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加難度【二更】

    隨著黎千行一句“好啊”，江臨雙眼驟然一亮——不用問，黎千行必然是在看直播，發現了意外，來給自己救場。

    江臨面上表情未變，心中的歡喜卻已在傾刻間溢滿全身，感覺整個人都有點輕飄飄的。

    他控制著聲音保持在平穩中加入一點驚喜：“這個綜藝是今天和明天兩天時間，你方不方便？”

    黎千行的聲音很平淡，自然得和平常沒兩樣：“方便，我在休假，每天都閑。這綜藝具體是什么內容？”

    江臨溫聲解釋：“表演幾個小片段，大家一起探討下演技，我覺得你會有興趣。”

    黎千行：“這樣啊，探討演技我的確有興趣。是現在過去嗎？”

    隨著兩人的對話，江臨笑得越來越開懷：“節目組會派車去接你，那我們就一會兒見。”

    黎千行：“好，我很期待。”

    江臨看著鏡頭：“我也很期待。”

    總導演將通話切掉，指示主持人跟上炒氣氛。

    主持人剛才聽到黎千行答應之時，就已經吃驚得捂住嘴，這時保持著這個狀態轉向江臨：“天吶！黎千行老師要來參加我們節目！江老師，我們總導演真得給你磕一個！”

    江臨笑道：“這我可受不起。要不，導演您在嘉賓伴手禮中悄悄塞個大紅包吧，我一定保密，絕不告訴別人。”

    一句話說得主待人和眾嘉賓都笑成一團。

    總導演在后臺看到一路飛升的各種數量，提示主持人繼續和江臨聊黎千行，往CP方向帶一帶。

    主持人：“我記得，江老師和黎老師是不是前不久搭過一部片子，還是愛情片？”

    江臨：“對，何展鵬導演的影片。黎哥演技非常棒，下午大家看現場表演，就能親眼見識到。哪怕沒有剪輯，沒有配樂，感染力也非常強，一下就能帶人入戲。”

    主持人壓低聲音，裝出說小話八卦的樣子：“我聽說，黎老師在生活中是有點冷淡的性格。我感覺有點緊張啊，江老師能不能透露一下，有沒有什么和黎老師聊天的技巧？”

    江臨：“黎哥在演戲的時候情緒十分飽滿，所以下了戲就會淡一點。一張弓不能總繃著嘛。他就是個徹底的戲癡，你只要和他聊演戲，他能一直說下去。”

    主持人眨眨眼，露出個恍惚的表情：“導演，我是主持系，對表演系不熟啊。要不咱這樣吧，到了江老師和黎老師那一part，就讓江老師來主持好了，我負責在旁邊花癡兩位帥哥影帝。”

    下一刻，江臨眼角余光就瞥到前方放彈幕的大屏上數量陡增，不少顯眼的“99”快速滑過。

    主持人說笑幾句，這才過了這部分，開始下一位嘉賓——也就是李銘思的邀請。

    江臨聽到導演在耳機中提示鏡頭已過，可以暫時自由活動，便轉頭看一眼李銘思。只見他臉上雖然笑著，嘴角卻是僵的，眼中也沒多少笑意，扶著沙發扶手的手指都在用力往下摳，顯然慪氣得不行。

    江臨只瞥了一眼就沒再注意他，轉回頭去看彈幕。不過現在在播李銘思，他又是頂流，彈幕已經被他的粉絲屠屏。

    江臨干脆摸出手機，先給黎千行發消息。

    【江臨：黎哥，現在什么情況？】

    【黎千行：剛和節目組接洽好，我正下樓，準備開車過去。】

    【江臨：導演組要樂瘋了吧。你的首次綜藝，便宜他們了。】

    【黎千行：也不便宜，我哥說會談個好價錢。而且我這屬于加急救場，還得額外加救場費。】

    【江臨：那節目組還是大賺，別的綜藝就是捧著錢也請不到你啊。】

    【黎千行：我上車了，一會兒見。】

    【江臨：開車小心，不用趕。】

    江臨退出微信，點開微博熱搜看一眼，果然見到#影帝黎千行初綜藝精彩過周末直播中#已經空降文娛榜。

    不過他沒多在意，轉而進入99CP超話。

    超話里有一個周末綜藝置頂帖，方便集中討論。江臨點開評論區，沒掃幾眼就忍不住笑開。

    【99再次同框！普天同慶！頭頂青天！99是真的！】

    【千行首次直播是為臨哥，首次綜藝還是為臨哥，他真的超愛！】

    【看看剛才臨哥笑得喲。平常瞪人時那么大個眼珠子，剛才我都要找不著了！】

    【點擊就看我臨哥如何花式吹黎老師！大家都來學著點！[視頻鏈接]】

    江臨正看得興起，耳朵突然捕捉到關了麥的主持人小聲地倒抽口氣。

    他抬起頭往那邊掃一眼，發現李銘思臉上的笑已經快要掛不住了，抓扶手的手背上甚至冒起青筋。

    江臨又看向前方顯示通迅錄的屏幕，不由得怔愣一下。

    上面顯示著“黃宗新”。這人他雖然沒接觸過，但也是如雷灌耳。

    黃宗新出道很早，十五歲就開始演戲，到如今十五六年，是拿過很多獎項的實力派演員。他如果來參加節目，哪怕江臨和他實力不相上下，但在資歷上就會被他壓一頭。

    難怪李銘思先前那么志在必得。他不僅動手腳搞掉江臨的搭檔，還給自己找了這么個厲害人物來搭。戲骨和流量的組合，正符合節目組既追求品質又兼顧流量的需求，會臨開場換他們這一對也不奇怪。

    但，現在黃宗新就和剛才的錢暢一樣，拒絕上節目。

    江臨禁不住挑下眉——看來那個傳聞，大概率是真的了。

    黃宗新算是黎千行的同期競爭對手。但和黎千行挑劇本細打磨的路子不同，他屬于來者不拒的類型，作品數量遠在黎千行之上。早年什么劇都接，出演列表上那一堆爛劇至今還被他粉絲稱為黑歷史。

    不過他的確有天賦，成長相當快。但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時運不濟，一直和國際電影節無緣。面且，在獎項的比拼中，只要有黎千行和他競爭，他總是落敗。

    后來傳聞，他多次暗示是星熠在打壓他捧黎千行，半公開地表示和黎千行氣場不合，最好“王不見王”。甚至會專門在合同上要求不和黎千行同劇同臺。

    以前黎千行從不上綜藝，黃宗新就是綜藝常客。不過近幾年大概是想養一養名望，劇接得謹慎了，綜藝更是很少再露臉。李銘思請到他，節目組不惜為此換人，可見他還是有些分量。

    誰知，偏偏從來不參加綜藝的黎千行，這次居然愿意來。

    就算不提黎千行在直播中先一步答應的事，兩人相比，一個是含金量超高的大影帝初次上綜藝，一個只是回歸。哪怕沖著話題度，也能知道節目組會選哪個。

    江臨看看李銘思隱隱發黑的臉色，心情更好一分。

    預定的搭檔不肯來，又沒人給李銘思救場，最后李銘思就成了嘉賓里唯一沒有搭檔的那個。要不是現在在直播，江臨相信，他絕對會直接甩臉子走人。

    果然，畫面剛轉到最后一位嘉賓，李銘思就陰沉著臉起身，一言不發地快步離開。

    江臨在心里嗤笑一聲，繼續低頭刷CP超話。

    等所有嘉賓都邀請好搭檔，最后還有段大家一同聊些表演趣事的部分。

    江臨本以為節目組會宣布李銘思退出，沒想到，李銘思居然又回來了。雖然臉色依舊不好看，但在導演提示開始的剎那，硬是換上了笑容。

    這部分過完，就到中午休息時間。直播暫停，眾人下臺休息。

    *

    江臨剛才就已經看見小丁站在臺邊，此時直接走向他。

    小丁小聲說：“顏姐讓我過來。”

    這不奇怪，顏薏哪怕不看直播，公司里也有專門監控活動的團隊，一出意外就會馬上報給她。

    江臨問：“見沒見到黎哥？”

    小丁：“黎哥和我同時到。節目組本來想給他安排單獨的休息室，不過他要求和你同一間。”

    江臨不禁笑起來：“你去看看節目組準備的午飯，給黎哥挑清淡好消化的。”

    小丁應著聲，分開去找工作人員。

    江臨回到休息室內，見黎千行臉上已經化好了淡妝。

    正看手機的黎千行抬起頭，摘下耳機：“見到小丁了嗎？”

    江臨把椅子拖到他身旁坐下：“見了，我讓他去拿午飯，挑些合你口的。節目組有沒有給你看后面的流程。”

    黎千行：“看了，但是要演的劇本還沒見到。”

    江臨：“那個還保密著。”

    說完，又幸災樂禍地轉個話鋒：“李銘思那家伙玩盤外招，結果陰差陽錯，現在他自己落單了。”

    黎千行：“他活該。”

    江臨有點好奇：“你和那個誰，黃宗新，是真有矛盾到王不見王？”

    黎千行想了下這個名字，茫然：“我都不認識他。看過一些他的劇，可能頒獎典禮上也遇見過吧，但我印象中沒怎么和他說過話。”

    江臨好笑：“那不說他了，反正他自己避讓了不來。我們這邊是強強聯合，他要是過來，還得帶李銘思那個拖油瓶，大概覺得丟不起那個臉。”

    兩人正聊著，小丁將拿著盒飯回來，三人一同吃了午飯。

    馬上又要上臺，化妝師過來給黎江兩人稍微補補妝，主持人也過來再對一次流程。

    寒暄兩句后，主持人小心翼翼地說：“是這樣的，兩位老師演技太好，照著劇本演，估計和其他組的差別會有點大。所以導演組想給兩位老師加一點難度，能更有節目效果，不知道兩位能不能接受。”

