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錫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自己變成了小區院子里的那顆榕樹。
他好像從出生起就站在了這里,安靜的等春去秋來,看人來人往。他覺得自己大概就會這樣,虔誠地固守在世界的一角,直到滄海桑田,最后在沉默中消亡。
他依然佇立在那里,卻看到薛戴笠向他走來。
他發現自己突然開出了花。
他第一次聽到,有小鳥間或降落在自己的枝丫上,發出好聽的啾啾聲。他第一次注意到,腳邊的池塘因為鯉魚的經過,蕩開了一層一層的漣漪。
他看見薛戴笠也在看他,她一步步向他走來。
他在她的眼中看見了自己的倒影。他發現他開的花,是粉色的。
薛戴笠停在他面前,伸開手臂擁住了他。微風吹過,他的身上發出簌簌的聲音。
他努力地開出更多的花,希望薛戴笠可以留在他的身邊?伤是放開了他,繼續向前走去。他看到薛戴笠和別的人說話,然后坐上了一輛黑色的車,離開了他的視線范圍。
他無法想象,原來她的靠近,其實只是一次路過。在她擁抱過他之后,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在離他更遠。
他覺得自己不開花的話,也能像之前那樣活著。
開花的時候他不知道,原來花是有花期的。
現在花謝了。
他要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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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戴笠早上六點醒了,她從吳錫的纏繞里掙脫出來下了床,吳錫還在睡著。她拿槍掃了一下他,溫度一點兒沒降。吳錫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痕,看起來病得很難受的樣子。
薛戴笠把藥分好,進了廚房準備給吳錫弄點吃的。她打開冰箱,看到做好的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盤肉沫茄子,被保鮮膜封好了放在冰箱里。滿滿的,看起來根本沒吃過。
怎么回事,吳錫昨晚就沒吃東西了嗎?
薛戴笠把手上的牛奶和面包又放回去了,重新拿了兩個雞蛋出來,蒸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蛋羹。
薛戴笠進臥室把吳錫叫醒,好一會兒他才勉強的睜開眼。吳錫看她幾秒,眼淚就掉下來了。薛戴笠心疼的摸摸他的臉:“很難受嗎?”
吳錫按住薛戴笠的手,把臉貼著主動蹭她:“別不要我......”
“不會的。告訴我哪里不舒服?”
“心里難受......”
流感還有這個癥狀嗎?
“先坐起來,吃點東西。把藥吃了就會好一點了。”
薛戴笠洗了毛巾給吳錫擦臉,擦了兩下吳錫清醒了一些,接過毛巾要自己來。擦完臉之后他又掙扎著下床,去廁所刷了牙。
薛戴笠把吳錫扶回床上,拿枕頭墊在他的后背。他閉著眼睛癱坐下來,眉頭緊鎖,胸膛隨著呼吸不斷起伏。似乎剛才下床的那一點活動就已經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薛戴笠把放溫了的蛋羹端進來,看著吳錫這幅樣子,也不準備讓他自己動手了。她坐在床邊,舀起一勺食物喂到吳錫嘴邊:“來!
吳錫順從地張開嘴含進去,抿了兩下之后咽了。
薛戴笠又喂第二勺。
吳錫這次抿進去,嘴巴動了一下,露出痛苦的表情,下一秒就吐了出來,扒著床頭柜一下接一下的干嘔。薛戴笠用手接住他吐出來的東西,丟到垃圾桶里。她順手把垃圾桶放在床邊,換了另一只干凈的手拍吳錫的后背。等吳錫緩過來之后,薛戴笠洗了手,給吳錫端來一杯溫水。
“喝點水,漱一下口。”
吳錫蔫得不成樣子,勉強喝了幾口水身體就開始往下縮。薛戴笠扶著他躺下,蓋好被子又出去了。
薛戴笠重新在廚房煮了一小鍋白粥,端到吳錫面前。有了前車之鑒,這次把吳錫扶起來之后,她在床上墊了一層防水墊。
吳錫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食物,含著眼淚可憐巴巴的說:“吃不下......”
“吃不下也要努力吃。”薛戴笠把勺子遞到吳錫嘴邊。
吳錫抿著嘴微微躲閃,薛戴笠也不心急,瓷白的勺子一直追著吳錫的嘴唇。
“聽話,吃了東西才會好起來!
