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戴笠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自己正坐在書桌前,往一張干凈的白紙上寫東西。
忽然,紙面被濺上了一道水漬,薛戴笠剛剛寫好的東西在紙上糊成一團。她抬頭往前一看,吳錫站在她面前,手上拿著一把小水槍,正對著她。
薛戴笠:“去旁邊玩,我在寫東西。”
吳錫點了點頭。
薛戴笠把紙上的水擦干凈,正要低頭繼續寫,吳錫手指噠噠地又扣了兩下扳機,水柱呲到薛戴笠落筆的位置。
薛戴笠的筆頓住:“......你干什么?”
吳錫:“我在惹你生氣。”
“惹我生氣做什么?”薛戴笠重新把水擦干,好聲好氣地說,“別鬧了,乖。等我寫完了就陪你玩。”
吳錫點點頭。
薛戴笠準備繼續寫,猛地被水噴了一臉。
薛戴笠摸抹了一把臉上的液體:“干什么?”
吳錫:“我要惹你生氣。”
說著,吳錫開始狂扣扳機,薛戴笠被水呲得睜不開眼。她受不了的站起來,罵了吳錫一頓。
吳錫挨罵之后,紅著眼睛抱著自己的小水槍蹲進了房間的角落里。
終于消停了。
薛戴笠把桌子上的水都擦干凈,埋著頭繼續寫字。
還差一點就寫完了。薛戴笠想著自己剛才罵了吳錫,覺得愧疚,決定寫完之后要哄哄他。
突然,一道水柱沖到薛戴笠面前,直接把她桌上的紙沖走了。她抬頭一看,發現吳錫手里拿著一個消防水管對著她,背后還停了一輛消防車。
吳錫:“我突然又想惹你生氣了。”
薛戴笠目瞪口呆,好一會才開口:“先停下,我......”
吳錫打斷她:“我不停,我還要沖。”
說著,水柱沖到薛戴笠的臉上。
薛戴笠終于忍無可忍,跳起來把吳錫按到床上揍了一頓。
-
薛戴笠是被不停的敲門聲吵醒的。
她感覺這敲門聲響了很久很久,但她一直睜不開眼睛,只能忍受著這個吵鬧的聲音在夢境和現實中不斷往來。
“薛戴笠!”
是吳錫在喊她。
薛戴笠的眼皮終于艱難的動了。映入眼簾的是傾瀉進房間里的陽光,強勢地穿透了閉合的窗簾。
她好像不小心睡了很久。
薛戴笠感覺自己身上壓了一座無形的大山,禁錮得她的身體沒有一個地方能動彈。甚至連腦子,都好像也被擠壓過一樣,她一時難受得幾乎無法思考。
“薛戴笠!”
吳錫還在喊她。
“別喊了......”薛戴笠嘴皮動了一下,只吐出一些微弱的氣音。
不知道吳錫到底喊了她多久了。
薛戴笠艱難的調動起自己的手臂,把被子掀開,推著床起身。
她幾乎是從床上滾下來的,好不容易勉強站穩,她扶著墻過去開了門。
她看到吳錫站在門口,滿臉焦急,額頭上有汗滑落。在看到薛戴笠的一瞬間,他如釋重負的同時,眼神里又有一些怨恨。
“抱歉。”薛戴笠啞著嗓子說。
吳錫拉住她,用手探她的額頭:“好燙......你一定是被我傳染了。”
吳錫把薛戴笠半攬進懷里,準備把她扶回床上。
門鈴突然響了。
吳錫頓了一下,又攬著薛戴笠繼續走。
薛戴笠推他:“你去開門吧,我沒事。我去洗漱一下。”
“你......”吳錫似乎想反對,但忍了回去。他轉而把薛戴笠扶坐在床沿上,“那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吳錫出了臥室,薛戴笠又自己撐著起來去廁所洗漱。實在沒什么力氣,她拿著牙刷隨便糊弄了幾下就把泡沫吐了漱口。把毛巾從架子上拿下來的時候吳錫進來了:“怎么不等我?”
薛戴笠幾乎沒有見過吳錫這樣焦急又嚴厲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在房里昏睡沒有反應可能嚇壞了他,心里有歉意,軟著聲音說:“我沒什么事。是誰來了?”
“我打電話叫了開鎖的師傅。他來晚了。”吳錫僵硬的說。
“那還好我及時醒了,省了開鎖的錢。”薛戴笠想緩和一下吳錫的情緒,撐著精神跟他打趣。
“你不讓我睡客房的話連師傅上門的錢也可以省了。”吳錫的眼眶一下就紅了,語速變得急促,“讓我搬回來吧。換別的方式懲罰我可以嗎?我不想再這樣,我會受不了的。”
“不會再這樣。我以后不鎖門了。”薛戴笠擦完臉,看到吳錫的表情,心里緊了一下,隨即故作輕松的調笑他,“怎么一下變得這么愛哭?”
吳錫接過薛戴笠手里用完了的毛巾,洗干凈掛回了毛巾架上。
“我沒哭。”他垂著眼睛說。
薛戴笠洗漱完回床上坐了一會兒,吳錫端了做好的南瓜粥過來給她喝。她正要接過碗,剛側著身在她床邊坐下的吳錫就像坐到鋼刺一樣彈了起來。
的虧碗里的粥煮得夠稠才沒撒出來。
薛戴笠抬起眼皮:“痛成這樣昨天還一直喊著要加?”
