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跨年
在劇組按部就班的拍攝中, 日子一天天飛快地過去。
楊思暢前期準備做得充分,請的重要配角演員也都是名氣雖不大卻功底扎實的,拍攝不僅進展順利, 居然還比計劃快上不少。
主要是打戲出乎意料地節省出許多時間。楊思暢原本給打戲預出的時間很多, 但沈晏、夏彰、周蓮生都發揮得他預想的好得多, 開機前新補進來的楚明也沒拖后腿,全都能跟得上裴淵的安排。
進度非常喜人,楊思暢天天笑得合不攏嘴,劇組氣氛也跟著輕松,工作人員干起活來都有干勁一些。
沈晏同樣感覺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就來到12月底。
他和裴淵是主角, 戲份最為吃重。裴淵還兼著武指,更是忙碌。
不過, 每天在劇里體驗另一種人生, 下了戲再一起吃飯、休息, 兩人也是樂在其中,倒不覺得多累。
這部劇外景少, 開拍前半月就已經陸續把外景拍完。專注內景之后, 哪怕氣溫降低, 至少不用受寒風冷雨的苦。
電影的主要舞臺分為兩處。蘭初家的山莊占去一多半,容長歡、唐行和林無軻、蘭初一起, 在山莊中探尋去年血案的真相。
原先的男四是蘭初代師傳藝的師兄, 同樣在山莊中遇害。不過現在換回原版, 男四就變成了蘭初的師父,也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
容長歡和唐行在迷霧重重的山莊中抽絲剝繭, 漸漸探查清楚。原來當年蘭初父母之死,竟是他養父和師父設下的局, 為了拿到蘭初父母手上的一份前朝藏寶圖。
多年以前,蘭初父母偶然得到藏寶圖,但從未沒動過去拿寶藏的心思。直到有一年天下大災,他父母才想取出寶藏救濟災民,便邀請一些江湖朋友來商議這事。
結果蘭初后來的養父和師父貪圖財寶,聯起手來驟然發難,將其他人都殺死,想獨吞寶藏。但蘭母在臨死之際,將藏寶圖扔進一種藥水之中。
絹上的圖在藥水里快速消失。
兩位兇手原本以為白忙一場。卻不想,蘭初后來的養母——當時的家中婢女,既為保命,也為求財,向他們吐露一個自己偷聽到的秘密。
那種藥水是用一種蠱蟲所煉,會讓絹上的圖隱藏,但并未化去。要令圖再次顯現,需要所用蠱蟲的兩只子蠱。那種蠱蟲,又需找體質合適的人在體內蘊養十五年才能成熟,且離體之后不到一刻鐘就會死去。
蘭初養母用兩顆蟲卵,換來加入兇手行列的機會。
兇手們恨蘭母最后的手段,恰好蘭初的體質符合,便決定用蘭初來蘊養一只子蠱。于是蘭初養父母裝成好人收養他,還有一人便成為蘭初的師父,雙方彼此監督。
而另一個被他們選來蘊養子蠱的人,就是林無軻。因此,蘭初養父母才在林家附近買下莊子居住。
只是,在漫長的等待中,蘭初養父母又設計對蘭初師父下手。不過蘭初師父詐死逃生,在外加入一個組織,慢慢掌握大權,再在子蠱成熟這一日,回來找人。
去年蘭初二十歲生辰當天,就是子蠱成熟之日,他養父母原想在那天夜里殺死蘭初和林無軻,引出子蠱。哪知蘭初和林無軻搞的那個移花接木,好巧不巧,讓他們自己喝進下了藥的酒。
蘭初養父母醒過來不見兩人,以為事情敗露,正要去找,卻撞上回來尋仇的蘭初師父。雙方大打出手,蘭初師父將山莊屠了滿門,自己也身受重傷,不得不暫時退走。
之后蘭初一直待在林家。而林家夫婦武功不低,家中又防備森嚴。蘭初師父不敢硬闖,就使了個招,想誘出蘭初和林無軻。
蘭初差點就被誘騙,要不是回去之時恰好碰見“死去多年”的師父,起了疑心偷偷離開,必然早已落入敵手。
后來蘭初和林無軻悄悄出行,請來容長歡和唐行。多虧容唐二人膽大心細又武功高強,才一直護得住蘭林二人,還查清了真相。
今天是12月31日,馬上要迎來新的一年。
恰好,這邊山莊的戲份也在今天拍完,之后兩名主角要轉到另一處主要舞臺——蘭初師父的那個神秘幫派,捉拿他,并找出藏寶圖。
在山莊這邊主事的人,被稱為“少幫主”,是蘭初師父的心腹弟子。同時,這人也是唐行的兄長。
馬上要拍的,就是山莊中最后幾場戲,少幫主一角由武行的武指來客串。
◆
容長歡挺劍刺向少幫主。
少幫主舉劍相攔,眼見不敵,突然開口:“容長歡,你不覺得我的長相眼熟嗎?”
容長歡目光在他臉上一轉,眼中現出一絲陰影,聲音卻依舊輕松:“好丑,不熟。”
少幫主恨恨地瞪他:“看清楚,我是唐行親兄長!你要是殺了我,以后你怎么面對他!”
容長歡雖面不改色,手中劍勢卻是略微一滯。
少幫主立刻趁隙遁走。
容長歡蹙眉,正猶豫著要不要追,身邊卻有一道影子飛過。
唐行已追去,空中留下一句話:“那人交給我,你去幫蘭初和林無軻。”
容長歡輕嘆口氣,轉身飄走。
唐行如同鵬鳥,在屋頂上快速飛掠,最后縱身躍下,抬手橫刀,攔在少幫主面前。
少幫主捂著傷口,眼見無處可逃,只得故計重施:“唐行,你回身仔細看看我!我是你兄長!”
唐行緩緩轉身,銳利的視線鎖住他,面上卻沒有一絲動容。
少幫主咽口口水,繼續勸說:“只要你……”
然而,唐行并沒有給他多話的機會,提刀直接攻來。
一刀連一刀,刀刀皆是殺招。
直到死,少幫主沒能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使出畢生所學,也破不開前方的層層刀光,只能眼睜睜看著唐行手中那把平平無奇的刀刺穿自己腹部。
少幫主瞪著眼,顫抖地抬手指向唐行,嘴巴開合,卻只是不斷吐出血。
唐行冷冷看著他:“我自三歲記事,便沒有親人。”
說完,抽刀。
少幫主向后仰倒,死不瞑目。
唐行甩掉刀上血跡,垂眼看他,神色無悲無喜。
“我的家人,只有把我帶回去的那一個。”
言罷,轉身離去。
◆
楊思暢:“卡!兩位老師辛苦了,休息一下,我看看回放。”
裴淵回身,向躺在地上的武行武指伸手,將人拉起來。兩人相互拍拍肩,一同走去看回放。
沈晏、夏彰、周蓮生也都在監視器后,三人的打戲先前已經拍完。
大家一起看過兩遍回放,楊思暢笑道:“兩位老師打得真精彩。好了,山莊還有最后一鏡,大家吃完午飯繼續。照現在的進度,不用拍到過年,我估計能提前十天半個月殺青。”
下一鏡是容長歡、唐行、蘭初和林無軻商量怎么對付幕后黑手。那個幫派行事詭秘,就連來這邊山莊的人都不知道總部究竟在哪里。不過他們最近在擄人,于是容長歡和唐行決定借被擄潛進去。
這一鏡拍完,夏彰和周蓮生就還剩一場戲。
今天的拍攝計劃到這里就已經結束,只是楊思暢看著還有時間,決定再多拍幾個鏡頭。
沈晏和裴淵便去化妝室換造型。
等兩人換上一身紅衣返回,留下來旁觀的夏彰和周蓮生都忍不住看得一笑。
周蓮生:“難得見淵哥穿這么鮮艷的色彩。”
夏彰沖兩人眨眨眼:“正大紅,看著就像新郎倌。”
沈晏打量身旁裴淵,唇角也不由得微揚:“你穿紅色很精神。”
燈光之下,裴淵的臉都被紅衣映出一層淡淡紅影。
裴淵沒說話,回視沈晏的眼中卻閃出一抹光。
楊思暢過來給兩人簡單講講戲,再一起等著工作人員做準備。
沈晏揚一下袖子,隨口問他:“楊導,反派組織給剛擄進去的人都換上紅衣,是有什么特別用意嗎?”
楊思暢笑著回:“也沒有什么。因為這邊都是暗的景,就想你們兩人的這幾個輕功鏡頭突出一點,更漂亮些。白衣又太素了,就用了紅衣。非要閱讀理解的話,就是被擄來的人穿紅衣顯眼,不好逃脫。”
幾人聽得都禁不住笑出聲。
周蓮生又好奇地問:“容長歡和唐行,究竟是什么身世?”
楊思暢:“我也沒仔細想過,只是想寫這么樣性情的兩個人,就寫了。如果以后能拍續篇,倒是可以繼續細化現有設定,構思他們身上的故事線。”
夏彰接話:“現在這個名字,是不是不太好拍成系列作。”
楊思暢苦笑:“老實說,我是個起名苦手。而且也根本沒敢想能繼續拍。”
幾人又被逗得一笑。
沈晏接話:“我倒覺得,作為系列名挺不錯。‘探尋世上一切,包括自己。’”
夏彰:“這么一說,作為作系列名的確合適。但那樣的話,這一部是不是該再取一個名?”
楊思暢愁眉苦臉:“我再想想吧。”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裴淵突然問周蓮生:“我剛才好像聽到你們說,晚上去哪里玩。”
周蓮生連忙回他:“就是影視城里,南門進門那一片。”
夏彰在旁補充:“影視城本身也是對外賣票的景點嘛,今晚和元旦三天假就把進門那片沒出租的區域布置了一下。聽說會有一些游戲和活動,就像游園、廟會那種,還會放煙花,我們準備去看看。”
鑒于拍攝進度提前不少,今晚和明天楊思暢都大方地放了假。
周蓮生撥弄一下發套:“那一片是古代的景,我們特意沒換衣服和假發,準備就這樣去逛。”
楊思暢也笑著說:“我剛才和大家說了,劇組里群演的衣服飾品都可以用,估計大家都會去逛逛。你們可以直接穿你們角色的服裝。”
裴淵點下頭,又轉眼看向沈晏。
眼中的意思太過明顯。
沈晏笑道:“那我們也去玩玩。”
裴淵眼中閃過欣喜。
沈晏:“不過,穿古裝戴口罩會不會怪怪的,更顯眼。”
夏彰指指群演那邊:“戴面具啊。也算應景,即使顯眼,也不容易被認出來。”
幫派里的群演,個個都戴著半面面具。
沈晏這才想起,他們在電影里喬裝幫派成員之時,也會戴面具,不由得看一眼裴淵。
不過,沒等他說什么,副導演就過來通知。
沈晏便和裴淵起身去試威亞。
黑暗里,兩人吊著威亞在布景中滑過。
裴淵給每次輕功設計了不同的動作。
有兩人相攜而飛,有一高一低,還有彼此借力。
遠遠看去,紅衣飛揚。時而像兩只展翅的鳳,時而像兩朵隨風飄舞的花,自由又恣意。
這幾段輕功拍完,楊思暢忍不住贊道:“你倆穿紅衣飛起來果然好看!當初看《于飛》時我就這樣想過。”
旁邊夏彰聽得一樂:“楊導,你是不是不小心說出了用紅衣的真正理由。”
引得眾人一陣大笑。
小姚問:“楊導,我能不能挑一段輕功發出去?”
楊思暢卻說:“還是先保密吧,這里我準備用在預告片上。現在發了,到時就少了驚喜。不過這套妝造可以先發照片。”
于是小姚給沈晏和裴淵、夏彰和周蓮生分別拍了合影,再拍了一張四人加上楊思暢的。準備一會兒交給小秋設置0點發出,作為劇組送出的新年祝福。
下午的拍攝結束,裴淵留下兩張面具,沈晏邀上夏彰和周蓮生,一同回房車吃飯。
*
晚飯后,天色已經暗下。
小姚開車,一行六人去往活動區域。
遠遠望去,那邊燈火通明。大片大片紅燈籠的光,似乎將夜空中的薄云都染出一點淺紅。
小姚和小秋也借了劇組的古裝穿上,六人下車戴上面具,一同走進人群之中,再兩兩一組各自分開。
裴淵一手抱著小貓,一手牽著沈晏,挨近他小聲問:“會不會涼?”
沈晏輕擺衣袖,笑著回:“沒事,里面穿夠了,還貼著暖寶寶。”
一邊說,他一邊伸過手去,摸一摸穿著紅色小襖的小貓。
小貓蹭蹭他手掌,繼續好奇地轉頭四下張望。
這一片是大城的景,中央石板路寬敞平坦,兩旁店鋪林立,路邊還擺有不少小攤。現在攤子上都在賣東西,有賣小飾品的,有賣奶茶果茶的,有賣各種小吃的,甚至有一攤賣面具,琳瑯滿目。
路上人不算很多,但也不算少。能夠看得出來,盡管大部分是游客,但也有一部分是各個劇組的工作人員,許多人都應景地穿上古裝。
其中也有些人戴著式樣不一的面具,這一類估計大多是跑出來玩的演員。
兩人個子高,穿著顯眼的紅衣,又戴著面具,還抱著一只雪白可愛的小貓,相當引人注目。
不過,面具畢竟遮去了半張臉,旁人認不出人來,頂多也就好奇地多看幾眼,并沒有人過來搭訕打擾。
兩人隨著人潮慢慢走著。
看著眼前景致,沈晏依稀有種仿佛回到從前的錯覺。
以前他雖不離京,卻也時常會出宮走走瞧瞧,裴淵自然每次都陪在身旁。
沈晏偏頭看看身旁的人,不由得暗笑——不過穿紅衣還是第一次。
兩人順著路來到城門正對的大街上,這邊更加熱鬧。沿著大街往下走,能看到不少游戲攤子,每個攤前都圍著一些人。
路過一處射箭的攤位時,裴淵突然停下腳步。
沈晏察覺他看向攤位,也跟著停步看去,很快猜到是什么吸引了裴淵。
獎品貨架的最頂端,擺著一對Q版小人偶,一個懷抱琵琶一個反手持刀,正是他倆在《鳳臺較武》舞臺上的結束姿勢。人偶旁立有塊紙牌,寫著——【特制軟陶人偶,僅此一對。】
沈晏禁不住笑笑,和裴淵一同走到攤前排起的隊伍末端。路上聽到排隊的人都在議論獎品,幾乎都會提到那對精致的小人偶。
隊伍沒多長,但移動得慢,著實排了好一會兒才輪到他們。
攤主見兩人戴著面具,也沒怎么吃驚,笑著招呼:“兩位先生誰先來,要幾支箭?每8支箭10元,排一次隊只能買一次箭,但不限箭數。”
沈晏伸手抱過裴淵懷中的小貓,示意他先。
裴淵抬頭看向懸掛著的眾多獎品牌。
獎品牌下多上少,而且越上方的牌子不僅越小,還離得越遠。加上今晚有風,哪怕只是微風,眾多牌子一邊旋轉一邊微微搖晃,想要射中難度不小。
裴淵掏出手機,掃碼買了8支箭。
他拿起一支竹箭對到眼前看看,再拿起那把小竹弓,微一使力,就將弓弦拉滿。
攤主稱贊:“這位先生的姿勢很漂亮啊。”
沈晏聽到后方也傳來稱贊聲,心中卻是一笑——裴淵都沒用上多少力,他要真用全力拉,這把竹弓能直接斷掉。
裴淵將箭對上那一片獎品牌,沒見瞄準就直接射出。
竹箭剛飛出去不遠就開始快速下墜,最后堪堪指向最中間那一排。不過,在箭過去時,恰好又有風起,原本像是要射中的那塊牌滴溜溜打個轉,箭就擦著邊飛過去。
后方圍觀人群響起一陣惋惜聲。
裴淵放下弓,看向攤主:“你的弓,有沒有備用品。”
攤主一愣:“啊?”
裴淵:“我要射最上方那一塊。但要射中它,這把弓就支撐不住,會壞。”
攤主聽得更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
圍觀眾人也慢半拍地理解清楚,頓時議論開。
“真能射中最大獎?吹牛吧……”
“不過看他剛才那一箭,好像是真的會耶。”
“如果那把弓真撐不住,不就是說,其實根本不可能射中最大獎?”
“早說了,那個就是用來吊著人的,不可能被人拿走。”
議論聲飄上來,攤主不由得臉色有些僵。
裴淵又說:“如果你有備用品,我可以賠給你弓的錢。”
攤主打量下他,咬咬牙:“備用的有。如果你能射中,我不要你賠。但如果你射不中,就得賠我。”
裴淵點頭,再次取箭舉弓。
隨著他張弓搭箭,周圍聲音漸漸停了,眾人都緊張地盯著看。
突然的安靜之下,一道咔咔吱吱的聲響就顯得尤為刺耳。
周圍人聽得都是一驚,紛紛看向裴淵手中的弓。
竹削成的弓身在顫動。
下一刻,裴淵放箭。
幾乎同時,啪嚓一響,弓身開裂。
在眾人的驚呼聲里,竹箭高高飛起,準頭似乎差得十萬八千里。但,竹箭飛速前沖過一段,卻突然下墜,竟然還真沖著牌子去了。
最頂上的小小牌子在風中輕轉。
嗒!
墜下的竹箭如同被一只無形的手掌控,正正點在牌子上。
小牌子被擊得飛起。
好幾道聲音匯在一起:“中了!”
攤主愣愣地看著那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裴淵放下弓:“剩下的6支箭不射了,我只要那對軟陶小人。”
攤主被他這一聲喚回神,終于露出些許心疼的神色。
不過,好歹沒有耍賴,去取下軟陶小人仔細包好,拿過來給裴淵。
裴淵道謝接過,再問:“可以問問這個在哪里定制嗎,我還想定制其他款。”
攤主眨巴下眼,立刻恢復笑容,拿起手機劃拉:“是我閨女做的,她開有店鋪,隨時歡迎光臨!”
裴淵用手機拍下攤主手機上的二維碼,再次道謝,便和沈晏退出攤前。
他單手抱回小貓,沈晏也拿走他手中的袋子,周圍是一片感慨無緣大獎的嘆息聲。
兩人正要繼續走,隊伍里突然有人問:“小哥哥,請問一下,要是射上面第二排,那弓能撐得住嗎?”
裴淵循聲看去,見是個穿圓領袍的女子,回道:“可以。”
接著講了下要領,聽得不少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兩人沒再久留,牽上手接著往下逛。
沈晏小聲問:“你覺得有人能射中第二排嗎?”
裴淵:“有風,很難,不如賭運氣碰最底下兩排。”
沈晏輕聲笑笑。
兩人慢悠悠地逛到大街尾,一路看過舞龍、高蹺、歌舞、雜耍各種表演,再轉進另一條小街上。
這邊也是賣東西的多,尤其是吃的,各種香味鉆進鼻子。
時間已經挺晚,小貓都在裴淵懷中閉眼睡了。
裴淵晃晃相牽的手:“找個攤子坐下來吃點東西?離0點還有一會兒。”
0點城門處會放煙花,先前六人約好,看完煙花再一起回酒店。
沈晏張望一下,挑了處位置偏一點、人不多的面攤。
兩人走過去,在最偏的那張桌坐下,點了兩碗面。
攤主動作挺快,沒一會兒就將兩碗熱騰騰的面條端上來。
沈晏點點裴淵腿上的小貓:“尺玉沒口福。”
說完,又拿出手機架在桌上:“剛才沒顧上看直播,現在看看吧。”
今晚不少電視臺有跨年晚會直播,已經簽了新公司、組成新組合的董元韜和許維意,還有烏錦華,都有演出。
兩人一邊看一邊吃,等面吃完,離0點也就只剩10分鐘。
裴淵:“明晚元韜和維意就會過來。”
沈晏笑著應:“他倆可是迫不及待想客串。”
隨意說話間,他突然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賣古風飾品的攤子,擺著好些大朵的花,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
沈晏就不由得想起,小的時候,每年元日,他倆都會為對方尋一朵花來簪。
大承簪花之風盛行。每逢節日,上到老人下到孩童都愛簪花,過年更是不可少。
不過,裴淵原是奴仆,這樣的事自然和他沒有關系。
沈晏救下裴淵之后的第一個新年,起床時見宮人頭上都有絹花,只有裴淵頭上素得很。
他想也沒想就拉著裴淵跑去冬日養花的溫室,挑了一朵盛開的牡丹,剪下給裴淵插在髻上。
裴淵整個人都愣住:“小人……也可以戴嗎……”
沈晏笑瞇瞇:“當然可以,你不見那么多宮人都戴了。一會兒阿爹阿娘會賜我花,我猜也會賜給你。不過,肯定沒我給的這朵大。”
裴淵抬手小心地碰碰花:“那……小人能不能……也尋一朵給大王……”
沈晏大方地一擺手:“行啊,這里的你隨便挑。”
不過,裴淵并沒有在溫室里挑花,而是在外頭尋了一小串迎春,簪在沈晏鬢邊。
之后,元日尋花就成了兩人每年的第一項活動。
一直持續到沈晏父母過世。沈晏素服守孝,裴淵也陪著。后來又是兄長過世,沈晏不得不出面保幼帝。
那以后,太后嫂子會在每個節日派人送花來,兩人也沒有再親自尋過花。
沈晏正沉浸于回憶,突聽裴淵一聲“君玉”近在耳邊,才回過神。
裴淵問:“要不要去城門那里看煙花,還是就坐這里休息。”
沈晏對他一笑:“先等一下。你坐著別動,我到對面買個東西。”
裴淵面露不解,不過聽到只是對面,也就沒要求跟,只目送沈晏起身過去。
沈晏走到那個飾品攤前,拿起那些大朵的花看。
攤主姑娘熱情招呼:“小哥哥挑一朵絨花吧,很好看的。”
沈晏挑了兩朵和紅衣搭配的大朵紅牡丹,掃碼付款。
他拿著兩朵花回來,直接走到裴淵跟前,彎身看看。
裴淵不解地仰頭看他:“?”
沈晏看來看去,感覺假發套的鬢邊不好簪,只得把花簪在束起的發尾根處。
再把另一朵放到裴淵手里:“新年簪花。來,幫我簪上。”
裴淵微微睜大眼,手中的花抖了一瞬。
沈晏伸手抱過他懷中小貓,笑著問:“我蹲下來,還是你站起來?”
裴淵暗暗吸口氣,站起身,將手中的花仔細簪在沈晏鬢邊。
沈晏仰著頭:“好看嗎?”
說完才想起,又失笑道:“哦,忘了我戴著面具。”
裴淵面具下的唇角揚起,聲音溫柔似水:“戴著面具也好看。”
沈晏笑瞇起眼:“嗯,你也好看。紅衣配紅花,大朵的特別好看。”
裴淵伸手搭在他肩膀,久久地凝視著他,眼中復雜難言的情緒一層又一層。
終于,低低喚出一聲:“君玉……”
沈晏輕聲回應:“我在。”
裴淵動動唇。
同時,砰——
巨大的聲響將他的聲音吞沒。
沈晏眨眨眼睛。
裴淵嘴唇動的幅度太小,他沒看出來說的是什么。
隨后,一道又一道聲響接連響起。
連小貓都被吵醒,在沈晏懷中睜著大眼睛。
不斷亮起又暗下的煙花在兩人臉上照出一陣明明滅滅的光影。
裴淵閉閉眼,再睜開時,眼中已經恢復平靜。
他抬頭看向上方:“過0點了。”
沈晏跟著抬頭看去。
夜空之中,五顏六色的煙花不斷綻開,劃出無數道絢麗的光軌。一片才熄,下一片又起,姹紫嫣紅,熱鬧非常。
裴淵重新垂眼,抬手輕撫過沈晏臉頰:“新年快樂,君玉。”
沈晏在他手心蹭一下,笑得溫暖:“新的一年,平安康泰。”
裴淵眼中滿是柔情:“平安康泰。”
第112章 偷閑
元旦放假, 沈晏久違地在床上待了大半天。
小貓從上午跑出房間后,直到下午才得以再回到房間里。
沈晏趴在床上讓裴淵按摩腰,手里拿著小貓叼進來的逗貓棒和它玩。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裴淵的手機忽然滴滴響起。沈晏伸手拿過, 按裴淵報出的密碼解鎖, 看見微信圖標上有小數字提示。
裴淵:“點開看看。”
沈晏低聲一笑:“沒關系?”
裴淵俯身在他耳后吻一下:“我手機和電腦密碼相通,都沒有不能給你看的,你隨時可以檢查。”
沈晏耳朵微微一顫,回過頭斜睨他,眼中帶著點促狹:“就沒有那種……讓你學到各種花樣的東西?”
裴淵一愣,隨即耳根泛起點紅意, 目光心虛似的有些發飄。
沈晏逗完他,轉回去點開微信。
工作室群里, 小秋發出幾張截圖。
【小秋:晏哥、淵哥, 你們被粉絲認出來了。[苦笑]】
沈晏繼續點開截圖, 發現是來自粉絲群內。
〖啊啊啊啊!姐妹們!我爸今天遇到一衣帶水了!我就不該為了貪看直播,沒和他一起去擺攤TAT。[流下后悔的淚水.jpg]〗
【什么什么?他們不是還在劇組拍戲嗎?!】
【求圖求圖!莫非是小情侶出來跨年約會?】
〖就是影視城里的跨年活動, 我沒想到他們會出來玩。雖然戴了面具, 但穿的就是這套衣服![電影官博沈晏裴淵紅衣照.jpg]〗
〖我爸去擺了個射箭攤, 把我做的Q版一衣帶水軟陶小人拿去鎮攤,結果被淵哥射走了!真不愧是淵哥!我爸說他只試了一箭, 第二箭就直接射中最難的靶!〗
〖對了對了, 那兩人還抱著一只小白貓。所以絕對錯不了, 肯定是他們!〗
〖不過,我爸說淵哥還要了我店鋪的二維碼, 想來約軟陶小人。肯定是想約他們在舞臺上的其他造型吧。趕緊來趕緊來,我給他打折[嘿嘿嘿]!〗
【還打折啊, 不是該直接送嗎?[笑哭]】
【對呀。工作室只收信不收禮,上回我們去探班,帶的禮物都沒送出去。】
〖但我要是不收錢,他應該不肯要吧?只能偷偷打個折。〗
【這個是他倆吧?我有個朋友去影視城跨年,說看見兩個戴面具的小哥哥,感覺氣質很好,就順手拍了一張。[兩個面具紅衣人看煙花照.jpg]】
〖就是他倆!我剛問過我爸。〗
【還簪大紅牡丹呢,越看越像倆新郎。[笑哭]】
沈晏看完截圖里的聊天記錄,再次低笑一聲:“看來,你沒法裝粉絲去定制了。”
裴淵一邊按摩,一邊也將手機屏幕收進眼底,倒是沒在意:“那就讓工作室出面,給她一大筆訂單,把鴻鵠全隊的都定上。”
說完,他忽然前傾身伸長手。
沈晏察覺,順著看去,就見小貓被裴淵提著后頸拎起來。
而它被拎起的地方,正是放著兩朵絨花牡丹的床頭柜上。
沈晏接過小貓,輕輕揉一揉它的小腦袋:“頑皮。”
小貓嬌嬌地喵一聲。
沈晏一邊哄著小貓,一邊想將裴淵的手機關上,手指卻滑了一下。
微信界面退出了工作室群,他順帶著看到下一欄是裴淵的家庭群。列表上顯示出的最后一條信息,是裴淵發的新年祝福。
沈晏這才想起,自己沒有給原主的父母發消息。
裴淵一直留意著他的神色,此時見到些許異樣,便問:“怎么了?”
