面對大眾的。粉絲見面會面對粉絲,也會有表演,但還是以和粉絲互動為主,比如握手、簽名、聊天、做游戲之類。而且見面會的票通常不能直接買到,要抽取!
旁邊小姚補充:“粉絲要買新專輯、新寫真之類,才能抽票。有些公司宰得狠的,抽中率很低,得花大幾萬買東西才能抽中票。要不就直接高價收票,也不便宜!
沈晏:“這樣……剛才聽名稱感覺不錯,我還想說我們要不要也開一回。既然是這樣,那就算了,不要讓粉絲們浪費錢!
裴淵微愣:“你想開粉絲見面會?”
沈晏:“綜藝結束那回,不是有粉絲在門外等我們嗎。還有昨晚,我在超話里見到討論來影視城探班的帖子。但是她們在我們工作的時候來,不一定有時間見面,哪怕能見上也就是一下!
裴淵連忙說:“你想開當然可以開,我們不售高價票就行;仡^我先讓程聘擬個方案!
沈晏看看他,笑著點頭:“那好。不著急,總得等到電影拍完之后。”
旁邊夏彰和周蓮生都說:“到時叫我們一聲,有空我們就去當嘉賓!
夏彰又有點好奇地問:“你們年底沒有活動嗎?我們都接到了好幾個跨年晚會的邀請!
裴淵:“元旦跨年的我都拒了,拍戲走不開!
沈晏:“我先前答應過葉老和梁老,過年會去參加兩三場演奏會。其他活動暫時沒有!
四人一邊聊著,一邊來到拍攝現場,很快開始拍攝下一場。
劇情接在昨晚那一場后。
◆
林無軻將畫舉起:“容公子,覺得這畫如何。”
容長歡雙手隨意地在琴弦上撥動,目光定在畫上看了片刻,轉向他:“送我了?”
林無軻一笑:“自然。”
容長歡再一挑弦:“畫得好,算得上我容長歡的知音!”
他將琴擱在旁邊,伸手拿起剛才放下的酒杯,對林無軻舉起示意,干下一杯。
隨后笑道:“那現在,讓我來聽聽你那個奇妙的故事吧!
容長歡靠著軟枕喝著酒,聽完林無軻的講述,挑下眉:“所以,你是想請我去查清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無軻點頭:“現在在山莊里的人,應當和去年的血案有關系!
容長歡垂眸,轉動著酒杯沉吟片刻,提壺再倒一杯,突然抬頭看向門口。
下一刻,他手腕微微擺動。
就見他手中酒杯驟然飛出,平穩地直奔向合著的門。
幾乎同時,一扇門啪一聲被推開。
一只手從門外伸進,捏住那只小小酒杯。
杯中酒面輕輕晃動,卻沒有潑灑出一滴。
容長歡笑道:“這事,你覺得行不行?唐行。”
林無軻先是為飛過面前的酒杯一愣,接著又被突然打開的門一嚇,這時才看清門外站著的人。
唐行一身黑衣勁裝,長發高束,背負長刀,面無表情地跨進門一步。
不過,在看向容長歡之時,他眉目間現出了一絲柔和。
唐行將杯舉到嘴邊,仰頭干下,才道:“我覺得,行!
容長歡目光轉向旁邊關著的那扇門,又問:“門外那位小兄弟,你覺得行不行?”
唐行伸手,將那一扇門也打開。
林無軻倒抽一口氣,雙眼猛地瞪大。
那扇門后,站著面無血色的蘭初。
林無軻趕緊跑過去:“蘭初!你怎么會在這!”
蘭初瞪著眼睛看他,眼中還殘留著剛才聽到真相的驚恐,雙唇輕顫:“我……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林無軻見他這般模樣,面上跟著悲痛,雙手搭上他肩膀:“節哀……”
蘭初用力閉上眼,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唐行走到容長歡面前,將杯子遞回給他,然后抱手站在一旁。
容長歡繼續倒上酒,慢慢喝著,一邊看著門邊兩個年輕人一邊問:“你在哪里撿到的人。”
唐行:“莊子外頭!
容長歡:“他和你說了什么,能讓你帶他進來!
唐行:“說他在家里見到死了好幾年的師父!
容長歡:“就這么簡單?”
唐行瞥他一眼:“就這么簡單,但我覺得你會有興趣!
容長歡看向他,輕笑:“那現在,你還覺得我會有興趣嗎?”
唐行點頭:“他一家子都是死人,你應該興趣更大!
容長歡將酒杯塞給他:“我看是你自己有興趣。”
唐行再飲一杯,面不改色地改口:“對,我有興趣!
容長歡揚眉:“行,既然你有興趣,那我們就去瞧一瞧。”
◆
這一場拍得很順利,每一鏡都是一次過,全劇組高興地按時收工。
制作人看著沈晏四人離開,挨到楊思暢身邊小聲說:“我感覺沈晏和裴淵自然得都不像是演戲啊。先前我還擔心他們,這幾天看下來,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楊思暢笑道:“要不我怎么能找他們來演呢。我眼光好吧?”