    江臨和黎千行對視一眼，問她：“什么難度？”

    主持人詳細解釋一番。

    黎千行聽得揚下眉。江臨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有興趣，于是笑道：“可以，沒問題。”

    主持人雙手合什：“謝謝兩位老師體諒！兩位的戲會排在最后，能有更多時間準備，需要什么道具服裝之類的盡管提，我們會盡量滿足。”

    商量好細節，很快就到了下午開播的時間。

    黎千行跟著江臨上臺，節目組特意為他們準備了一張雙人沙發。江臨坐下之后，一抬頭就看到對面屏幕上全是99CP粉在夸節目組懂事。

    江臨輕笑，湊到黎千行耳邊小聲說：“等下你有一段自我介紹，準備詞了嗎？”

    黎千行微點下頭：“準備了。但是介紹完總要和主持人互動幾句，這個就……”

    江臨在他膝頭輕拍一下：“這個交給我，你跟著應聲就好。放輕松，就當來玩的。”

    黎千行面色緩和，唇角微揚：“嗯。”

    江臨再一抬頭，就見對面屏幕上布滿了成片的【啊啊啊啊】【嗑死我了】，心中更加滿意。

    直播正式開始，主持人先請新來的四位嘉賓自我介紹。

    不用說，第一個就是黎千行。

    黎千行準備的詞非常簡潔：“各位觀眾好，我是演員黎千行，很高興能參加《精彩過周末》。這是我第一次上綜藝，要是有哪里做得不對，還請大家多多包涵。”

    主持人：“黎老師是童星出身，演戲已經二十年了，是諸位老師當中演戲時間最長的一位吧。”

    眾嘉賓紛紛點頭附和兩句。

    江臨拿起話筒：“黎哥的經驗太豐富了，各種年齡段都演過。就我和黎哥先前拍那片，有一段大學生活的回憶。當時化好妝試拍，嚯，我明明比他小好幾年，結果一對戲，我覺得我在欺負沒出社會的小孩。”

    主持人：“哇哦。那，黎老師對江老師當時的演技又有什么評價？”

    黎千行想了想：“少年老成。”

    彈幕上頓時刷過成排的【哈哈哈哈】。

    【很好，黎老師吹版臨哥再次上線。】

    【別說，光看臉和氣質，我還真沒看出來他倆差著幾歲。】

    【畢竟臨哥“少年老成”，笑死。】

    黎千行的知名影視作品多，主持人明顯做過功課，挑著其中一些又和他聊過一會兒。中間江臨幫著插科打諢，氣氛一下就非常活躍。

    過完四人的介紹環節，終于進入到最重要的表演階段。

    主持人手上拿著五個信封：“我們為五組嘉賓老師準備了一些劇本，每組都是三場戲，今天下午，還有明天上午、下午各一場。大家馬上就能欣賞到各位老師精彩的現場表演了。

    “由于時間有限，戲都不長。每隔半小時，我們會請一組嘉賓老師上臺表演，每場戲大概是五到十分鐘。也就是說，第一場演出的嘉賓組只有半小時準備。這可是大考驗啊！

    “李老師沒有搭檔，三場戲都是獨角戲，其他八位老師的是雙人戲。上場順序就抽簽著來，抽到第一組的，下回會自動排到倒數第二組出場。”

    這時，有嘉賓插話問：“為什么是倒二，不應該是倒一嗎？”

    主持人笑瞇瞇地解釋：“因為倒一是專門留給黎老師和江老師的。導演組給兩位老師加了難度，給他們的劇本里只規定人物情景，沒有臺詞，還不準他們商量。所以相應地，就多給一點準備時間。”

    其余嘉賓聽到第一句剛哀嚎一聲，聽到后面又開始同情地看向黎江兩人。

    演技再厲害，他倆也是演員，不是編劇。拿著沒臺詞的本，還不能商量，簡直是地獄級難度。這種即興表演，不僅考驗演技，更考驗應變力和默契度，否則對手戲都不一定相互接得住。

    主持人介紹完規則，先讓其他四組抽過簽，接著就發放劇本。

    一邊發，她一邊對鏡頭說：“我們節目組以總導演下半生的收入起誓，這些劇本的的確確是現在才發給老師們，先前是一點都沒透露過的！”

    彈幕上一時全都在笑。

    【這個毒誓夠狠。好吧，就信你們這一回。】

    【我是新人，打聽一下，這節目是不是每期都換總導演啊。】

    【沒有沒有，總導演期期都這么立誓，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看以前的節目效果，“不提前給嘉賓透露內容”的說法我還是信的。】

    嘉賓們在拆信封，鏡頭還是先給到黎千行和江臨手上。

    別人都是一本十幾頁的小冊子，只有他們的，是薄薄兩張紙，分別寫著兩人名字，并標注“對方禁看”。

    兩人對視一眼，轉身背對背。

    黎千行打開自己那張，上面寫著——

    人物：黎老板，表面身份戲班班主，唱旦角，實際身份為潛伏敵區人員之一。因探聽到江公子得到敵統領青睞，馬上會被委派一個重要任務，決定舍身冒險，先一步刺殺對方。

    江臨這張則是——

    人物：江公子，表面身份紈绔子弟，實際身份為深入敵方核心、多次獲取重要情報的暗探。因接頭人員被害，與組織失去聯系，正設法尋找其他接頭人員，要把剛拿到的緊急情報送出去。

    第32章 第一嗑

    江臨快速看完那幾行字，又將那張紙翻過來倒過去地查找，確認沒有一點遺漏。

    他抬頭：“我這兒還少一個必要信息，沒法準備啊。黎哥，你那信息全嗎？”

    黎千行的動作幾乎和他同步，回道：“沒有限定場景。”

    主持人笑道：“兩位老師反應好快。來，大家請看前方大屏幕，上面就是等下會在舞臺上搭建的表演場景效果圖。”

    眾人紛紛抬頭看去，就見屏幕上放出圖片，按著表演順序，一張接一張。最后是江臨和黎千行的場景——戲臺子前方的觀眾席。

    主持人又把打印出來的場景圖發給眾嘉賓：“在這個基礎上，老師們覺得還有什么需要增加的，都可以提。”

    江臨一邊接過圖，一邊就先提了：“能不能申請一個NPC龍套。”

    主持人還沒回話，旁邊就有新人嘉賓腦子轉得快，搶先道：“江老師，你看我可以嗎！”

    另外兩個新人一聽，也反應過來了，連忙跟上。

    “加我一個吧，站樁都行啊，就可以近距離欣賞兩位老師的演技！”

    “還有我還有我，我記詞很快的！”

    江臨目光掃過三人，看他們面上態度都還挺誠懇，便側頭問黎千行：“黎哥，你要不要，我們分一分？”

    黎千行想了想：“要兩個吧，得能說詞。”

    江臨又問那三人的表演順序，自己挑了最后一個表演的，把另外兩個留給黎千行。

    主持人看他們說定，接話道：“好，那現在就請各位老師抓緊時間，到練習室去準備。各位觀眾請留意公告區，我們馬上會放出每一間練習室的觀看鏈接。不過，為了最后觀看表演的體驗，練習室直播是靜音的。”

    別組嘉賓一邊討論著一邊下臺，順著標識去往練習室。

    黎千行卻叫住主持人：“我需要一些道具，和誰提？”

    主持人忙笑著回：“我跟您去練習室，您和我說就行。”

    說完又轉向江臨：“江老師那邊有什么需要嗎？”

    江臨搖下頭：“暫時沒有。”

    節目組為了防止黎千行和江臨商量，把兩人分在兩間小練習室。

    黎千行走進門掃一眼，室內中間一片空地，靠墻邊擺著一面大鏡子和兩張椅子，還有一張小桌。桌上有紙筆、筆記本電腦和小打印機。

    他走到桌邊拿起筆，一邊和主持人提要求一邊寫在紙上，又拿起剛才的場景圖，在上面寫寫畫畫，詳細解說。

    主持人認真聽完，拿著東西離開。

    黎千行將手機擺在桌面，坐下來打開電腦，點出一個空白文檔，開始快速打字。

    此時已經有不少粉絲點進練習室觀看，都在彈幕上聊著天。

    【99被分開了，導演組好狠的心腸。】

    【但即使分開，行動還是心有靈犀地同步，都在用電腦寫東西。】

    【導演，我知道你們肯定在監控電腦屏幕，趕緊分享出來，不要逼我跪下求你們！】

    粉絲猜對了。沒一會兒，兩邊的直播畫面上就開出一個小窗口，分別同步上黎千行和江臨的電腦畫面。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人物小傳？】