沈晏伸手去拿自己的手機:“還沒給我……父母發新年祝福。”
裴淵在他腰間按摩的手指微微一頓,又很快繼續:“你家里……”
沈晏:“關系很疏遠,他們都有再婚家庭,和我經常一年都說不上兩句話。”
原身父母在他很小時就離了婚,除了按時給一點撫養費,完全不關心原身的生活。原身跟著爺爺奶奶長大,不過在他大學畢業前,兩位老人都已經過世。原身成年后,基本只在新年會和父母聯系一次。
沈晏按開手機,在通訊錄里找到原身父母的號碼,分別發去一條“新年快樂”。
裴淵忽然說:“雖然以前他們不和你聯系,但你現在紅了,字畫還這么值錢,以后就不太好說。”
沈晏笑笑:“等以后他們老了,該我給的錢我不會少。但更多的,他們想也沒有用。”
裴淵確認過他的態度,便沒再多說。
沈晏突然翻個身,抓住裴淵的手:“你……父親是什么情況?”
裴淵回握住他:“他已經和我完全沒關系。當年裴哲剛出生半年,他就把我和裴哲一起賣掉。我逃出來報了警,把他送進監獄。他現在雖然出獄了,但只能找找我哥的麻煩,在我和裴哲這都討不了好。”
沈晏點點頭:“那就好。”
心中卻快速算了下。裴哲比裴淵小6歲,也就是說,那是裴淵6歲時發生的事。這么看來,那個時候的裴淵很可能就已經是……
這時,沈晏的手機忽然響起。他拿過一看,屏幕上顯示的來電人是“爸”。
裴淵也看見了,不由得說:“不想接就別接了,靜音放著,等下他自己就會掛。”
沈晏一笑:“也沒什么。”
說完接起電話:“喂?”
對面靜了片刻,才響起一道男聲:“沈晏,是我。”
沈晏:“新年好,沈先生。”
沈父又靜了一息,聲音中帶上點惱意:“我是你爸!”
沈晏依舊平靜:“我沒否認。”
大概是聽出他話音中的堅持,沈父沒在稱呼上再糾纏,轉話鋒問道:“元旦三天,你不回家一趟?你……阿姨和弟弟,也想見見你。”
沈晏:“我在劇組拍戲,只有今天一天假。”
沈父:“過年呢?過年總該有幾天假吧。”
沈晏發出一聲輕呵:“沈先生,你還記得我們上一次見面是什么時候嗎?”
沈父沉默。
沈晏:“在奶奶的葬禮上。”
沈父:“……”
沈晏:“這么些年,都沒見你叫我去你家,所以今后也不必叫。在你……退休之前,都不用再聯系我。我們可以保持每年互發一次新年問候的關系,希望你不要做出讓我會拉黑你的事。”
沈父聽得又驚又氣:“你……”
但沈晏沒有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直接掛斷了電話。
裴淵建議:“不如直接拉黑?”
沈晏無所謂地回道:“如果他再打擾我。”
不過,沈父不知是真聰明還是拉不下面子,總之沒有再打來電話,沈晏也就沒管。
恰在這時,門鈴聲響起。
沈晏一邊起身一邊笑道:“應該是元韜和維意到了。”
兩人帶著小貓到大廳打開門,果然見董元韜和許維意站在門外。
董元韜樂呵呵地打招呼:“晏哥、淵哥,新年快樂!我們來了!”
說完,張開雙手作勢向前撲,卻又被許維意扯著后領子拉回去。
沈晏笑著將董許二人讓進門:“看你們都這么精神,換了家公司,最近應該休息得不錯?”
許維意:“好好休息了一星期,總算活過來了。”
董元韜:“終于告別那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通告。”
裴淵端來飲料,許維意連忙道謝接過。
四人在沙發上坐好,董許二人一邊逗小貓一邊說話。
董元韜拍拍腿:“這一周我們又把扎馬步撿了回來,絕對不會給拍攝掉鏈子!”
裴淵問:“你們的戲份預計三到五天就能拍完,之后有什么打算?”
許維意:“公司那邊打算先給我們的新組合出一張EP,會以抒情歌為主,也是和以前ZXD的風格做區別。”
董元韜:“我以前寫的幾首沒用上的抒情歌,這次改改就能直接用。先前六公那一首也會收錄進去,還有送給蓮生哥和晏哥的兩首。”
許維意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不過歌詞會改一下,就變成送給夏日生蓮和一衣帶水。”
沈晏當然并不在意,還玩笑說:“那沒有錦華和左恒的嗎?”
董元韜哈哈笑道:“當然也有,我們新寫了一首給錦華哥和左恒哥。”
許維意:“今年南市音大的提前錄取時間是3月,等EP錄完,我們就要專心備考。”
沈晏:“你們是要考到南市啊,那這幾年見面的機會應該挺多。”
許維意:“現在已經搬到南市了,畢業以后大概也會留下來。新公司在南市,住這邊會方便一點。”
董元韜:“錦華哥和蓮生哥他們離南市也不遠,以后鴻鵠聚會就方便了。”
四人聊過一會兒,到了吃飯時間,就打電話叫上夏彰和周蓮生,一同到餐廳聚個餐。
◇◆
夏彰、周蓮生只剩一場和董元韜、許維意的對手戲。元旦一天假過去,劇組一開工就先拍這一場。
董元韜和許維意客串的,是一對出身機巧門的師兄弟。
許維意飾演的代號柒壹被反派擄走,董元韜飾演的代號玖肆潛進去救他,又碰上容長歡和唐行。他們給容唐二人幫了點忙,最后和其他人一起被兩名主角給搭救出來。
上午先拍的,是電影結尾的劇情。
◆
蘭初和林無軻正坐在客棧里的小院中說話,突然聽到敲門聲。
兩人面上一喜,立刻起身開門。
不過,門外卻是兩個陌生人。
蘭初警惕地打量他們:“你們是……”
門外兩人也在打量他們。
玖肆:“蘭初公子和林無軻公子是嗎?”
柒壹:“是容大俠和唐大俠讓我們來的,給你們帶點東西。”
說完,玖肆取出蘭初曾交給容長歡的信物遞上。
蘭初和林無軻對視一眼,確認過信物無誤,請兩人進到院中落座。
玖肆從懷中掏出一小卷白絹,放到石桌上:“這個給蘭公子,容大俠說——物歸原主。”
蘭初拿起打開,上面空白無一物,就像一塊普普通通的白絹。
這便是害得他家破人亡之物。
蘭初眼神一暗,禁不住將白絹攥進拳中。
林無軻無聲嘆息,伸手在他拳上輕輕拍拍。
柒壹又掏出一封信:“這是容大俠的信,讓你們二人一同看。”
交完東西,玖肆和柒壹沒有久留,起身告辭。
林無軻將兩人送出門,回來和蘭初一起拆信。
信封里裝有一包藥粉,信紙上是容長歡飄逸的字跡——
“二位公子展信佳。見此信時,東西應當也回到蘭公子手中。容某對蠱蟲略有一點研究,二位體內的不是什么好東西,盡早引出為妙。倒是不用身死,只將那包藥粉點燃,再于掌心劃一道口,幾息之內,蠱蟲便會自傷口爬出。至于要不要用那蠱蟲,便隨你們了。”
蘭初和林無軻再次對視一眼,又齊齊看向那包藥粉,面上都帶著驚喜。
◆
這場戲分成好幾鏡,前前后后拍了三四遍。
楊思暢再一次看完回放,終于說出“過了”,劇組眾人都歡呼鼓掌。
副導演帶著場務,給夏彰和周蓮生送上兩束花,還有兩只小蛋糕,慶祝兩人殺青。
楊思暢在旁邊不好意思地說:“我們經費緊張,等完全殺青,也就是聚個餐,吃不起高檔殺青宴。不過,如果兩位老師到時愿意特地回來一趟,當然也很歡迎。”
夏彰笑道:“殺青宴不重要,我們等著電影票房爆了,再和大家一起吃慶功宴。”
董元韜在旁邊湊趣:“那立個小目標——票房20億!”
制作人:“20億,你們年輕人可真敢想。”
楊思暢揮手:“不用20億,10億就可以開香檳!”
制作人失笑:“你也很敢想啊。10億,那就是差不多6億的利潤,賺翻了好嗎,我做夢都能笑醒。”
沈晏笑著接上一句:“依我看,元韜那個價,還能再翻一倍多。”
制作人選擇不再獨自清醒:“那我們等著開香檳、吃大餐,等著各位老板給我們發大紅包!大家說是不是!”
劇組眾人都起哄大聲喊“是——”。
熱鬧過一會兒,眾人散開收拾東西。
夏彰和周蓮生下午的飛機,這時便和沈晏、裴淵、董元韜、許維意話別。
兩邊互道珍重,沈晏四人將夏周兩人送上車,就回化妝室化妝。
兩位主化妝師先給沈晏和裴淵化著,董許兩人換過服裝,坐在一旁看劇本。
看著看著,董元韜就抬頭瞧瞧裴淵的領口。
裴淵察覺,瞥去一眼:“嗯?”
董元韜嘿嘿一笑:“沒什么,就是……淵哥的衣服一向穿得整整齊齊,等下要扯衣襟,感覺還有點新奇。”
裴淵微愣,腦子里搜索出等下要拍的鏡頭,不自覺地就向沈晏看去。
沈晏也在看他,兩雙眼中閃爍出只有彼此才懂的異樣。
劇里,反派組織的人手在鎖骨下有個紋身標記。等下的戲中,裴淵要露出那里,以示自己不是組織的人。
但,昨天,沈晏在裴淵的鎖骨下留了個牙印。
古裝劇的服裝一向包得嚴實,兩人都忘記今天還有這樣一場戲。
這時,兩位化妝師給兩人化好妝,轉過去忙董元韜和許維意的妝。
沈晏不著痕跡地點點自己,對裴淵做口型——換我來扯?
裴淵眸色就是一暗,微微搖頭。
沈晏揚眉——那怎么辦?
裴淵思索片刻,轉頭問:“能不能給我用一下遮瑕。”
一位化妝師連忙應聲:“裴老師要遮哪里,我給您弄。”
裴淵:“昨天不小心撞到,鎖骨下有點青,怕等下拍出來不好看。我自己來就可以,你把東西給我。”
化妝師聽見,也沒勉強,挑出合適色號遮瑕膏給他,還仔細說了下用法。
裴淵道謝接過,剛要起身去洗手間,卻又被沈晏走過來抽走東西。
沈晏眨下眼:“自己弄不方便,我幫你。”
裴淵呼吸一頓。
不過,他沒拒絕。只站起身,背對其他人,用寬闊的肩背擋住身前情形。
沈晏無聲地笑笑,一手拉開裴淵衣襟,一手沾上遮瑕,輕點在淡淡的齒印上。
裴淵抬手扶住椅子,手指緊緊地抓下去。
沈晏用不熟練,手指在幾個淺印上抹來抹去。
兩人挨得近,他就能感到耳邊裴淵的氣息越來越急。
沈晏抬眼,對上一雙暗沉的眼眸。
裴淵沉聲問:“好了嗎?”
沈晏垂眼看看,最后抹一道,笑著退一步:“好了。”
裴淵原地深呼吸幾下,才整好衣襟,返身將遮瑕膏還回去。
沈晏往門口走:“我去洗手。”
化妝師連忙給他遞卸妝巾:“沈老師,得用這個。”
裴淵不動聲色地跟著往外走。
兩人一前一后走進洗手間。
剛一進門,沈晏就被一條手臂從背后攬在腰間,緊接著眼前景物一轉,便被抵在門上。
裴淵的吻直接壓來。
沈晏伸手環住他的腰。
吮吻,糾纏,嚙咬。
潤澤聲與心跳聲充斥雙耳,酥麻竄遍全身,戰栗沖上靈臺。
良久,兩人才不舍地分開。
沈晏靠到裴淵肩上,聲音沙啞:“也不先看看這里有沒有人。”
裴淵撫著他后背:“我聽過了,沒有動靜。”
沈晏禁不住揚起唇角——原來還沒忘記謹慎。
相擁好一會兒,沈晏感覺恢復了力氣,才站直身。
裴淵默契地后退一步,幫他整整衣服。
沈晏走到水池邊洗手,又仔細照照鏡子,瞥一眼身旁人:“我們出來一趟,回去就都要補唇妝,你打算怎么和化妝師解釋。”
裴淵對著鏡子抿下唇,再側頭看看沈晏的唇:“不用補,顏色挺好。”
沈晏:“難道不是顏色太好。”
裴淵:“楊導會看,他不滿意再補。”
兩人回到化妝室,恰好副導演過來叫人去拍攝,又轉去拍攝地。
楊思暢給四人講了講戲,讓副導演帶一次走位,正準備回身去監視器那,忽又轉頭細看看沈晏和裴淵。
兩人現在戴上面具,下方的唇就相對更顯眼。
沈晏淡定回視:“哪里不對嗎?”
楊思暢招手叫過化妝師:“今天他倆不是紅衣了,這個唇色有點艷,再壓暗一些。”
化妝師應一聲,連忙打開化妝箱挑唇彩,給兩人刷上一層暗色。
楊思暢這才滿意:“行了,準備開始。”
化妝師抱著化妝箱往回走,還有些奇怪地嘀咕:“我原先用的是那么艷的色號嗎……”
◆
容長歡和唐行綁了兩個敵人,換上幫派的服裝,在內部暗暗調查。這里的人都戴面具,倒是方便他倆混在其中。
不過,查來查去,依舊沒找到頭緒。
這里等級森嚴,他們現在所處的只是最外層,要想往內部走,據說得有更高等級的人才會開機關。而那些人,也不知道多久才會出來一次。
兩人躲在一處角落,多少都有些發愁。
容長歡:“這里是用毒藥控制所有幫眾,難道只能等到有人下來發解藥。”
唐行:“可明天就是這邊和山莊那邊定期聯絡的日子,山莊的情況肯定會被傳回來。”
容長歡輕嘖一聲:“肖鷹一旦知道計劃敗露,我擔心他會不顧一切地派人圍攻林家。”
唐行:“他要是自己現身,倒也是好事,可以在林家守株待兔。就怕他藏著不出去。”
容長歡:“若是我們推測不錯,他一年前的傷應該還未好全,怕是不會輕易出現……”
突然,兩人同時抬頭,看向前方拐角。
接著又對視一眼,再同時起身。
玖肆撐著柒壹,兩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當發現前方是死胡同,兩人都嘆口氣,轉回身。
卻在這時,兩道人影從天而降,攔在他們面前。
兩人頓時全身繃緊。
攔路的那兩個,一個倚在墻邊,目光玩味;一個抱臂而立,眼神森冷。
唐行冷聲開口:“你們是誰。”
玖肆壓著心慌,抬手用拇指點點自己胸口,那里繡著編號“玖肆”。這里的人沒有名字,只有編號。
唐行輕哼一聲:“別裝了,你們不是這里的人。”
玖肆和柒壹俱是一僵。
下一刻,唐行和容長歡同時出手。
玖肆和柒壹雖盡力抵抗,但不過幾招就被扯開衣襟——兩人鎖骨下都干干凈凈,沒有屬于幫眾的特殊刺青。
唐容兩人又同時收手。
唐行:“你們是誰。”
玖肆看看坐在地上咳嗽的柒壹,眼中猛地迸出火,惡狠狠咬牙:“我和你們拼了!”
他提拳砸向前方的唐行,以全然不防守之勢。
拳頭被格檔開。
不過,唐行的下一句話,卻讓玖肆頓住動作。
唐行說:“我們也不是這的人。”
說完,伸手扯開自己衣襟,露出鎖骨下干凈的肌膚。
玖肆愣愣地眨下眼,再去看柒壹。
柒壹:“那你們又是誰?”
容長歡一笑:“你不用管我們是誰。你們是機巧門出身吧?”
兩人下頜更加緊繃。
容長歡:“被抓來做機關?”
柒壹:“我只負責一部分。他只是進來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長歡走到他身前蹲下,抓起他手腕號脈。
玖肆緊張地盯著容長歡按在柒壹手腕的手。
容長歡很快松開:“就算你們能逃出去,你身上的毒,你們想怎么辦?”
玖肆:“我帶他去藥谷求醫!”
容長歡從懷中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瓷瓶,扔向柒壹。
柒壹張手接住:“這是……”
容長歡:“清玉丹,能解百毒。”
柒壹和玖肆都瞪大眼,不可思議地對視,再看向容長歡——清玉丹名聞天下,也極其難得,怎么會有人這么輕易就送出?
容長歡:“信不信隨你。不過我要提醒一句,你的毒要是不解又不壓,三個時辰后就會發作,等不及你們去藥谷。”
玖肆猛然一震,忍不住伸手攬住柒壹。
柒壹拔開瓶塞嗅一嗅,隨后直接將藥倒進嘴里。
玖肆張張嘴,卻也不知能說什么。
柒壹閉眼調息,玖肆只能護在他身旁。雖然對于面前兩人而言,對付他們就像捏只蟲子。
容長歡和唐行很耐心,安靜地等待。
一刻鐘后,柒壹睜眼,氣息比剛才凝實許多。
玖肆眼中閃出驚喜,低呼道:“師弟,毒真解了?”
柒壹對他點頭:“師兄,我沒事了。”
接著又轉向前方兩人:“你們想要我們做什么?”
那么寶貴的藥,代價想必不低。
容長歡再次一笑:“別緊張,對你們來說,應當不多難。你們想出去,我們就正相反,想進去。”
唐行:“只有毀掉這里,才能把所有人都帶出去。”
柒壹沉吟片刻:“我們可以一試,但也不知道能帶你們走到哪一層。”
容長歡向外一擺頭:“走一層算一層,來吧。”
◆
楊思暢喊了卡,沈晏和裴淵走過去看回放。
董元韜扶著許維意起身,望一眼裴淵背影,湊到許維意耳邊小聲說:“剛才淵哥扯衣襟的時候,從我的角度看,能隱隱看出遮瑕的印子。有好幾個點,感覺不像撞出青塊……”
許維意瞥他一眼:“不,你什么都沒看到。”
董元韜眨巴下眼睛,伸手在嘴上做出個拉上拉鏈的手勢。
第113章 殺青
元旦假期的余韻很快過去, 劇組又恢復到緊張有序的拍攝中。
董元韜和許維意戲份不多,一共拍了五天就殺青。
這天晚上,沈晏想著董許兩人明天就要離開, 左右無事, 就到隔壁找人聊天。裴淵抱著小貓跟在他身后。
門很快打開, 出現在門后的卻是董元韜和許維意的助理,房內還傳出唱歌的聲音。
助理一見是他們,連忙問好,又低聲說:“元韜和維意在直播。”
一邊說,他一邊打開門。
沈晏就看到,董元韜彈著吉他, 和許維意并排坐在沙發里唱歌。兩人面前擺著夾有兩只手機的手機架,還亮著兩大盞補光燈。
大概是門鈴聲也被觀眾聽見, 董元韜停下彈奏, 對著鏡頭說:“對, 是有人按門鈴。阿意去看看吧。”
許維意對鏡頭點下頭,起身走過來。
他對沈裴二人揮揮手, 走到面前小聲打招呼:“晏哥、淵哥, 要不要和我們一起直播?”
沈晏笑道:“既然你們有活動, 我們還是不打擾了。”
許維意把聲音壓得更低:“臨時開的直播。我覺得你們也露下臉比較好,免得粉絲擔心。”
沈晏面露不解, 習慣性地轉頭看向裴淵。
裴淵果然聽得明白, 小聲解釋:“聽說下午有警車進影視城, 好像帶走了人。不過傍晚電影官博發過我們的花絮照,粉絲情緒還算穩定。”
沈晏聽完, 也就不再拒絕:“好,那我們一起直播。”
三人一同往沙發走, 董元韜接到許維意的示意,立刻對鏡頭說:“有重量級嘉賓加入,大家猜猜是誰?”
粉絲們都知道他倆這幾天來《尋》劇組客串,這話簡直毫無懸念。
當沈晏在沙發上坐下,一抬頭就看到滿屏幕飄著【一衣帶水】。
他笑著向鏡頭揮下手:“大家晚上好。”
裴淵跟著坐在他身邊,恰好懷里的小貓也抬起了頭。
彈幕上又整整齊齊地刷過【晏哥好】【淵哥好】【尺玉好】。
元意粉和淵晏粉多有重疊,不少人立刻到群里和超話里叫人。沈晏剛坐下聊過一會兒,直播間就又涌進一大批粉絲。
沈晏看向董許兩人:“你們直播一般會做什么活動?”
董元韜撥兩下吉他:“通常就是和粉絲聊聊天,唱唱粉絲點的歌。”
沈晏又看一眼彈幕,見不少粉絲都在叫他和裴淵唱歌,思索片刻,提議道:“這樣好了,你和維意先唱,我和裴淵跟著學。”
一邊說,他一邊看向裴淵。
裴淵會意,將小貓放在沙發上,起身離開。
沈晏看到彈幕提問,笑著解釋:“他回去拿古琴。元韜和維意彈唱,我們當然也彈唱。”
彈幕頓時一片歡呼。
許維意也笑道:“大家今晚有耳福了。”
沒一會兒,裴淵帶回先前借給劇組的那張古琴。
粉絲們紛紛踴躍點歌。
董元韜和許維意在密密麻麻的彈幕中挑選歌曲,旁邊助理趕緊用平板搜出歌詞。董元韜彈著吉他伴奏,和許維意一同唱完一段,兩人在一起期待地看向沈晏和裴淵。
沈晏垂眸按弦,手指躍動間,一絲不差地奏出剛才的旋律。他和裴淵開口,也唱完剛才那一段,和董許兩人相比,又是另一番味道。
董元韜和許維意鼓掌叫好,粉絲也刷起彈幕稱贊。
四人便這樣聊幾句唱一首,直播間的氣氛隨之不斷高漲。
又一曲唱完,彈幕上突然冒出一個金色的長句子。
【晏哥,我想聽那個!《挑戰,才藝秀!》最后一次搶分賽里,維意教元韜彈箜篌的那支小曲!是你寫的叭!】
這種最高等級會員的特殊彈幕,搶眼得完全無法忽視。
董元韜和許維意都不由得一愣,回想起當時彈箜篌的情形,就不自覺地露出點復雜神色。
許多粉絲跟著起哄要聽那首,沈晏看一眼董許兩人,笑道:“行,我們唱給大家聽。”
【還有歌詞,好驚喜!】
沈晏手指動得輕盈,輕快的小調流淌而出。他伴著旋律唱起歌。
彈幕立刻更加激動。
【竟然是《子矜》!】
沈晏唱完一闋,瞥一眼裴淵,曲調開始反復。
裴淵回視著他,接著唱下一闋。
【啊啊啊啊!淵哥好深情!】
【殺我!一衣帶水出手果然不同凡響!】
【綜藝結束后都沒吃到這種大糖了,狠狠嗑!】
裴淵唱完第二闋,沈晏再抬眼看向旁邊董許兩人。
董元韜和許維意對視一眼,又立刻像是心虛般地移開目光。
彈幕刷得洶涌澎湃。
【哈哈哈!你倆怎么剛對上眼就轉開,這樣就很有問題啊!】
【現在是在看助理的提詞板?】
【裝的吧你們!連《子矜》都背不得?】
【代表所有元意粉感謝晏哥![大笑]】
沈晏的曲調再一次反復,董元韜和許維意盯著前方平板,一起唱出最后一闋:“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琴聲終于停下。
董元韜忍著去摸發燙耳朵的沖動,搶先開口:“啊,都這個時間了!那今晚就到這里吧,我和阿意明天上午的飛機,不能太晚睡。”
不過彈幕上都在笑他。
【3點前不睡的夜貓子說這話,沒有一點說服力啊元韜。】
【你耳朵是不是紅了?別躲,我看到了!】
許維意打圓場:“真不早了,尺玉都困了。今晚到這里,大家也早點休息,晚安。”
等沈晏和裴淵也跟觀眾說過再見,董元韜立刻關閉直播。
沈晏將古琴交給裴淵,再抱上犯困的小貓,起身告辭。
董元韜和許維意將他們送出門去。
沈晏邊走邊說:“剛才那首曲子,你們要不要改一改,收錄進EP里?”
兩人都是一愣。
沈晏視線在他們臉上掃過,笑道:“想用就用,維意那里有譜子。”
許維意眸光一閃,沒出聲。
董元韜迅速瞟他一眼,只得自己開口:“謝謝晏哥,我們討論下。”
幾步就走到了門口,四人互道晚安。
回到房中,沈晏才有些好笑地說:“元韜那一點竅好像還沒能打開。”
裴淵也不由得一笑:“他倆過了年也才19,不用著急。”
◇◆
時間充裕,元旦過后,楊思暢就把晚上的安排都取消了,留時間給沈晏和裴淵做打戲練習。沒有練習時也能多休息一下,養足精神拍完最后一段。
除了沈晏和裴淵,重要配角中只有楚明的戲是從頭貫穿到尾。他的戲份雖比不上男二男三,可涉及場景多,就安排得比較散。
不過楊思暢對演員跟組要求不嚴,只要是沒有排戲的日子,可以隨意離組。他甚至直言配角軋戲也沒關系,只要演戲狀態不受影響,時間上也不沖突就行。
但楚明倒是沒有離開過,一直待在劇組里,沒戲的時候也時常到拍攝現場觀摩,或是去看裴淵指導的打戲練習。
時間不緊不慢地走到1月底,電影馬上要迎來殺青的日子。
明天還有最后一天的戲,和反派的最終決戰也是在明天。
晚上吃過飯,裴淵先一步開車去訓練館,和武行群演對戲。
沈晏稍微休息下,才慢慢散步著過去。
他挑了條近道,剛繞過一個拐角,見到前方不遠處是楚明的背影。
沈晏原想走近幾步再打招呼,卻突然聽到一聲喊。
“你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識相的就乖乖把東西交出來!老板又不會少你錢,怎么這么不識好歹!”
沈晏腳下一頓,又縮回先前的拐角里,只探頭細看。
楚明動了動,背對著墻退后。
而在他前方,五個表情兇惡的男人正散開圍著他。
楚明抵到墻壁:“麻煩和你們老板說,我手里真沒有他想要的東西,讓他別再在我這浪費時間。”
對面打頭的黃毛呲牙一笑:“別硬撐了,每年給銀行交的保管費不便宜吧。你這些年連個男三都接不上,難道還不知道老板的手段?何必呢兄弟,胳膊擰不過大腿的。”
楚明:“不是硬撐,沒有的東西,我也沒辦法變出來給他。”
黃毛重重一哼:“看來不松松你的骨頭,你是真不知道怕。”
楚明繃起身體,身旁兩側的手握起拳頭,目光四下飄移,尋找脫身之機。
卻在這時,一道聲音響起:“好狗不擋道。不管你們要干什么,別堵著路。”
眾人都吃驚轉頭,就見一個高佻青年從容走來。
黃毛上下打量沈晏兩眼,認出了人,哼笑道:“沒見兄弟們正忙?你自己繞道。勸你別管閑事,否則,毀了臉以后可沒人再捧你。”
沈晏也是一笑:“這條路近,我就想走這條。你們要不肯讓開,那我只好打狗開路了。”
黃毛沉下臉:“怎么,演個武俠片就真以為自己會武功?”
他緊接著抬手一揮:“一起收拾!”
他身后四人立刻分成兩邊,兩個圍向楚明,兩個沖向沈晏。
然而,沈晏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
那兩人一前一后跑上來,沈晏稍一側步,抬腳正正勾中前方那人的支撐腳腳踝。
砰,那人直接摔了個狗吃屎。
后方的人一愣,卻也還是慣性沖上來。
沈晏再次迅速讓開,一腳踹在他膝窩。
那人腿一軟,膝蓋重重擊到地面。
這時,前頭那人捂著頭弓起身。沈晏回轉,又一腳踢上他屁股,頓時把他踹得趴回地面。
那邊還沒動上手,這邊就已經接二連三地發出慘叫。
兩人一個抱膝蓋一個捂手臂,一直都滾在地上起不來身。
沈晏向另三個人走去,那三人就不由得心里發怵。
黃毛縮在后方,叫嚷壯膽:“他那是碰巧!你們別跑,下盤穩著點就不怕了!看他那細胳膊細腿,才幾兩力氣!”
