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錫在抽回身體躲到墻后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是薛戴笠從公寓里出來,和那個男人一起上了車。
那個男人是她的未婚夫。
薛戴笠的未婚夫看到他了。
吳錫感覺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心臟每一下跳動都仿佛是因為在遭受重擊。他背靠在墻上,聽著樓下隱約傳來的汽車駛離聲,兩只手用力的交握在一起,卻仍然克制不住的顫抖。
他第二次犯了同一個錯誤。
薛戴笠已經警告過他,不要在窗戶上看,不要被發現。可他還看了,還被發現了。
薛戴笠會對他怎么樣?
她今天回家吃飯,那個男人開車來接她,他卻只能留在這里。
她的未婚夫才是能陪她回家的人,而他什么都不是。
薛戴笠會為了未婚夫而拋棄他嗎?
不要,不要這樣。
吳錫顫抖著拿出手機。
他沒有辦法心存僥幸。
他只能立刻像薛戴笠認錯,祈求她的原諒,求她不要丟掉他。
-
“你公寓里掛的是紫色的窗簾?”趙瀚文一邊開車一邊問薛戴笠。
“對,怎么了。你覺得好看?”
“剛才有個小男生站在窗戶那往樓下看,是你男朋友?”
薛戴笠劃著手機的手指停了一下,又馬上繼續:“對。”
“怎么不帶他一起回家吃飯?我看他穿著圍裙,都和你住一起了吧。”
如果沒有發生之前的那些事,薛戴笠原本確實是準備問問吳錫愿不愿意和她一起回家吃飯的。可現在......
薛戴笠只能說:“吵架了,不想帶他回家。”
“是嗎?你出門了他還依依不舍的站在窗戶邊上看你,不像吵架的狀態啊。”趙瀚文說著瞥了她一眼,“你別欺負人家。”
這算欺負嗎?
薛戴笠回想起剛才看到的吳錫的樣子。
她吐出一口氣,仰著頭往背后的座椅上一靠。
她可能是在欺負他。
薛戴笠不想接趙瀚文的這句話,把話題往他身上扯:“你那天晚上不是和袁鳴一起逛夜市了嗎?你們怎么樣了?”
趙瀚文不說話了。
不說話更好,她想安靜一會兒。
但偏偏薛戴笠的手機突然不斷的響起提示音,消息一條接一條的蹦出來。薛戴笠從彈窗里只能看到發消息的人是吳錫,一條內容還沒來得及仔細看就又被下一條消息覆蓋了。
薛戴笠皺起眉頭,吳錫從來不會這樣發消息,是出什么事了嗎?
薛戴笠點進吳錫的對話框,消息還在一條接一條的往上頂,薛戴笠翻找到第一條開始看。
【吳錫:他看到我了】
【吳錫:對不起】
【吳錫:我不知道他會來接你】
【吳錫:我犯了你警告過我的錯誤】
【吳錫:我知道我錯了,我以后再也不會了】
【吳錫:別丟下我】
【吳錫:求你了】
......
薛戴笠一邊看一邊思考著,終于在腦內把一切都串聯起來。吳錫說的應該是趙瀚文看到他了。而自己前幾天說的氣話恰好是叫他別趴在窗戶上免得被發現。吳錫沒見過趙瀚文,他可能把趙瀚文當成了別人......比如那天她故意讓他誤以為的,送她回家的未婚夫。
消息還在不停的彈出,但內容的語義邏輯越來越混亂,翻來覆去都在說同一件事:他錯了,求她不要拋棄他。
薛戴笠直接撥通了吳錫的電話,聽筒內嘟嘟的響了好幾聲才終于被接通。薛戴笠的耳邊傳來了混亂的呼吸聲,她出聲安撫對方:“吳錫,冷靜一點,沒事的。來接我的人是我哥,他看到你了也沒事。什么事都沒有,知道嗎?”
薛戴笠仔細聽著聽筒里傳來的聲音。吳錫沒有馬上說話,但她聽到對面的呼吸漸漸穩定下來。薛戴笠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安靜的等待著。
“......真的嗎?”
吳錫終于開口了,說話的尾音還在顫抖,干澀又沙啞的聲調傳出來,簡直不像他聲音。
薛戴笠閉上眼睛。
她竟然把吳錫嚇成了這個樣子。
她放緩聲音對他說:“真的。沒事,別怕。”
“你會生我的氣嗎?”聽筒里的聲音依舊充滿不安。
“不會。”
“可是我犯錯了,你都警告過我了,我還又犯了這個錯誤。”對面呼吸的節奏又亂了,說話的聲音都帶上了哭腔,“你會不要我嗎?”
薛戴笠不合時宜的想起,最開始她以為吳錫因為她無端分手的事情跟她生氣,她就想著要好好哄哄吳錫,哄得他不生氣了再仔細解釋清楚之前的事情。
可解釋的事情一拖再拖,到頭來她竟然把人哄成了這樣。
薛戴笠按住自己的眉心。
她真是太不像話了。
“不會,吳錫。我不會不要你的。根本就沒有發生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乖,別想這個了。”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吳錫終于平靜下來,他的聲音小了下去:“那你明天還會回來嗎?”