    【速度好快！什么時候我寫作業能有這一半速度啊TAT。】

    【那紙上就一點點信息，這么一小場戲，也寫人物小傳？好認真哦。】

    直到第一組嘉賓表演完，黎千行才把人物小傳寫完打印出來，接著又開了一個新文檔繼續寫。

    【居然還有第二個！】

    【這次是劇本，但是他不能和臨哥溝通啊，臺詞只能即興發揮吧。】

    【應該是給兩個NPC的詞。】

    這一回的文檔很短，黎千行很快打印出兩份，轉頭四下找找攝像頭，說了句什么。過得片刻，就有工作人員進來，交給他一些小道具，也將那兩張紙拿出去。

    隨后，黎千行在手機上找出幾段視頻播放，再對照著人物小傳，開始在鏡子前練習姿態和表情。

    一練就是一個多小時。直到節目組按他的要求，讓化妝師帶著一套戲袍進來給他化妝。

    【一個多小時，沒坐一秒鐘。】

    【反反復復就那幾個動作，絕了，這個專注度。】

    【不過他走起來是真有名角的范兒，以前是不是學過啊。】

    【千行的確演過旦角，是他大學畢業后的第一部 片，我就是那時入坑粉他。據說他為此去拜師，最后一學期一直在學戲，連畢業論文的選題都是這個方向。】

    【導演組應該是特意的，要是讓完全不懂的人臨場學就太難了。】

    黎千行沒弄全妝，只化了臉上妝容，還保留著自己的發型，再穿上服裝，看起來就像上臺前正在做準備時的模樣。

    他走出門，正好隔壁的江臨也出來。江臨換了一套中山裝，頭發打過發蠟，向后梳了梳。

    江臨看到黎千行，不由得一愣，眼中閃過驚艷，喃喃道：“導演組很會挑角色啊……”

    現在已經開了麥，彈幕上立刻刷過一陣【哈哈哈】。

    【臨哥被驚艷到了！】

    【已截圖，我剛才和臨哥是同款驚艷表情包。】

    【臨哥現在沒有紈绔樣，兩人看著好配。】

    【紈绔只是表相，從身份看也很配，就是劇情感覺虐虐的。】

    兩人一同往外走，已經等在舞臺邊的三名新人見到他們，尤其是黎千行，都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巴。

    “這是……黎老師？”

    “這扮相……也太美了……”

    江臨稍稍往前跨一步，半擋在黎千行面前：“詞都背熟了嗎？”

    有詞的那兩人連忙點頭，江臨又對跟著自己那個交待幾句。

    “好了，上臺！”

    ◆

    舞臺一角燈光亮起，照出坐在鏡前的黎老板。

    他微微低頭，左手握著刀鞘，右手握著刀柄，抽出細長的小匕首，將刀尖輕輕壓在手腕上。

    刀尖立刻破開肌膚，刀下涌出幾顆血珠。

    黎老板表情絲毫未變，將刀尖在衣袖內側一抹，收回鞘中，插進固定于手臂下的小內袋里。

    他未理睬剛才那點刀傷，直接拉起衣袖蓋過，抬眼看向前方鏡子。

    鏡中映出他艱毅決絕的雙眼。

    片刻，他閉起眼。再睜開時，眼中的殺氣已然消失，還仿佛浮出點水光，如同含著脈脈深情。

    他拿起筆，沾點墨，抬手描眉。

    舞臺上大燈亮起，戲館中“坐滿看客”，一片嘈雜之聲。

    江公子雙手插在衣兜，一步三搖晃地走進來，哪里也沒看，直接便往第一排去，停在一個座前，上下打量一下“座里的人”。

    他身后保鏢走上前，掏出一枚銀元拍在桌上，抬起下巴示意人讓座。片刻又彎身用袖子擦擦座位，這才退到后方。

    江公子轉身坐下，歪著身蹺著腿，隨手抓起桌上瓜子嗑。

    旁邊桌那兩人議論的聲音傳過來。

    “黎家班的當家花旦出了事，還當他們要倒了，沒想到啊，黎老板竟也是個能唱的。聽說，不比原來的花旦差。”

    “何止是不差，簡直是這個(豎拇指)！不然哪能場場滿座，都是為著他來的，我這都來第三回 了。”

    “喲，那您說說，這新戲里頭，哪一段最精彩？”

    “自然是敬酒那段啊。不僅前頭的唱詞好，那身段，更是一絕！”

    江公子原本興致缺缺，聽到這一耳朵，面上總算露出幾分興趣。

    便在這時，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響起。他抬頭，便見一個穿著華麗衣裙，化了妝卻還未戴珠冠的男子，面含微笑地走過來。

    江公子一時看直了眼，連身子都不由自主地正過一分，下意識挺挺脊背。

    黎老板行到江公子面前，仿佛沒看見他失禮的目光，拱手做揖：“下面人報得晚了，未能迎接江公子，還望海涵。”

    江公子被他這一句喚回神，抬手隨意地一抱拳：“好說好說。原來黎老板如此深藏不露，以前倒是我看走眼了。”

    黎老板直起身，側頭吩咐“身邊人”：“給江公子換好茶。”

    江公子目光粘在他臉上，咧著嘴笑：“這茶好不好，其實不在于茶葉。”

    黎老板回視他，微笑道：“哦？看來江公子自有品茶之道，可否賜教一二。”

    江公子摸過桌上茶杯，在手上轉轉，抬高。身后保鏢彎身，提起茶壺給他倒茶。

    “這茶也好酒也罷，香不香醇不醇，還得看是誰來敬。”

    一邊說，江公子一邊將茶杯遞向前，挑眉道：“黎老板，我剛聽說，你們這新戲里，你敬酒那一出，身段特別好。我性子急，不如，你現在就先敬一回給我瞧瞧？”

    黎老板笑容未改，只歉然道：“在下妝未上全……”

    江公子又把茶杯遞前一點：“這樣就行了。趕緊，演得好，爺自然有賞。若是演不好——”

    他嘿嘿一笑：“你這黎家班，在城里恐怕就待不久了。”

    黎老板垂眼看向那茶杯，慢慢抬手接過。

    江公子唇角高揚，滿臉得色。

    黎老板微退一步，將茶杯收到胸前，頷首抬眼一亮相，頓時帶上股嫵媚風流。

    清脆的念白響起：“值此良宵，佳釀自當獻與將軍——”

    他雙手緩伸，將茶杯遞到江公子前方。

    江公子滿意點頭，伸手去接。

    手將將碰到杯，黎老板忽而收手，還后退一步。

    江公子一愣，抬眼看他，便撞上一雙含情眼。那眼神好似帶著把勾，死死勾著自己。

    黎老板再把茶杯往前遞了遞。

    江公子呵一聲，前傾著身，伸手去夠。

    黎老板笑靨如花，媚眼如絲，又一次收回，又一次后退。

    江公子一拍扶手站起身，跨前兩步，直堵到黎老板身前近處，伸出雙手去搶那茶杯。

    便在這一刻，黎老板一手往下滑，毫不猶豫地伸進袖里，握住刀柄抽刀。

    出鞘的刀身反射出一道光。

    然而，下一瞬間，江公子同樣一手下滑，按住他手背。

    唰——

    那柄匕首還未全出鞘，就又被反推回去。

    黎老板禁不住微微瞪眼。

    江公子卻好似渾然未覺，另一手握在黎老板手腕拉到面前，就著他的手喝下半杯茶。

    兩人挨得極近，并無旁人注意到剛才剎那間的刀光與比拼。

    江公子還在看著黎老板，眸色沉沉，又得寸進尺地在他臉上輕佻一摸，湊到他臉旁低語。

    “這酒果然醇。若是當年曹操能尋到如你這般的人去給關云長敬酒，說不得就能把他留在營中了。”

    黎老板的眼眸幾不可察地震顫，手上不由得卸了點力。

    江公子放開他，退回桌邊抓起一把瓜子。

    “黎老板，你這戲館太吵，回頭你上我家里，單獨給我唱。記住了？”

    黎老板已經恢復最初的溫文模樣，垂首做揖：“承蒙江公子不棄，敢不從命。”

    江公子伸手握在他交疊的手上，仿佛戀戀不舍似地摩挲下，這才轉過身，和來時一樣，一步三搖晃地離開。

    黎老板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目光甚是復雜。

    ◆

    舞臺燈光暗下，沉浸其中的觀眾被喚醒，原本稀少的彈幕數量頓時暴增。

    【毛骨悚然！】

    【突然切到俯拍鏡頭，看到刀抽出來又被推回去的時候，我一身雞皮疙瘩！】

    【他們真的沒商量過？是怎么做到這么流暢的！】

    【千行還一直在練敬酒、抽刀、刺殺，臨哥就只練習了怎么裝紈绔，嘴都沒動過，感覺詞都是他臺上現編。居然全接上了！】

    【沒辦法，臨哥拿的信息全是背景介紹，一看就是被動方，能提前準備的也只有暗示自己身份那一句。他只能等著接千行的詞。】

    【其實接上詞還說得過去，前面的龍套對話給他提示了。最可怕的是，他竟然還能對上抽刀那一下！這反應速度就是開掛級別！】

    【麻麻，我好像現在才明白自己嗑了對什么CP……】

    第33章 第二嗑

    舞臺燈光再次亮起，還是剛才的戲館。

    中間一張桌子邊，兩把椅子相互挨著，尚未卸妝換衣的黎千行和江臨湊在一起，正在看彼此先前拿到的那一頁信息。

    黎千行點著頭說：“原來是這個背景設定，這樣這段戲的邏輯就通了。”

    江臨笑道：“我見到你抽刀的那一下，就也明白了。你探聽到的那個信息，應該是我故意傳出去，想引人主動殺我。所以得知戲館傳出能吸引我的動靜，我必然會積極上門找人。”

    主持人走上舞臺：“非常感謝兩位老師帶來的精彩表演！剛才敬酒、抽刀、推刀那一串，真是好刺激呀，我在下面看得都驚叫了。”

    她在桌子對面坐下，先問黎千行：“黎老師，您是不是猜到江老師的身份了？”

    黎千行：“差不多。因為我是雙重身份，他演對手戲，那身份估計就不只是信息里給的那么簡單。只一小段表演，從制造反差來看，同為我方的可能性很大。”

    主持人對著鏡頭笑：“導演，黎老師經驗豐富，這安排一開始就被看穿了呀。”

    接著又轉向江臨：“那江老師呢，有沒有事先猜到黎老師設計的劇情？后面您推刀那一下，真的太出乎意料了！”