沈晏微笑,對他抬抬下巴:“你們看后面。”
黃毛差點轉頭,但好險忍住了:“嚇唬誰呢!”
然而,他緊跟著就聽到腳步聲,動靜還不止一個人。
一道厲聲喝斥從背后傳來:“別動!”
黃毛只覺那聲音仿佛有實體敲在自己頭上。
三人回身看去,就見裴淵提著長刀疾步跑來,身后還跟著十幾個精壯漢子。
兩個打手已經是臉色大變——這要怎么打?
黃毛也不敢再留,示意兩人去扶地上同伴,自己先趕緊跑。
就一條路,他只能往沈晏這邊跑。
剛跑幾步,便覺腦后有風,立刻往遠離沈晏那一邊躲開幾步。
瞬間,一柄帶鞘的刀從他身邊飛過。
黃毛根本不敢往后看,只狠狠瞪一眼沈晏,加快腳步飛奔。
另外兩人連拉帶拽地扶起地上的人。
此時裴淵已經跑到沈晏身旁,將他護在身后。
那四人和裴淵的眼神接觸上,心中都是一顫,趕緊低頭就跑。
直到他們都消失在前方拐角,裴淵才轉身打量沈晏。
沈晏笑道:“我沒事。”
兩人走到被武行護住的楚明身前。
楚明感激地對他笑笑:“謝謝,幸好你們來得及時。”
裴淵略一點頭,沒多問,只說:“走吧,去訓練。”
一行人便都轉回身,向訓練館走去。
明天的最后打戲先前已經練過幾天,今晚只是繼續保持熟練度,并沒有練到多晚。
結束之時,沈晏對楚明道:“要不要坐我們的車回去?你是走路來的吧。”
楚明遲疑片刻,道聲謝,跟著兩人一同出門上車。
小姚慢慢開著車。
楚明既然來了,這時沒再沉默:“今晚真的謝謝你們,不然我可能連明天的戲都拍不了。”
沈晏直接問:“是誰,能問嗎。”
楚明嘆口氣:“吉萬。以前他就想找我買一樣東西,我說沒有。他覺得我不給他面子,就動用關系把我軟封殺。你們可能也聽說過,我接不到男三以上的角色。”
沈晏聽著這話,總感覺似乎有些耳熟。
裴淵:“他一直糾纏你?”
楚明搖下頭:“那倒沒有。之前除了封殺,并沒有像今晚這樣的情況。可能是他最近突然又想起來,才抽風找我麻煩。”
裴淵沒在意他話里真假,只說:“他可能不會善罷甘休。”
楚明笑笑:“我雖然接不到重要角色,但多混幾個劇組,賺的錢也夠我活得瀟灑。等明天殺了青,我準備雇個保鏢,到國外去度個假。避他一陣,等他這陣風抽過去,應該也就好了。”
說完,又面露歉意:“就是今晚你們插手,估計已經連累你們得罪他。”
裴淵淡淡道:“無妨,我和吉萬本來也有過節。”
沈晏不動聲色地瞥過去一眼。
楚明有點詫異。但裴淵既然沒主動往下說,他當然也不會多問,只是再次道謝。
車子開到酒店,兩邊在電梯里互道晚安,去了不同樓層。
沒了旁人,沈晏這才問:“吉萬什么人,你和他什么過節?”
裴淵:“他是陳子熙的金主。先前曝光陳子熙緋聞,連帶一起曝了他。陳子熙知道是我出的手,那他應該也知道。”
沈晏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
裴淵回以一笑:“沒事。就算吉萬有些關系,也還不能一手遮天。不是所有人都會買他的帳,尤其面對賺大錢的機會時。”
沈晏點點頭,沒再多說。
◇◆
殺青的日子,所有人都干勁十足。只要拍完今天,就有一頓大餐,也總算能放假休息。
楊思暢卻是有些心神不寧,一見到制作人,就趕緊拉他到角落小聲說話:“老李,今天有人要來探班。”
制作人吃驚:“這都最后一天了,還來探班?誰?”
楊思暢:“韋導、韋錫,可能還會再帶一兩個人。”
制作人更吃驚了:“那個拍電視劇的名導?你和他很熟?”
楊思暢:“不熟,不過他和我研究生導師熟。我導師開口牽的線,我不好拒絕。”
制作人琢磨了一下,猶豫著問:“那他這是……來挑演員?”
似乎也只有這一個解釋能說得通。
楊思暢:“我也這么猜。月頭的時候,不是有警察來影視城里拉過人嘛。我打聽了一下,好像被帶走的人里,有兩個后面要進韋錫的劇組。”
制作人:“他手上是什么劇?”
楊思暢:“沒細打聽,只聽說也是個古裝劇。按他的風格,十有八九是正劇。”
制作人點下頭:“那應該就是來看沈晏和裴淵的。”
楊思暢叮囑:“你先別和他倆說,我怕影響他倆的狀態。而且,萬一人家沒看上,那就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了。”
制作人笑道:“放心吧,我是那會多嘴的人嗎。”
楊思暢和他說完事,心里總算安定些,自己給自己鼓勁:“最后一天,再加把勁!”
今天的重點就是大決戰,楊思暢每個鏡頭都摳得很細。
仿佛眨個眼就過去一上午。
制作人忍不住問楊思暢:“這馬上就要拍完了,探班的還來不來?”
楊思暢上午拍得順心,現在心態倒是很平和:“隨便吧,我們按自己的進度拍。他來了就讓他看看,不來拉倒。”
制作人見他這樣,也就不再多操心。
吃過午飯,大決戰繼續。
全部鏡頭拍完,所有人都吁了口氣——只剩最后一場簡單的,殺青穩了!
沈晏和裴淵到化妝室換造型。
小姚和小秋都跟著輕松不少,湊一塊低聲討論等會兒的殺青微博文案該怎么寫。
沈裴兩人剛換好服裝,楊思暢就樂呵呵地敲門進來:“兩位老師,還有最后一場,趁著化妝,我給你們講講戲。”
沈晏玩笑道:“拿化妝時間來講戲,看來連楊導都迫不及待想殺青。”
說得眾人都是一陣笑。
楊思暢講完戲,又說:“場務在找棋局,一會兒你們還得記一記怎么下。”
沈晏卻說:“不用找了,我們自己下就行。”
楊思暢一愣,跟著才反應過來:“你們會下棋?”
沈晏點頭:“先前在綜藝里也下過。”
楊思暢心情更佳:“好好好,這樣演起來就更真了!”
沈晏:“等化好妝,我們就先下一盤,把前期的棋局走出來。大概要花個十幾分鐘。”
楊思暢:“沒事沒事,時間夠著。”
給這邊交待完,他離開繼續忙。
沈晏和裴淵化好妝,去到最后一場的布景。
這是間布置得很雅致的房間,花窗下擺著矮榻。榻上一張小桌,一把憑幾,桌上已擺好棋盤。一面墻上懸著沈晏直播畫的那幅畫,旁邊還掛有裴淵的那張琴。
燈光師還在調燈。兩人坐在矮榻之上,打開棋盒,捻起棋子一一落在棋盤中。
攝像機已經架好,外頭的楊思暢能透過監視器看到兩人。
見他們落子速度不慢,一邊下還一邊神色放松地說著話,楊思暢滿意地點點頭——要的就是這種狀態,一會兒就能直接入戲。
他正看著,制作人突然快步走來:“人到了。”
楊思暢一時都沒反應過來:“啊?”
制作人提醒:“韋錫。”
楊思暢一拍額頭,連忙起身,和制作人一起迎出去。
韋錫年過半百,面色嚴肅,頭發已經帶上花白,人有點瘦小,不過精神很好。
他還帶了兩個人。制作人和楊思暢都聽說過,一個是名氣不小的電視劇制片,還有一個是常跟他合作的副導演。
寒暄沒兩句,韋錫就進入正題:“我們路上堵車,來得晚了。我剛聽李制片說,只剩最后一場?”
楊思暢笑著把他往里請:“對,是結尾的劇情。雖然平淡,可也能見功底。”
一行人走到監視器前坐下。
韋錫看一眼畫面,眼中就是一亮:“他們在下棋?”
楊思暢欣慰:“嗯。劇情里是下棋比輸贏,他們先把前面的棋局走出來,一會兒好拍最后那幾步。”
韋錫點點頭,安靜地繼續看。
旁邊兩名制作人偶爾低聲說幾句,跟來的副導演則是也安靜著。
監視器里,沈晏和裴淵下得棋盤幾乎占滿,黑白兩色看著不相上下,才停下手。
副導演過來通知楊思暢準備就緒。
這時,韋錫突然問:“后面是白子贏?”
楊思暢一愣,想了一下是誰執白,才點頭:“對,白子贏。”
韋錫沒再作聲,面上表情卻是透出點欣賞之色。
楊思暢暗暗吃驚——聽起來,韋錫該是看得懂。而且,沈晏和裴淵還真下出了白子要贏的局勢。
當然,畫面沒有bug是再好不過。
楊思暢拿起對講機:“各部門注意,馬上開拍了。場記,上去打板。”
◆
容長歡一邊手肘撐在膝頭,手中白子在矮桌邊輕敲幾下,才落于棋盤之上。
對面唐行垂眼注視著棋盤,思索片刻,捻起一顆黑子落下。
容長歡抬眼瞥他,又繼續垂眼,落下一顆白子。
唐行面色不改,目光專注。
容長歡手指在桌邊輕點,狀似隨意地問:“最近沒聽說什么稀奇事?”
唐行:“沒有。”
說完,落下黑子,又續道:“但有苦難之事。”
容長歡一哂:“苦難哪天沒有,這世上就沒有過太平的時候。”
他琢磨一會兒,落下白子,才再問:“什么苦難之事。”
兩人一邊對弈,一邊閑聊。
唐行:“南邊遭了水災。”
容長歡:“哦,朝廷會賑濟的。”
唐行:“第一批賑濟糧發下去,聽說都不是糧里摻沙,是沙里摻糧。”
容長歡嘖了一聲。
唐行:“巡查御史要回京上報,還在路上被人截殺。”
容長歡:“你把御史救下來,再送回了京?”
唐行:“是你救下的,六日前。”
容長歡心中算算:“哦,是那個人啊。”
唐行:“京里派了欽差,南邊要掉一堆腦袋。但災民等著糧填肚子。”
容長歡:“就地征糧啊。那些富戶家里糧倉的糧食,放得都要霉爛了吧。”
唐行:“要能征得上來,也就沒有前面那些事了。”
容長歡:“欽差就一光桿嗎,一個兵都調不來?還是說,連駐軍都……”
唐行:“利益糾葛,盤根錯節。欽差能力再強,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想把當地收拾利索,需要時間。”
容長歡:“但災民的肚子等不了。”
唐行:“幸好有兩個大善人,從別處買了許多糧運過去,不收分文地發給災民。聽說,一個姓蘭,一個姓林,都是年輕俊俏的公子。”
容長歡挑挑眉。
他再落下白子,便是一笑:“你輸了。”
唐行捻著黑子盯著棋盤,眉頭微微蹙起。
好一會兒,他將手中黑子扔回棋盒中,承認:“你贏了。”
容長歡伸手指他:“愿賭服輸啊,快去給我做叫花雞。”
唐行抬頭看來,臉上有瞬間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
他干脆起身:“嗯,給你做叫花雞。”
容長歡:“挑只大的。”
唐行:“好。”
說完,轉身向房外走。
容長歡抬手支頤,目送唐行離去。
唇角揚得高了些,眼中含著一點柔光。
第114章 邀請
一場戲分幾個機位拍了兩遍, 加上試拍,就是一共演了三回。
拍到最后一遍時,韋錫的手機頻頻震動。他干脆打開靜音, 繼續仔細盯著監視器。
直到楊思暢喊卡, 韋錫才按亮手機看一下。
隨后, 他站起身:“不好意思,楊導、李制片。有些突發的急事,需要我趕回去處理。”
其他人跟著起身,楊思暢和制片人把韋錫一行送出去。
韋錫道謝:“給你們添麻煩了。”
楊思暢客套:“沒有沒有。就是本來還想請您指點一下,可惜沒時間。”
韋錫原本一直嚴肅的面容這時緩和不少:“我看著很好。照你的想法來就行,金子總有發光的一天。”
得到肯定總是會讓人愉悅, 楊思暢的眼中不自覺地閃過歡喜。
臨上車前,韋錫又想起問一句:“對了, 你知道他倆……就剛才那兩位演員, 會騎馬嗎?”
楊思暢連忙回道:“會的會的。先前外景拍過騎馬, 他倆騎術都很好,我準備把上馬下馬的鏡頭都保留下來。特別是裴淵……就剛才執黑那個, 他還有馬上打戲, 雙手不握韁也能控馬。”
韋錫點下頭, 神色更和藹一分,拍拍楊思暢的肩膀:“等這片子上映了, 我會去看。”
楊思暢道著謝送他上車, 目送車子開走。
制作人湊過來問:“他這是看上了, 還是沒看上?”
楊思暢:“看上他自然會聯系工作室,也沒我們什么事。”
制作人笑道:“也是。好了, 這片總算拍完,我再去確認一下殺青宴。忙了3個月, 總得給大家吃頓好的。”
楊思暢跟著開玩笑:“提前十幾天殺青,我這也算是給你省出一筆宣傳經費。”
制作人虛點點他:“才這點,也就夠點映時在電影院鋪個地廣。”
楊思暢:“成敗就在點映。”
制作人:“剪輯加油。”
兩人相互鼓勵一句,便各自分開。
楊思暢回到監視器前,見沈晏和裴淵已經坐在那里等自己,忙告聲罪:“抱歉抱歉,兩位老師久等了。剛我有位朋友來探班,才送他出去。”
先前楊思暢為了讓兩人保持狀態,叫他們一直留在布景里,沈晏和裴淵都沒有見到突然過來的韋錫一行。
沈裴兩人沒多問,和楊思暢一同看過回放,確認沒有問題。
楊思暢拿起對講機:“全劇殺青!大家辛苦了!”
所有工作人員都發出震天的歡呼。
楊思暢樂呵呵地續道:“李制片已經定好殺青宴,大家抓緊把東西收拾好,今晚好好吃一頓。”
副導演帶人捧著三束花過來,給沈晏、裴淵和楊思暢各獻上一束。
楊思暢驚喜:“還有我的啊。”
沈晏笑道:“劇組里最辛苦的就是楊導,當然不能少了你這一束。”
小姚過來給三人拍了一張合影用來發微博,沈裴兩人才回化妝室。
殺青宴的飯店就在他們住的酒店附近,沈晏和裴淵卸了妝換過衣服,帶著小姚和小秋先回酒店休息等候。
出來又碰到楊思暢,沈晏隨口招呼:“楊導,要不要搭我們的房車一塊先回去?”
拍攝殺青,楊思暢繃了這么久的心弦總算能夠放松一下,這時就愉快地答應:“好啊,那我就蹭一下兩位老師的好車。”
回程路上,三人先是聊了聊后期特效和剪輯,接著又聊到容長歡和唐行的角色設定。
沈晏順勢問:“其實有個事我好奇挺久了,這兩個角色有原型嗎?”
他從最初就覺得,容長歡和唐行跟自己和裴淵頗有幾分相似,這也是當初楊思暢看上他倆的原因。考慮到林無柯那個書畫雙絕的設定,沈晏就隱隱有點猜測。
楊思暢沒有隱瞞,直言道:“也說不上原型吧,但的確有靈感來源。”
說著就哈哈一笑:“那來源還和你們有緣分呢。”
沈晏心下頓時明了——真沒猜錯。
果然,接著就聽楊思暢說:“靈感來源就是和你們同名的那兩位,承朝前期的攝政王沈晏,跟大將軍裴淵。他們兩人之間也算是一段傳奇,我很欣賞那樣的關系性。”
沈晏看一眼裴淵。
裴淵回視過來,并無動容。
沈晏笑笑,轉話題道:“如果拍續篇,楊導有什么想法嗎?對兩位主角的身世。”
楊思暢失笑搖頭:“還是沈老師有自信。這都沒剪輯呢,你就想到續篇了。我現在的目標只是回個本,最好能小賺,也算對投資人有交代。”
沈晏往旁邊沙發上示意一下——那里放著他那幅畫的卷軸。
“我不怕虧本。只要賣兩幅畫,就有錢投資下一部。”
楊思暢輕輕吸口氣,隨即玩笑道:“沈老師這么大方,那我可就真琢磨第二部劇本了。老實說,在我筆下的主角中,容長歡和唐行是我最滿意的兩個。”
沈晏微笑點頭:“只要劇本能打動我們,其他不是問題。”
說完,再次看向裴淵:“對吧。”
裴淵也含笑點頭:“對。”
楊思暢坐在對面看著兩人,恍惚又看到了剛才的容長歡和唐行。
*
又一段工作終于結束,沈晏和裴淵卻不急著離開,決定多休息一天再走。
因此殺青宴上沈晏就多喝了兩杯,回房間時腳步都有些輕飄。
小秋性格內向,不擅交際,晚上吃完飯就先一步來陪著小貓。此時見裴淵扶著沈晏回來,便主動給沈晏調了杯蜂蜜水解酒,才回自己房間。
小貓纏著兩人玩一會兒,犯了困,跑進擺在客廳里的窩中睡了。
裴淵看看斜靠著沙發的沈晏,輕聲問:“君玉,還能自己洗澡嗎。”
沈晏看著他,眼睛彎出個漂亮的弧度,眸中像是含著水:“幫我洗?”
裴淵眼眸剎時間便是一暗。
沈晏撐著扶手起身:“放心,沒醉。”
說完,轉身向衛生間走:“我去洗澡,一會兒幫我把衣服拿進來。”
裴淵看著那扇關上的磨砂玻璃門,眼中的驚濤翻騰片刻,才被壓下。
他回房間找出沈晏換穿的衣服,拿著走到衛生間前,伸手敲敲門。
里面隱隱傳出嘩嘩的流水聲,隨即就響起沈晏的聲音:“進來。”
裴淵打開門,流水聲頓時更大。
他邁步進門,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淋浴區瞥去。
一片氤氳水汽間,是沈晏盤起長發的身影。
裴淵只覺心跳猛然加速,連忙轉過身背對那邊,將衣服往洗手臺邊的架子上一放,立刻轉身往外走。
但,雙腿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不肯邁出大步。
只是,就這么點距離,到底還是很快走到門邊。
裴淵沒往那邊看,卻在流水聲中下意識喚一句:“君玉……”
沈晏輕松的聲音傳來:“什么?”
裴淵:“衣服,放這邊了。”
沈晏:“好。”
裴淵:“……今天好幾條打戲,你要不要泡一泡解解乏。”
沈晏:“有點晚,明天再泡吧。”
裴淵也想不出再說什么,只得走出門。
沈晏轉眼看看關上的門,失笑著搖下頭。
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再刷過牙洗過臉,沈晏開門出去。
裴淵正坐在沙發上用電腦。
沈晏擦著微濕的發尾往前走:“你也去洗吧,不緊要的工作就留到明天。”
裴淵一邊合起電腦一邊回:“不是工作,在和家里聊天。君玉……”
沈晏原本已經往房間走,聽到他喚,又回頭:“嗯?”
裴淵:“過年的時候,裴哲想過來幾天。你如果覺得他住家里不方便,我就給他訂酒店。”
沈晏愣了下,隨即笑道:“這有什么不方便。只有他嗎,你母親呢?”
裴淵:“她和朋友約了去旅游。”
兩人說著話走進房,裴淵拿上衣服出去洗澡。
沈晏看一眼床邊空著的貓窩,暗自一笑,去找自己的平板,準備看看視頻打發時間,等裴淵回來。
原主也有筆記本電腦,不過沈晏用不慣,出門都是帶平板。
結果翻了一圈沒找見。他奇怪地四下張望,才發現放在一個隱蔽的角落充電,可能是裴淵幫他拿去充的。
沈晏拔下充電線,拿著平板坐到床上,將平板架在膝頭。
只是,他輸完開屏密碼,界面上卻彈出錯誤提示。
沈晏一愣,以為自己按錯鍵,又仔細輸一次。
還是錯誤。
沈晏微微瞇眼,拿起平板翻轉著看。
一細看才發現——這不是他的平板。
那就應該是裴淵的。
沈晏有點詫異。
以前只見裴淵用過電腦,似乎從沒見他用過平板,還以為他沒有。
沈晏剛想把平板放回去充電,突然又頓住。
裴淵曾說過——手機和電腦里都沒有他不能看的。
那,平板呢?
沈晏目光盯著手中平板看了片刻,還是忍不住按亮,輸入裴淵說過的密碼。
解鎖了。
是同樣的密碼。既然裴淵把密碼告訴了他,那是不是代表他也能看?
平板中裝的APP很少,沈晏只認得兩三個是做剪輯的。
不過他對APP不在意,直接去找文件管理。
沈晏也說不清現在是種什么心情,或許有點興奮,又或許有點期待。
先前,他偶爾逛CP超話的時候,見識過粉絲的圖和文。雖說畫畫技法和寫作風格跟以前不同,但也還是春宮圖和風月話本這兩種形式。
那時沈晏就想過,既然現在能拍視頻,會不會就有此類影片。只是,一直未在網上見識到。
但裴淵那些本事,也不像是單憑本能想象而來,總該是在哪里學過才對。
沈晏帶著強烈的好奇心,點開文件管理。
不過,只看一眼,他的好奇心就被完全燒熄。
一排一排,全是他看不懂的外文。
沈晏往下劃劃,沒有發現一個自己認得的字,只能輕嘆口氣。
他剛準備退出鎖屏,平板卻在睡褲上打了滑。
而他恰好往屏幕上點。
平板就以他手指為支點往前一翻,面朝下順著他的腿滑到腰間,再滑到床上。
緊接著,沈晏就聽見喇叭中傳出小聲的吟哦。
沈晏拿起來翻面,眼睛頓時微微瞪大。
竟然真有!
畫面上,正是動態的兩名男子,還是異國男子。而且,非常清晰。
喇叭中的聲音雖小,此時也像是一道驚雷,擊得沈晏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就是那姿勢……頗有難度啊……
恰在這時,房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接著,腳步聲在房門處停下。
沈晏聞聲抬頭,就見裴淵站在門口。
臉上是前所未見的表情——仿佛石化。
顯然,以裴淵的耳力,在那里就已經聽清視頻中的聲音。
沈晏瞧得有趣,干脆將畫面轉向他,帶著笑音問:“你喜歡這種?”
剎時間,沈晏就見裴淵的耳朵迅速漲紅,那紅色甚至還在往臉上蔓延。
下一刻,裴淵迅速關上門,快步走過來。
甚至著急得沒繞到沈晏那邊,直接壓到床上,膝行兩步,伸手點在畫面中。
視頻暫停,終于安靜。
沈晏轉回來,點了下返回鍵。視頻消失,變成一長排的文件。
他抬眼去看裴淵,話中笑意更濃:“你最喜歡哪個,我們一起看?”
哪怕裴淵膚色深,此時也蓋不住那層紅。
沈晏手指在眾多文件中滑動,湊到裴淵耳邊,蠱惑般地低語:“我還欠著你一個賭約……”
裴淵急促地吸口氣,抓起平板塞到自己枕頭下。
沈晏實在忍不住,輕笑出聲:“藏起來做甚,又不是看不得。”
裴淵抬眼看他,眼中閃起的火花也不知是因為羞惱還是什么。
沒等沈晏再說話,裴淵突然握住他的腰,整個人往前一竄,將他壓在枕上。
沈晏眼中滿是好奇,繼續問:“那些你全看過?”
裴淵俯下身,咬在沈晏唇上,不過到底沒舍得用上多少力。
只是聲音已然沙啞:“本想讓你今晚好好休息……”
沈晏眨眨眼,含糊地應:“那現在呢?”
裴淵貼著他的唇,突然回答了剛才那一句:“沒全看。不過……”
沈晏:“不過?”
裴淵:“新學到一樣,據說不累腰。”
隨后,沈晏就被徹底堵住了唇。
◇◆
沈晏和裴淵好好休息過一天,翌日程聘安排的兩名司機也按時抵達,開房車將一行人載回南市。
十幾個小時車程,中間進城住了一晚,兩人隔天才回到南市家中。
程聘緊跟著就過來了一趟:“有件事比較急,對方催著給回復。”
沈晏抱著小貓陷在沙發里聽他說。
程聘:“有部大制作電視劇邀請你倆去試鏡,韋錫導演的《慶豐三年》。”
沈晏一愣。
不過,光聽名字,他就已經想到內容會是什么。
慶豐三年,是新政的開始,也是盛世的開端。
大承立國之時,百姓已經歷經十年戰火,一切百廢待興。因此,他父親的執政核心便是休養生息。
直到他兄長接班,舉國上下慢慢恢復了元氣,有了人有了錢,才開始討論推行新政。
只是,任何變革都必然會遭遇阻力。
原本以他兄長之才,那些阻力不足為懼,推行新政已勢不可擋。
可偏偏,他兄長突然病倒了。
反對勢力立刻聲勢浩大地反撲,甚至不惜聯合外敵。
他兄長病體難支,不得不暫且壓下新政,將相關官員或貶官或罷職,以此保全他們。
之后,沈晏從兄長手中接過的,就是這么一個內憂外患的大承。
從兄長病重期間到攝政總攬大權,他花了五年時間,才分化掉那股勢力,一一收拾干凈,將內外捋順。
慶豐三年,新政被重新提上來,在他的鼎力支持之下,一步步展開。
那電視劇既然直接用了年份當名字,應當重點講的就是新政。
思及此,沈晏禁不住轉眼去看裴淵——裴淵雖是武職,卻是自己最信重之人,在推行新政上也功不可沒。
不過,裴淵倒是沒多意外。
沈晏不由得問:“你知道這事?”
裴淵回視過來:“我知道有那部劇,早幾年就立過項,主角是魯奎。”
沈晏又是微微一愣。
不過仔細想想,是魯奎也不奇怪,從他的角度來展示新政,既有大方向,也有具體事務,的確極為合適。
而且魯奎是民間傳頌的青天,從古至今以他為主角創作的作品很多,知名度很廣。哪怕絕大多數作品內容都是后人杜撰,但也表現了他在百姓心目中的高大形象。
真實的魯奎,也當得起青天之稱。
魯奎只比沈晏父親年輕兩三歲,少年英才,曾在前朝為官。但接受不了前朝官場的黑暗腐朽,憤而投奔義軍,后來也就成為開國官員之一。
沈晏還記得魯奎那人,盡管清矍,可無論何時見他,都自有一股浩然之氣。
新政是他牽的頭,因此不得不暫停時,他直接被罷了官職。當時魯奎未見痛苦,只托人送來一首言志之詩。
沈晏和兄長惜才,過得一年便尋個由頭,讓他主政一縣,他也毫無怨言,勤懇牧民。沈晏好幾次想提拔,又擔心他木秀于林,幾經猶豫還是都忍下了。
直到慶豐三年,沈晏初步掃平障礙,決心再次推行新政,才將魯奎招回京中,委以重任。
那時沈晏看他,也未見欣喜,只淡淡叩首,坦然挑起重擔。后來他遇到好幾回大難題,沈晏都派出裴淵相助于他。
沈晏正回想著,又被裴淵的話拉回神。
裴淵繼續說:“但我怎么記得,導演不是韋錫。”
程聘點頭:“最開始不是,中間導演和編劇都換過。我稍微打聽了下,這部劇有官方參與,而且相當重視。頭一版劇本聽說完全寫成了胡編亂造的古代言情,上面非常不滿意,就給換了人。
“韋錫的風格是歷史正劇,他帶著兩個編劇寫出第二版,這個項目才得以繼續。他做事一向認真細致,據說這劇光準備道具就花了一年時間。
“去年也一直在選角。12月的時候,所有重要角色的演員就全部集中進行培訓,共同研讀劇本,還要學習承朝的相關歷史、禮儀、習俗。原計劃是過完年就開機。”
沈晏聽得奇怪:“但他們現在卻邀請我們試鏡?”