吳錫咬著牙,慢吞吞地重新坐了下來:“不怎么痛。”他挺著腰,盡量的把承重的地方放在大腿上,“只是不小心忘了。”
要是換了平時,薛戴笠大概會要求親自上手幫忙檢查吳錫的情況。但她此時有心無力,多說幾句話都覺得費勁,所以她只是接過了吳錫手里的碗,沒有繼續延伸話題。
她把碗端到面前,捏著勺子攪了一下濃稠的南瓜粥,香甜的氣息撲進她的鼻孔,隨著呼吸進入肺腑。
薛戴笠的手就滯住了。
那甜膩的味道有如實質,她感覺自己的鼻腔和胸口都被這氣味粘得黏黏糊糊。她憋著氣忍耐了兩秒,才壓下反胃的感覺。
薛戴笠閉上眼,視死如歸地把勺子往自己嘴里塞,第一口剛咽下去就忍不住干嘔一聲。
“慢點吃,不要這么急。”吳錫手忙腳亂的抽了衛生紙幫薛戴笠擦嘴。
“我......我過會再吃吧。”薛戴笠把碗放回吳錫的手里。
她感覺自己一口都喝不下,一次次的把碗推開,吳錫又把碗端回她面前。推拒了幾次之后,她覺得心煩就拿被子蒙在頭上不理吳錫。迷迷糊糊的過了一會,她把被子掀開想看吳錫走了沒,就看到吳錫捧著碗在床邊急得打轉。
最后薛戴笠還是撐起來勉強吃了半碗。
吳錫把藥也給她拿過來,她吃完藥躺回床上,好像又變回了那種被壓在山下的感覺,渾身提不起一點力氣。她又開始朦朦朧朧的做了許多夢,一會兒是袁鳴和一條傻狗談戀愛,趙瀚文在旁邊看著他們咬手絹。一會兒是自己和室友一起上戰場打仗,她失足踩上一個捕獸夾,室友二話不說丟下她獨自逃跑。一會兒又是吳錫渾身上下只穿著那條粉色圍裙搔首弄姿地做家務,咬著嘴唇不停地勾引她。
薛戴笠有時候能醒來一會兒,會看到吳錫坐在她的床邊垂著頭做題。她明明一點動靜都沒發出來,吳錫的視線也會馬上轉過來,發現她醒了這件事。然后吳錫就會把水端給她喝,再和她說幾句話。
但她撐不起多少精神,很快又會睡過去。每次重新閉眼,薛戴笠都努力想回到吳錫穿圍裙的那個夢里。
可惜沒有。
太可惜了,早知道就不醒了。
直到吃完晚飯,薛戴笠才感覺身體輕松一些,體溫也降了下來。
她回到床上,看了會兒書,吳錫洗完碗進來了。
“去書房學習吧。不用守著我了。”薛戴笠跟吳錫說,“在這寫字也不方便。”
吳錫不肯走,猶猶豫豫的開口:“我今晚可以搬回來了嗎?”
“不行。”薛戴笠的視線落回書上。
吳錫還是沒走,他挪到床邊:“剛才你不是說躺了一天身上都痛了嗎?我幫你按一下吧。”
薛戴笠抬起眼皮看了吳錫一眼:“可以啊。”
她把書放到床頭柜上,掀開被子趴在床上,享受起吳錫的按摩服務。
這不是吳錫第一次為薛戴笠提供這項服務。薛戴笠感覺,吳錫比之前熟練了不少,沒按幾下讓就她忍不住愜意地瞇起眼睛,又開始昏昏欲睡。
“我表現得好不好?”吳錫輕聲問。
“挺好的......”薛戴笠呼著氣回答他。
“你還生我的氣嗎?”吳錫接著問。
“嗯......”
薛戴笠被按得舒服得不行,“嗯”出了一串氣泡音。她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一個音節被她拉得老長。
她嗯完,又呼吸兩輪才不急不緩地回答吳錫的問題:“不生氣了。”
吳錫的動作放緩,像是想要哄著薛戴笠入睡一樣,他俯下身體輕聲說:“那我是不是,就可以搬回來了?”
薛戴笠:“不行。”
吳錫也沒氣餒,又繼續問:“那我要什么時候,才可以搬回來呢?”
薛戴笠:“嗯......明年你就搬回來吧。”
薛戴笠感覺背后的動靜停了一會才繼續,吳錫的聲音接著傳過來:“不好,太久了。”
他的語氣依舊平靜,好像只是在和薛戴笠討論明天吃什么,而不是在為了改變讓他苦痛煎熬的事情做談判。
他溫溫和和地說:“明天好不好?”
薛戴笠忍不住笑了:“你要是買東西砍價,老板應該能跟你發瘋吧。”
“是老板先漫天要價的。”
“那老板拒絕你的砍價了。”
薛戴笠仿佛并不懂得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的道理。心安理得地享受吳錫體貼的服務,卻連一點好處都不愿意回報給他。
吳錫還是不肯放棄,接著說:“再商量一下吧,后天也可以。”
“不用商量了。一口價,沒得談。”
薛戴笠感覺房間里徹底安靜下來。
她掀起眼皮往身后看了一眼,吳錫正一臉怨念地盯著她。
“黑心老板。”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