吳錫感覺自己怎么也躲不過,終于張開了嘴。
薛戴笠喂了幾勺,眼見著吳錫的腮幫子越來越鼓,她把勺子往碗里一扔,站起來欺身向前,拇指和中指捏上那兩邊鼓起來的位置,一起往中間擠壓。吳錫一下包不住,嘴里的白粥噴濺出來一些,先打到薛戴笠的手上,又滴落到防水墊上。
薛戴笠瞇起眼睛,繼續捏著吳錫的臉俯視他:“你在糊弄我?”
吳錫想搖頭,卻被薛戴笠鉗制得動不了。他想說話,但嘴里還含著一半的白粥。最后他只能發出一些無法代表任何含義的嗚嗚聲來回應她。
“咽下去。”薛戴笠命令到。
吳錫的下巴上還掛著兩道濕痕,卻被薛戴笠捏得被迫仰著頭。他閉眼睛努力地試圖吞咽,喉頭上下滾動了一下,又滾動了一下,才睜開濕潤的眼睛看向薛戴笠。
“咽下去了?”
“嗯......”
“張開嘴我看看!毖Υ黧业氖掷^續用力,把吳錫的口腔內壁按到他的牙齒上,吳錫吃痛地被迫張開了嘴。薛戴笠把拇指探到吳錫的嘴里,攪弄了一下他的舌頭,確認他真的把東西吞了進去才松開他。
薛戴笠的表情又變得溫和,沒了剛才嚴厲的樣子,關切地問他:“想吐嗎?”
吳錫的眼睛變得濕淋淋的,他躲閃著視線小聲回答她:“還好。”
薛戴笠又把勺子喂到他嘴邊:“想吐的時候告訴我,我們就休息一會兒再吃!
好不容易喂了大半碗,吳錫說什么都不肯再吃了。薛戴笠又給他吃了藥,讓他躺下來休息。
薛戴笠找到吳錫的手機,拉著他的手指紋解鎖之后,幫他請了一天假。然后又拿出自己的手機給自己請假。做完這些,她轉頭就看到吳錫不好好睡覺,瞪著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她。
“別看我了,睡吧。多休息病才會好。”
“你要走了嗎?”
“不走。我給你請了一天假,好好休息。我在家陪你!
吳錫的眼神亮起來,他捏著被子點了點頭。
“把眼睛閉上,睡吧!
吳錫聽話地閉上眼睛。
聽著吳錫的呼吸聲逐漸平穩下來,薛戴笠才終于有空進廁所洗漱。收拾完自己,她把剩下的白粥倒進碗里,然后把冰箱里的菜放進微波爐里熱了熱,結果吃到撐了也才吃了一半。
吳錫一個人在家吃飯做這么多干什么?
薛戴笠只能把剩下的菜放回冰箱,打算中午繼續吃。
她把電腦拿出來,坐在餐桌上一邊做作業,一邊分心留意吳錫的情況。
吳錫睡得很沉,一次都沒有醒過。
想著他早上吃得少,應該很快就會餓了。薛戴笠提前了一個小時進廚房給吳錫做午飯。家里還有兩個吳錫昨天用剩下的番茄,考慮到他胃口不好,薛戴笠就搓了一點面粉,打了兩個雞蛋,煮了一小鍋清淡的番茄疙瘩湯。
薛戴笠剛關火,就聽到外面有動靜傳來。她趕緊進了臥室,看到吳錫要翻身下床。薛戴笠走上去扶住他:“要做什么?怎么不叫我?”
吳錫卻埋進她的懷里,一動不動了,半晌才發出有些哽咽的聲音:“我以為你走了......”
薛戴笠撫著他的背,把枕頭豎起來讓他靠坐在床上:“不是說了我會陪你的嗎?”
“我分不清楚哪邊是夢......”
吳錫的聲音太小,近乎是呢喃。薛戴笠沒聽清,低頭問他:“什么?”
吳錫抿著嘴沒有回答。
薛戴笠當吳錫是燒得有些迷糊,也沒追問。
“我去給你拿吃的!彼秩チ藦N房,快速把湯盛好端回來:“能自己吃嗎?”
吳錫沉默著接過碗,小口小口地吃起來。
等吳錫吃完,薛戴笠又把藥遞到他面前。吳錫盯著藥卻遲遲沒有動作。
薛戴笠只能出聲提醒他:“把藥吃了!
吳錫僵硬地把頭擰到一邊:“我不想吃藥!