程聘:“突然缺了兩個重要角色。本來是培訓兩個月,過年放假輕松下,收假就開工。哪知有兩個年輕演員元旦時跑影視城找朋友玩,這一玩就玩出了事,現在就等著吃牢飯,基本沒得救。”
沈晏被喚起記憶,想起月初那次和董元韜、許維意一起的直播,詫異地問:“是先前我們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程聘點頭:“就是那回。那兩人帶上他們朋友,聚眾賭博,被一鍋端了。而且后來仔細一查,還不是頭一回,全都是慣犯,金額特別巨大。
“所以現在那邊組劇著急得要命。兩個重要角色開天窗,可以韋錫的高要求、嚴標準,他能看得上眼的演員,都不愁片約。突然之間要找人補,有實力的都沒檔期。”
裴淵:“是找我們試哪兩個角色?”
說到這個,程聘神色不自覺地有些微妙:“就是和你們重名的那兩個角色。年紀、外形、演技全合格的人本來就少,其他幾個人選還都沒有檔期,偏偏你們剛殺青。我總感覺,這好像是什么冥冥中的天意啊。”
沈晏不由得和裴淵對視一眼。
裴淵再問:“拍攝計劃呢?”
程聘:“預計拍5-6個月,要求簽全程約。不過我特地問了下,你們那兩個角色大概4個月就能拍完殺青,殺青就可以離組。”
裴淵:“那就是從2月底拍到6月底……”
程聘:“在此之前,你們計劃好的活動是——葉老梁老那邊的兩場演奏會,烏錦華新專輯的兩首歌錄音,和他的三場演唱會嘉賓。后面沈晏還要為《尋》錄配樂,估計還要抽點時間去給幾場外景戲配音。
“事情雖然不多,但也是一件接一件。我感覺,粉絲見面會要不就推后吧。等7月《尋》的宣傳跑完之后再開,沒那么趕。要是年前就搞,我擔心容易忙中出錯。”
裴淵看他一眼:“我們還沒答應試鏡。”
程聘愣了下:“這個項目很好啊!大制作,歷史正劇,還有官方背景,又是重要角色。雖然片酬會少點,但格調很高。只要參加過這種項目,以后不愁好片約。”
裴淵蹙起眉頭:“可是接得太緊,中間都沒時間好好休息。”
沈晏插話:“對方什么時候要答復?”
程聘:“越快越好。如果明早10點還沒有回復,他們就當成我們放棄角色。”
沈晏便一笑:“那行,今晚我和裴淵商量一下。”
程聘左看看右看看,感覺自己是勸不動了,也只得說:“那你們一商量出結果就馬上告訴我,多晚都沒關系。”
沈晏應下,又留他吃飯。不過程聘挺忙,客氣地推拒了,說完事便告辭離開。
裴淵將程聘送出門,回來看見沈晏在逗小貓,又拐去廚房榨了果汁端過來。
沈晏拉他在身旁坐下,直接挨靠上去,一邊喝果汁一邊問:“裴淵,你想演那個角色嗎?”
裴淵沉默著,緩緩轉動手中的杯子。
沈晏側頭看他,低低地笑一聲。
都不需要回答,光一眼就能知道答案。
沈晏:“我們演吧。”
裴淵很猶豫:“可是……”
沈晏:“你只是擔心太累?”
裴淵再次沉默。
沈晏:“你是擔心我累,還是自己覺得累。”
裴淵依舊沒出聲。
沈晏轉過頭,湊到他臉上親一口:“不用擔心我。我在那劇里應該都是文戲,累不到哪里去。”
演戲最累的是揣摩角色。但他們演的是自己,不用費心力,自然不多累。
裴淵估計會有一部分打戲,但要說裴淵會覺得累——這一條沈晏直接劃掉了,絕不可能。
裴淵側頭看來:“韋錫很出名,他的嚴格更出名。那邊不像《尋》。《尋》這邊我們是大投資人,楊思暢也跟我們理念相合,自在很多。進了那邊組,萬一跟韋錫想法不同,我擔心會很難受。”
沈晏想想,感覺也有道理,順著說:“還要試鏡。試鏡時見到人,聊一聊就知道能不能相合。我們還可以要求看劇本,至少看個劇情梗概。”
裴淵看著他:“你很想演嗎?”
沈晏其實都可以。他先前對《尋》很有興趣,是因為那是另一段不同的人生。而去重復自己的人生,對他就沒多少吸引力。
但是裴淵想演。
那他當然樂意奉陪。
不過,就像裴淵瞞不過他,他同樣也瞞不過裴淵。
沈晏就換了個方向:“我是覺得,這個機會很難得。按照我們現在的情況,本來是不可能接到這種邀請。可那些巧合疊起來,那兩個角色才送到我們手上。就像程聘說的,或許冥冥中有定數,讓我們相遇。”
裴淵眸光一閃,面上有些動容。
沈晏笑著牽起裴淵的手:“我這個人,向來信奉順其自然。既然老天都送到面前了,我不會推開。先去試試,嗯?”
裴淵凝視他片刻,終于點了頭。
第115章 試鏡
《慶豐三年》劇組催得緊, 沈晏和裴淵只在家里休息一晚,第二天就趕去試鏡。
劇組集中培訓的地方不算遠,坐動車只需要1個小時。兩人帶著程聘一早出發, 9點多就到了約好的地點。
是一處會館, 服務員將三人領到花園當中, 帶進一座暖亭。亭內關著門,只開了兩扇窗透氣,空調送出的暖風讓這一小處空間非常舒適。
韋錫已經帶人等在這里。人還不少,除了他,還有制片、副導演、兩名編劇、和飾演主角魯奎的實力派老視帝陶東為。
雙方坐下寒暄過兩句,很快進入正題。
不過, 倒是和沈晏原先聽說的試鏡方式有點不同。
韋錫先問沈晏:“在你看來,那位攝政王是什么樣的人?用盡量簡短的一句話概括。”
沈晏幾乎沒思考, 脫口而出對自己的評價:“被趕鴨子上架, 但最后干得還行。”
劇組那邊所有人都禁不住露出明顯的詫異。
韋錫若有所思地看看沈晏, 片刻后,轉向裴淵:“你呢?也用盡量簡短的話概括一下那位大將軍。”
裴淵不著痕跡地瞟一眼沈晏, 回道:“沒有攝政王, 就沒有大將軍。他所做的一切, 都是為了達成攝政王的期望。”
韋錫看著裴淵的目光加進了幾分玩味,接著問:“你的意思是, 如果攝政王是個梟雄, 大將軍也會變成不擇手段的人屠?”
裴淵淡定回視, 從容開口:“歷史沒有如果。”
韋錫一愣,隨即又微微笑道:“你說的對。”
沈晏和裴淵答得干脆利落, 旁聽的程聘卻心中七上八下——那兩位角色可是正面人物,導演問角色理解, 怎么都該夸上八分好,再說上二分瑕疵才合適吧。居然兩個人的回答都這么不走尋常路……
不過,韋錫倒是沒有對沈晏和裴淵的理解做點評,而是向旁邊副導演示意一下。
副導演拿出兩份文件夾,分別遞給兩人。
程聘感覺稍微安定了一點——總算進入常規試鏡環節。既然繼續往下試,那剛才的回答應該也算勉強過了關。
不過,當他悄悄向裴淵那邊靠近,看清裴淵手中打開的文件夾時,腦袋上再次冒出一串問號。
那不是劇本,而是幾段從史書中截取出的文字,分為兩大部分。
程聘看文言有點吃力,直到裴淵翻到下一頁,看到現代文譯版,他才快速掃出大概內容。
是攝政王沈晏召魯奎進宮奏對,將新政托付于他。看著是分別從沈晏和魯奎的人物傳中摘出來,兩部分描寫各有側重。出自沈晏傳的那一部分里,還有裴淵登場。
韋錫等兩人看完,細說道:“這就是要試鏡的劇情,臺詞部分你們可以根據史料自由發揮。”
沈晏和裴淵還沒多大反應,程聘就聽得駭然一驚——這是什么地獄級試鏡!
居然連劇本都不給!要不是知道這劇組的確缺人,程聘都要以為這是在故意刁難,只為走個流程把非內定人選刷掉。
韋錫雖然態度嚴肅,神色倒是挺真誠,還體貼地問一句:“需不需要安排個安靜的房間,讓你們準備準備。”
這一幕試鏡的重點在沈晏身上,裴淵向沈晏看去。
沈晏笑笑,放下文件夾:“不用,現在就可以開始。”
韋錫點點頭:“那就在亭子前演吧,東為給你們搭個戲。”
副導演打開暖亭的門,外面的冷空氣立刻吹進亭中。
亭前是一小片空地。今天陽光明媚,盡管氣溫還低,但看著灑在空地上的亮光,心中還是會升起溫暖之感。
沈晏、裴淵、陶東為都起身走出去。
副導演拿了兩塊椅墊放到那片空地上,又給三人分了隨身麥,再從亭子里拿出一臺小攝像機,調整一下設備。
沈晏看一眼兩張相對的墊子,轉頭去看裴淵,往亭子里揚揚下巴。
裴淵會意,回亭子中再拿出一張墊子。還調整一下三張墊子的位置,擺成一張上首,兩張下首。
其他人穿上外套,都站在暖亭門口附近等看表演。
程聘一直在留意韋錫,見他暗暗點頭,面上流露出些許滿意之色,總算稍稍寬心。
等副導演示意可以開始,沈晏便走到那張上首位的墊子前,轉身“揭袍”而坐。
程聘就隱約聽到制作人小小聲贊一句:“儀態果然好。”
哪怕沈晏穿著現代服裝,也擋不住周身的古韻。那一坐看似隨意,可神態與動作相配合,就是灑脫中又透出日積月累下的威嚴。
◆
魯奎趨步而來,躬身行禮:“臣魯奎,參見攝政王殿下。”
沈晏微笑抬手:“明達,坐。”
魯奎謝賜,正襟危坐。
沈晏:“這幾年一直讓卿待在邊遠之地,辛苦了。”
魯奎不卑不亢:“食君之祿,分君之憂,臣不辛苦。”
沈晏打量他幾眼,笑道:“孤觀卿與五年前無甚差別。身無年歲之痕,看來即便辛苦,也樂在其中。聽聞明達卸任縣令回京之時,柳縣的百姓特為卿立了一座碑。”
魯奎面容緩和一瞬:“能使百姓安居樂業,臣總算沒有辜負先帝與殿下所托。”
隨后,眼中又禁不住流露悲傷:“臣唯有一件憾事,未能親送先帝。”
沈晏跟著眼眸暗沉些許。
他微抬頭,以目光對旁邊示意。
片刻,向魯奎抬手:“這瓊漿,是太后為祭拜先帝而釀。聽聞明達進宮,特讓為卿備下一杯,以謝卿對先帝拳拳之心。”
魯奎一愣,既而垂眸,凝視著宮人送上的一杯酒,眼瞳一時微顫。
片刻,他起身,雙手執杯,轉往后宮方向躬身:“謝太后殿下。”
再向沈晏躬身:“謝攝政王殿下。”
隨后抬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魯奎將杯放下之時,旁邊有人來報:“殿下,裴將軍到。”
沈晏眼中閃過一抹笑意:“讓他過來。”
不一會兒,裴淵扶刀而來,先對沈晏行禮:“殿下。”
又和魯奎見禮:“魯公。”
魯奎同時一揖:“裴將軍。”
沈晏抬手揚袖:“都坐。”
魯奎在原位坐下。
裴淵解刀,也在靠近沈晏的下首位跽坐。
沈晏繼續與魯奎說話:“此次召卿回京,所謂何事,想來卿當知曉。”
魯奎肅容:“新政。”
沈晏嘆道:“新政,該再提了。”
他緩緩將當年新政一條一條背出,最后,注視著前方兩鬢斑白卻依舊矍鑠的半百老者:“不知卿可還有當年雄心,再推新政,恩澤天下。”
魯奎脊背筆直,目光炯然:“若攝政王不棄,臣自當盡力。”
說罷,叩首于地。
沈晏離座,親自將他扶起:“這重任,也唯有交托于卿,孤才放心。”
魯奎無言再拜。
沈晏露出溫和的笑,退開一步:“明達剛回京,該是還未置辦屋舍?孤在清水巷有一套宅子,已經著人收拾出來,卿先搬進去住著,靜待吏部文書。”
說完,又賜下一些日常用物。
魯奎拜謝,跟隨宮人離開。
沈晏目送他遠去,也未回首,只微微向后方裴淵仰頭:“你看魯明達如何?”
裴淵剛才便隨著沈晏而起,一直扶刀立在他身后,此時自然答道:“浩然之氣一如當年。”
沈晏回身看去,叮囑:“現在京中目光都盯著他,你可得把人護好了。”
裴淵垂首:“殿下放心。”
沈晏這才放松下來,長長一嘆,抬眼看向遠方,目光似乎有些空洞:“希望這回能堅持下去。只要能實施上十年八載,便是我也天不假年,想來亦當無法反復。而我到了地下,也能有臉面去見兄長。”
裴淵猛一蹙眉,不由得上前半步:“殿下!莫說那些胡話,殿下必會長命百歲。”
沈晏收回目光,轉到他臉上,見他這般焦急模樣,禁不住笑著拍拍他肩膀:“好好,以后不說了。我還等著圣上親政之后,出去游歷我大承的大好河山。”
裴淵神色漸漸變得溫和,淺淺一笑:“臣也等著與殿下一同看看海晏河清。”
◆
沈晏回身,對著暖亭輕一擊掌,示意表演結束。
裴淵放下擺在腰間“握刀”的手,立刻上前碰碰沈晏手背。
兩人穿著羽絨衣來的,進暖亭時已經脫下,剛才為了表演效果,也沒有再穿那厚厚的外套。這一場戲下來,哪怕曬著太陽,沈晏的手也已經變涼。
裴淵推著沈晏的肩膀,催促他趕緊回到暖亭中。
程聘則是始終留意著韋錫和制作人的反應。
韋錫面上看不出什么,不過制作人的欣喜倒頗為明顯。
眾人重新回到暖亭里落座。
韋錫直接問:“跟組至少4個月,無故不得離開。你們能做到嗎?”
這是要簽約的意思,程聘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地。
沈晏捧著裴淵遞上的熱茶,如實回道:“我們先前剛有一部影片殺青,4個月內我們需要去錄制配樂和配音。而且在過完年之前,已經安排好的活動也不能食言。盡管還剩兩周,我們都無法參加培訓。”
韋錫聽完,原本嚴肅的表情卻變得緩和:“言而有信,這是應當。剛才那一場戲,看得出你們的功課做得很足。這樣,我讓人把所有培訓視頻發給你們,你們抽時間看。”
沈晏微一點頭,裴淵卻在這時開口:“能不能先讓我們看一下劇本。”
韋錫一愣。
裴淵直言道:“現在很多歷史劇魔改得非常厲害,我們想先確認劇組對那段歷史的態度。”
這話有些不客氣,旁邊兩位編劇面上隱隱露出不愉之色。
韋錫卻是雙眼一亮,甚至連嘴角都微微翹起,回頭對副導演說:“給他們吧。”
副導演送上兩本厚厚的劇本:“前幾頁是梗概,貼簽的地方有你們的戲。”
沈晏和裴淵快速瀏覽完劇情梗概,又隨機翻到幾場戲看看。
總的來說,劇情基本符合歷史發展,只是填充了許多想象的細節,更加具有戲劇性,也更加突出主角。不過對于影視劇而言,這是不可避免的藝術加工,只要大方向上不出錯,也就不需要較真。
裴淵看向沈晏,見他點頭,這才對韋錫道:“冒犯了,韋導,沒有問題。”
制作人看兩邊達成一致,立刻笑著活躍氣氛:“時間不早,大家想必都餓了,我們先吃個午飯。”
程聘跟著附和,兩人說笑幾句,氣氛漸漸熱烈。
沈晏、裴淵和韋錫、陶東為、編劇們聊著劇本,以及承朝的歷史、風物。兩個編劇聽著聽著,倒是對沈晏和裴淵刮目相看。
很多禮儀、習俗上的細節,他們都是到處找資料查證,又請教過專家,才有現在的了解,而沈晏和裴淵卻是談到什么都能自然接上。
一頓飯吃完,兩邊都聊得很滿意。沈晏和裴淵起身告辭,只留下程聘繼續談合同細則。
簽合同是制作人的事。韋錫叫上陶東為,陪自己到園子里散步消食。空缺的角色有了著落,他一高興,剛才就吃得多了點。
一邊走,韋錫就一邊感慨:“沒想到啊,最不看好的兩個,竟然是最出色的兩個。”
這一個月,他四處尋找合適的人選試鏡,卻都不能讓他滿意。后來無意中和老友提起,老友便說有個學生在拍戲,戲里主角的靈感來源正是那兩個角色,聽說兩名演員演得很好,建議他去看看。
去《尋》劇組之前,韋錫已經先了解過沈晏和裴淵。通過舞臺和《尋》的打戲花絮,他感覺裴淵大致能頂得上。
大將軍這個角色在劇中更偏工具人一些,如果演員演得好,角色能更打動人心。如果演不好,只要按著劇本要求來,不出大錯,也能完成推進劇情的任務。
但攝政王那個角色就更為復雜。作為主角魯奎的堅實后盾,韋錫不希望這個人物只被演成個單純工具人,更希望他能像歷史上那樣,成為新政的靈魂之一。
因此,他先前最為擔心的,就是沈晏的演技。
卻沒想到,剛才沈晏給了他那么大一個驚喜。
試鏡內容他特意沒給劇本,就是想借此考察沈晏對時代背景的了解,和對攝政王的認知。
而沈晏交出的答卷,竟然完全值得他打滿分。
韋錫低聲重復沈晏那句:“‘被趕鴨子上架,但最后干得還行’……”
身旁陶東為笑道:“他這評價,倒是和您有些不謀而合。當初剛開始研讀劇本,您這么分析攝政王的性格,我看挺多人都不以為然。”
韋錫:“現在恐怕也是,他們只是不反駁我而已。我也不需要認同,只要他們能理解好自己角色就行。演員不是導演,不需要每個人都對所有角色深度理解。”
說完,又問:“你和他們演對手戲,什么感覺?”
陶東為:“長江后浪推前浪。”
韋錫難得露出笑容。
陶東為:“剛才裴淵的戲少,我不好說。不過沈晏,那是完完全全撐住了,我甚至被帶進他的節奏里。太后賜酒和攝政王賜宅賜物,史書上沒有,我們劇本也沒有。但他加得合情合理,讓前后劇情更加流暢。”
韋錫點點頭:“這兩段回頭我就加劇本里。”
陶東為笑著繼續說:“而且他把新政都給背了下來,我真是挺吃驚。剛才給他們的選段中,這里只有‘議新政’三字。我原想等他起話頭,就像劇本里寫的那樣背一背,沒想到他功課做得這么足。”
韋錫感慨道:“這里也是最驚艷我的。老實說,這樣的安排才最順暢,表明推行新政是攝政王的決心。劇本里把背新政的段落給了魯奎,是為塑造主角,才不得不對邏輯稍有讓步。”
陶東為:“等我退場,他們在議論我之后增加的那一小段暢想,我也挺喜歡。很溫情,瞬間感覺兩個角色都鮮活了,不只是推進劇情而已。要不是我一直在場,絕對不敢相信他們竟然沒有事先商量。”
韋錫:“裴淵也很仔細。大將軍有特權,進宮可佩刀,他連這個細節都把握到了。而且此時只是時局初平,所以他的警惕感依舊很高。
“劇組昨天才向他們發出試鏡邀請,我想,他們應該沒法一夜之間就做足那么多功課。很可能是因為重名,他們以前就詳細了解過角色。”
陶東為笑道:“連名字都一重重兩個,這或許就是天意呢?”
◇◆
1月底,距離過年還有20天,不過大學里先放了寒假。
裴哲已經訂好車票,明天就能拎包回家。
自從他去參加過《挑戰,才藝秀!》六公,現在在學校里也算是小有名氣,許多學生都知道他是裴淵的弟弟。
那段時間同學們新鮮,追著他問過一陣。裴哲自己當然不會拿這事出什么風頭,等新鮮勁過去,漸漸也就消停下來。
之后除了每次《尋》放花絮時會熱鬧一下,平常他已經很少聽到有人議論他哥。
今天他正收拾東西,突然接到同學電話。
同學聲音挺興奮:“裴哲,我們學校竟然不僅有你這個裴淵的弟弟,還有沈晏的弟弟在!校長當年招生的時候是不是去哪里燒了高香啊。”
裴哲聽得一愣:“晏哥的弟弟?在我們學校?”
同學:“叫沈苗苗。現在好多女生圍著他,他正跟女生加微信呢,說是只要加上微信,回了家就給寄沈晏的簽名照。”
裴哲不由得皺起眉頭:“有人加嗎?”
同學:“好像有一些吧,我在外圍,看不清楚。他在曝沈晏以前的料,現在人越來越多了。”
裴哲站起身去穿鞋:“你在哪里?”
同學報了間教室,裴哲:“幫我盯著,我現在過去。”
等裴哲趕到那間階梯教室,就見有個男生站在講臺上,大聲講沈晏如何疼愛他這個弟弟,過年還會畫一幅畫給他。
裴哲同學在班級群里說了這事,現在班上不少人都來看熱鬧,見到裴哲就圍上來。
“就那個,沈苗苗,比我們低一級。”
“我一開始沒懷疑,但現在怎么越聽越不對勸呢。”
“我也覺得。他又不像你,是去參加節目才曝出身份。他要自曝,怎么綜藝大火的時候不曝,現在才來曝。”
“我看吶,他就是想騙女生的微信吧。他要真是沈晏弟弟,怎么你去拉票他不去。”
“這個我知道,我來得早,從頭看到尾了。他一開始是為了女生和另一個男生吵起來,那個女生嫌他們倆都煩,叫他們別妨礙自己追星。然后沈苗苗發現那個女生是沈晏粉絲,就自曝了。”
“女生也不傻啊。我看到現在,就是看熱鬧的人多,真去加他微信的好像還不到十個。”
這時,就聽圍在講臺邊的人群里有女生問:“你能要到一衣帶水的簽名照嗎?雙人的。”
沈苗苗臉上閃過一抹厭惡,不過很快又壓下:“我只有沈晏一個哥,過年他會回家,裴淵又不會跟他回來。”
女生們都失望地嘆氣。
“那就沒意思了,嗑CP少一個。”
“工作室預告過年會抽獎,還是轉轉錦鯉祈禱抽中吧。”
“你家不是在南市附近,可以當天來回的嗎?明天就放假,你去南市找晏哥,就可以見到淵哥了吧?淵哥他弟弟都能拿到雙人簽名照呢。”
沈苗苗表情扭曲一瞬,反駁道:“他能拿到有什么用,他又不幫你們要!”
這話一出,剛才就發現裴哲進來的人都下意識看向裴哲。
裴哲聽不下去了,站出來問:“你真是晏哥弟弟?”
沈苗苗這時才注意到裴哲也在,臉上表情頓時有點不自然,但還是大聲回:“當然是!許你有哥,不許我有哥啊!”
裴哲:“可上次我見到晏哥,他還問過我學校,當時他可沒說自己也有個弟弟在這里。”
這話一出,四周立刻響起一片嘈雜聲。
有男生亂中起哄:“你別是仗著同姓,就無中生哥吧。”
沈苗苗恨恨:“是真的!要不是真的,我敢答應你們要簽名照?”
這話倒是有道理。眾人都看向裴哲。
裴哲:“誰知道你拿出來的簽名照到底是誰簽的,網上賣假簽名照的那么多。”
懷疑的目光又集中到沈苗苗身上。
沈苗苗氣急敗壞:“你們兄弟感情不好,你沒本事問你哥要,可不代表我要不來!我可以拍簽名視頻!”
裴哲撇嘴:“我們兄弟感情不好,我哥還叫我去拉票了。你們兄弟感情好,你怎么不去?”
這時,又有一道女聲響起:“我和沈苗苗同班,大家別被他騙了。他要真是晏哥的弟弟,9月播綜藝時他不可能完全沒有反應。”
四周嘈雜聲一下更大。
沈苗苗著急道:“我那是低調!我哥怕影響我學習,才沒有叫我!”
裴哲:“你說來說去就是強調晏哥疼你,那倒是先放一放你和晏哥的合影看看?”
沈苗苗一滯。
眾人紛紛催促,他臉色卻是白了一層:“我……我手機是這學期新換的,以前的照片沒有存過來。”
裴哲:“網盤。或者以前的朋友圈,微信記錄。”
沈苗苗:“我沒有把照片放網盤的習慣!而且我哥是明星,他注意保護隱私,不會微信發照片。”
裴哲懶得和他多掰扯:“那你直接給晏哥打個電話吧,總不會你這個弟弟連哥哥的手機號碼都沒有吧。”
沈苗苗明顯更僵,但還在硬撐:“他那么忙,怎么能隨便打電話。”
裴哲:“你都沒打,怎么知道他現在忙不忙。你不打我打。”
說完,他掏出手機撥電話。
四周人起哄聲更高,聽到他按出免提,又趕緊壓下聲音。
一會兒后,那邊有人接通:“喂?”
裴哲卻是一愣——這不是他二哥的聲音。
想著可能是助理幫接,他應道:“你好,我是裴哲。”
那邊人笑了一聲:“看到名字了。裴淵在忙,我就幫他接一下。”
這句說得長,雖然有點失真,但眾人都聽得出來——正是沈晏!
裴哲驚喜:“晏哥!其實我就是想找你。”
一邊說,他一邊看向沈苗苗。
沈苗苗臉色青白交加。
沈晏:“找我啊,什么事?”
裴哲:“我們學校里有個人自稱是你弟弟,叫沈苗苗。你認不認識?”
沈晏:“不認識。”
四周立刻一片吸氣聲。
沈苗苗臉上由白轉紅,撥開人群擠到近前,對著裴哲手里的手機喊:“我爸是沈加材!我當然是你弟弟!”
沈晏聲音依舊平靜:“沈先生的兒子不用我撫養,我不需要認識。”
這一問一答雖然簡單,但已經很能說明問題。眾人看向沈苗苗的目光立刻更是異樣。
沈苗苗羞惱得全身都要噴出火,嘴唇抖得像是都說不出話。
偏偏旁邊還有人起哄:“晏哥,沈苗苗剛剛還說,過年你會回家畫幅畫給他。”
沈晏:“挺有意思,我家就在南市,都不知道還要回什么家。而且,我也不會給陌生人送畫。”
沈苗苗感覺自己在被無數人用目光羞辱,現在只想著把面子搶回來,脫口就說:“爸讓你畫,你敢不畫?!”
沈晏再次輕聲一笑:“小哲,你是在學校里?”
裴哲有些暈乎——他二哥都沒叫過他“小哲”,倒是他二哥對象先叫上了。
一邊高興,他一邊連忙應:“對,是在學校。”
沈晏:“那你們學校的普法教育做得不怎么樣啊,能讓一個大學生說出那種話。”
四周立刻哄堂大笑。
沈晏:“裴淵過來了,你還要找他嗎?”