制作人點點頭:“文戲武戲都撐得住,應該至少不會虧本了。”
楊思暢給他說得嗆咳一聲:“什么話呢!你怎么不想著我們能大賺?武俠片市場空白了這么多年,觀眾的呼聲還是很高的,只是缺乏精品!
制作人看他一眼:“想大賺,得影院肯給排片。你現在可是一分錢宣傳經費都沒給我留,連沈晏他們多拉的1000萬都安排光了!
楊思暢面上一滯,再咳一聲:“這個……你要不勸勸他們,把那幅畫……”
制作人拍拍他肩膀:“人家已經賣了一幅,你還是少惦記這幅吧!
楊思暢摸摸鼻子。
制作人想了想,還是鼓勵一句:“好好拍,等有東西出來,我才好拿去跟投資人爭取加錢。說到底,還得片子硬。”
楊思暢四下看看,湊近他小小聲說:“你別說我自吹,我是真有預感能行。沈晏和裴淵就是那種命里帶紅的,你看他們那個綜藝,再想想這幾天不間斷的熱搜。尤其今天晚上!
制作人笑笑:“但愿他們也是我們的貴人。”
◇◆
電影按著計劃順利往下拍。
小姚跟在裴淵身邊,每天兢兢業業拍花絮,再挑選出好的圖片視頻,讓小秋發在一衣帶水或夏日生蓮超話里。
制作人原先定下的策略還挺不錯,現在一些營銷號都盯緊了這兩個超話,見到打戲花絮就往外轉。
過硬的打戲一直吸引著網友們的目光,雖然后來沒再高掛熱搜頂層,但每次也能沖上前十幾掛個小半天。
小姚看見網上甚至都冒出個“尋打戲花絮合輯”的博主,覺得這流量給人家賺去了實在可惜,便找裴淵說了說。
于是裴淵找來制作人詳談。
裴淵:“現在每次發打戲花絮,反響都不錯。我覺得,還是趕緊把官博開起來,才好讓網友集中到我們這里,到時對點映會有很大幫助!
制作人嘆氣:“我也知道啊,可是……”
不過,他話說到一半,又頓住,雙眼發亮地看看裴淵,再看看旁邊的沈晏、小秋、小姚——他怎么就給忘了,現在沈晏和裴淵可是電影的大投資人,那肯定也會愿意多出點力。
制作人立刻換上親切的笑容:“我看小姚和小秋這段時間的宣傳一直做得很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空暫時管理一下官博?”
小姚和小秋都是一愣,對視一眼。
沈晏看見小秋有些想退縮的神色,鼓勵道:“我覺得你們可以試試!
小秋猶豫:“可是我……只當過粉絲……”
小姚:“也差不多的,我會幫你改文案!
小秋見幾人眼中都有著期待,終于大著膽子點點頭:“那我試試!
制作人高興得笑瞇起眼:“我這就申請開官博。不用緊張,拍攝期間不需要多運營,像你們之前那樣的頻率就足夠了。等正式進入宣傳期,我會安排專人接手!
于是宣傳策略就轉變了一下。
當天晚上,小姚用定妝照做了一段小視頻,和小秋一起商量著文案,正式啟用電影官博。
【@電影尋V:大家好,這里是電影《尋(暫定名)》的官博,終于和大家見面了!小編給大家帶來一段角色定妝照小視頻當見面禮![撒花][撒花]】
后面圈了電影的導演和主要演員,眾人也很快紛紛轉發。
小秋再用自己的號到兩邊超話里宣傳一下,不一會兒就給官博帶了一波關注數,還都是活粉。
隨后,官博再把先前網上發布過的花絮視頻都發了一次,最后還發出一段沈晏和裴淵新的10秒打戲。
【@電影尋V:這段是今天新鮮出爐的打戲花絮,快來看超帥的晏哥和淵哥[激動]!以后小編還會不定時為大家帶來精彩花絮,大家關注一下我叭[星星眼]!】
看到有新料,網友一下變得熱情。
【離上次路透都過去一星期,終于又見到新花絮?吹剿疁蕸]降低,我就放心了!】
【好短,為什么才10秒TT。求更多!】
【樓上,已經挺多了。加上以前放的,這都是第6段了。我其實有一點擔心,會不會到時進到電影院,看到的打戲都是已經在網上見過的!
【不過,哪怕是那樣,我也覺得在大屏上再看一遍那些打戲值得!
小姚和小秋一直在留意,很快做出回復。
【博主回復:大家放心,放出的花絮只是一部分。更精彩的打戲,當然還是要留給大家在影片中欣賞!