    江臨：“沒有，一開始就是跟著NPC提示的信息，順著黎哥的話編詞。不過黎哥給了我提示，我就特別注意他的手，所以后頭才能接住他抽刀那一下。”

    主持人吃驚：“有提示？！”

    江臨和黎千行對視一眼，笑容更大：“黎哥出場時做揖那里，有一個不該在他身上出現的小失誤——他把臉藏到手后面去了。在那段劇情中，他從出場就在誘惑我，應該時刻保持露出臉。

    “但他在那里突出了手。然后我就發現他左手臂有點不自然，包括后面敬酒引誘那一段也是。原來是手臂上綁了匕首，動起來還是會卡到一點，是吧。”

    黎千行點點頭。

    主持人捂住嘴：“這么細節！有、有不自然嗎……導播，來回放一下看看。”

    前方大屏幕和直播都開始回放片段。

    主持人跟著屏幕上黎千行的動作比劃：“我真沒看出哪里不自然……”

    看完回放，又好奇地問江臨：“如果黎老師抽刀那一下您沒接住，那后面會怎么演？”

    江臨：“那就只能BE了。被他刺殺之后，孤注一擲地把情報告訴他，再掩護他逃走。反正是戲嘛，死之前掙扎長一點時間也不突兀。”

    一句話說得主持人和彈幕都笑起來。

    主持人：“兩位老師不愧是剛搭過戲不久，對彼此都很了解啊。我更加期待明天的兩場戲了。所以，觀眾朋友們，明天記得按時來我們直播間，繼續——精彩過周末！”

    周六的直播就到這里結束，黎千行和江臨換過衣服卸了妝，離開拍攝地。

    已經到晚飯時間，江臨讓小丁把黎千行的車開回去，自己載著黎千行找地方吃晚飯。

    等吃完飯，綜藝的剪輯版也上架了。江臨把手機連上包廂里的電視，設置投屏播放。

    黎千行：“剪得好快。”

    江臨：“這綜藝一直這樣，爭分奪秒的，后期團隊的確強。”

    兩人一邊吃著飯后水果，一邊看完下午其他幾組嘉賓的表演。

    黎千行點評：“節目組還算良心，準備時間越少的本子越簡單。不過，三個新人的層次感還是不太夠，可以處理得再細膩一點。”

    江臨笑道：“綜藝而已，要求別太高，情緒能給對，詞不出錯，就已經是成功了。看來節目組安排的算是各人的舒適區，以展示為主，沒太搞事。”

    黎千行詫異：“那個李什么的，他單人那段，還是舒適區？也就是說完了臺詞做完了動作，眼里完全沒有戲。而且那段劍舞得軟綿綿，臺詞也中氣不足，情緒甚至都沒有三個新人飽滿。”

    江臨：“李銘思的演技，比我最初見他那時退步很多。他就純屬沒有自知之明，上趕著來丟人現眼。”

    說完，轉個話鋒：“不說他了。你玩得開心嗎，今天。”

    黎千行看著他柔和的眼神，不由得跟著微笑：“挺有趣的。”

    江臨：“我估計，第二場會換過來，讓你接我的戲。而且……”

    黎千行見他面上露出歉意，奇怪地追問：“而且什么？”

    江臨：“為了流量，導演組估計會往CP方向引，可能是段感情戲。”

    黎千行揚下眉，笑道：“只要不是武戲就行，那個不先套過招是真演不好。”

    ◇◆

    江臨猜得很準，第二天上午，兩人拿到的果然就是感情戲。

    依舊是兩張寫有“對方禁看”的紙，黎千行那張寫著——你意外失憶，這半年受到你丈夫江臨先生的全方位照顧，總覺得自己拖累了他，最近一個月一直在猶豫怎么提出離婚。

    江臨那張寫著——你的丈夫黎千行先生意外失憶，你能感覺到他一直在愧疚，最近還想和你分開。你看著他每天郁郁寡歡，自己痛苦掙扎了一個月，終于決定在今天拿出離婚協議，放他自由。

    黎千行和江臨還沒什么反應，彈幕上就先炸開了。

    【臥槽！導演好勇！直接用他們本名！】

    【干得漂亮！99結婚實錘！我現在就去下單買把香，給總導演上墳用。】

    【不是……他們……居然沒反對耶……】

    【看來香用不上了，換雞腿吧。】

    接下來的流程和昨天差不多，兩人拿著場景圖各自去了練習室，寫人物小傳，對著鏡子練習表情。

    99CP粉一邊看兩人練習，一邊在彈幕討論劇情。

    【導演組果真狠心腸，又是BE走向，上來就要99離婚。】

    【也不一定離，看千行怎么接那戲。真要按著人物卡走，就沒有反轉，戲劇性不太夠。】

    【那就是看臨哥太難過，被感動，留下來重新開始談戀愛。】

    【失憶的設定都出來了，不是應該接點狗血劇情嗎？比如看到千行為離婚高興，臨哥黑化，直接把人關家里醬醬釀釀。】

    【舉手，想看醬醬釀釀+1。】

    【死心吧，這是直播，不是電影。】

    終于，到了黎千行和江臨上場的時候。

    ◆

    舞臺燈光亮起，照出的卻不是原本預定的客廳場景，而是餐廳。

    黎千行有些拘謹地坐著，江臨從流理臺把菜端上來，又拿過兩碗飯，黎千行連忙起身去接。

    江臨：“吃飯吧。”

    兩人面對面坐下，安靜地吃飯。

    黎千行低頭垂眼，吃兩口飯，就夾一下面前那盤菜。

    幾次之后，對面的江臨微微抿唇，放下筷子，趁著黎千行吃飯，把他面前的西紅柿炒蛋換成排骨。

    黎千行再伸筷子，發現換了菜，不由得停頓片刻，才挑了一塊放進嘴里。

    兩人就這樣吃完一餐，全程沒有一點眼神交流，更別說講話。

    黎千行放下碗，這才第一次抬眼去看江臨，輕聲說：“謝謝，今天的菜也很好吃。”

    江臨輕輕點下頭。

    黎千行收拾起東西，到水槽那邊去“洗碗”。

    江臨深深地看著他的背影，眼中翻涌起痛苦與掙扎，搭在桌上的手緩緩握成拳頭。

    他嘴唇抖動，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沒有出聲，只張嘴深深地吸口氣。

    江臨站起身，椅子發出挪動的動靜。

    水槽前，黎千行的動作停頓了一拍。

    離開的腳步聲響起，黎千行的后背才明顯地放松下來。

    他“洗好碗”，轉身看向江臨剛才的位子，輕輕嘆口氣。

    黎千行擦干凈手，慢吞吞地往餐廳外走，卻在門口碰到去而復返的江臨。

    江臨面上已經恢復平靜，低聲說：“千行，我有事和你說。”

    黎千行抬眼看他，隨既緩緩垂下目光，像是不安又像是猶豫地四下瞟，輕聲回：“哦，好……”

    兩人走回餐桌邊，黎千行坐在剛才的位子上，江臨卻是將椅子拉到他旁邊，這才坐下。

    江臨將拿在手中的文件夾放在桌面，推到黎千行面前：“你看一下這份……離婚協議。”

    黎千行猛然抬眼，滿臉驚訝。

    江臨看著他的眼睛，嘴角微微顫動：“當初結婚的時候，我說過，要讓你一輩子快樂。現在，既然你在我身邊不開心……”

    說到這，江臨不得不又吸口氣，才接道：“如果分開能讓你過得更好……我們就，分開吧。”

    黎千行失神了一瞬。

    他用力閉上眼，再睜開，看著江臨那雙深邃的漆黑眼眸。

    那雙眼睛分明在說——“不要離開我”。

    江臨等了片刻，見黎千行沒有回答，慢慢垂下眼，看向那份離婚協議。

    他伸出手，一邊慢慢翻一邊說：“雖然你已經恢復到能上班，但還是不要操之過急，慢慢適應就好。錢的事不用太擔心，這套房子和存款給你，我拿股票和基金。字我已經簽了，你如果沒有問題，我們下午就去民政局……”

    這時，一滴水珠落下，打在紙面上。

    緊接著又是一滴。

    江臨抬眼，這才發現——黎千行在無聲地流淚。

    他心臟猛地一抽，整個人頓時就慌了。

    “怎、怎么了……你……你別哭……”

    江臨反射性地伸手去給黎千行擦淚，剛抹一下，又回過神，連忙收手。

    “對、對不起……我不是……我……”

    他語無倫次一陣，最終狠狠咬一下嘴唇，閉上了嘴，抽出兩張紙巾往黎千行手里塞。

    可，江臨的手剛一離開，紙巾便從黎千行手中飄落。

    黎千行的眼睛似乎失了焦，只有淚水在不斷涌出。

    江臨只得再抽張紙，想拿紙給他擦。

    被紙巾碰到的一瞬，黎千行突然低頭，雙手插進發間，用力抱住腦袋，發出一聲悶哼。

    江臨臉色立變，緊張地問：“頭痛？”

    黎千行點頭，又搖頭。

    江臨刷地站起：“我送你去醫院！”

    他沒再等黎千行的回應，直接彎身將人抱起。

    黎千行依舊低著頭，卻突然抬手，用力抓著他手臂上的衣袖，聲音顫抖：“江臨……”

    江臨將人摟緊些：“我在，沒事的，去過醫院就好了，你堅持一下……”

    黎千行抬起頭，掛著淚珠的眼睛格外明亮：“阿臨。”