裴哲看一眼氣惱得要暈過去的沈苗苗,笑著回:“不用了,晏哥再見。”
電話掛斷,裴哲故意說:“好吧,看來你的確是晏哥的弟弟。我為剛才的質疑向你道歉。”
這句道歉卻完全是在扇沈苗苗的臉。
沈苗苗狠狠瞪他一眼,轉身撥開人群跑了。
第116章 新舞臺
裴淵從洗手間回來, 就見沈晏掛上電話,將手中手機遞給自己。
他一邊接過,一邊奇怪地問:“怎么?”
沈晏撫著趴在腿上的小貓, 將剛才裴哲打來電話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裴淵皺起眉:“你父親再婚后的兒子?”
沈晏:“可能吧, 我沒關心過。”
裴淵:“聽起來像是最近才知道你和他家的關系。”
沈晏:“有可能。以前兩邊家庭都不希望我去打擾, 估計都會避免在孩子面前提到我,后面的孩子不知道也不奇怪。當然,現在我紅了,情況又不一樣。”
裴淵:“你母親那邊沒有動靜?”
沈晏搖搖頭。
裴淵低頭按亮手機:“倒是提醒了我,有些事得防患于未然。”
沈晏湊到他身邊看,就見他打開微博, 換上千年星光工作室的號,編輯信息。
【@千年星光工作室V:特此聲明:工作室藝人@沈晏V今后有意售賣的每一幅字畫, 都將在本博提前預告。如無預告, 即為贗品。沈晏的所有作品都不會交由私人代售, 有意收藏者請謹防上當。如有受騙者,建議立刻報警。】
這條微博剛發出不久, 淵晏粉立刻聚集過來。
【今天的小編好嚴肅啊。是出什么事了嗎?】
【IP和以前不一樣耶, 小編出差了?】
【咦, 微博小尾巴也和以前不一樣。】
【是我的錯覺嗎,我感覺有點點像淵哥的風格。】
【這么一說, 和淵哥的微博小尾巴一樣呢。[偷看]】
【專門對晏哥的作品作出的聲明, 難道是發現有人打著晏哥的招牌賣假字畫?】
【噗!我好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大家到超話看, 我把視頻發到超話里。】
很快,一衣帶水超話中出現一條視頻帖子。
【就我們學校, 剛才忽然冒出一個“晏哥的弟弟”,說能要到晏哥的簽名照, 還說晏哥會給他送畫。結果淵哥的弟弟當場給晏哥打電話,大家來聽聽晏哥是怎么說的!笑死我了![裴哲打電話視頻.mp4]】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這么好笑!】
【此處應當配表情包——晏哥:不認識。】
【這聽起來是一個渣爹和被寵壞的腦殘弟弟的故事?】
【我越來越覺得,剛才工作室那一條微博就是淵哥發的,擔心那位“沈先生”和“不認識的弟弟”借用親人身份對外賣假字畫。】
【當時就在現場看完全程的人來爆個料:那個“不認識的弟弟”感覺也是剛剛才知道自己有個大明星哥哥。】
【我看著也像。晏哥都爆火了半年,看這個弟弟的性格,如果早知道,不像是能忍到現在才說的樣子。】
【雖然我估計很多人不會信,但我還是忍不住想說一下——我真的是沈晏的小學和初中同學。那時候班上的人基本都知道,沈晏父母離婚又分別再婚,沒人管他。他是跟爺爺奶奶住,家長會都是爺爺奶奶開。】
【這么慘!所以只要父母瞞著,那個弟弟還真有可能從來不知道有個哥。】
【小學、初中都是同學,那高中不是了?】
【其實我現在想想,當時沈晏的中考成績和重點高中擦個邊。這種分數,很多家庭會交贊助費上重點,但沈晏沒去。他大學讀的也是有補貼的師范類,估計都是因為錢的問題。】
【5555,晏哥太慘了!】
【他出道還遇到黑公司,拒絕潛規則被軟封殺,炒CP被相方當血包還要被抹黑。】
【難怪先前那個弟弟都不知道有哥。現在晏哥火起來,字畫又那么值錢,家里就貼上來了。[呵呵]】
淵晏粉在超話里聊得群情激憤,這條帖子又被前段時間關注超話的營銷號轉發出去。最后在熱搜上掛了半天,為沈晏博取到眾多路人的同情。
不過在當下,裴淵發完微博后,又給程聘留了言,就沒再關注后續。
烏錦華和左恒走進包廂,雙方相互打過招呼,一同點菜吃飯。
沈晏和裴淵在試鏡的第二天,就開車來到榆市,和烏錦華一起錄制他的專輯。
烏錦華這張新專難產了一年多,去年參加過《挑戰,才藝秀!》之后,靈感大爆發,綜藝結束他就一直在忙專輯的事。
整張專輯一共收錄12首歌,其中兩首和董元韜、許維意合作,兩首和沈晏、裴淵合作。現在其余10首都已錄完,就等著沈晏和裴淵過來錄最后兩首。
原本專輯預計在烏錦華的巡回演唱會中途發售,不過沈晏和裴淵提前殺青,就準備用一周時間錄完這兩首歌。專輯發售時間也得以提前到第1場演唱會的前一天,將在大年初二上架。
吃飯期間,四人自然聊起烏錦華即將開始的個人巡回演唱會。
第1站就在南市,初三、初五、初七共三場,鴻鵠隊也將在這三場中久違地齊聚。
此時烏錦華就說了下自己的想法:“每一場中,我和嘉賓共同表演兩支節目。一場和你們唱一首新歌,一場和元韜、維意唱一首新歌,還有一場蓮生和夏彰會跳我主打歌MV的舞。
“另一支節目,我希望鴻鵠隊一起演。《夜宴》和《這三個月》的舞臺好復制,可以算兩支。還差一支,你們有沒有想法,我們一起新排個舞臺,在第1場里給粉絲們一個驚喜。”
沈晏聽完,沉吟道:“主要是沒有什么時間排練,下一周我還有民樂演奏要去合一合。”
烏錦華解釋:“我是希望能排個簡單的,余興節目,隨意些就好。我們大家分別練,前一天彩排時合一下就行。”
裴淵附議:“如果各人都發揮各自特長,也練得過來。”
沈晏又問:“歌你準備用什么,也是新專輯的曲子?”
烏錦華笑道:“都行,要新寫也來得及。就是舞臺這方面,我覺得還得找你們。”
沈晏點頭:“行,我們想想。”
四人一邊聊著一邊吃完飯,出門去練習室練唱。
◇◆
沈晏和裴淵雖然沒有密集的通告,但行程也算得上緊鑼密鼓。
從榆市回來,立刻和劉志的民樂團磨合。
劉志是梁慶久的得意門生,他任團長的這支民樂團背靠南市音樂學院,在民樂屆也算是實力雄厚、名氣不小。他們過年前后都有固定演出,每年民樂大師們都會輪流參演,所以很受歡迎。
今年沈晏應葉傳友和梁慶久之邀,將參與南市的兩場演出。一場在臘月廿九,一場在大年初一,而且后一場還有南市網的直播。
除了上臺表演,沈晏先前還為民樂團貢獻了兩首曲子,是他在拍戲間隙早已改好的。
一首是當初寫給《夜宴》的配樂,重新進行編曲后,改成更大型的宴樂,起名《歡宴》。
另一首是《于飛》中后半段《卷阿》的曲子,進行了擴寫與重新編曲,起名《鳳鳴》。
沈晏和裴淵在臘月廿九那場里,將復刻綜藝里的《山暉》和《鳳臺較武》。不過在大年初一那場中,兩人會獻上一首新風格的《山暉》,并一同參演《鳳鳴》,這就要和樂團磨合。
時間在有條不紊地工作與生活中過去。
臘月廿九的演出非常成功,當天晚上一衣帶水超話里就有看現場的淵晏粉上傳了兩支節目的直拍。
【一衣帶水水準依舊!果然看現場就是震撼!比上回看直播燃爆百倍!】
【沒搶到票的我一整個暴風哭泣。[大哭]】
【排隊哭[大哭]。太難了,兩場音樂會,三場錦華哥的演唱會,我都沒搶到。】
【還好初一晚上那場有直播可看。演唱會就沒辦法了,繼續等直拍吧。[大哭]】
【好希望他們再參加綜藝,最好是直播綜藝,就能期期見到人。】
【電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上。等錦華哥的三場演唱會一完,他倆就沒事了吧?可不可以期待一個綜藝?】
【他倆只愛在鏡頭前營業,日常營業實在是少了點,唉。】
【晏哥:既然要營業,當然得在C位上營業,性價比才最高。】
【哈哈哈,感覺像是晏哥會說的話。】
【話說,最近整個娛樂圈都是風平浪靜。難得放寒假,也沒有大瓜可吃,我在家閑得都摳jio了。】
【其實有一個,不過熱搜撤得太快,沒起水花。】
【什么什么?瓜來瓜來!】
【就是《獵心》的王導嘛,被扒出已經斷斷續續住院一兩個月。算起來,就是《獵心》開機沒多久開始的。】
【臥槽!那《獵心》怎么辦,12億的大投資耶,難道也斷斷續續地拍?[突然興奮]】
【聽說實際就是幾個副導演拍唄。就算不住院,王導70+的人了,也沒有精力條條戲都盯,感覺是來掛個名頭撐場面而已。】
【我先前還沒興趣,現在這么一說,倒想早點看看杜泊含那戲能拍出個什么玩意兒了。】
粉絲們正聊著,突然有人來報——
【晏哥的水平可是葉老和一眾民樂大師共同認證的,什么妖魔鬼怪也敢來亂評!就硬蹭,黑紅也是紅是吧[氣死]![微博鏈接]】
粉絲們立刻點過去,發現是個教古琴的博主。
【@琴緣閣V:@沈晏V這根本不是《山暉》!葉傳友真是晚節不保,收了多少錢才昧著良心夸這種東西。《山暉》,描繪的是邊關將士晨起操練。邊關將士重隊形,招式講究大道至簡。沈晏改成了個人英雄主義!和原曲完全背道而馳!】
馬上過年,有人忙碌,也有人摸魚,更有一些人已經提前放了假。一發現有熱鬧,頓時精神奕奕地趕過來。
【如果不是博主自己也上傳有一首《山暉》,我都想說一句“有道理”。】
【沈晏的《山暉》我好歹聽得熱血沸騰,如沐朝陽。博主這“大道至簡”的《山暉》,我聽著怎么像《月華》,都要睡過去了。這是你自己補完的版本嗎?】
【終于有人不畏強權,出來說了句公道話!沈晏的畫那么值錢,是給那幾個民樂大師一人送了一幅,拉得他們來背書吧。】
【我早就想說了,彈的什么玩意兒。古琴曲就該是悠悠的,洗滌心靈。鬧哄哄的象什么話。】
【強你個鬼的權啊。葉老都退休了,現在就一寫書彈琴的老頭。】
【不是,千古絕響《廣陵散》也被你們開除出古琴曲行列了嗎?】
【黑子雖遲但到唄。跳個預言家,博主下一條就要開始賣課。】
【不過我也聽一些別的古琴演奏家彈過沈晏的《山暉》,的確是平和的居多,也別有一番味道。】
閑人多,這條居然被頂上了熱搜尾巴,接著就快速往上升。不久,#沈晏被指錯改古琴曲#就出現“爆”字標。
讓人沒想到的是,沈晏居然回應了。他轉發了原博。
【@沈晏V:我彈成“個人英雄主義”,是因為舞槍的只有裴淵一人。你作為演奏者,難道不知道節目是個整體,臺上要相互配合的道理?//@琴緣閣V:……】
緊接著,沈晏又單獨發出一條——
【@沈晏V:琴譜在此,有興趣的人都可彈。后天晚上,將為大家帶來一首同樣曲譜,但不一樣感覺的《山暉》,敬請期待。】
【哇!直接放譜了啊,這么大方!】
【不明覺厲。還標得很清楚,哪些是原譜,哪些是修補的部分。】
【晏哥,一如既往地正面剛。】
◇◆
年三十,裴哲送過裴母和她朋友去裴淵報的豪華旅游團,自己也搭上擁擠的動車來到南市。
小姚、小秋、包括程聘都回家過年,裴淵自己開車到車站接回弟弟。
路上裴哲就迫不及待地向他哥討功勞:“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能不露痕跡地勸得媽去旅游。”
裴淵一邊開車一邊回:“今年的紅包會大一點。”
裴哲嘿嘿一笑,又說:“不過,你準備什么時候才和媽說啊,不是都已經和晏哥談上了?媽一向聽你的,肯定不會反對的吧。”
裴淵沉默片刻,才回:“再過段時間。媽情緒波動大,又容易多想,過年我不想她顧慮這顧慮那。”
裴哲:“那她要是旅游回來了就來找你呢?她工作清閑,想請假不難。”
裴淵:“過完年我們就進劇組,要一直拍到6月底。”
裴哲乍聽到第一手內部消息,吃驚得張大嘴:“接這么緊?粉絲還希望你們能上上綜藝,多撒點狗糧呢。”
裴淵:“以后再看看有沒有有意思的綜藝。”
說完,拐個話題:“那個沈苗苗,后來怎么樣。”
說到這個,裴哲一樂:“就我四處吃來的瓜,他在各APP上的賬號基本都被扒出。貼了好多出門旅游和買名牌貨的照片視頻,不過現在全都注銷了一干凈。他該慶幸放假,不然至少要被人嘲笑半學期。”
裴淵:“他要是再攀扯君玉,你和我說。”
裴哲:“好。但應該不會了吧,我看他現在指不定想直接轉學。”
兩人聊閑著回到裴淵家,裴哲乖巧地跟沈晏打過招呼,提著行李跟裴淵上二樓。
進房間時,他還往對面主臥望望,露出個壞笑,壓低聲音對裴淵說:“住你們對門,晚上不會聽到什么不該讓我聽到的聲音吧。”
裴淵瞥他一眼,面無表情:“隔音很好,你把門關上,在房間里看AV外面都不會知道。”
裴哲:“……看那種東西我還是會戴耳機的……”
這時,小貓跑進來,在他腳邊嗅嗅,就沒興趣地跑開,往裴淵身上爬。
裴哲想起剛才看到的隔壁房間:“尺玉晚上睡隔壁?”
裴淵把小貓拎到肩膀上:“嗯。”
裴哲伸手逗小貓:“能讓它和我睡嗎?”
裴淵:“你把門打開,然后看它心情。”
裴哲看看小貓對自己愛搭不理的模樣,頓時感覺沒什么希望。
晚上裴淵做了豐盛的年夜飯,還開了一瓶酒,三人一同過年。
只是,裴哲看著面前相互夾菜的兩人,怎么都感覺自己實在有點多余,吃完飯就默默縮回房間里自娛自樂。
沈晏和裴淵一同沖過碗碟,出來看見空空的客廳,奇怪地問:“裴哲就上去了?”
裴淵拉著他上三樓:“他應該是不想打擾我們。”
兩人進到健身房,將跑步機調出慢速,站上去散步。
沈晏:“裴哲來得有點不巧,今年我們都空不出時間陪他出門。”
裴淵:“他那么大人了,要玩可以自己去玩,不用我們陪。而且他過來可以場場不落地看演出,我看他挺高興的。”
沈晏:“倒也是。”
裴淵轉頭看他:“今年的確太忙,沒有機會出去玩。等電視劇拍完,我們休個長假,四處轉轉。”
沈晏笑道:“我下午看超話,粉絲都在期待我們再上綜藝。”
裴淵:“等開過粉絲見面會,她們會暫時滿足。”
沈晏想了想,提議:“有沒有旅游類的輕松綜藝?”
裴淵一愣:“你真想上綜藝?”
沈晏:“一舉兩得。上綜藝就什么事都有人安排好,不用我們多操心。”
裴淵微蹙眉:“但是節目組一定會搞事。”
沈晏伸手去牽他:“有合適的可以考慮,沒有合適的就算了,我們自己玩。”
裴淵回握住,眼神不自覺地溫和:“嗯。”
◇◆
初一晚上,音樂廳里座無虛席。
淵晏粉早早守著直播間,一開放就進去占位。
前天晚上沈晏在熱搜里回應,吸引得不少路人都惦記著這事,平常不聽民樂的也來湊個熱鬧。
裴哲坐在他哥給的內部票好位子上,發現旁邊隔著一個女孩就是那幾位民樂大師,心臟禁不住抖了抖,按手機發消息的動作都輕了點。
演奏會終于開始。
第一支節目就是《山暉》。
一道光打下,是端坐山丘的沈晏。
他手微動,觀眾便聽到一聲輕卻清晰的——嘀嗒。
又一道光打下,是身著單衣的戰士們。以裴淵為首,手中長槍寒光凜冽。
裴淵舉槍,所有人亦舉槍。
叮叮之聲不絕于耳,似分散,也好似齊整。
就像無數水滴落下,又恰被眾多槍尖擊碎。
琴音化風而過,號角聲起。
所有人槍尖向前,在第一聲清亮琴音中突刺。
“喝——”
眾多聲音同匯成一句,震人心弦。
琴音轉清,略略加快,卻沒有急促。
而是沉穩地,在場中回蕩。
戰士們動作整齊劃一,無數桿槍同時刺、掃、挑、壓,沒有花哨的變化,只一聲聲“喝”越來越響,如同被琴音卷著拔高。
琴音漸漸激昂。
隊列開始變化,隨著琴音時而展開時而收縮,戰士們腳步快而不亂。
柄柄長槍軌跡齊整,聲聲號子響徹天際。
琴音錚錚,激昂與沉穩在這一刻奇妙地合諧統一。
觀眾都不由得挺直背,心臟跟著那號子與琴音狂跳。
再一道光現,旭日東升。
戰士們收槍,高舉。
鳥鳴聲中,最后一道發自丹田的“喝”直沖云霄。
直到余音散去,觀眾們如夢初醒,送上熱烈的掌聲。
沈晏微笑垂眸,抱琴而起,微微躬身。
紀先生曾說,對《山暉》還是略有不滿,只是自己天賦有限,再無力修改,卻對沈晏抱有很大期待。沈晏隨母,音樂天賦極高,望他來日能有感觸,將《山暉》改得更為圓融。
現在,沈晏奏出的,便是自己自邊關歸來,修改后的《山暉》。
滿廳掌聲中,沈晏在心里暗道——愿先生這首《山暉》長久響于世間。
而這時,彈幕更是已經鋪滿畫面。
【果然是不一樣的《山暉》!晏哥從不讓人失望!】
【好神奇,曲子還是那首曲,好像只是改了下節拍和調?就有這么大的差別。】
【不止,那些“喝喝喝”的號子聲也是一環,相輔相成。】
【所以晏哥說節目是一個整體,這就是相互配合之妙。】
【那天那人還說什么晏哥瞎改,我看是他瞎聽,根本沒聽懂。】
【笑死,我剛去看了一眼,那博主刪博裝歲月靜好了。】
【最新一條微博下面的評論,全是他原來那一條的截圖。歲月史書什么啊,沒本事還不敢認。】
【古琴系學生跪求沈大佬開課!】
沈晏已回到后臺,將琴交與裴淵收好。
兩人尋位坐下,看屏幕上的直播,等候最后登臺。
下一首歡快的樂曲聲中,沈晏挨近裴淵,低聲開口:“找時間,我們去邊關……去長城看看。”
裴淵側頭看他,低低應一聲:“好。”
《鳳鳴》是最后一首曲子,沈晏和裴淵坐到最后才換衣登臺。
幕布一起,觀眾席就響起陣陣輕呼。
一架巨大的編鐘置于中央,架上懸掛大大小小眾多銅鐘。沈晏手執木槌,裴淵手握木棒,站在編鐘之后。
這一曲所用樂器繁多,前方眾人占滿大半舞臺。
而所有人,都穿著紅衣,頭上簪花。
略微有所不同的是,其余人的紅衣上都帶著些許別的色彩點綴,發間的花也是紅色與別的色搭配。
唯有沈晏和裴淵,兩身衣裳紅得純粹,發間兩朵大大的紅牡丹,哪怕站于編鐘之后,也未被掩去一分顏色。
【好家伙,開幕就直接被秀一臉!】
【哈哈哈哈,真喜慶啊,過年啦!】
【剛才我有一瞬間懷疑,這是賀新春,還是賀新婚。[笑哭]】
【在新春佳節辦婚禮,好日子,沒毛病。】
【先前看介紹說這首《鳳鳴》是《于飛》后半改的,還以為奏正經賀樂,他倆不浪不秀了。結果,一衣帶水還是那個一衣帶水!】
【晏哥:營業必須在C位!】
一件件樂器次第響起。
沈晏與裴淵對視一眼,相視而笑。
隨后,兩人抬手,木槌和木棒各自擊打在銅鐘上。
編鐘聲響,喜迎新春。
第117章 新節目
沈苗苗這個年過得非常不好。
事情得從元旦的時候說起。
元旦他逃了一天課, 從學校溜回家,晚上跟幾個好友出去跨年,三更半夜才回家睡覺。睡得一覺醒來, 迷迷糊糊爬起身去上廁所。
那時天光已經大亮, 但廳里沒人, 他父母的房門掩著。
沈苗苗沒在意,剛要回屋繼續睡,門縫里突然傳出他媽驚呼的聲音:“真的?那我們不是要發財了!”
接著是他爸的聲音:“你小點聲!”
沈苗苗給“發財”兩個字震得清醒了些,不自覺地停下腳步仔細聽。
這一聽,就聽到一個驚人的大秘密。
他爸竟然是二婚!他竟然還有個哥!
沈苗苗先是覺得荒唐,接著又感到憤怒——這么大事, 他竟然一直被瞞著!
他家雖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也算個中產家庭。他從小穿的用的少說一半都是名牌貨, 花錢從來沒有受過限, 也因為大方而有不少朋友愿意捧著他。
現在, 他突然天降一個哥?那以后家里的房子車子,他是不是得分出一半去?不, 他絕不允許!
正當沈苗苗火冒三丈, 想推門進去找他爸要說法, 突然又聽到他媽壓低的聲音。
“先前我也見過那個沈晏的照片,看著都不像你兒子, 還當是重名呢。沒想到居然真是他!他現在這么紅, 肯定賺不少吧。別的不說, 一幅畫就能拍1億。正好放假,你把他叫回來畫一幅。”
“苗苗在家呢。”
“沒事, 我和他說。他以后總要知道的,又不可能瞞一輩子。反正見面時間不會多, 為了畫,讓他忍一忍。而且,以后你要是有點什么,我們不得找沈晏要錢啊,他至少得出一半。”
“但我都多少年沒和他聯系了……”
“再多少年不聯系,他也是你兒子,難道還想不認你這個老子。你多說點軟話哄一哄就好,想想他的畫值多少,你放下點面子怎么了。你的面子能大得過1個億?”
沈苗苗在門外聽得捂住嘴——1億!發財了!
沈晏現在正當紅,他在學校里都時不時聽到有人提,順帶著也知道一些。畫拍出8800萬,直播畫畫又有拍賣行去搶,這些事他都知道。
這個時候,沈苗苗已經完全忘了先前的憤怒。回房間再睡著后,夢里都是在煩惱怎么花掉那1億。
所以,中午他媽和他說這事,他非常淡定地接受了,還催著他爸趕緊叫沈晏回來。
可惜晚飯時他爸說,沈晏拍戲沒時間,要等過年。
沈苗苗一點沒多想,只當這事穩了。
回到學校他就開始盼過年,連復習考試都心不在焉。
他也想著把身份曝一下,讓旁人羨慕自己。但那時所有人都顧著考試,沒什么合適的機會。
直到他和人斗氣,順口說出來。果然立刻被許多人包圍,那感覺讓他爽翻了天。
卻怎么都沒想到,裴哲那家伙竟然橫插一杠子。
更沒想到,沈晏竟然給他那么大的難堪!
他直接淪為全校……不,是全網的笑柄。
之后他的各處賬號被扒出,所有地方的評論、私信都是對他撲天蓋地的恥笑。
沈苗苗把所有賬號注銷,過年都沒出去走親戚。他現在只要一出門,就會覺得所有人都在用異樣的目光看自己,都在背后笑自己。
他當然跟他爸發了一通脾氣,可他爸竟然反過來罵他害自己丟面子!于是父子倆陷入冷戰。
初一晚上,沈晏的節目再次爆上熱搜,好像全網哪里都在討論。
沈苗苗看得心煩,扔開手機,開電腦進了游戲。
游戲中碰到死黨,兩人一邊刷怪一邊連麥聊天。
死黨:“苗苗,你寒假一直窩在家吧,要不出去玩玩?春江影視城,過完年你喜歡的那個女星去那里拍戲,我們一起去?”
沈苗苗:“我可不想跟著一堆人在那里傻等幾個小時,還不一定能見到面。”
死黨:“我有個親戚準備要進那個劇組干活,這幾天凈在家群里吹。等我們過去了,我找他帶帶,能混進去看一眼,說不定還能討張簽名照。”
沈苗苗:“別跟我提簽名照!”
死黨安撫說:“你別應激嘛。真不想見見?機會可只有一次啊。”
沈苗苗猶豫一下,覺得待家里天天跟他爸干瞪眼也難受,就還是答應了。
死黨又說:“不過,你也知道我家,我的壓歲錢都是上交的……”
沈苗苗:“行了行了,錢都我出。”
死黨:“謝了嘿,好兄弟!”
*
陳子熙晃晃暈乎乎的腦袋,走到花園里吹風。
去年過年的時候,他還忙著四處跑通告。哪知才一年不到,他就直接從頂流高峰滾到谷底。幸好他金主吉萬對他還沒膩,時不時會漏點資源給他。
但是金主可不好伺候。他今天陪著吉萬來這個宴會,還沒兩小時就被灌得去廁所吐了一回。
陳子熙見花園一角擺著椅子,走過去坐下,扯松點領帶。
想到等下回去可能還要繼續喝,他就感到胃里一陣陣抽痛。
這一切,都怪沈晏和裴淵那兩個殺千刀的!
一想到那兩人今天又上了熱搜,陳子熙就忍不住再一次在心中狠狠咒罵。
而且,上回要是他沒看錯,沈晏和裴淵應該是在試鏡……
就在這時,兩道聲音傳進他耳朵。
“媽的,沈晏那家伙又上熱搜!怎么他天天買就沒人嘲看膩,全他媽一群傻逼!”
“我都屏蔽他了,看到他就想到我白送給拍賣行的那33萬,肉痛死我。而且,上個月畫展,我的畫竟然一張都沒賣出去!”
這兩道聲音陳子熙都認得,一個是王辰連,一個是艾學飛。
陳子熙心里冷笑一下——艾學飛這個眼皮子淺的,33萬就值得他念叨。和那天被沈晏攪掉的局比,33萬算個屁。
他撐著椅背站起身,搖晃著要往房子走。
剛走一步,又聽艾學飛恨恨詛咒:“他那8800萬好像全投進那部什么武俠電影了,絕對賠得血本無歸!”
王連辰卻嗤笑下:“他怕什么虧。虧了再賣一幅畫,又有錢投下一部。”
艾學飛:“那就部部虧!”
陳子熙聽得也嗤笑出聲。
那邊兩人立刻察覺,都站起回身喝問:“誰!”
雙方隔著一叢花看到對方。
陳子熙哼聲說:“沈晏馬上要進韋錫的大劇組。你們背后再怎么咒罵,也罵不走人家的好資源。”
王辰連同樣哼一聲:“他拿好資源,你得意什么。難不成你還準備觍著臉去求復合?可惜啊,人家早已經琵琶別抱,看不上你這艘破船。”
陳子熙抱起手臂:“王小公子,看來你以前真是過得太順。這個娛樂圈,沉沉浮浮是常事。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還不一定誰能笑到最后。
“去年這個時候,誰能想到沈晏能翻身爆火。那明年這個時候,誰又知道他會不會再被踩下去,我又會不會再起來?何況拍戲這種事,意外可多著呢,說不準哪天他人都直接沒了。”
一邊說,他一邊向艾學飛看去:“再說,我和這位艾先生相比,總還是能笑一笑。我好歹還有點資源,他嘛,就不知道以后的畫還能值幾個錢了。要不,你趕緊改個名字,換個畫法,興許還能騙到點。”
艾學飛給他說得臉色一下漲紅:“你!”