“我明天會回來的。”
“那我等你回來。”
“好。”
薛戴笠心情復雜的掛了電話。
“你真是太不像話了。”汽車正停在路口等紅燈,她一轉頭就看見趙瀚文用嚴厲又責備的眼神看著她,“你不能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
薛戴笠:......
薛戴笠對天發誓,她對吳錫絕對從未有過半分玩弄之心。
括弧僅限于感情上。
但是剛才的對話,她也感覺自己真的很像一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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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家里出來,再次坐到趙瀚文的車上。薛戴笠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十點了。和她原本預估的時間差不多。
“送你回哪?”趙瀚文問她。
“公寓吧。”
薛戴笠怕自己不回去,她和吳錫兩個人又會睡不著了。
薛戴笠打開家門,看到客廳的燈還開著。吳錫應該還沒上床休息。
她換好了鞋也沒見到吳錫出來。薛戴笠覺得奇怪。她原本以為吳錫聽到動靜會馬上過來。
薛戴笠注意到書房還開著燈,她走過去,就看到了趴在書桌上的吳錫。
她忍不住皺眉。
怎么這副樣子睡著了?吳錫一個人在家就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薛戴笠走上前,捏了捏吳錫的肩膀,他卻沒有反應。
薛戴笠感覺出了不對。吳錫趴著的姿勢不是一般在桌上睡覺時兩只手臂規矩的交疊在一起枕在頭下,反而手擺得像是寫字的狀態,一支筆落在他的手邊。
薛戴笠把手貼上吳錫的額頭,觸到一片滾燙。
他在發燒,甚至可能燒到暈過去了。薛戴笠著急起來,她想讓吳錫先上床,但她抱不動吳錫,只能彎著腰喊醒他:“吳錫,醒醒,別在這睡。”
薛戴笠喊了他好幾遍,吳錫才有了點反應。他的眼皮耷拉著好像抬不起來一樣,迷迷糊糊的盯著她:“你回來了......已經是明天了嗎?”他難受地呼出一口氣,下一秒又自己回答了自己的問題,“我又在做夢了......”
“起來,去床上。”薛戴笠拉著他的手臂往上抬。
吳錫順勢站起來,兩只手勾纏住薛戴笠的脖頸,頭埋進她的肩窩:“好......”
他嘴上說著好,腳下卻半點沒有要動的意思。薛戴笠的腳往后挪一點,他才會黏黏糊糊的跟著貼上來。
薛戴笠只能就著這個姿勢,艱難的把吳錫拖到臥室。吳錫還勾著她的脖子,她彎腰,輕柔的把吳錫放到床上。她要起身,吳錫卻不肯松手:“別走,別走......”
“我不走。”薛戴笠輕拍著他,“你生病了,我去給你拿藥。先放開我好不好?我馬上就回來。”
“不要......你走了就不回來了......”吳錫的聲音沙啞又委屈,一下子纏得更緊了。
薛戴笠軟著聲音哄了他半天,他都不肯撒手。無奈之下薛戴笠只能改了路線,語氣變得嚴厲:“再不放手我要生氣了。”
吳錫顫了一下,馬上就松了力氣:“對不起,我錯了。不要生我的氣......”
薛戴笠終于站直了身體,沒了原本溫和的樣子:“乖乖躺好,別亂動。我馬上就回來,聽到沒有?”
“聽到了......”吳錫諾諾地應了。
薛戴笠給吳錫蓋好被子,到客廳的柜子里找藥。之前因為流感,她提前在家里放了藥。吳錫這個樣子,很可能是得了流感。她拿了藥和額溫槍,進廚房倒了熱水,端回臥室。
薛戴笠去扶吳錫,他乖乖地借著薛戴笠的力坐了起來。
薛戴笠拿額溫槍掃吳錫的額頭,掃出來快四十度了。她把槍放到床頭柜上,一邊看說明書,一邊一粒一粒的把藥掰出來,最后攏到一起遞到吳錫的嘴邊:“張嘴。”
吳錫順從的把藥含進嘴里,又喝了一口她繼續遞過來的溫水把藥咽下去了。
“乖。”薛戴笠摸了摸吳錫的臉,輕輕推吳錫的肩膀讓他再躺下去,“睡吧,好好休息。”
薛戴笠轉身,準備自己洗漱了馬上就過來陪他,手腕卻被他抓住。
“別走......”吳錫用啞得不成樣子的聲音,可憐巴巴地挽留她。
薛戴笠回頭,看到那雙濕潤的眼睛里滿是不安,正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薛戴笠把吳錫的手放回被子,脫了自己的外套躺上床,把吳錫抱進懷里:“不走,我就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