    剛轉過身的江臨一下頓住，眼睛瞬間瞪大。

    片刻之后，他小心翼翼地低下頭，眼中混雜著希冀與害怕，目光游移一秒，才轉到黎千行臉上。

    黎千行揚唇笑著，眼里是滿得要溢出來的柔情。

    ◆

    兩人在舞臺上對視了好一會兒，一直沒有動靜。

    終于，黎千行開口：“總導演，到這里就結束了，請關燈。”

    下一秒，舞臺上的燈光一盞盞熄滅，兩人沉入黑暗。

    彈幕上已經劃過成排的【哈哈哈哈】。

    【總導演：完蛋了，沒能領會到黎老師想要的留白！】

    【總導演這一刻是不是在懷疑自己的藝術素養。】

    【千行這句一出來，我覺得剛才的眼淚都白流了，現在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難道只有我一個人在想，既然恢復記憶了，那接下來，他們是不是該激烈地醬醬釀釀慶祝一下？】

    【總導演：所以我這不是給他們拉燈了嘛。】

    【神特么拉燈！】

    啪，舞臺上的燈再次亮起。江臨已經將黎千行放下地，黎千行正拿著紙巾擦臉上的淚痕。

    主持人走上來：“謝謝兩位老師的精彩表演！”

    她先問黎千行：“黎老師，我感覺，您是不是又猜到劇情了？之前在練習室，您雖然沒有哭，但一直沉浸在悲傷的情緒里。”

    黎千行點下頭：“在設定上，既然他那么照顧我，不可能沒有發現我的情緒。后面又寫我在猶豫怎么提離婚，那肯定他的劇情就是這個。”

    主持人轉向鏡頭，無情嘲笑：“導演，你的套路對黎老師一點用都沒有。”

    說完再去問江臨：“江老師，我想問一下，您為什么要將客廳的場景換成餐廳呢？”

    江臨：“因為兩個人既然處在一個生疏的階段，其實客廳這個地方，是不怎么會用到的。黎哥為了避免和我碰面，我為了避免他看到我就不開心，都會盡量待在房間里。

    “所以共同使用率最高的地方，應該是餐廳。另外，通過前面那一場吃飯的戲，可以先展示出兩人目前的關系，鋪墊情緒。接著過渡到后面談離婚，也更為自然。”

    主持人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又對黎千行問：“黎老師，那您是一開始就設計后面要恢復記憶？”

    黎千行：“過周末，有個HE，相信大家會更開心一點。”

    主持人笑道：“的確，還是HE最香。我好奇問一下，如果真是兩位……遇到這種結婚之后又失憶的情況，會這樣嗎？”

    黎千行想都沒想，直接回道：“不會。既然結婚，就說明決定后半生要同甘共苦。失憶之后被另一半照顧，我并不覺得這對對方是拖累，我相信自己當初選的人不會計較這個，就像我不會計較照顧對方。”

    江臨看他一眼，跟著答：“我也不會。失憶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之前都能追到手結婚了，不就是重新再追一次嘛。”

    一瞬間，彈幕嘩嘩增加。

    【不是，臨哥，你回答就回答，你看千行干什么！】

    【誒，我原本沒覺得他倆有啥。可是江臨剛才那一眼，他倆好像真有點啥啊！】

    【我受不了啦！他們那部愛情片什么時候上映！為什么才殺青一個月！好痛苦！】

    舞臺上，主持人再次看向鏡頭：“導演，看吧，我就說這個劇情和兩位老師的性格不符……什么？下午劇情我來想？行啊，我想就我想。”

    于是，上午的直播到此結束。

    黎千行和江臨回到休息室，等著小祝小丁拿盒飯回來。雖然剛才在舞臺上意思意思吃過兩口，但好像比沒吃過還餓。

    江臨有些擔心地看向黎千行：“黎哥，你心跳還好嗎？”

    黎千行望一眼休息室的門，伸手握住江臨手腕，還和上回一樣，拉到自己胸前。

    江臨禁不住竊喜，又覺得不應該，一時間心里頗有點矛盾交雜。面上卻不動聲色，立起手掌貼在黎千行心口，仔細感受一下。

    “好像……比先前慢一點？”

    黎千行放開他，輕笑：“是慢一點。這段時間被你喂胖了，身體健康了一些。”

    江臨收回手，目光不自覺地掃過他全身，在細瘦的腰上停留一瞬，才移開：“哪兒就胖了。你這身高，一百五才是正常體重。我剛才抱你，也沒感覺比先前重多少。現在有135嗎？”

    黎千行：“一百三，你再接再勵。”

    江臨笑彎了眼：“好嘞。”

    第34章 第三嗑

    黎千行剛接過小祝拿回來的盒飯，就聽見自己手機響起消息提示音。他掏出來一看，是祁景年的微信。

    【哥：就知道節目組要搞事。看到熱搜沒。】

    黎千行一邊打回復，一邊問小祝：“小祝，我上了什么熱搜。”

    小祝連忙摸手機：“我還沒看呢。”

    江臨聞言，也按開手機進微博，就忍不住一樂：“好家伙，結婚熱搜還沒有，我們就先上了個離婚熱搜。”

    只見微博文娛版高位赫然有個標簽——#精彩過周末黎千行江臨離婚#。

    黎千行點進去，置頂是節目組官博，盛贊兩人在沒有具體劇本和事先溝通下的即興表演。

    配的視頻里有剛才片段的幾個鏡頭——江臨提離婚，黎千行無聲落淚，江臨將人抱起。還有昨天黎老板向江公子“敬酒”的鏡頭，不過沒收錄后面的抽刀。

    小祝快速地查看過各處數據：“總榜那邊的位置也在升，CP超話多了好多粉絲啊，才一上午就漲了好幾萬。”

    小丁補充：“從昨天黎哥答應來上綜藝開始算起，到現在，CP超話粉絲數的漲幅已經超過十萬，臨哥個人微博也漲了七八萬。”

    小祝咂舌：“好像黎哥上次拿影帝都沒一下漲這么多，難怪現在人都愛炒CP。”

    江臨淡定地道：“節目組有錢，從昨天到今天都買了好幾個熱搜。而且，沒有這兩段表演的支撐，這CP熱度也炒不起來。最重要的是，這也有賴于黎哥這么多年打下的知名度。”

    黎千行成名二十年，拿獎眾多。許多人或許不認得他的模樣，沒特別留意過他的作品，但基本都聽過他的名字。

    節目組炒他首次上綜藝秀演技，也符合大眾對他的印象。再加個雙影帝強強CP，很容易就吸引到各方面的關注。

    小丁繼續說：“節目組昨晚發布的剪輯版視頻，觀看數已經比前幾期翻了一倍多。公司數據部分析，截止下周新一期節目，預計這周的兩支視頻播放量能達到均值的五倍以上。”

    江臨：“他們這次可真是便宜賺大了，感覺其他人捆一塊，號召力都比不過黎哥。”

    這個節目組并不唯流量論，還很注重品質，原本定下的五位主嘉賓都是新生代里的實力派。

    江臨手中有兩個重量級國際獎項，屬于頭部，但他更偏重大屏，知名度相對弱一點。另外四位嘉賓反過來，連續劇演得多，知名度更廣，但獎項比不上江臨。

    后來換上李銘思，也不是沖著他的頂流身份，而是因為他能邀請到黃宗新。卻不料后面陰差陽錯，黎千行答應過來，黃宗新反而主動避開。

    現在就變成了黎千行的話題度最高。

    黎千行微蹙眉頭，看著江臨認真道：“你只是起步晚，積累不夠。等過個十年，你不會比我差。”

    江臨一愣，隨即對他笑道：“那是當然。放心，我從不妄自菲薄，不會為此焦慮的。”

    小祝在翻著評論看，嘀咕道：“我看到有些人在黑臨哥抱大腿，點進去全是李銘思的粉。什么嘛，要這么說，他自己不也是抱黃宗新大腿。哦，還沒抱上。”

    江臨看黎千行剛松開的眉頭又擰回去，失笑地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拍拍：“李銘思的粉隨他，和我是舊怨。沒事，顏姐會買一波水軍壓下去。”

    小丁笑著接道：“這回都不用買水軍。李銘思的粉在熱搜視頻下無腦黑，引得很多來看的路人逆反，直接就把她們懟回去了。而且，因為她們還連著黎哥一起踩，結果言論被截圖掛到多個APP，又引得更多路人嘲笑她們，還順帶過來支持一把99CP。”

    小祝幸災樂禍：“笑死了。李銘思昨天今天兩個熱搜都是他公司買的，本來路人多是無視。結果因為粉絲拉踩雙影帝來尬吹他演技，現在好多人進去嘲諷。沒本事還不知道躲著點，該吧！”

    江臨摸摸黎千行的盒飯，催促他：“黎哥，趕緊趁熱吃。下午還不知道導演組想折騰啥，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

    黎千行低頭拆盒飯，一邊說：“我猜可能會是古裝劇。”

    江臨點頭：“有可能，估計還會是什么忠義兩難全的背景。感覺導演組就是想整個BE大活。”

    黎千行終于彎起唇角：“沒事，總能給它扭過來。”

    *

    下午節目組的確整了個大活，不過不是導演組整出來的。

    昨天主動避讓黎千行的黃宗新，下午竟然來參加最后一次表演了。直播一開始，主持人就先將他請上臺，向觀眾做介紹。

    江臨依舊和黎千行坐在一張雙人沙發里。他瞥一眼面露得意的李銘思，湊到黎千行身邊咬耳朵：“看樣子黃宗新是有大把柄被李銘思捏著。”

    黎千行：“李銘思自己立不起來，黃宗新來也沒用。”

    江臨笑笑：“也是，我們只管演我們的。”