陳子熙聳肩:“我什么,我哪句說錯了?你沖我發什么火。斷你財路的是沈晏,又不是我。”
艾學飛狠狠瞪著他,好一會兒,才磨著牙回道:“沈晏斷的可不只是我的財路。你金主沒想教訓他?”
陳子熙挑高眉頭:“喲,原來你知道啊。不過,你就不用替我金主操心了。一顆棋子廢掉,他總還有其他棋子可用。你還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說完,沒再搭理人,直接轉身走了。
王辰連看看他背影,又轉頭看艾學飛:“你們在打什么啞謎,怎么我都聽不明白。”
艾學飛卻避開他目光:“就是說沈晏是個禍害。”
敷衍過一句,他轉話題似地推推王辰連:“回去吧,我們出來得夠久了。”
王辰連撇撇嘴:“神神秘秘,當我稀罕聽。”
一邊說,一邊賭氣似地轉身大步先走。
艾學飛卻沒立刻跟上,而是摸出手機,輸入“韋錫”搜索。
片刻之后,他盯著屏幕上的“春江影視城”出起神。
◇◆
正月初三上午,沈晏和裴淵留裴哲在家照顧小貓,兩人來到烏錦華晚上開演唱會的會展中心彩排。
雖然昨天已經彩排過,但今天鴻鵠隊還是再來穿上服裝走一遍。
一切順利,眾人換下服裝,到休息室吃午飯。
左恒早在飯店訂好菜,算好時間讓助理去打包回來。
烏錦華:“大家辛苦了。晚飯我們估計陪不了,到時菜拿回來你們就慢慢吃。”
沈晏回道:“你忙你的,不用顧我們。”
大家也紛紛附和。
董元韜羨慕地說:“什么時候我和阿意也能開這么大場子的演唱會……”
烏錦華笑道:“別急,總會有那么一天。你們才19歲,估計還會比我當初更早開。”
董元韜和許維意對視一眼,不好意思地笑笑。
烏錦華繼續道謝:“這回的新節目,多虧大家費心。夏彰和蓮生還專程跑來南市住了半個月,和元韜、維意一同編舞練舞,還不先說。你們這一趟在南市的費用該由我掏,一會兒左恒轉給你們。”
夏彰和周蓮生相視一笑,并沒推辭。
周蓮生:“我也就年前還有時間。等過完年,舞團終于要開始排新劇,我就得忙起來。”
夏彰笑著說:“其實這半個月過得挺充實,感覺又回到了上綜藝那個時候。”
董元韜也說:“是啊是啊。晏哥和淵哥也來過幾回,那種天天討論和排練的日子,還挺讓人懷念的。什么時候我們能再一起上個綜藝就好了。”
許維意瞥他:“你還想去上第二季嗎?我聽說現在在簽嘉賓。”
董元韜嘶一聲:“這個還是別了,那節目太催命。我是說,大家一起上個輕松點的綜藝,快快樂樂搞舞臺。”
眾人都不由得笑起來。
沈晏:“不過,不得不說,茄子的團隊還是厲害。當時那么多復雜的舞臺,他們都能在短時間內搞出來。”
現在他接觸各方面信息多了,才知道當初節目組每半個月就能籌備一次那么多復雜節目的公演舞臺,實力是拔尖的。
周蓮生笑著接話:“晏哥是不是在可惜這場地不能吊威亞。最后那里,如果能吊著威亞下來,效果會更驚艷。”
董元韜嘿嘿笑:“晏哥不如直接跳下來,讓淵哥在下面接住吧。”
許維意伸手在他頭上輕敲一下:“少出餿主意。”
眾人都是善意一笑。
吃完飯,烏錦華繼續去忙,左恒跟著。
他們為沈晏等人在附近酒店訂了房間,其余人便回酒店休息,晚上開場前再過來。
演唱會從7點開到9點,下午4點就已經開放觀眾入場。
裴哲提早吃過飯,又確認一遍小貓的食水,才離開裴淵的別墅。
三場演唱會裴哲都從裴淵那里拿到預留票,不過進門就沒再去麻煩他哥,和別的觀眾一樣排隊過安檢。
烏錦華的演唱會,來的觀眾當然都是為了聽烏錦華的歌。
昨天烏錦華新專輯上架,當日就登頂日銷量榜首和周銷量榜首,現在聚集來的觀眾討論最多的就是新專。
不過,裴哲偶爾也能聽到沈晏和裴淵的名字。除了有提到烏錦華和他們合作的兩首歌之外,還有不少人在討論今晚鴻鵠的新節目。
這三場演唱會的嘉賓都是鴻鵠,這是很早就預告過的。
而在一周前,烏錦華還發微博說,在第1場里鴻鵠會帶來一個新節目,慶祝再次重聚舞臺。
這一下就引起鴻鵠粉絲的好奇心,沒能買到票的粉絲都在哀嚎。當天#搶不到票#居然還沖上了熱搜高位,引得不少路人點進來瞧熱鬧,甚至連帶著《挑戰,才藝秀!》公演的點擊量又猛漲了一波。
烏錦華就和眾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把新節目剪輯放出,就當是給粉絲們的新年禮物。
這只是一次性的節目,對后面演唱會不會有影響。而且,這么好的節目,不留下來也的確可惜。
烏錦華這條微博一發,粉絲們才被安撫下來。
鴻鵠在綜藝里的舞臺質量都很高,裴哲現在排隊進場,一路都能聽到有人在期待,禁不住高興地偷笑。
裴哲按著票找到中央走道的左側座位坐下。周圍已經坐了許多人,不過他另一邊的座位還空著。
他取下口罩,從包里拿出水喝一小口,又掏出剛才在外面買的一些周邊仔細看看。
沒一會兒,有兩個女生走到裴哲左側坐下。
裴哲原本沒在意,不過聽到她們在討論一衣帶水,才扭頭看了下。發現真巧,旁邊的女生在前天晚上的音樂會里也坐在自己旁邊。
兩個女生大概是察覺到了,同樣扭頭看過來,和裴哲打招呼。
結果一看之下,兩人都驚呼一聲:“你是……淵哥的弟弟?”
裴哲對兩人笑笑,熟練地自我介紹:“對,我是裴小弟。你們好。”
葉茵連忙回:“你好你好。”
兩邊打過招呼就沒說什么。
裴哲繼續刷手機。
又過一會兒,葉茵沒忍住,小聲問:“那個……裴小弟……”
裴哲抬頭看她:“嗯?”
葉茵:“你知道新節目是什么內容嗎?”
裴哲誠實搖頭:“我沒問,想保留點神秘感。”
葉茵有點失望:“哦,這樣啊。”
裴哲想了想,又說:“不過,我有見到晏哥拿琵琶,可能今晚會彈。”
葉茵眼睛一亮:“琵琶!好期待!”
她朋友探出身:“你是和淵哥住一起吧。能見到晏哥,那晏哥是住你們附近?”
裴哲一驚,大冬天的都感覺背上冒出一層汗,連忙找補:“是我送淵哥去排練時見到的,他們一起練過好幾次。”
葉茵和朋友對視一眼,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明白明白。”
裴哲拉拉帽子,繼續低頭裝成刷手機,心中卻打定主意還是盡量別再說話——顯微鏡女孩,恐怖如斯!
*
演唱會準時開始。
烏錦華已經好幾年沒開過演唱會,現場觀眾情緒高昂,每首歌都跟著一起大合唱。
裴哲去年追綜藝時考古過烏錦華,有不少歌也挺喜歡。雖然不是每首都記得歌詞,但也能跟著旋律一起哼。
美好時光總是過得很快,當聽到臺上的烏錦華說出“今晚的演唱會就快要結束”,觀眾們才回過神來,用力揮動熒光棒喊“再來一首”。
陣陣呼喊聲中,還夾雜著一些喊“鴻鵠”的高聲。
烏錦華笑道:“是的,在最后的時間里,讓我們請出本場的嘉賓。首先是——沈晏、裴淵!”
沈晏和裴淵在一片尖叫聲中登場。
三人一同唱了一首烏錦華新專里的歌。
如雷的掌聲中,烏錦華接著說:“我想大家一定期待這一刻很久了。接下來,就是今天的壓軸——回歸的鴻鵠隊,賀新春!”
三人和觀眾聊過一兩句,便下臺換服裝。
場中漸漸安靜,所有人都在等待。
舞臺右邊打下一束光,光中是穿著廣袖圓領袍的烏錦華和左恒。
而且,他們的衣服都是紅色,上方用金線繡了不同圖案。
觀眾席發出陣陣驚喜。
烏錦華和左恒各提著一盞淡黃紗燈,言笑晏晏地往舞臺中央緩步而行。
一邊走,他們一邊像是發現到什么,抬手四下指著。
隨著他們每次一指,都會有一盞懸掛的紅紗燈或黃紗燈亮起。
他們一路走,舞臺上亮起的燈就越多,熱鬧得像是賞燈會。
待烏錦華和左恒走到舞臺右邊,又一片光打下。
董元韜、許維意身穿短打,手里舉著大大的紙扎魚。夏彰、周蓮生身穿窄袖圓領袍,懷里抱著大大的空心藤球。
四人的衣服同樣都是紅色,上繡金線圖案。
觀眾席再次發出陣陣笑聲。
裴哲就聽見身旁的女生在和同伴說:“他們是辦集體婚禮嗎?一衣帶水應該也是紅衣金繡線吧。”
他都不由得一笑——別說,還真挺像。
臺上六人相互見禮,烏錦華和左恒分別對著紙魚和藤球一指,紙魚和藤球中也亮起光芒。
就變成了魚龍燈和滾燈。
隱隱約約的樂聲響起。
董元韜和許維意、夏彰和周蓮生相互對視,笑著點頭,一同往舞臺中央跑去。
樂曲聲漸大,觀眾們這才聽出——是琵琶。
舞臺中央后方亮起光,沈晏端坐高臺,紅衣紅裳,斜抱琵琶,手指躍動間傾泄出流暢的琴音。
調子歡快又婉轉,一把琵琶,便抵得上所有熱鬧。
烏錦華隨著曲調吟唱,四個身影在眾多紗燈下起舞。
董元韜和許維意手里高舉的魚龍燈搖頭擺尾,你追我趕,活靈活現。
周蓮生和夏彰的滾燈忽而拋起忽而旋轉,還在兩人手臂間滾動,燈火閃爍出串串軌跡。
四人相互穿插,滾燈與魚龍燈相互嬉戲,一派歡騰。
沈晏突然四弦齊撥,錚的一道震響。
下方魚龍燈和滾燈分散至兩側。
又一道光打下,照出站在高臺下的裴淵。
裴淵面戴金色半面面具,身著赤紅飛魚服,金繡線在光中閃閃發亮。
他左右手各執一柄刀,隨著急促的琵琶聲走上前。
突然將刀一拋,雙手交叉握住刀柄,抽刀。
兩柄刀身相互擦過,哄的一下,刀身上都燃起熊熊火焰。
觀眾席一陣驚叫。
沈晏的琵琶快如急雨,烏錦華的吟唱高昂激越。
裴淵揮起雙刀,兩道火焰仿佛在舞臺中奔竄。
點點火光散逸,兩旁躍動的魚龍燈和滾燈如同在追逐那些光點。
琵琶曲,火與燈,共舞出輝煌。
在琴音升到最高亢處,裂帛之聲再次炸響。
裴淵騰空高跳,落地一個急旋,停在舞臺中央前方。
雙刀上的火滅去。
提著紗燈的烏錦華和左恒不知何時也走到中央,魚龍燈和滾燈在兩旁簇擁著他們。
琵琶驟停之時,舞臺兩側躥起兩排高高的煙花。
一片叫喊聲中,裴淵將雙刀并于左手,右手摘下臉上面具。
隨后,他側身,回首看向高臺上的沈晏。
同時右手一揚,面具飛出。
沈晏跟著一抬右手,將面具接在手中。
他垂眸回視,對裴淵一笑。
煙花落盡,舞臺的光漸漸暗下,燈一盞盞熄滅。
就像這場夢幻在一點點消散。
唯有觀眾席的尖叫呼喊沒有停歇,熒光棒快速晃動。
所有觀眾都情不自禁地起身。
裴哲聽到身旁女生在喊:“是《元夕》!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一衣帶水鎖死!”
他禁不住暗自在心中接上一句——的確是鎖得很死。
第118章 開機
鴻鵠的節目將場中氣氛推向最高潮, 5萬名觀眾的呼喊聲排山倒海。
烏錦華返場唱了3首安可曲,今晚的演唱會才在觀眾的意猶未盡中結束。
1小時后,烏錦華在微博發布《賀新春》官攝, 鴻鵠眾人紛紛轉發。
原本因為場內粉絲不斷發出直拍, #烏錦華巡演首場#就在熱搜掛了一整晚。他這條微博一出, 很快#烏錦華演唱會鴻鵠賀新春#也沖上高位。
除了烏錦華的粉絲,淵晏粉、彰蓮粉、元意粉同樣都在狂歡。
【你們有本事辦集體婚體,有本事開個鏈接讓我們隨份子啊![尖叫]】
這條評論以一騎絕塵的高贊數排在第一。
【終于再看到鴻鵠同臺,舞臺質量還是這么高,感動![流淚]】
【還是熟悉的風格,熟悉的味道。感覺這節目依舊是晏哥的手筆, 讓我們又飽飽地嗑了一頓。[大笑]】
【笑死,我剛才看到有賣魚龍燈、滾燈的商家在問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今晚這么多人下單。瞧瞧夏日生蓮和元意這波貨帶的。[笑哭]】
【預言一下, 短視頻馬上會來一波火刀熱。淵哥簡直帥炸!】
【我還說怎么周邊里面鴻鵠的書簽有兩套, 還以為紅色那套是新年特別版,原來是對應他們的新服裝。[兩套書簽圖.jpg]】
這一條評論很快也被高贊到前排。
兩套書簽中, 一套是鴻鵠隊服的形式, 顏色與瑞獸都完全還原。
另一套就是剛才節目里八人穿的紅衣形式。兩塊廣袖圓領袍上嵌著金線勾出的不同形態的梅花, 短打上是蘭花,窄袖圓領袍上是竹子, 上衣下裳和飛魚服上的是菊花。
【梅蘭竹菊, 正好和他們在《夜宴》里的春夏秋冬對應上。好巧思!】
【后面兩場的嘉賓節目沒有預告, 會不會再演《夜宴》啊。】
【感覺會,《夜宴》和《這三個月》受場地限制不大, 都好演。其他幾個節目要求太高,體育館舞臺的設施跟不上。所以少一支, 他們就干脆搞了支新節目吧。】
【今晚和一衣帶水合唱,那后面兩場估計會分別和元意、夏日生蓮合作。錦華這水端得可以[大笑]。】
【但沒有票的都看不到!前面的姐妹,周邊是場內賣還是場外賣,搶不到票至少也讓我們收藏一下周邊吧!】
【回樓上,是在場外賣。但我買的時候,所有周邊都要出示電子票,而且限購一套。我all in了。[所有周邊圖.jpg]】
【我要鬧了!我也要買![哇哇大哭.jpg]】
【樓上姐妹別急!今天我去了場外聽,演唱會開場之后,買周邊就不用對票了!不過每樣限購兩套,數量有限先到先得。我收了好幾樣。[周邊圖.jpg]】
【居然還有這種好事!下一場我也去買!】
當粉絲們在網上討論得熱火朝天時,沈晏和裴淵已經回到家中,熱了一些宵夜在吃。
等他們悠閑地吃完,裴哲才進門。
沈晏招呼他:“吃宵夜嗎,再給你熱點。”
裴哲連忙回道:“不用不用,謝謝晏哥,我吃過了。”
裴淵:“怎么這么晚。”
裴哲嘆氣:“人太多,我等了好幾趟車才上得去地鐵。”
裴淵:“后面兩場你要不要自己開車去。”
裴哲:“不要,車也好多,外頭路上全堵著。除非提早走,不然開車估計比地鐵還慢。”
裴淵也就隨他。
三人一邊聊一邊上樓。
裴哲剛轉進自己房間,突然又停下,回身帶著歉意地看著沈晏和裴淵:“今天坐我旁邊的兩個女生是你們的粉絲,我和她們聊了兩句,結果就差點暴露你們的關系。”
他又把當時的對話重復一遍。
裴淵看一眼沈晏,叮囑:“以后多注意。”
裴哲點點頭,這才進了房間。
沈晏抱著小貓拐進主臥,見跟進來的裴淵關上門,便說:“尺玉一天沒見到我們了,今晚讓它睡這吧。”
裴淵看看他懷里犯困的小貓:“一會兒我睡之前再開門。”
沈晏將小貓放在床角,坐在旁邊順毛安撫,一邊抬頭去看裴淵,突然問:“裴淵,你想過公開嗎?像夏彰和蓮生那樣。”
裴淵一愣,眼里瞬間閃過驚喜:“你……想公開?”
沈晏莞爾:“我都行。”
現在兩人在外面也沒多收斂,只差一個正經聲明而已。
但,裴淵卻沉默片刻:“我……”
他微斂眸:“感覺現在時機還不太合適……”
沈晏注視著他,神色溫和:“好。等你哪時想公開,我們再公開。”
裴淵抬眼回視,眼中情緒一時復雜難言
片刻,只低低喚一聲:“君玉……”
沈晏笑容加深,對裴淵招手。
裴淵走過去,見沈晏拍拍身旁,又坐下。
沈晏向前一湊,抬手環上裴淵頸脖。
四片唇瓣相貼。
裴淵眼瞳輕顫。
面前那雙近得模糊的眼,此時就像一面鏡子,他在其中看到一個驚惶的自己。
沈晏撫上裴淵后頸,緩緩按揉。
這力道太舒服,裴淵不由得漸漸放松,這才察覺,原來剛才自己竟然一直緊繃著。
沈晏那雙眼睛明顯地彎起。
隨后,就像和按揉后頸的手相配合,他探舌,以同樣的頻率緩緩舔著裴淵的唇。
裴淵胸膛起伏。不知不覺間,雙手已經環上沈晏的腰,將他緊緊圈住。
良久,兩人才慢慢分開。
沈晏喘定了氣,手壓在腰間裴淵的手臂上,略略用點力。
裴淵眼含不舍地松開手。
沈晏站起身,笑著再揉一下他后頸:“一會兒拿衣服給我。”
裴淵目送他走進衛生間掩上門,眼中尚且浪濤翻涌。
突然,他感覺到有什么毛毛的東西蹭過手腕。
低頭一看,是早已呼呼大睡的小貓翻了個身,尾巴搭在自己手背上。
現在小貓背對裴淵側躺,微微低頭的姿勢完全暴露出后頸。
裴淵看著自己有時會拎起的那一處,手不由自主地按到自己后頸之上。
◇◆
正月初七,烏錦華在南市的三場演唱會圓滿落幕,沈晏和裴淵也就完成嘉賓任務。
正月初八,裴哲坐動車回家,沈晏和裴淵也帶著小姚、小秋和小貓,依舊是坐房車出發。
兩人先要到上回試鏡的城市拍定妝照,隨后再去春江影視城拍攝。
春江影視城是近些年新建,占地廣闊,場景繁多。而且依山傍水,邊上還有草場和林場,能滿足各種拍攝需求。沈晏和裴淵的戲全都在那里拍攝,不用再去別地拍外景。
過年正常放假時間是除夕到初六,劇組的重要角色演員都是初七就重新集合。
沈晏和裴淵初八下午才抵達,晚了一天半。不過韋錫對妝造要求高,一天也就能拍幾個人,所以兩人也沒耽誤事。
第二天,他們依約在中午來到攝影棚。
是韋錫的助理出來接人,還體貼地問一句:“兩位老師吃過午飯了嗎?要還沒吃,我去給你們買。”
沈晏溫聲回道:“謝謝,我們吃過才來的。”
助理將他們送到化妝室就離開了。
現在化妝室里還有一個人正在化妝,化妝師招呼兩人稍坐片刻。
沈晏隨意瞟了一眼,那人年紀和自己相仿,長得很清俊,不過服裝是常服,暫時猜不出是哪個角色。
他們坐在沙發上等了一會兒,就有人來領他們先去換第一身衣服。
兩人都是戲份吃重的角色,服裝不少。裴淵有5套服裝,和2套鎧甲。沈晏作為劇中最高權利者,服裝數量僅次于主角,有10套,還有好幾件單品。
換過衣服回來,恰好剛才那人也化完妝離開。
化妝師開始忙兩人的妝容。
沈晏的妝相對簡單,年齡和角色相近,又沒有需要特殊處理的地方。裴淵的妝就費了不少工夫,不過畢竟是拍戲,哪怕做出特殊的傷妝,實際上也算不上多可怕。
兩人接著被工作人員領往拍攝的棚。
進去之時,又碰到先前化妝那人。
他的服裝和先前不同,現在是正六品的公服。再結合外形,沈晏就大致猜到角色是誰。
先前在化妝室里對方沒空閑,兩邊就沒打招呼。這時走個對臉,沈晏正打算點個頭示意,如果對方愿意寒暄,也可以停下說兩句。
哪知,那人剛對上沈晏的目光,卻又轉開去。他側過頭對身邊助理說話,聲音大得隔著幾步距離都能聽到。
“韋導一直要求嚴格,連陶老師都得參加集中培訓,所有人從劇本、到歷史、到各種細節,全得認認真真學。結果臨到頭,那么重要的兩個角色,竟然空降來兩個一天都沒學過的,連集合時間都有特權能晚一天。”
這話是說給誰聽的,簡直再明顯不過。
走在沈裴兩人前方領路的工作人員頓時臉色尷尬。
沈晏斂起笑容,也不再看他,眼角余光瞥到裴淵更是皺起眉。
韋錫的確要求嚴格,所以挑出來的演員演技都很好。
現在對方就將那種“知道你們背后有人捧,爭不過也不能讓你們在這待得太舒服”的潛臺詞表達得一清二楚,甚至剛才那句話,都展現出臺詞功底。
那人說完,故意沒看沈晏和裴淵一眼,徑自向前走。
當雙方靠近到面對面,即將擦肩而過,目不斜視的沈晏突然開口:“你笏板拿倒了。”
那人一愣,下意識停步,垂眼抬手,看向手中隨意拿著的笏板。
就在這時,沈晏聽到后方傳來韋錫的招呼聲:“小沈、小裴,來了啊。”
他和裴淵停步,轉回身去,就見韋錫和陶東為一起走來。
兩人很快走到近前,沈晏笑著打招呼:“韋導,陶老師。”
韋錫上下打量兩人幾眼,面露滿意:“很好,穿上服裝就更貼角色。”
說完,對旁邊那人點個頭,又問沈晏:“剛才我好像聽到你說什么倒了?”
沈晏看一眼那人手中笏板:“我說他笏板拿倒了,應該是上小下大,手持寬底。這點不少劇都出過錯,培訓視頻里專門強調過。”
那人見韋錫看向自己手中上大下小的笏板,頓時感覺臉皮發燙,整個人都窘迫不堪。
韋錫和陶東為兩個四五十的人,混跡圈內幾十年,只看一眼這里五人的神色,就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韋錫:“剛才拍的時候就是這么拿的?”
拍過的照片做不了假,那人只能咬著牙道歉:“對不起,韋導,是我太粗心。”
韋錫:“先去休息吧,等他倆拍完,或是中間有空閑時間,你再把這套服裝的圖重拍一次”
那人輕輕抽口氣——等沈晏和裴淵拍完,怕不是要等到晚上9點10點。
其實這種微不足道的小細節,讓后期P一下也就行了。但韋錫卻特意要他留下等,明顯是在給沈晏撐腰。
但剛才的確是他自己出錯,這才給人抓到把柄,他只能暗自希望中間能有點空閑時間讓自己重拍。
韋錫沒再多說,招呼上沈晏和裴淵,繼續往攝影師那邊走。
一邊走還一邊說:“看來培訓視頻你們看得很仔細嘛。”
聲音里明顯透著愉悅。
陶東為落在后面,好心地給那人遞個臺階:“是不是過年玩得太開心,就把先前學的給忘了。距離開機還有時間,抓緊補習一下好了。”
說完,拍拍他肩膀,也往前快走幾步趕上去。
沒人再在意那人,沈晏見陶東為上來,便問:“陶老師應該拍過了吧,今天要補拍?”
陶東為笑道:“就是聽說今天拍到你們,我反正沒事,過來湊個熱鬧。”
韋錫則是看向裴淵:“小裴會寫毛筆字嗎?有你寫字的鏡頭,不會我就找個手替。”
裴淵:“正楷和行楷都可以。”
韋錫:“那太好了,不用切鏡頭,攝像拍起來也輕松。”
幾人邊走邊說,聲音隱隱傳到后方。
后面那人盯著沈晏和裴淵的背影好一會兒,才不甘心地轉身離去。
◇◆
正月十五中午,《慶豐三年》劇組官博發布了開機消息,以及重要角色定妝照。
現在古偶劇和戲說劇年年不少,卻是很多年沒有出過正經的歷史正劇。劇組買的熱搜一空降,很快引得不少歷史劇愛好者進來討論。
【韋錫導的,編劇也有他名。可以可以,期待一個!】
【好少見用年份做劇名的,這劇是講什么?】
【這個時間……應該是慶豐新政吧。】
【好多人物。除了主角,每張圖兩個,15張圖,就是29個重要角色!】
【頭一個是魯奎。魯大人的各種戲說劇那么多,這回終于有一部正劇了。】
【陶東為主演。這個選角不錯,服化道看著也挺用心,至少不會毀魯大人。】
【第二張里的文官是魯大人的副手,還算有名。但那個武官是誰?】
【打戲擔當的護衛唄。一文一武,常見搭配。】
【第三張那個名字是怎么回事……沈晏飾演沈晏,裴淵飾演裴淵?】
【哈,這個好玩!沒想到韋錫竟然會用他倆來演!】
【他們行不行啊,別只為了個重名的噱頭搞得毀劇。放在第三張,攝政王和大將軍的戲份肯定不少吧。】
【看定妝照感覺還挺貼角色,能進韋導的眼,應該總在及格線以上。】
直到千年星光工作室和沈晏、裴淵都轉發了劇組官博,淵晏粉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家正主竟然在定妝照里,而且排名很靠前。
沈晏穿著緋色圓領袍,腰墜一塊白玉平安扣,肩披一件白裘斗篷,手中拿著一支毛筆,筆尖染上朱砂。他微側身看著鏡頭,臉上似笑非笑,一種隱隱的威壓自畫面中逸出,讓人都有些不敢直視他雙眼。
裴淵身穿鎧甲,一手壓在腰間刀柄上。凌厲的目光仿佛能夠突破次元壁,令對視者膽寒。所有人看到這張照片的第一眼,都只會注意到他的眼睛和氣勢,幾乎忽略他臉上的燒傷。
【我、我真的沒看錯嗎?真是一衣帶水?】
【一衣帶水竟然能上韋導的大制作歷史正劇,還是演重名的兩個角色……總覺得好不真實……[暈]】
【他倆又進了劇組,看起來還要拍很久的樣子。綜藝遙遙無期呀[貓貓嘆氣]。】
【這種劇組逼格很高,能演上重要角色是大好事。我們就耐心等待吧。】
【以前還有姐妹開玩笑說,他們和兩個歷史人物同名,以后會不會演“自己”。沒想到這預言這么快就實現了[笑哭]。】
演員和角色同名這個梗是個有意思的點,或許是說的人多,1小時后,熱搜上又出現一條#沈晏演沈晏裴淵演裴淵#。
粉絲高興,網友期待,但也有人看著這個大消息發懵。
沈苗苗和死黨早兩天已經來到春江影視城玩了一圈,現在就等著劇組開機,再混進去看沈苗苗喜歡的女演員。
死黨正在和他那個劇組里的親戚聊天,還沒來得及看熱搜。
這時他轉向沈苗苗,興奮地說:“苗苗,我表舅問我們想不想當群演,可以去演兩三天背景板士兵,按時間給錢。主要是,這樣一直混在里面,想去找你喜歡的女星要簽名就容易了。”
沈苗苗卻像是沒聽見,只狠狠盯著手機,臉色一陣紅一陣白,一雙眼睛還仿佛冒出火來。
死黨被他這樣子嚇了一跳:“苗苗?”