淵晏粉們在新微博下留了一串“加油”表情包,然后把視頻轉回超話中討論。
【是我的錯覺嗎?怎么感覺,官方放的花絮,和先前富婆小姐姐買回來的路透,風格好像。
【說起來,小姐姐今天沒有發路透呢。】
【我有個想法,不一定對……現在都是內景,你們還記得,我們的路透來自哪里嗎?[噓]】
【哈哈,懂了!這是代拍被抓出來之后,干脆被丟去運營官博了吧[笑哭]。】
【意思就是說,以后不用富婆小姐姐花錢,我們也能有花絮看。挺好的。大笑]】
小秋和小姚同樣留意著超話和群,見到這些討論,不由得面面相覷,隨即又同時笑出聲。
沈晏坐在楊思暢身旁,一邊看監視器一邊候場,此時聞聲轉過頭:“怎么了?”
小姚:“雖然今天官博只發了視頻,沒有發圖,但還是被粉絲一眼看穿,和之前‘賣路透的代拍’是同一個人。”
楊思暢剛看完回放,讓準備下一鏡,這時也看過來:“什么‘賣路透的代拍’?”
小姚解釋了一下。
楊思暢笑道:“這個啊,看穿就看穿吧。以后你們也可以繼續發圖,視頻又沒那么多,多發點圖熱鬧些。沈老師、裴老師、夏老師和周老師的粉絲都會高興的。”
小姚笑著應下:“行,那我就還按之前那樣拍。”
他們正說著話,小秋突然插一句:“咦,今天還有部電影劇組開官博宣傳,熱搜正好空降到我們前面!
正好裴淵幾人圍在旁邊,聽到他這么說,人人都拿手機開微博。
《尋》官博剛開,一直關注的網友為了支持,轉評贊都相當熱情,沖上的熱搜位比前幾回高了一點,到文娛榜第八。
現在第七位掛著一條#電影獵心官博開啟#。
眾人仔細一看,發現恰好就是杜泊含演主角的那部新片。
距離杜泊含退出《尋》劇組的瓜已經過去大半個月,不過,不少網友們這段時間一直被《尋》的打戲花絮吊著,還沒有忘記先前的事。這時不少人點進去看完,就順手留一條評論。
【原來就是讓杜泊含驕傲的那部大片。他說自己是主演,我還真以為他能和導演一起扛票房了呢。結果,名字前面還排著三個嘛!
【嘖嘖,前面一個影帝一個影后,還有一個大花,杜泊含這個“主演”不知道含量能有多少。】
【開官博就放一張概念海報?連個PPT視頻都沒有嗎?】
【動作片,武指還挺有名,期待一下下好了,看看杜泊含的特訓能訓出什么效果!
【隔壁放了好多打戲花絮,你們開機之后是不是也該放一點?都是賣武戲,總不能輸給人家1.6億的小窮劇組吧。】
《尋》劇組眾人也在議論。
夏彰:“就是那部號稱投資12億的大制作現代動作片吧,這名怎么取得像情感片似的。”
周蓮生:“主演掛著四個名字,杜泊含排在最后。”
制作人聽到,笑著回:“說是杜泊含主角,但以他現在的名氣,哪里就撐得起那么大投資的一部片了。我打聽過,據說這片百影至少投進去10個億,要不是這樣,他都拿不到主角位!
楊思暢接話:“我也打聽過,結合放出來的劇情梗概看,杜泊含這角色還真是男主。不過怕他一個人撐不住,就把師父那個男二提番上來,估計后面會按雙男主來宣傳。
“百影投資捧自家人,再請一位實力派影帝老帶新,這是很常見的商業運作模式。四個主演里,杜泊含咖位最小,只能排最后。不過兩個女主角雖然請了大腕客串,但只是鑲邊花瓶,還是大男主戲。”
沈晏問:“上映的時候,他們會不會和我們有競爭?”
楊思暢和制作人相互看看,猶豫著說:“應該不會吧……他們晚我們一個月開機,又是那么大投資,制作周期應該比我們長。”
裴淵:“你們想好檔期了嗎?他們那片應該會挑大熱檔期!
楊思暢頓時目光堅定:“我想拼一下明年暑假檔。”
夏彰驚訝:“那就是只有不到半年時間做后期,來得及?”
楊思暢:“我已經和工作室溝通過。我們這片都是實景拍攝,那邊說來得及!
制作人分析:“《獵心》如果想趕暑假檔,時間會相當緊,感覺撞的可能性不大。我猜他們會上新年檔!
裴淵:“即使不和他們撞,暑假檔的好片子也不會少,廝殺必然激烈。”
沈晏一笑:“今年暑假,我們的綜藝爆了。明年暑假,相信我們的電影也會爆。”
眾人相互看看,心中神奇地生出一種安定感。
夏彰笑道:“我同意,晏哥的話有魔力。”
周蓮生跟著笑:“晏哥就是強心劑,我也相信!”
裴淵看著沈晏,眉眼不自覺地柔和。
沈晏回視他,微微張嘴。
裴淵眼眸微睜。
他看得清楚。
沈晏說的是——帶你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