    這時，主持人領著黃宗新過來入座。

    然而，黃宗新和嘉賓們禮貌打過招呼，竟然主動笑著和黎千行寒暄。

    “黎老師，我一直很仰慕你的演技。可惜，這么多年我們都沒有機會合作。我很想趁著這次節目和你合作一把，不知道你能不能滿足我這個小小心愿？”

    這話實在太突然，不僅黎千行，連江臨和主持人都愣住，沒能第一時間接上話。

    黃宗新已經快速接下去：“你和小江一組，我和銘思一組，那不如我們兩組一起演吧。我帶來了角色卡牌，我們四人每人抽一張，抽到什么演什么，彼此不能商量，劇情完全即興。”

    一邊說，他一邊掏出一副牌，雙手耍個花活，將牌打開成一圈，在鏡頭前展示，又轉向江臨和黎千行。

    雖然一張疊一張看不分明，但能看出的確是角色卡。

    黃宗新又刷地一下收起牌，笑得滿臉誠懇：“如何？如果覺得抽到的角色不好演，可以抽新的。當然，如果兩位不愿意，那就還按節目組的玩法來。”

    話是這么說，但他這挑戰書都下了，又是直播當中。娛樂性質的綜藝，要是這種整活都不愿接，那黎千行和江臨這兩天聚起來的人氣必然會大跌。

    別說得接，甚至連牌都不能換。

    總導演已經在黎千行和江臨的耳機里小聲道歉：“對不起，兩位老師。黃老師是制作人帶來的，我真不知道他會提這個。”

    黎千行和江臨對視一眼，淡淡應道：“行啊。換個玩法，也新鮮一點。”

    黃宗新：“爽快。那么，小瑤，你來洗牌好了。”

    他將手中的角色卡牌交給主持人。

    主持人已經接到指示，一邊說著暖場的話，一邊洗好牌。

    黃宗新又道：“牌是我的，我就不抽了。銘思，你幫我抽一張。”

    李銘思托下眼鏡，看一眼黎千行和江臨：“瑤姐，麻煩你把牌全攤開，我和黎老師、江老師同時抽。”

    有工作人員推上來一輛小車，主持人將牌背面攤在車上。

    黎千行拍下江臨肩膀：“去吧，連我的一起。”

    江臨起身，笑著對李銘思抬手：“李老師，請。”

    李銘思沒客氣，先走上前，雙手在一排卡上劃過。

    江臨看他手劃來劃去，挑下眉：“李老師要是還沒決定好，那我就先抽了。我覺得你手下面這張就挺好的，你不要我可要了啊。”

    說完，伸手到他手邊。

    李銘思瞥江臨一眼，卻是在他的手要碰到牌時，雙手往兩邊一移，快速抽出兩張牌。

    江臨的動作也很快，手一滑，抽出和原目標隔了五六張牌的那一張，接著又在反方向的位置上抽出一張。

    雙方同時亮牌。

    江臨的兩張是——黑客、保鏢。

    李銘思的兩張是——警察、警察。

    江臨不動聲色地笑道：“李老師好手氣。”

    李銘思難掩得色：“好說，江老師這兩張也挺有意思。”

    主持人感覺到氣氛微妙地不太對，連忙插話：“可是，場景該怎么準備？”

    黃宗新道：“你在這四張里抽一張，抽到誰，就由誰決定場景。”

    主持人于是把牌收到手中抽了下，抽到“黑客”，轉頭看向江臨。

    江臨笑道：“保鏢好演，我挑那個簡單的，這個交給黎哥，瑤姐你問他。”

    說完，又續道：“不過，我也有個提議。我們這兩組的角色，很明顯就是個小比拼了。那么，哪一組贏，就哪一組可以加演一場，當個獎勵。想加演什么場景，可以現在先討論好。怎么樣？”

    先前他和黎千行接了挑戰，現在黃宗新和李銘思當然也不能露怯反對。

    黃宗新看一眼李銘思，搶先說：“沒問題啊。銘思，場景你定就行，我都可以的。”

    李銘思點下頭：“那到時就麻煩黃哥配合我了。”

    江臨也沒和黎千行討論，只說：“黎哥，加演的場景交給我吧。”

    黎千行：“好。”

    就這樣，周日下午的直播間，一開始就充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而在四人準備期間，彈幕上已經先打響一仗。

    李銘思身為頂流，粉絲數量眾多。黎千行和江臨的粉絲都是散粉，戰斗力不強，原本該是處于劣勢。但這兩天被吸引來的路人很多，節目組再把四人對戰熱搜買上去，更是數據嘩嘩漲。面對大眾群體，就是頂流的粉絲也算不上什么了。

    中立網友雖然兩邊都不站，但普遍認為，從演技上來講，黃宗新帶著李銘思這個拖油瓶，大概率贏不了雙影帝組。把李銘思粉氣得無差別攻擊，結果因為嘴臟被封了不少號，其余的又被數量更多的網友壓下去。

    終于，另三組表演結束，輪到四人上場比拼。

    ◆

    舞臺燈光亮起，場景像是一處服務器機房，四周一排排的機器閃爍著亮光。

    黎千行站在幾張拼成環形的桌子中央，桌面上擺著五六臺電腦，有臺機，也有筆記本。

    他面無表情地垂著眼，雙手快速在幾把鍵盤間切換。

    江臨則是站在門邊，警惕地盯著門，雙手時不時握一下拳。

    過得片刻，他扭頭看一眼安靜忙碌的黎千行：“還要多久？”

    然而，沒等黎千行回答，外頭突然有個黑影快速沖過來。

    砰。門被一腳踢開。

    黃宗新舉起手槍沖進：“警察！立刻雙手抱頭，背身蹲下！”

    但，江臨仿佛預判到了這一幕。

    在黃宗新踢門的時候，已經退步側身，等黃宗新舉槍進來，江臨的鞭腿正正踢中他的槍。

    啪啦。手槍被踢飛。

    黃宗新顧不得前方黎千行，矮身滑步，提起拳頭就向江臨攻去。

    眨眼間，兩人就相互對攻了一輪，揮拳踢腿一陣砰砰聲響。

    不過，黃宗新可能有點吃年紀的虧，反應沒有江臨快，兩輪對招之后，看著就落入下風。

    等到江臨壓制住黃宗新那一刻，黎千行雙手離開鍵盤，從一臺筆記本電腦邊上抽出一只U盤。

    同時對江臨開口：“干掉他，馬上走。”

    可，就在黎千行轉身的瞬間，上方突然落下一個人影。

    李銘思舉槍對準黎千行眉心，大喝：“舉起雙手！那邊的也別動，不然我打死他！”

    黎千行頓住，雙眼緊緊盯著李銘思，慢慢抬手。

    李銘思心里打個突，胸膛不由得起伏幾下，才伸手：“東西給我。”

    黎千行捏著U盤的右手緩緩伸出……

    突然，他手一揚，看也未看就將U盤扔向江臨那邊。

    李銘思的目光反射性地轉過去。

    就在這一剎那，黎千行猛然擒住李銘思持槍那只手的手腕，用力扯向一旁，同時身體游魚似地側滑到他身側，在他膝彎上一勾，再反剪他的手壓下去。

    李銘思慘叫一聲滑在地上，被黎千行頂著后腰反剪手臂，根本無從掙扎，槍更是早已脫手，不知掉去哪里。

    黎千行快速扯下他腰間手銬，將他的手直接銬在桌腿上。

    幾乎同時，江臨再次施力，把想要反抗的黃宗新重新壓回去。

    黎千行撿起一把槍，走到黃宗新面前，槍口直接對上他的臉。

    黃宗新抬頭看著，嘆口氣，放棄了掙扎。

    黎千行從口袋中摸出一支手機，放在耳邊。

    “叛徒已浮頭，收網。”

    隨著他話音落下，舞臺上干脆利落地滅了燈。

    ◆

    燈光再次亮起，是一處天臺，微風從欄桿外吹送過來。

    黎千行壓在欄桿上，目光放空地望著外面。

    吱呀一聲，天臺門打開，江臨走過來。

    “黎哥，我就知道你在這里。”

    江臨走到黎千行身邊，側身靠在欄桿上，伸手進口袋掏掏，摸出一包煙。

    他自己叼上一支，又遞到黎千行面前：“來一支？慶祝圓滿完成任務。”

    黎千行看他一眼，抽出一支。

    江臨收回煙，摸出打火機，靠過去點燃，另一手擋著風。

    兩支煙一同伸進那簇小小的火苗里，前端輕輕碰在一起。

    茲——

    煙點燃，江臨蓋起火機，拋接一下，收回口袋。

    兩人一同抽著煙，挨在一處的手肘將碰未碰，吐出的煙霧環繞四周。

    舞臺燈光緩緩熄滅。

    隨后，黎千行的聲音響起：“江臨，你先前提那事，我同意了。”

    接著是江臨驚喜的聲音：“真的？那我可馬上打報告要人了啊……不，你現在就和我去找局長，親自和他說！”

    兩陣腳步聲響，再是門關上的聲音。

    ◆

    彈幕上又一次刷過成排的【哈哈哈哈】。

    【總導演這兩次燈關得好快。】

    【生怕再聽到黎老師來一句——已經結束，請關燈。】

    【意猶未盡啊！點煙那里好曖昧！】

    【我已經代了是他倆在kiss。】

    不過，沒人看見，在剛才的黑暗當中，黎千行說出“同意”之后，湊到江臨面前，輕輕親在他唇上。

    第35章 同意

    直播畫面再次亮起，換回了那個坐談的小舞臺。

    每場表演之后，都會有一小段訪談，主持人笑盈盈地請黎千行、江臨、黃宗新、李銘思四人上場。

    黎千行和江臨從右邊上臺，走向雙人沙發。黃宗新從左邊上臺，走向隔著主持人位擺的兩張單人沙發之一。

    江臨沒急著落座，等著黃宗新走過來，對他雙手合什請個罪：“黃老師，抱歉抱歉，剛才我是不是下手有點重了，傷到哪里沒有。”