沈苗苗回神,將手機屏幕轉向死黨:“那部劇的定妝照。”
死黨隨意瞟一眼:“他們今天開機,放出定妝照很正常啊。”
沈苗苗咬牙切齒:“看第三張!”
死黨伸手過來把那張圖點開,接著就愣住了。
他怎么都沒想到,原本是想借著讓沈苗苗散心來蹭一次旅游,結果就這么冤家路窄。他們想進的劇組,偏偏就有沈苗苗現在恨死的人。
死黨猶豫地看著沈苗苗:“那……我們還去嗎?”
沈苗苗盯著那張圖看了半晌,腦子里不斷回響著當時沈晏的那句“不認識”,以及他爸破天荒地罵他“虛榮”“你除了會花錢還會干什么”“你怎么就不能像你哥那樣一幅畫賣1億”。
漸漸地,怒火蓋過了一切。
沈苗苗抬起充血的眼,一字一頓地說:“去!為什么不去!憑什么要我躲他!”
死黨看著他扭曲的面容,心中不禁抖了抖,完全不敢反駁地點頭:“我這就和我表舅說……”
*
韋錫搞的開機儀式并不多復雜,就是上香拜神,再接受一下媒體采訪。
重要角色的演員們簽的都是全程約,今天都在現場。不過,韋錫以“不打擾演員狀態”為由,只自己接受了采訪。
記者甲:“韋導,您對這劇的選角滿意嗎?最滿意的是哪一位?”
韋錫:“最滿意的當然是東為,他來主演我很放心。其他角色也都滿意,不滿意怎么會決定用。”
記者乙:“聽說這次每個重要角色都經過您親自試鏡?”
韋錫:“對,而且是很嚴格的試鏡。有的角色試了很多人,才最后確定下最適合的人選。”
記者丙:“對沈晏和裴淵,您怎么看?他們目前還沒有影視作品,啟用他們出演那么重要的角色,會不會太冒險?”
說完,又玩笑一句:“總不會是因為他倆和角色同名吧。”
韋錫卻依舊嚴肅:“我的試鏡要求一視同仁。除東為之外,他倆目前是最讓我滿意的兩個選角。”
這么高的評價聽得眾人都是一愣。
記者丁:“我聽說,其余人都經過兩個月的集中培訓,可只有沈晏和裴淵沒有。”
韋錫并不諱言:“因為他倆是后補進來的,沒有事先約好檔期。人家早就安排好的工作,我當然沒道理要他們遷就劇組去毀約。至于原來定下的演員,我想大家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而且,所有培訓視頻他們都抽時間看過。事實上,他倆對角色吃得非常透,這也是讓我滿意的最大原因。另外,他倆對承朝都有很深的了解。總之,我相信他倆會是這部劇最大的驚喜。”
眾記者相互看看,明白這方向挖不出什么猛料了,就轉問其他。
之后韋錫的這一段采訪發到網上,又引得網友們好奇不已。
韋錫沒去關注外面。劇組一運轉起來就是每分每秒都在燒錢,他得抓緊時間去拍今天的戲。
開機頭一場,安排的是陶東為的獨角戲。
雖然是情感頗為復雜的一出戲,不過陶東為以扎實的演技演繹得相當出色。
只是因為韋錫注重光影,要求更換打光對比效果,最后一共拍了三條。
第二場,安排的就是沈晏和裴淵試鏡的那一場戲。
當初他倆即興演的一段,和劇本里有些出入。不過后來韋錫聯系他倆,將劇本改成了他倆那個版本,只除了保留魯奎背新政的部分。
今天所有重要角色的演員都參加開機儀式,多數人就沒走,都圍在一邊看。
對于沈晏和裴淵空降,不少人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心里都有點想法。韋錫那么快就安排他們的戲,也是有讓別人看看他們實力的意思在。
果然,這一場演完,不少人看沈裴兩人的目光就不太一樣了。
竟然沒有一點表演痕跡,就像完完全全成為角色本人。
不服不行!
兩場戲拍完,時間已經來到傍晚。
韋錫看看天邊漂亮的晚霞,感覺這個景和光正合適后面一幕,立刻讓副導演先安排那場戲。
戲不多復雜,主要是有個上馬的動作。
韋錫問所有參與演員:“沒問題吧?”
陶東為和他一文一武兩個副手都點點頭。先前培訓的兩個月中就專門練過騎馬,除了高難度的馬上動作會用專業替身外,韋錫要求所有簡單的走馬、跑馬鏡頭都要演員親自上。
韋錫提醒:“你們注意,要等沈晏先上馬,再跟著上馬,不能越過攝政王。”
確認所有人都清楚了要點,他立刻說:“行,過去記好走位就直接拍,時間不等人,抓緊!”
副導演帶著五人走一遍,叮囑:“大家記得,都從左側上馬,這樣鏡頭里看著才不會亂。”
很快,場記過來打板。
◆
沈晏在向魯奎三人問詢情況,聽完便決定親自去看看。
他喚過人去備馬,又對魯奎笑問一句:“他們兩人還行,明達年紀不輕了,可要為你備車。”
魯奎很放松,也笑著回:“臣雖年高,但以前在柳縣時,出行皆是騎馬。如今在京中,也多是騎馬,比坐車方便。”
沈晏:“老當益壯,這是我大承之幸。”
不一會兒,小宦官進來報馬已備好。
沈晏四人起身,一同走出門去。
順著走廊走沒兩步,裴淵就急速走來。
他和沈晏對個目光,自然地跟在沈晏身后。
一行人下到殿前空地,已有五名羽林衛牽著五匹馬候在當中。
當先一匹最壯的馬通體雪白,后面跟著的就都是常見的棕色馬。
沈晏走到白馬左側,一邊還和魯奎說著話,一邊扶鞍踩鐙。
下一刻,恍如紅云輕飄,他便利落地坐于馬上。
白馬只是抖抖鬃,甚至沒挪動一下。
他上了馬,余下四人自是也紛紛上馬。
最快的是裴淵,上馬之后便控馬向前兩步,靠到沈晏右側,落后小半個馬身。
沈晏余光瞥見人都上了馬,雙腳在馬腹上輕輕一磕,白馬便小步前進。
裴淵的馬同時動起,保持著小半個馬身的差距一起走。
不過,沈晏轉頭,卻沒見魯奎跟上來。
他回頭看去,魯奎三人的馬走得有些歪斜,不是一條直線,自然就落下距離。
沈晏再磕磕馬腹,白馬停下,還往后倒退幾步。
待魯奎的馬來到左側落后些的位置,沈晏又控馬繼續往前走。
裴淵則始終控馬保持在沈晏右后側。
沈晏一邊和魯奎說話,一邊馭馬緩緩前行。
◆
直到一行人的馬都走出鏡頭,韋錫才喊了卡。
沈晏停住馬,跳下馬背,還順手接了一把陶東為。
陶東為道過謝,稱贊道:“你倆的騎術真好。剛才我催馬,馬一直不加速跟上去,我都以為這條要NG了。”
沈晏笑道:“沒事,我會配合你。”
這時,韋錫快速過完一遍回放,喊道:“趁著還有光,再保一條!”
有人過來牽馬,沈晏等人也轉身往回走。
裴淵突然轉頭,目光往走廊一角掃去。
沈晏察覺,小聲問:“怎么了?”
裴淵低聲回:“剛才感覺有股不舒服的視線。”
沈晏跟著看過去,見那邊有幾個工作人員或彎腰或蹲身在忙。
看不出異樣,他說:“劇組人雜,多注意就好,也不用過于緊張。”
裴淵應過一聲。
兩人分別回到這一鏡的起始位置,等著場記打板。
同時,那邊走廊的柱子后,一個人躬著身快步離開。
如果沈晏和裴淵剛才有空過來查看,就會發現——這個裝成工作人員的人是,艾學飛。
第119章 細致
天邊的晚霞漸漸被夜色沒過, 拍攝暫時結束,晚飯后繼續。
《慶豐三年》預計最后會剪成45到50集。以韋錫的高要求,即使有6個月的拍攝時間, 也非常緊, 每天安排的拍攝任務都不少。
晚上沒有沈晏的戲, 但有裴淵的。沈晏去化妝室卸了妝,和裴淵一同去往他們的房車。
當初簽合同的時候,裴淵就專門讓程聘提過要求,希望兩人能和上回在《尋》劇組一樣,在自己的房車中休息和吃飯。
韋錫只對戲要求高,只要不影響拍戲, 對演員的生活習慣并不在意。制作人更是無所謂,沈裴兩人的房車是他們自己的, 買菜做飯也是他們助理的事, 休息室和飯菜都不用劇組操心, 少點事他樂得輕松。
場地里還有一些工作人員在忙。為了提高效率,能排得開的工作人員都是輪班吃飯。
沈晏和裴淵避讓著人, 卻還是在拐彎時差點和人撞上。
裴淵已經聽到了那邊的腳步聲, 而且比較沉重, 像是在搬東西,就示意沈晏停一下。
但那個工作人員抱的紙箱挺大, 遮擋了他的一部分視線, 拐過彎就沖著沈晏而去。
裴淵眼明手快地上前一步, 伸手在紙箱底部和側面同時一托一推,使個巧勁攔下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這時才發現前方有人, 連忙從紙箱后偏出腦袋。
就正對上裴淵做過特殊傷妝的臉,嚇得叫了一聲。
裴淵后退一步, 露出身后的沈晏。
工作人員認出人,趕緊一迭聲道歉:“對、對不起!裴老師、沈老師,有沒有撞到你們?”
沈晏笑道:“沒事。前面東西多,你小心走。”
工作人員緊張得猛點頭:“好的好的,謝謝。”
沈晏和裴淵繞過他走過拐角,就聽身后傳來長長一聲吁氣。
裴淵禁不住抬手摸上自己的臉:“是不是很可怕?”
沈晏平靜地回答:“他只是突然撞到人,才會嚇到。”
說完,還轉頭看他一眼:“這有什么可怕,反正我沒感覺。”
裴淵沉默著摩挲臉上的妝,片刻后才小聲開口:“幸好是假的。”
沈晏眸光微閃,再次轉頭看去,伸手拉下裴淵的手,握在掌中。
裴淵不由得看過來,就對上沈晏溫柔的雙眼。
沈晏:“如果我毀了容,你會離開我嗎?”
裴淵微愣,嘴巴卻已經立答:“怎么可能!”
沈晏一笑,手指在他掌心輕劃:“所以,你也根本不需要在意你的臉。”
裴淵眼瞳輕顫,像是不受控地閃過一絲驚喜,又跟著流露出一抹愧疚。最后,相融成難得一見的不知所措。
四下無人,沈晏直接湊過去,在裴淵沒有貼東西的位置親一口。
就感到掌中所握的那只手瞬間用力回握,又像是擔心捏痛自己,只一剎那便松開力。
沈晏唇角揚得更高,晃晃相牽的手:“快走吧,我餓了。”
裴淵胸口微微起伏,用力地閉下眼再睜開,終于勉強恢復了鎮定:“走吧。”
*
晚上裴淵有好幾場戲,第一場是文戲,后面都是打戲。
文戲那場的最后,是給攝政王寫信。韋錫先前問過,既然裴淵會寫毛筆字,這時就連帶特寫鏡頭一起拍。
雖然寫信的鏡頭在劇里不會多長,攝政王看信時鏡頭也只會一掃而過,但韋錫和編劇們還是仔細地斟酌出整封信的內容,讓裴淵背下。
信有實際內容,那默寫的過程會有助于演員入戲。因此,韋錫將特寫鏡頭放在這場戲的第一條。鏡頭會從裴淵側后高處俯拍,將他的側臉和手、筆、以及信紙一起拍進去。
一切準備就緒,場記打板。
裴淵伸手從筆架上拿起毛筆,蘸兩下墨,提筆寫字。
筆尖落在紙上,順滑地劃出一筆橫折。
沈晏坐在韋錫身邊一同看監視器,見到這一筆卻是微愣,抬頭向裴淵看去。
下一刻,裴淵果然頓住。
隨后抬頭看來:“抱歉,寫錯了,這條重來吧。”
韋錫喊了卡:“要再看一次信的內容嗎?”
裴淵一邊換紙一邊回道:“不用。只是許久沒寫,剛才沒起好筆。”
韋錫心中還在奇怪是哪里寫錯了,見他準備好,繼續叫開始。
裴淵再次提筆,第一劃還是橫折,只是橫比剛才那次短上一半。
他筆鋒利落地寫下“殿下”,筆劃略有勾連,遒勁有力,是一筆極有風骨的行楷。
往下越寫越順,加上偶爾蘸墨,整個動作猶如行云流水。
裴淵的神色隨著內容稍有變化,在鏡頭里看來,整封信便是文不加點,一氣呵成。
韋錫叫了卡,還禁不住贊一句:“好字!”
又不解地嘀咕:“上一次起筆是寫大了?”
旁邊沈晏再次抬眼,眼底含笑地看著準備拍下一條的裴淵。
文戲拍得順利,打戲更是流暢。歷史劇中的打戲只是點綴,武指設計的動作并不多復雜。裴淵條條一次過,最后提前不少時間完成拍攝任務。
這只是開機頭一天,韋錫也沒搞得太緊繃,拍完計劃表上的戲就叫了收工。
沈晏陪著裴淵去卸妝,再坐車返回酒店。
這回劇組給他們的待遇只是標間,不過裴淵自掏腰包升到商務套。兩人還是同睡一間房,卻在大廳和兩間房里都擺上小貓的窩。
裴淵拍打戲消耗體力大,路上沈晏陪著他吃了點宵夜。
進房間后,沈晏便說:“我讓小秋消毒過浴缸了,時間還早,你泡一泡解解乏。”
裴淵沒拒絕,只回道:“你先洗,我洗完直接泡。”
現在天還冷,沈晏活動量不大,就將頭發盤起,很快洗好澡出來,換裴淵進去。
沈晏去拿自己的平板,準備看看視頻消遣一下。
如今兩人住在一起,出門的行李也是一同收拾,一箱衣服一箱雜物。今天他們放了行李進來就離開,此時大多東西還在箱中。
沈晏找到自己的平板,動作卻頓了下。
電子產品都放在一起,旁邊就是裴淵的筆記本電腦和平板。
自從上次被沈晏發現那臺平板里的“秘密”,裴淵似乎就不再刻意藏起它。
只是,《尋》殺青后,兩人就一件接著一件事情忙,沈晏也一直沒再想起過這個。
這時見到,他突然心中微微動了下。
兩人自從在一起,雖然蜜里調油,越來越契合,但一直都是裴淵在獨自學習。自己會不會顯得不夠積極,才令裴淵沒有足夠的安全感?
沈晏只猶豫了一瞬,就把裴淵的平板也拿起來。
他坐到床上,打開兩臺平板,按著記憶中的關鍵字,在裴淵的平板中搜索出那些視頻。再打開傳輸APP,將整個文件夾移到自己平板上。
裴淵要泡澡,暫時不會回來。沈晏放心地戴上一邊耳機,在眾多名字中尋找有興趣的。
每個標題都很長,沈晏感覺有些像是都念不通順。仔細看了三四個,就干脆地放棄通讀,只掃一眼提取單個詞匯。
他不緊不慢地劃著屏幕,沒一會兒就停下手,目光定在一處。
“以下犯上”。
沈晏細看全標題——“高貴王子挑逗忠犬侍從以下犯上床下忠犬床上猛犬極致反差主仆禁忌下克上”。
后半看得不是很明白。
不過那也不重要,沈晏直接點進去。
還是異國人,金發碧眼的纖細王子,和黑發藍眼的高大侍從。
沈晏聽不懂異國語言,還好配有字幕。
一開始,侍從對王子唯命是從、忠忠耿耿,哪怕王子偶爾打罵,也甘之如飴。不過,王子其實對侍從有愛意,卻太驕傲而說不出口。侍從的深情全都壓在眼底,不敢褻瀆王子。
直到王子醉酒發了脾氣,直接給侍從下命令。于是一發不可收拾。只要一到床上,兩人就像身份異位。哪怕侍從口口聲聲喊著“親愛的王子”,行動上卻變成完全的掌控者。
后面就沒多少有情節的段落,多數時候都是吟哦與喘息。
當看到侍從將一條薄紗纏在王子的手腕上,沈晏微微瞇起眼。
他感覺心跳似乎快了一些。
就在這時,裴淵擦著頭發走進門。
沈晏專注在平板上,竟是沒聽到他的腳步聲,被他進來略嚇了下。
不過,以裴淵現在的位置,還看不到平板內容。
沈晏面上沒動聲色,像如常使用一般按下暫停,關掉視頻,再打開微博。
裴淵走到床邊坐下,拿起吹風機吹頭發,目光瞥到沈晏平板上的熱搜頁面,隨口問:“在看《獵心》的消息?”
沈晏仔細一看,才發現屏幕正中那條是《獵心》相關——#王峰說獵心是祖孫兩人的接棒作#。
他點進去掃過幾眼,主要內容是《獵心》一個副導演被扒出是導演王峰的孫子,剛研究生畢業。王峰出面回應,列出孫子拿過的獎,給自己孫子做背書。
裴淵也跟著掃過幾眼:“程聘前些天剛和我說,《獵心》過年只放了三天假,好像在猛趕進度。先前網上幾次傳出王峰住院的消息,只是一直被壓,程聘猜測他病情不太樂觀。”
沈晏沒興趣,但也裝出有點興趣的樣子接話:“所以那片子實際是他孫子在執導?”
裴淵:“大概吧。”
沈晏看他吹好頭發,就將平板一關,躺下來:“睡吧,明天早上就有戲。”
裴淵就也揭被躺下,熄了燈,側身過去摟住沈晏。
◇◆
沈苗苗一大早被死黨挖出被窩,打著呵欠穿好衣服,出門去《慶豐三年》劇組。
他喜歡的女演員在劇中飾演魯奎的小女兒。盡管總戲份在全劇占比小,但在女角色當中最多,還貫穿全劇,勉強也能算個女一。
出演的那位女演員年紀尚輕,但演技很穩健。她行事作風同樣沉穩,雖然粉絲不少,本人卻相當低調。因此粉絲能見到她的機會并不多,更別提拿到簽名照。
沈苗苗不是那種狂熱粉絲,但如果拿到她的簽名照,絕對能在粉絲群里被羨慕追捧一陣,很能滿足他的虛榮心。
不過,當他穿上一身頗有點重量的甲,被安排拿著長槍一直站著不動時,他忍不住生出了后悔。
現在已經拍了一上午,這里全是副導演在拍小配角的戲。別說那個女演員,他連個演宮女的女群演都沒見著!
自己又不缺錢,就該直接在網上收一張,為什么要跑來受這種罪?都是那個混蛋死黨攛掇他!
這時他聽到有人喊卡,接著是一句——“群演暫時先別動,等導演確認!”
沈苗苗煩躁得想去瞪站在旁邊幾步之外的死黨,但頭轉到一半就定住了。
他看到了沈晏。
沈晏穿著戲服,正一邊和陶東為說著話,一邊從殿內走出。
沈苗苗有一瞬間想溜號。
他雖然嘴里說著“憑什么我要躲他”,但真要和沈晏面對面了,心情又非常復雜。
最強烈的情緒當然是恨。除了恨沈晏當初給他難堪,但更恨的,還是沈晏不肯給他畫畫。
害他失去1個億!
沈苗苗看一眼就低下頭,可又忍不住悄悄抬眼,一下一下地偷偷觀察。
他怕被沈晏發現。萬一沈晏上來當面嘲諷,絕對全劇組都會嘲笑自己,包括自己喜歡的女星。
要不,還是跑吧……
正當沈苗苗溜號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之時,他突然和沈晏對上了目光。
沈苗苗瞬間僵硬,感覺心臟都好像驟停。
不過,沈晏目光只在他這里停留了一瞬,又掃向旁邊,甚至可能連“對上目光”都是沈苗苗的錯覺。
陶東為見他往這邊看,也跟著看一眼,問道:“怎么了,見到認識的人?”
沈晏和陶東為已經走到不遠處,說話聲隱約傳過來。
沈苗苗覺得握槍的手心都出了汗。
沈晏一笑:“沒有。只是感覺好像有人在看我,大概是錯覺。”
陶東為也笑道:“你現在那么紅,有人看你也不奇怪。而且,就算不認識你,見你長得俊,也會多看兩眼。”
沈晏:“陶老師客氣了。您的知名度那么廣,或許是在看您,連帶看到了我。”
兩人說著話從沈苗苗面前走過,沒再多給一個眼神。
直到這時,沈苗苗剛才一片空白的大腦才開始運轉。
而第一個冒出的念頭是——沈晏竟然不認識他!
他的視頻傳出去那么多個,他都淪為全網的笑柄了。
沈晏!竟然!還不認識他!
剛剛莫名消失的怒火立刻重新聚集,仿佛停跳的心臟開始飛快跳動。
沈苗苗死死盯著沈晏消失的方向,恨不得沖上去對他大喊“我是你對不起的弟弟”!
就在這時,有人走過來拍拍他肩膀。
沈苗苗被拍回神,轉頭看到負責群演的副導演,和旁邊一臉惴惴的死黨。
副導演:“可以去領午飯了,下午繼續,注意留意群里通知。”
死黨堆著笑臉接話:“好的好的,謝謝導演。”
說完就拉著沈苗苗要走。
副導演卻加了一句:“我知道你們見到大明星會想去說話,但也要等到工作結束之后。而且沈晏老師下午沒戲,晚上才會再回來,所以下午不用惦記,先認真工作。”
沈苗苗一開始還莫名其妙,聽到后面才知道,原來副導演把自己當成了沈晏的粉絲!
他臉色一下漲紅,張嘴想反駁。
但副導演很忙,說完就轉身離開。
沈苗苗只覺一腔憋屈發不出去,真恨不得現在就沖去找沈晏大吵一架。
死黨一邊拖著他走一邊小聲勸:“吃飯吃飯,下午就可以見到人要到簽名了。”
氣成海豚的沈苗苗被死黨拉走。只是,兩人都沒發現,還有人在不遠處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
*
沈晏完全不知道那種單方面的恨意。當然,就算知道他也不在乎。
現在,他和裴淵會合,然后去找了剛拍完上午最后一鏡的韋錫。
韋錫正和制作人說話,見他倆過來,也招呼兩人坐。
沈晏在折疊椅上坐下:“韋導,晚上我那場思念兄長的回憶戲,剛才道具給我試了一張古琴。”
韋錫:“對,那場戲我改了一下,邊彈琴邊回憶。攝政王喜好音樂,閑暇時會自彈自娛。我是考慮到你會彈,彈著琴演更方便你入戲。”
沈晏:“可古琴不合適,琵琶更合適。”
韋錫不解:“按資料里的記載,的確古琴和琵琶他都彈過。但回憶戲,還是古琴曲更合適吧,琵琶給人感覺會鬧騰一些。”
沈晏耐心解釋:“回憶兄長的戲中,言語里也提及父母。他從出生就抱著他母親的琵琶玩,他母親會的樂器很多,但最擅長的是琵琶。所以憶起家人,琵琶才更適合,而且琵琶也可以彈憂傷的曲調。”
韋錫一愣,轉頭問身邊兩名編劇:“開國皇后的資料有搜集嗎?”
劇是講新政,和開國帝后沒多大關聯,他就只了解過大概,沒有關注細節。
兩名編劇也在翻,有一個說:“我是有點這個印象。”
韋錫拍下頭:“直接找顧問吧。”
說著就拿出手機,撥出電話。
他和那邊聊過一會兒,掛斷之后,對沈晏的態度更加溫和:“你說的對,應該改成琵琶,晚上讓道具換一換。”
沈晏繼續說:“琵琶和古琴我都帶來了,晚上我想用自己的琵琶。”
韋錫再次一愣:“是為了方便彈,還是……我們要更優先考慮符合背景的道具。”
沈晏點頭:“我也是這么想。剛才我看過道具組準備的琵琶,是唐朝盛行的曲項四柱四弦。但其實,唐末琵琶已經發展出了品,有更為復雜的演奏方式。
“而宮廷里用的樂器,向來是最……先進的那一批。以攝政王的地位和對音樂的喜愛,他所用的琵琶必然是更新的式樣。所以我特地帶了一把四相三品的琵琶過來。”
韋錫對樂器不了解,但他知道沈晏琵琶彈得好,對琵琶肯定有很深入的研究。聽完這些解釋,欣慰地應道:“好好,你考慮得很周到。那就借用一下你的琵琶。”
沈晏和他溝通完,就和裴淵離開回房車。
他們剛走,旁邊編劇就說:“我現查了,的確像他說的,晚唐有帶品的琵琶。有個承前期貴族的墓里,也出土過一把琵琶,就是四相三品。”
韋錫滿意點頭。
制作人禁不住嘆一句:“厲害啊,這種細節都注意到……”
說到這,他醒過神,轉頭四下看:“有人拍了剛才那段嗎?”
韋錫的助理舉手:“我拍了。”
制作人面露滿意:“好好好,發給我。這代表我們劇組重視細節,讓運營找合適的時機發出去。”
*
沈晏和裴淵在房車里吃完午飯。
裴淵調出春江影視城的地圖:“昨天路過這一片景,你不是挺喜歡。下午空閑,我們去逛逛?”
沈晏有些意動,卻抬眼看看裴淵的臉,還是說:“算了,你上妝一次費工夫。現在卸了,晚上又折騰好久。明天沒我們的戲,明天再去吧。”
裴淵卻拿出兩塊獸面面具:“戴著面具出去。反正影視城里劇組多,什么打扮的都有。”
這面具是劇組做的道具,來源就是史書上記載的,承朝麒麟閣中大將軍裴淵的畫像是面戴金獸面。
大將軍僅有的戴面具記錄,只有畫像以及之后的一次大戰里,麒麟閣的畫像在劇中的時間線還沒有出現。
不過,韋錫大概是受到大將軍用面具迷惑敵人的啟發,由此發揮了一下,在劇中的一次事件里用上這個面具作為重要道具。
沈晏看著那面具,一時都有些懷念,哪怕這面具做得和實際的差別很大。
他笑著接過面具:“好,那我們就去逛逛。”
兩人戴上面具,抱著小貓一同下車,慢悠悠往外走,去找影視城內區間車的上車地。
元宵剛過,氣溫還低,兩人都穿著羽絨衣。不過現在這兩件羽絨衣是烏錦華送的新年禮物,也是給朋友們無償來當演唱會嘉賓的謝禮。
衣服是定制的設計,中式風格,衣擺和袖口還繡有一些吉祥圖案。他們戴的面具配上這件衣服,倒也不突兀,反而有種奇妙的和諧感。
兩人坐車去到那片沈晏有興趣的景區,是一處江南水鄉的景。
沈晏以前長年待在京城,雖然京中也有河流穿行,但京城的恢宏風格和這種秀美溫柔的小鎮感覺完全不一樣。
兩人沿河緩緩散步,有時也穿過小巷,走過小橋。清涼潤澤的氣息撲面,偶爾送來一絲幽幽的花香,是溫婉的二喬玉蘭開了花。
小鎮里游客不多,有穿現代裝的,有穿古裝的,還有一些像是古今中外結合在一起的,頗為華麗。
兩人臉上面具顯眼,一路走過引得不少人轉頭看。
不過,的確如裴淵所說,影視城里什么打扮都不奇怪。旁人看過來的目光也是好奇,并沒有異色。有些外向的,路過時還笑著贊一句面具精致。
小鎮有一些店面真在賣東西,沈晏走走看看。路過一間店時,里面傳出烏錦華新專里和他們合唱的歌,他就邁步走了進去。
這是間賣古裝的店,擺著許多款式。
店主自己就穿著一身漂亮的襖裙,發現有人進店,抬頭看過來,便是一愣。
沈晏笑著對她點點頭。
店主盡量自然地迎上前,只是眼中閃著明顯的激動,聲音卻帶點小心翼翼:“兩位好……需要我介紹和推薦嗎?”