“怎么?乖了沒一會兒,又不聽話了?”薛戴笠坐到床上,看著吳錫,“為什么不想吃藥?”
吳錫不回答,垂著腦袋不敢看她,問了另外一個問題:“你喜歡我嗎?”
“乖乖把藥吃了我就喜歡你。”
吳錫不說話了,過了兩秒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到被子上。
薛戴笠被他的眼淚弄得有些慌亂,趕緊捧起他的臉哄他:“不是,剛才是胡說的。吃不吃藥我都喜歡你!毖Υ黧矣媚粗缚鴧清a臉上的淚水,又補充了一句,“但最好還是要把藥吃了,不然病怎么會好呢?”
吳錫垂著眼睛不看她,眼淚還在不停地流出來,看起來傷心得不行。
“別哭啦,我當然喜歡你了,這有什么好問的呢?”薛戴笠軟著聲音哄他。
吳錫抽抽搭搭地開口:“可是......你都不抱我......”
薛戴笠撐著床往前坐了一些,把吳錫攬進懷里:“這不就在抱你嘛。”
吳錫安靜了沒一會,又繼續哭起來:“不是這種抱......那天晚上,你還拒絕我......”
薛戴笠知道吳錫在說什么。
關于這個話題,她覺得他們需要花時間好好談一談。因為她很在意吳錫之前那些不合理的行為。
但吳錫病得迷迷糊糊的現在可能暫時不是一個好時機。
薛戴笠想讓吳錫把藥吃了好好休息,于是找了些借口:“只是那天剛好有點累了而已,不是故意拒絕你的!
吳錫卻哭得停不下來,哽著斷斷續續的聲音接著控訴她:“你是不是每天在外面和別人玩累了,才不想抱我?”
怎么感覺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
薛戴笠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只能含糊地回答他:“當然不是了!
吳錫繼續哭訴:“可你每天都不回家......”
薛戴笠有些啞口無言了。
吳錫不說,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這幾天居然這么過分。
她在心里微弱的抗議了一下:也就兩天沒回家,也不算每天吧。
但她沒敢說出來。
薛戴笠看著吳錫的臉開始思考,假如她直接吻他堵住他的嘴,能不能讓吳錫忘掉這些話題。
薛戴笠的臉向吳錫靠近。
“你是更喜歡他們,還是更喜歡我?”薛戴笠的行動不夠快,在成功堵住吳錫的嘴之前,他又吐出一句話。
他們......
他們是誰。?
要是吳錫只說一個他字,薛戴笠還能理解他想說的應該是那個該死的未婚夫。
他們是什么?吳錫病得也太糊涂了吧。
薛戴笠更心疼他了。但這個問題顯然比上一個問題好回答,她捧著他的臉說:“誰都不喜歡,只喜歡你!
為了防止吳錫還沒數完她的罪狀,薛戴笠說完這句話就繼續低頭,吻住了吳錫的嘴唇。
吳錫一下就變得乖順起來,手指搭上她的臂彎,仰著頭配合她的動作。
這個吻帶著咸咸的眼淚的味道。薛戴笠跨坐到吳錫的身上,溫柔又強勢地入侵他的領域,想要把他腦子里的奇怪話題擠占出去。
很久之后,薛戴笠的臉終于和吳錫分開。他臉上的淚痕已經半干了。薛戴笠看著他眼神迷離,張著濕潤的嘴唇不斷喘息的樣子。心里癢了一下。
薛戴笠準備起身時,吳錫拉著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睡衣的扣子上。
“......吳錫,你在生病,不行。”
吳錫眼里的迷離馬上消散,恢復了之前的表情,眼淚作勢就要掉下來:“你又不肯抱我......”
薛戴笠按著吳錫直起身:“你連藥都不肯吃。一點都不聽話,還想我抱你?”
“我......可我病好了,你又不會回來了。”
“誰說我不回來?乖乖把藥吃了,我會回來的。”薛戴笠重新把藥遞到吳錫面前。
吳錫看著薛戴笠手里的藥,猶猶豫豫的吃了下去。
“我吃了藥了!眳清a看著薛戴笠。
“這就對了。”薛戴笠把水杯放回桌面。
看著薛戴笠沒有繼續表示,吳錫咬著嘴唇,自己伸手解起了衣扣。
“我說了不行!毖Υ黧野醋清a的手,“病好了才可以。乖乖休息,知道嗎?”
吳錫一臉不甘,身體向前一靠,埋在薛戴笠的懷里不肯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