    黃宗新大度地擺擺手：“沒事，還不至于連這幾下都挨不住。和以前拍戲的時候比，你這點力道算不得什么。不過，你這身手真讓我挺意外啊。是拍過武打片，還是自己學過？”

    江臨這才坐下，一邊笑道：“拍過一些。”

    他接著說了個很有名的武打片導演，及其著名系列作之一。

    “最有名的是這部，我在里面串了好幾個龍套。戲份最多的小配角，是主角師父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后來為掩護主角犧牲。”

    之后又說了幾個片名，有古代的也有現代的。

    “都是小角色，戲份不多，但也跟著武指老師們學過一些常見的套招，還能唬唬人。當然，比不上您經驗豐富。”

    黃宗新拍過不少有名的武打片，要說經驗，的確是比江臨豐富。可剛才兩人臺上那段即興對打，雖說打得相當精彩，可最終還是黃宗新技差一籌，落了敗。

    因此，江臨這話說出來，乍一聽是在恭維前輩，但仔細品品，似乎又有那么點不太對味。

    黃宗新略梗了一下，只能撐著笑臉給自己找場子：“老了老了，體能和反應都比不得年輕人。后生可畏啊，以后就看你們這一輩的了。”

    江臨笑瞇瞇地繼續恭維：“黃老師說哪兒的話。您這而立之年，正當打的年紀，我很期待今后再看到您的精彩打戲。”

    二連擊。

    黃宗新又噎了下，含糊著應聲好，轉移話題道：“黎老師很少拍打戲，但剛才那一下擒拿看著很標準嘛，出乎意料地漂亮。”

    黎千行客氣地點下頭：“我演過刑技，當時順便學了點格斗套招和用槍。”

    這時，李銘思姍姍來遲，揉著手腕坐進沙發。

    黎千行對他，可不用像江臨對黃宗新那樣還得明褒暗貶，直接就開口道：“我看小李昨天還舞過劍，感覺對常見的打戲套招應該熟悉，沒想到接不下我那記擒拿。”

    李銘思臉色不太好，但還不敢在直播中公然對黎千行這個咖位和背景的人耍脾氣，只得擠出笑臉回道：“我拍的都是古裝打戲，對現代格斗的套招不太清楚。”

    黎千行很自然地接道：“那你以后如果接到這類角色，還得多做點功課。打戲有武指，還算好，但很多小細節，導演事多不一定顧得上，都得演員自己摳。像剛才你拿道具槍指著我，我瞧你保險還是on。”

    話音里還帶著指點后輩的語重心長感。

    李銘思的笑直接僵在臉上，咬著牙才回出一句：“謝謝黎老師的指導。”

    主持人在旁邊笑著聽，直到看他們說得告一段落，才走到自己的位子上，接話做采訪。

    只是，畢竟那場表演是李銘思組輸了個徹底，不管主持人怎么委婉圓場，總免不了戳到李銘思粉絲脆弱的玻璃心。

    【這主持人怎么回事啊，水都不會端就趕緊滾好嗎，誰要看她那張晚娘臉！】

    【現在連話都不會說的人都能主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選上的，別是有什么說不得的內幕吧。】

    【思思好慘，昨晚拍戲拍到半夜，根本沒睡夠，今天狀態有點差就要被人嘴。】

    不過，這綜藝是個好多年的長紅節目，也有一波死忠節目粉。現在節目正播著呢，哪能放任別人在自家砸場，立刻卷起袖子上陣。

    【這是真當我們瑤姐沒粉怎么的？瑤姐那一堆證書獎狀搬出來，都能砸暈他李銘思！】

    【我瑤姐可是拿過主持和辯論的國家級賽事一等獎！你說怎么選上的！前面那個開口就造人家謠的，真夠惡毒！我還想問他李銘思那么爛的演技，怎么還能不停演男主呢！】

    【沒本事就是沒本事，賣什么慘。時間排不開別來上綜藝啊！真當誰都稀罕看到他。】

    【有一說一，四個人里面就他演得最差，還想要主持人怎么端水。不想被嘲就好好磨練去！】

    【黃宗新都被他拖累了。要是他在黎千行出手后多少能反抗一下，感覺黃宗新應該還可以爆發一場情緒，把戲搶過去。】

    【我也覺得。看前面練習室，黃宗新應該有設計情節，但江臨打得太猛，都沒機會說詞。后來雖然被壓制，但如果李銘思能拖住黎千行，那就是黃宗新搶戲的機會。哪知李銘思被一招KO。】

    李銘思的粉絲還在垂死掙扎。

    【思思是被威亞妨礙了，才沒有發揮好！】

    【現代武打本來就是思思的弱項，警察這個角色就不合適他。】

    但立刻遭到觀眾們的無情輾壓。

    【你們粉絲還有臉提威亞？這難道不是作弊？那個場景可是室內，他是壁虎游墻上到天花板，再給跳下來嗎！】

    【退一萬步，就算他那個角色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覺地潛進去，但后面連敵人一招都接不住，不就是被他演得崩人設了。】

    【和黎千行對武戲已經是他賺便宜了好吧，難道粉絲想讓他和影帝對文戲？】

    【文戲更被秒成渣。他和黎千行對視那一眼，滿臉的心虛，哪有一點警察的精氣神。】

    【而且他的表演邏輯也不對，我感覺他根本不在乎同伴的死活。那里不是應該先叫江臨放開人，讓黃宗新把江臨銬了，再去對付黎千行？】

    【但他的槍保險on。不行，我想到這一句就笑得停不下來。】

    【黃宗新以前演過幾次警察的，這回是真被拖累得沒發揮好，最后居然直接投降，沒有反抗到底。他要是演個犧牲，還能給自己加點分。】

    【疼吧，江臨一直壓著他呢。上個綜藝而已，又不是真演戲，萬一扭到哪里就虧大了。】

    【所以黎千行最后那一出身份反轉，就顯得特別合理。】

    彈幕上李銘思粉絲被壓得翻不了身，不過直播里主持人還是給李銘思留了面子。

    幾句采訪之后，主持人又把另外六位嘉賓都叫上臺，所有人一起互動，講講這兩天表演的一些心得，贈送嘉賓伴手禮，最后圓滿結束直播。

    *

    黎千行和江臨返回休息室卸妝。

    剛一關上門，黎千行就去拉江臨的手來看：“我聽那聲音，黃宗新肯定穿著護具。手有沒有傷到。”

    江臨心頭一陣暖意，笑得眼睛都快瞇在一起：“沒事，我就沒用多少力氣。”

    黎千行：“身上呢。”

    江臨往胸膛拍一下：“我抗擊打能力強著呢。而且，黃宗新大概是疏于鍛煉，動作不快，我基本都格擋掉了。”

    黎千行上下打量他幾眼，這才放心。

    兩人卸好妝，節目組總導演親自過來道歉，再把他們一路送上車。

    剛才在休息室里不好說太多，這時一上車，小祝就忍不住了。

    “黃宗新和李銘思，絕對是事先商量好的！”

    小丁一邊開車一邊附和：“李銘思今天戴了眼鏡，那套角色卡肯定有貓膩。黃宗新知道比文戲李銘思比不過，就想靠武戲來上分，專程挑了立場天然正義的警察角色。”

    小祝撇嘴：“想的是挺美，可惜他們小瞧了人，武戲也沒比得過。”

    黎千行若有所思地看向江臨：“我沒想到你這么能打，壓得黃宗新一句詞都沒能說出來。這種程度，除了跟著武指學，自己私下里肯定練過吧。”

    江臨笑道：“的確從小就練武術。以前是興趣愛好，沒太認真，后來決定吃演員這行飯，就把這個撿回來重新練。有點基礎，拍戲跟著武指學也能學得快點。”

    小祝吃驚地轉回頭看他：“哇，臨哥，你這……寶藏男孩啊！”

    江臨對她抱個拳，笑著把話題拉回來：“他們兩個人里，戲的核心肯定在黃宗新身上，只要壓制住他，李銘思就會自亂陣腳。不過，也得黎哥配合得好。我剛把人壓住，你就逼出了李銘思。”

    小祝幸災樂禍地嘲笑：“李銘思說的那叫什么臺詞哦，完全就是現眼包！”

    黎千行：“如果他們把思路再打開點，讓李銘思去糾纏你，黃宗新來對付我，或許還有一搏之力。”

    江臨：“李銘思體格和我相差太大，他不敢。不過，我沒想到黎哥你的身手這么利落，一招就直接把他撂癱了。看著，好像也不止是順便學學的程度。”

    黎千行看著他好奇的神色，跟著一笑：“我的確專門學習過一些近身擒拿格斗，槍也練過。雖然力量是我的弱勢，但在生活中碰到普通人找茬，還是有能力自保。所以，那次在酒吧里，其實沒你想的那樣危險。”

    江臨一愣，臉上浮出驚訝：“你認出來了？什么時候？”

    黎千行：“見到你戴粗框眼鏡的時候。那個是不是你的變裝必備道具，有好多不同的款。”

    小丁拆臺道：“臨哥的確買了很多，裝滿一個大紙盒。”

    江臨忍不住笑起來：“這不是和你的眼鏡一樣嘛。”