沈晏:“我們就隨便看看。”
店主:“那你們隨便看!喜歡可以試穿的!我還可以幫忙梳發型!”
店不算大,兩人很快轉完一圈。
沈晏最后在墻角的衣架上掃過。那里的衣服是側掛,不提出來就只能看到顏色。
他目光突然一頓,停在一點月白色上。
這時,店主給他們端來用紙杯裝的水:“天還涼,喝點溫水吧。”
沈晏轉回視線,笑著道謝。
裴淵伸手將他懷中小貓接過,單手抱著。沈晏拿起兩杯水,遞一杯裴淵。
店主眼中的光芒一下更盛,隨即又像害怕嚇到兩人,趕緊垂下眼,卻忍不住再偷眼看。
裴淵在杯中留了小半杯,傾斜過來遞給小貓。小貓探頭嗅嗅,伸舌舔了。
店主立刻夸:“小貓好乖,真可愛!我家里也養有一只,不過膽子小,我都不敢帶它來店里。”
沈晏順勢和她聊了兩句貓的話題。
店主聊得膽子大了點,主動問:“你們要不要看看貓貓的衣服?是我做的,就是做給家里和朋友的貓,不外賣。你們要是看得上,我送給小貓穿!”
沈晏笑道:“好啊,我們看看。不過無功不受祿,我們還是該付錢的。”
店主沒有強求,臉上笑容更加燦爛:“那我收你們個成本錢。你們坐一下,我就住后面,我去拿。”
說完就趕緊跑出門去。
店內擺有一套桌椅,兩人走過去坐下等。
沈晏伸手摸摸小貓:“我們尺玉好招人啊。”
裴淵看看他,眼中帶著點笑:“你要承認嗎?”
沈晏:“她都不問,我們承認什么呢。”
兩人閑聊過幾句,店主就拿著兩套貓衣服回來,還都是中式風的。
她將衣服攤在桌上:“這兩件尺寸應該合適。給它試試?”
裴淵將小貓放到桌上,給它穿衣服。小貓以前穿過,現在也很配合。
店主在旁邊一迭聲地夸好看,又小心翼翼地問能不能給小貓拍照。
沈晏大方地說:“拍吧。”
店主心花怒放,趕緊掏手機。
小貓有裴淵照顧,沈晏起身又在店內轉轉,狀似隨意地走到角落的衣架旁。
他轉頭看一眼桌邊,裴淵正給小貓換第二件。
沈晏回頭,目標明確地抽出那件月白色衣服。
是一件交領廣袖長衫,料子很柔順。
沈晏微微瞇了下眼。
這衣服讓他想起,以前有一回周邊屬國來求援,是裴淵帶兵去的。回來時,帶回半匹布,說是多么多么復雜的織工,一年只能出三五匹。而且傳承這個工藝的人家都死于戰亂,這是僅剩的半匹。
那半匹也是這種月白色,也是這種柔順感。裴淵在收繳的戰利品中發現,覺得這布襯他,特意要回來給他做衣服。半匹布沒多少,最后就只做了那么一件長衫。
沈晏將衣服掛回去,若無其事地回身。
裴淵正在給店主付錢。小貓身上的第二件衣服沒脫,它跳到地上,跑到沈晏跟前一邊左右晃,一邊軟軟地喵喵叫,聽聲音應該還挺喜歡。
沈晏彎身抱起它,等裴淵拿起另一件,就向店主告辭。
店主又高興又有點遺憾地送他們出門。
沈晏想想,說:“我挺喜歡你這店門的樣子,我們一起拍張照吧。”
店主一下驚喜:“可以嗎?好啊!”
三人找了個路過的游客幫忙,拿雙方的手機都在店口拍了一張合影。
沈晏對店主揮揮手,和裴淵一同在她熱切的目光中離開。
兩人穿過一條小巷,沈晏看見一座河邊小亭,便走進去坐下。
裴淵跟過去:“累了?要不就回去?”
沈晏:“先坐會兒,這里空氣好。”
一邊說,他一邊四下望望,又指向不遠處一家店:“那家是不是賣甜品?”
裴淵跟著看去:“好像是。想吃什么?”
沈晏一笑:“昨天忙開機,都沒能吃上湯圓。”
裴淵:“那進去看看有沒有。”
沈晏摸摸腿上的小貓:“飲食小店,帶尺玉進去不太好。”
裴淵:“我去問問,這么近,端出來應該沒事。”
沈晏看他走過去,掏出手機給小秋發消息。
先發了現在的定位,然后是剛才店門的合影,以及店在地圖上的大致位置截圖,最后是語音。
沈晏:“小秋,幫我到這家店買件衣服,月白色的長衫,掛在角落衣架上的。”
發完,剛要放手機,又想起補一句:“再帶一張我和裴淵的簽名合影送給店主。”
小秋很快回了消息說馬上就去。
沈晏放下手機,抬頭看見裴淵端著兩只碗過來,不自覺地笑彎起眼。
第120章 戲?
碗不多大, 湯圓也不多,正合適當零嘴吃。
裴淵放一碗在沈晏面前:“花生芝麻餡。”
熱騰騰的湯圓還冒著白霧,沈晏舀起一個, 一邊輕輕吹, 一邊看看裴淵那碗, 好奇地問:“你的是什么?”
裴淵:“肉餡,咸的。要不要嘗一個。”
沈晏笑道:“甜品店還有咸的。”
說完,又低頭看看自己碗中六顆湯圓。
裴淵看出了他的意思,說:“我們交換吃。”
沈晏就直接把手中勺子給他,也接過裴淵的勺子,嘗了一顆肉湯圓。
味道有些驚喜。
裴淵將他神色看在眼里, 眼中露出些笑意:“還要嗎?”
對他,沈晏當然不會客氣:“留一個給我。”
于是兩人吃完碗中的四顆湯圓, 再交換碗吃最后一顆。
等裴淵去還碗回來, 沈晏牽著小貓的繩站起身:“繼續逛吧。”
裴淵:“不累?”
沈晏:“就是走走路, 能有多累。我想把這一片逛完。”
兩人又繼續慢慢閑逛,間或聊一些閑話。
路過一家小店, 突聽坐在店門的店主笑著贊:“好得意的小貓呀。”
小貓就跟在沈晏腳邊, 走得昂頭挺胸。
沈晏轉頭對店主和氣地笑笑。
店主順勢招呼:“兩位帥哥的面具真別致。要不要進來看看圍巾, 絕對真絲,又滑又軟, 親膚得很, 戴起來舒服極了。”
沈晏就停步往店里望望, 發現掛著許多成衣,還擺有穿旗袍的假人模特。
他問:“真絲是什么?”
店主:“就是純蠶絲織的, 不含一點人造化纖成分。”
沈晏反正也是閑逛,就牽著小貓進去:“那我看看圍巾。”
店主高興地領他到掛圍巾的地方。
沈晏伸手摸摸, 的確非常舒適,和他以前穿的絲綢里衣觸感相差無幾。
他挑了一條深色的,在裴淵脖子上比一比。但現在羽絨衣也是深色,配一起就不太搭。他就再挑一條淺色的比上去,滿意地點點頭。
隨后看著其他顏色猶豫一下,又挑出一條大紅的。
沈晏:“這三條我都要了。”
接著再挑出兩條:“這兩條分開包,我要送人。”
真絲不便宜,店主沒想到隨口招呼進來的客人竟然這么干脆,笑得像臉上開了花。仔仔細細包好五條圍巾,再熱情地將兩人送出門。
沈晏和裴淵繼續逛完剩下部分,才走去搭區間車。
趁著裴淵抱小貓,沈晏快速接亮手機看一眼,發現小秋有新消息。
【小秋:晏哥,衣服已經買到。】
沈晏滿意一笑,關上手機放回口袋。
兩人回到房車,小秋和先前回酒店拿琵琶的小姚已經回來。
沈晏將兩條圍巾送給他們,讓兩位助理驚喜不已。
小姚也給兩人遞上兩只盒子:“剛寄到酒店的手機,我一塊拿來了。”
沈晏奇怪地看裴淵:“你買的?”
裴淵一邊拆盒一邊說:“我看你手機挺舊了。前幾天這牌子發新款,就買了新的。”
兩只手機一只紅色一只黑色。
沈晏拿起紅色的看看,就聽裴淵說:“我幫你轉移數據到新手機上,用起來就和舊的一樣。”
他也樂得不用操心,掏出自己的手機遞給裴淵。
裴淵操作一陣,問他:“相冊里的照片要不要全部轉。”
沈晏想了想,還是點頭:“全轉吧。”
雖說那些照片多數都是原主的,但沈晏過來后也拍了一些。他一時懶得分,干脆全轉過去,有空了再刪掉以前的。
等著數據轉移的時候,小秋端上做好的菜,四人一塊吃晚飯。
隨后就去上夜戲。
裴淵的戲排在前面,還有一點打戲。
他去和武指、武行溝通,沈晏坐在旁邊拿出新手機試用。
和先前那只不是同一個牌子,不過用起來大同小異,他很快就適應了。最后點進相冊中,看看原主的照片有多少。
即使只是小圖,都能看出原主的性格和沈晏完全不同。以前還有笑的時候,被陳子熙pua之后就完全沒了精氣神。也就是原主身邊沒有親近的人,才沒有人在意他突然性格大變。
沈晏隨意劃劃,手指碰到其中一張。
原主的自拍照一下充滿屏幕。
沈晏看著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在心中輕嘆口氣。
他剛想退出,動作又頓住。
沈晏目光落在原主的右邊下巴上。
那里沒有痣。
想起裴淵總喜歡吻自己下巴上那顆痣,沈晏不由得伸手摸上下巴。
原來,這也是他和原主的區別。
沈晏抬眼看向裴淵,一時間只覺心中軟成一片。
◇◆
在劇組拍夜戲的時候,沈苗苗的死黨正在拼命打沈苗苗電話。
但一直沒人接。
他重重嘆口氣,煩躁地伸手抓抓頭發。
他們兩人簽了兩天的群演合同,哪知今天就碰到沈晏,讓沈苗苗非常不爽。下午雖然見到了想見的女星,但沒有機會上去說話要簽名,沈苗苗心情更加不好,沒吃晚飯就走了,一句交待都沒有。
死黨只得頂著副導演的不滿請假。本以為沈苗苗賭氣回了酒店,但回來一看,酒店也沒人。
剛才他親戚打電話過來數落了他幾句,要他趕緊確認明天還去不去。如果不去,也好找人補缺。
死黨很想去,畢竟一天一百多的工錢。他家給的生活費少,他又和沈苗苗不同學校,蹭不到吃喝。
手機里的接通音一直響到自動掛斷。
死黨倒在床上,心中決定等到10點。如果10點還找不到人,那他明天就自己去賺那個錢。
失聯的沈苗苗,正在一間酒吧里喝酒。
他自己開了個卡座,現在茶幾上已經擺了好幾個空啤酒罐。
酒吧里燈光昏暗,不過,還是有個人盯著他。
艾學飛自然認出了沈苗苗,下午一直在留意他,還偷聽到他和朋友罵過好幾次沈晏。剛才沈苗苗自己跑出劇組,他就跟了過來。
他混在劇組里,原本就做過偽裝。現在看時機成熟,掏出一個噴霧瓶,把買來的二鍋頭倒進去,在自己身上一通噴,還倒出一點抹在下巴和脖子。然后把酒瓶里的酒換成白開水,才起身搖搖晃晃走過去。
沈苗苗再灌下一口啤酒,突然感覺有人靠近,抬頭一看,發現是個走路都歪歪斜斜的醉鬼。
艾學飛晃到他面前,看看空空的卡座,抬手揮揮:“兄弟,別處沒座了,我能在你這蹭個座不。”
說完,不等沈苗苗應,就徑自在他身旁坐下。
沈苗苗皺皺眉頭,瞪過去一眼。
但他也知道和喝醉的人沒道理可講,惹急了說不定對方會揍人。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叫服務員過來趕人,旁邊這個醉鬼就開始自顧自說話。
“兄弟,你這一看,就也是、借酒澆愁啊!唉,同是天涯淪落人。來,干一杯!”
艾學飛向沈苗苗伸手,拿酒瓶在他的啤酒罐上碰碰。卻沒有喝,反而是順勢倒得更靠近他。
沈苗苗被這一身酒味熏得惡心,剛要挪開,就聽見一通怨天沖天的苦水。
“不過,肯定還是我更慘。我剛被劇組炒了!他媽的,那匹馬突然發狂明明不是我的錯!他們不敢得罪亂帶東西的人,就把黑鍋扣老子頭上!一群欺軟怕硬的東西!”
沈苗苗抬起的屁股一滯,又坐了回去,轉頭看旁邊仰頭灌酒的人,猶豫著問:“你說……什么馬發狂?”
艾學飛一抹嘴:“就是本來好好的,突然變得暴躁,把背上的人都給顛下來,摔斷了腿。可那關我屁事啊!還不是前頭那小子拿包醋從馬身邊走過,馬的鼻子靈,被那么濃的醋味一嗆,當然暴躁!
“可那幫不是東西的玩意兒,就因為那小子是現在當紅的流量,就睜著眼睛說瞎話!非賴說是我沒照顧好馬!去他媽的,我就該也拿醋去熏那小子的馬,讓那小子也嘗嘗摔馬的滋味!”
沈苗苗聽得眼中光芒閃爍,感覺自己全身都在戰栗——興奮的。
他忍著那股酒味,在吵耳的音樂中湊過去,不自覺地壓著聲音說:“這樣不行吧……人家總不是故意的。你要是故意那么做,不得被警察抓走。”
艾學飛嘿嘿一笑:“當然不是直接拿去給馬聞。這馬身上的東西啊,可以動手腳的地方多了。比如說,用個保鮮袋裝了濃醋,放在馬鞍下卡著。到時等人騎上去,馬跑起來,慢慢把袋子磨破……不就神不知鬼不覺了。”
沈苗苗垂著眼睛聽完,手中的啤酒罐已經被他緊張得捏出一個坑。
他想了想,又問:“要那是過后被發現那個袋子呢?”
艾學飛:“馬跑得那么快,等停下來氣味早散完了。就算發現個破袋子,誰又會起疑心?當然,能混在旁邊,趁亂把那袋子收走就更完美。”
沈苗苗眼中頓時閃出激動的光。
艾學飛一直觀察著他,見他露出這種興奮神色,心里就知道成了。跟著又輕蔑一笑——這種被寵壞的小孩,可真是再好利用不過。
演戲演到底,艾學飛繼續裝模作樣:“可惜我已經被趕出劇組,現在說這些都為時已晚。算了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今朝有酒今朝醉,兄弟,干!”
沈苗苗舉起杯,和他碰一下。
兩人就這么各懷心事地喝了一通。艾學飛裝醉倒在沙發上,呼呼大睡。
沈苗苗心里有了打算,沒再繼續喝,起身返回酒店。
一進房間,死黨就撲過來:“祖宗,你可回來了!”
沈苗苗推開他:“走開,老子不喜歡男人。”
死黨不敢對掏錢的大爺有怨言,只問:“明天你還去不去啊。”
他以為沈苗苗會說不去,卻沒想到,聽見一聲毫不猶豫的“去”。
死黨震驚地看著沈苗苗的背影,心里琢磨著——這祖宗出了一趟門,怎么好像心情還變好了?難道是在外頭有什么艷遇?
沈苗苗見他愣在門口,又回身問:“他們招多久群演?”
死黨愣愣地回:“應該一直招吧,大點的場面總要有背景板湊人頭。”
沈苗苗嗯一聲,進了衛生間。
死黨莫名其妙地看著關上的門,搞不懂他是怎么個意思。不過,只要明天沒問題就行。
死黨心情愉快地去給親戚發回復。
◇◆
今晚裴淵的戲份,是前期第一段劇情的高潮點,帶兵捉拿一個位高權重的反派,并查封他的府邸。
這是真有其事,當初整件事前前后后都是沈晏和裴淵一同布局謀劃。當然,現在的劇中將一部分重點移到了主角身上。
沈晏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不知多少次在宮中等著裴淵的消息。而裴淵,也從未讓自己失望過。
此時看著鏡頭前目光冷然的裴淵,他禁不住在想——當時在外面的裴淵,應該就是這樣模樣吧。
裴淵前面的戲份都拍完,最后一場就到沈晏上場。
韋錫跟沈晏、裴淵講戲。
沈晏聽完,回道:“我們想加點過渡和互動,臺詞我們會自己發揮,可以嗎?攝政王和大將軍幼年相伴,私交甚篤,從許多史料細節處,都能看出兩人極為親密,我感覺劇本在他們的關系處理上有些單薄。”
韋錫想到試鏡的時候,兩人也演過這種小片段,自然而溫情,就問:“你們想怎么加?”
沈晏把他和裴淵先前對過的戲說了說。
韋錫沉吟。
裴淵建議道:“或者我們兩版都演一遍,您對比看看。”
韋錫點頭:“也好。那先試一遍你們想的,我看看效果。”
眾人一同走進場地里,試過一次走位,便正式開拍。
◆
沈晏坐在御花園的亭中,對著映出月影的池水撥動琵琶。
他眼眸半抬,映著水中的月,又像是含著半分迷離。
懷中琵琶曲調幽幽,如同在夜里想起往事,發出輕輕嘆息。
他只著一件單薄的圓領袍,晚風吹過,揭起垂落的袍角。
衣袍鼓動間,背影更顯清瘦。
隱隱透著一股不會在人前現出的脆弱。
大宦官抱著狐裘斗篷站在亭外,眼中是濃濃的擔憂。
突然有只手伸向他,他被嚇了一跳,抬頭看清來人,才吁出口氣。
裴淵從大宦官手中拿過斗篷,低聲問:“殿下彈了多久。”
大宦官嘆氣,也低聲回:“一個多時辰了。”
裴淵略點下頭,拿著斗篷走進亭中。
沈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雙肩微沉,才回過神來。
他垂眼看看肩上的狐裘,再側頭,果然見裴淵站在旁邊。
裴淵柔聲:“更深露重,殿下保重身體。”
沈晏微微牽動嘴角:“回來了,坐。”
裴淵在旁邊坐下,伸手摸摸桌上水瓶,轉頭往亭外遞個眼色。
大宦官會意,立刻遣身后小宦官去取溫水。
沈晏轉向裴淵,將琵琶放在腿上,手肘搭上憑幾:“如何。”
裴淵:“幸不辱命。”
他沉穩地將剛才捉人和查封的情況匯報一遍。
說完,取溫水的小宦官正好跑回來,將水瓶交給大宦官。
大宦官拿著水瓶走進亭中,給兩人倒上溫水,放下水瓶,再拿走原本的舊瓶。
沈晏抬手拿過杯,笑道:“該上酒才對。”
裴淵也拿起杯,神色一轉,露出溫和:“今夜太晚,明日臣陪殿下飲一杯。”
沈晏喝過一口水,轉開目光。笑容雖在,眼中卻透著懷念與傷感。
“我又想起以前阿兄和我說新政……現在最后一顆頑石終于搬走,可惜阿兄卻沒等到。”
裴淵安靜地看著。他知道,他的殿下不是想尋求什么安慰之言,只是想說說話,他只要傾聽就好。
沈晏斷斷續續地回憶幾句,抒發完一時感慨,重新看向裴淵,眼中恢復幾分暖意:“仲堅今晚辛苦了,明日多喝兩杯。”
裴淵淺笑:“殿下知道的,臣不好杯中之物,倒是想向殿下另討一樣賞。”
沈晏揚眉:“什么賞。”
裴淵看向他腿上的琵琶:“既然殿下今晚有雅興,臣想聽殿下彈一曲。”
沈晏跟著垂下眼,隨即放下杯子,重新抱起琵琶:“想聽什么。”
裴淵:“都行,只要是殿下彈的,臣聽著都好。”
沈晏想了想,撥起弦。
琴音再次響起,這次卻輕柔而舒緩,就像在寂靜深夜低低私語。
裴淵摩挲著手中杯壁,細細聆聽。
亭外池水在晚風中泛起漣漪,月影搖晃。
裴淵眼中映出的光隨之而動。
就像有什么要滿溢出來。
◆
拍攝現場收音,片場很安靜,只有琵琶聲在回響。
柔美的曲子聽得不少工作人員都禁不住微笑。
韋錫拿起對講機,指示全景機位的攝像把鏡頭慢慢后拉。
又過片刻,他才叫了卡。
叫完,先側頭問身旁制作人:“你感覺怎樣?”
制作人點頭:“挺好的。攝政王對大將軍的信重,還有大將軍對攝政王隱晦的安慰,他們都處理得很細膩。”
說完,又笑著補一句:“我只是擔心,最后的時長能不能把這段剪進去。要是沒用上,還真是有點可惜。”
韋錫嗯一聲,調出回放細看。
沈晏和裴淵穿上小姚送過來的羽絨衣,走到韋錫身后,跟著他把回放看完。
沈晏問:“我們再按劇本演一回?”
韋錫回身,面容緩和地說:“不用了,這樣很好。剪輯的時候我再按需要調整。就是,那兩首曲子,是你寫的?”
沈晏:“剛才即興彈的。”
韋錫:“還能再彈出來嗎,后期要重錄。琵琶沒有放麥,收音不太行。”
沈晏笑道:“沒問題,回頭我就把曲譜記一下。”
韋錫相當滿意:“那行了,收工。”
今晚收工得比昨晚還早點,周圍工作人員紛紛聲音愉悅地把“收工”指令傳出去。
沈晏和裴淵相視而笑,一同回化妝室卸妝換衣服。
*
兩人和昨晚一樣,在回程的車里吃了點小秋做的宵夜。
回到酒店進了房間,沈晏端詳下裴淵的臉:“你這特殊妝一化化一天,剛才化妝師提醒你要多做面膜,以后就你先洗澡吧。”
裴淵應下,先拿衣服去了衛生間。
沈晏就在廳里陪著小貓玩。
小貓現在習慣獨自睡一間房了,晚上沒那么黏人,會在有玩具的地方找窩睡。
裴淵順便在衛生間里敷上面膜才出來。
沈晏抬頭看見,禁不住笑了下。雖然以前化妝之前他們也會快速地敷個五六分鐘,不過在住處看到,好像又是不太一樣的感覺。
裴淵走過來拿劇本:“你去洗吧。”
沈晏站起身,一邊往房間走一邊和他說話:“明天沒戲,你有什么安排。”
裴淵跟著他進房間:“看劇本,背臺詞。你有沒有哪里想去。”
沈晏:“也沒有,那就待在酒店休息好了。”
他拿著衣服出門,耳朵里聽到裴淵坐上床的聲音,揚唇一笑。走到大廳,從自己的包里找出小秋買的衣服和一條圍巾,轉進衛生間。
裴淵翻著劇本看,等敷夠時間,揭下面膜,一邊繼續看一邊輕拍著臉讓殘留的精華吸收完。
剛感覺臉上干了,就聽到沈晏的腳步聲接近。
之后,隨著走進房的聲響,還有門關上的動靜。
裴淵抬頭看去,頓時一愣,眼睛不自覺地睜大。
沈晏散著發,脖頸間還帶著些許潮意。
他穿著一身月白色的交領長衫,下方卻是露出一雙勻稱的小腿,極淺的藍和白皙的膚相映生輝。
不過,最為搶眼的,還是系在腰間的那條紅絲綢圍巾。
沈晏緩緩走來,紅綢輕搖,長衫輕擺。
裴淵就覺得,仿佛他每走一步,就在奪走一次自己的呼吸。
沈晏走到床邊,笑著抽起裴淵手中劇本,隨意瞥一眼:“在看哪段。”
離得近了,裴淵的目光終于能從那條紅綢上離開,順著月白長衫往上,劃過帶著水珠的頸脖,描過翹起的唇,望進那雙好似浮著波光的眼里。
他開口,聲音輕得像呢喃:“殿下……”
沈晏眼中的光一閃,扔開劇本,提膝壓上床。
柔軟的長衫掠過裴淵大腿,也像掠過裴淵心尖,刮起一陣癢,輕卻難耐。
裴淵本能地想低頭去看,卻被沈晏托住臉。
沈晏微微俯身,氣息吹拂在裴淵唇上。
“仲堅。”
裴淵眼瞳輕顫。
沈晏凝視著他,緩緩說出劇本里的戲:“我記得,你曾說過,我救你一命,你會粉身相報。”
裴淵感覺心臟重重一跳,雙唇控制不住地微抖:“殿下旦有吩咐……臣萬死不辭。”
沈晏笑得雙眼微彎:“不用你粉身,也不用你萬死。只要……”
他再彎點身,近到兩人唇瓣似碰非碰:“好生侍奉我就行。”
裴淵微微張口,卻是一時哽咽,發出不聲。
沈晏又抬起身,雙手移到自己腰間。
裴淵目光跟著落下去。
就見那如玉的修長十指靈巧一挑,將腰間紅綢解下。
隨后,沈晏伸出左手,握著裴淵右手拉起。
將那條紅綢繞在兩人腕間。
他單手操作不便,最后打完結就有些松垮。
沈晏也不在意,在繞著兩人手腕的紅綢上親一下。
“這樣,我的大將軍就跑不掉了。”
裴淵深深吸口氣,眼底升起一股熱意。
沈晏終于吻上裴淵的唇。
卻只是蜻蜓點水般,一觸即離。
再接著吻過下巴、頸脖。
裴淵喉結滾動,極度的干渴涌上頭。
沈晏學著視頻里,咬開裴淵領口扣子,在他略深的肌膚上吮出一個痕跡。
裴淵禁不住一顫,左手猛地握拳,右手也握住沈晏左手。
沈晏相當滿意,接著咬那一串扣子。
裴淵垂首看著,左手的拳越攥越緊,胸膛起伏越來越強,身上肌肉越來越緊繃。
沈晏抬頭,看著因為裴淵肌肉繃起而失敗的淺痕,嘖了一聲。
下一刻,眼前景物突然一轉。
沈晏就被裴淵帶著翻身。
裴淵緊貼著他,只胸膛微微抬起,一雙漆黑的眼睛里燃著熊熊烈焰。
沈晏眸中波光瀲滟,倒映著上方那兩簇火光。
“怎么,仲堅要以下犯上?”
裴淵抬起握著他左手的右手,側頭在那紅綢上親一下,目光卻始終盯著他。
“這是殿下系的,殿下也跑不掉。”
沈晏逸出一聲輕笑。
隨即,就被裴淵壓下的唇吻了個結實。
他也再一次,在裴淵的吻中變得綿軟無力。
這一晚,不管沈晏是躺著、側著、坐著、趴著,那抹紅意始終在他視野一角揮之不去。
無法完全脫下的月白長衫,自是一直掛在他手臂,偶爾也隨著翻滾裹住兩人。
聽裴淵在耳邊交替的“殿下”和“君玉”,看著那抹月白從裴淵身上滑下,沈晏恍惚間有種不知今夕何夕之感。
不過,此地何地,此時何時,似乎也不多重要。
重要的是——
他的大將軍,從未離開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