    四人說說笑笑地去到訂好的飯店。明天沒工作，今晚這頓大餐就吃得久了點。

    吃飯中途，節目組今天的剪輯版就放了出來，配合本期最后一個熱搜，觀看量飛速上升。

    等他們吃完飯，那個熱搜已經沖上榜一。同時，還有一個#李銘思劇組耍大牌打人背后罵粉絲#的詞條，也在快速上升。

    小祝奇道：“李銘思的黑熱搜耶，居然沒被他們公司壓下去。”

    說完點進去細看，又感慨：“好詳細啊這個爆料！”

    黎千行被她說得有些好奇，也開手機看看。

    爆料視頻是多段拼接。耍大牌喝斥工作人員，甚至上手打上腳踢，以及粉絲出征惹來罵名，就發脾氣罵粉絲全是無腦蠢貨，樁樁件件都拍得清清楚楚。

    小祝看得乍舌：“他這種流量明星，全靠粉絲撐著，他竟然敢這樣罵衣食父母。罵女友粉把自己當鴨YY，罵事業粉想控制自己，罵數據粉掏錢少，他這是全得罪了啊……”

    黎千行：“這些視頻的角度，很多應該是身邊親近的人才能偷拍到。”

    江臨突然開口：“是我找人爆的。”

    黎千行和小祝一下看過去。

    江臨伸手在黎千行手背上拍拍：“我以前偶然救過被他扔在高速上的助理，后來那助理辭職之后，就整理了這些給我。

    “本來我無所謂他怎么樣，只是放在手上當張底牌。但他這次玩盤外招就算了，最后還來招惹你，該給他個教訓。”

    小祝眨眨眼，來回看看兩人：“臨哥這料夠狠。他粉絲要是大規模脫粉，說不定他會被公司放棄……”

    江臨笑笑：“那不是很好嗎，給圈內除一害。”

    說完，他起身：“好了，吃飽喝足，回家吧。”

    四人一同出門，小丁和小祝打了輛車。江臨叮囑小丁把小祝送回家，再開上車載黎千行回他們住的小區。

    車子在地下停車場停好。

    江臨按開安全帶，迅速拉開門跳下去，繞到副駕給黎千行開門。

    黎千行剛想道謝，卻見江臨探身進來，一手撐在自己座椅上。

    江臨凝視著黎千行的眼睛。

    “黎哥，先前在舞臺上，你是指——同意什么？”

    黎千行回視著他，分辨出那雙眼睛里滿滿的歡喜，以及一點點害怕，不由得揚起唇角，抬手撫上江臨的臉。

    “就是你想的那個——我們談戀愛吧。”

    江臨眼中瞬間迸射出一道灼亮的光。

    下一刻，他俯身靠過來，雙唇重重壓在黎千行唇瓣上。

    黎千行伸手，圈住江臨頸脖。

    這一回，是真正屬于他們自己的吻。

    第36章 談戀愛【一更】

    江臨感覺自己心跳得前所未有地快，耳里仿佛都能聽到體內血液奔涌的聲響。

    除此之外，還有沉重的氣息，和一點輕微的水聲。

    直到缺氧引得胸膛隱隱刺痛，他才戀戀不舍地和黎千行分開，拉到能看清彼此的距離。

    黎千行瞇著眼，眼尾泛起一片艷麗的紅，微張的雙唇水潤晶亮。

    江臨忍不住伸手抹過他下唇，再一次湊過去含住，一邊換著氣，一邊時輕時重地吮。

    黎千行不得不把嘴張大些。江臨吮一會兒又伸舌舔一下，有時滑進他嘴里，也順便勾起他的舌淺淺糾纏。

    兩人黏黏糊糊地吻了許久，黎千行手滑到江臨肩上推一推。

    “你……”他啞著聲，在兩唇相貼中努力發出聲音，“這樣，不難受嗎……”

    江臨原先是探身進來，現在已經整個人擠到副駕，躬著身子在吻他。

    黎千行又瞥一眼還敞開的車門：“再沒動靜，我感覺，保安要下來查看了。”

    江臨悶聲笑笑，在他唇上再蹭一蹭，才總算舍得抬起頭。

    “一整墻的監控屏，哪這么容易發現這一點點小異常。”

    不過，先前熱血上頭還沒感覺，現在被黎千行這么一提醒，江臨也開始覺得這地方狹小得難受。

    他深吸幾口氣，小心地退到車外，再伸手來扶黎千行。

    黎千行搭著江臨的手臂下車，一時間竟然覺得停車場的空氣都有種清鮮感。

    兩人站著穩定下情緒，這才鎖好車，一同進電梯。

    黎千行按下自己家的樓層，系統檢測到他的指紋有通行權限，電梯開始上升。

    江臨站在一旁沒動。黎千行轉頭看他一眼，見他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頓時感覺溫度剛恢復的臉頰似乎又有點燙，佯作自然地轉回頭去看樓層顯示。

    只是，耳根那點燙熱感總消不下去。

    電梯停下，門打開。黎千行邁步出去，江臨跟在后方。

    黎千行拉開自家大門，走到玄關換鞋。

    最近江臨時不時會上來，玄關已經是日常擺著兩雙男士拖鞋。大的那雙還是黎千行特意下單買的，和他習慣穿的是同款，這時看著突然就有種情侶款的感覺。

    黎千行擺好皮鞋，卻發現江臨一直站在門口沒進來，奇怪地看過去。

    江臨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自然是第一時間便四目相對，笑容不由自主地加深：“我就不進去了。忙了一天，你早點休息。”

    黎千行抬手看下表，更覺奇怪：“時間還早。”

    江臨笑著輕嘆口氣：“要這時候進去，我怕我會不想走。”

    黎千行：“那就留下來。”

    他說得如此理所當然，連江臨都不由得呼吸一滯。

    江臨定定地注視黎千行片刻，確認他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勉強，感覺心頭一下就有一片地方軟塌了。

    黎千行走到江臨面前，牽起他一邊手。

    江臨閉閉眼，邁前一步，抬起另一邊手，將人擁進懷里，阻止自己再去看黎千行的眼睛，那目光會讓他毫無招架之力。

    穩穩心態，江臨才無奈地低聲說：“還什么都沒準備呢。”

    黎千行靠在他懷中，說話的氣息吹拂過他頸側：“可以叫個跑腿送來。”

    頸側的戰栗躥上頭頂，江臨繃緊身體緩了緩，有些挫敗地躬身垂頭，將下巴搭在黎千行肩頭。

    “黎哥，你都不緊張的嗎？”

    一句話，黎千行便感覺腰間隱隱發燙。當初拍戲之時，江臨掐在腰上的力道仿佛一下復蘇。

    黎千行禁不住舔了下發干的唇：“說實話，還挺緊張。”

    江臨忍不住低聲笑，轉過頭，發現黎千行的耳垂已經紅透，還染上臉側和脖子。

    他湊過去，在那片好看的嫣紅上親一口，頓時感覺懷里的人輕顫一下。

    江臨輕撫著黎千行后背：“別急，我們慢慢來。”

    黎千行緩緩放松，卻是說：“對于兩個已經相互了解得比較全面的健康成年男性而言，我感覺，這個‘慢慢來’，也不過就是一周左右。所以，似乎沒什么必要特意放慢速度，沖動一把也無所謂。”

    江臨再次忍不住笑出聲。

    等他笑過一陣，黎千行推推他，示意他放開自己。

    江臨直起身，放開手。

    黎千行順勢退出他懷抱，抬眼看去：“既然你那么說，我們就還是順其自然好了。我進去休息，你也下樓吧。”

    江臨湊過去，吻在黎千行額上：“好，晚安。”

    說完想起時間還早，又補充一句：“隨時可以給我發消息。”

    黎千行在他手上輕輕捏一下，才放開：“這次我看你進電梯。”

    以往都是江臨看著他進電梯，或是看著他關門。也不知道是不是關系確定，心境跟著有所改變，此刻黎千行突然便有些理解，那種想看著對方到分開前最后一秒的心情。

    江臨沒有拒絕，一步三回頭地走到電梯前，然后第一次在心里埋怨起電梯為什么停著沒走。

    他走進電梯中，對走出門看著這邊的黎千行揮揮手。

    電梯門緩緩合上，將黎千行擋在視野之外。

    江臨有瞬間的失落，有種想按開門跑出去的沖動。

    不過，他到底還是克制住了。

    雖然可能就像黎千行說的，只是一周的時間差別，但江臨還是更希望黎千行能完全放松地接受兩人關系的轉變，而不是好像談這戀愛就為了那點事。

    當然，該做的準備還是要做好。

    江臨摸出手機，搜索附近的外送服務。

    在走進自己家門的同時，江臨下好了單。緊接著，電話響起，是顏薏打來的。

    江臨接通，聲音里充滿了戀愛中的輕快和愉悅：“顏姐。”

    顏薏頓了下：“心情很好？”

    江臨往沙發上一躺：“嗯哼。”

    顏薏有些警惕：“發生了什么事。”

    江臨：“你沒看我最后一場表演嗎？黎哥答應我了~”

    顏薏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那句他同意的臺詞，是指這個？”

    江臨樂得心中開出一串小花：“對呀，當著那~么多觀眾的面，他同意了~”

    顏薏沉默片刻，才再開口：“先掛了，你腦子清醒了再打給我。”

    江臨哈哈大笑：“什么事，說吧，我腦子很清醒。”

    顏薏：“我看你不太清醒。他要是答應了你，你現在還能在這兒和我打電話？”

    江臨失笑：“這個事情有點復雜。但總之，我現在正式通知我的經紀人顏薏女士，你手下的藝人我，演員江臨，和演員黎千行先生在一起了。”

    顏薏：“我們公司并不干涉藝人的感情生活，你自己考慮清楚就行。我找你，是和你男朋友有關系。”

    江臨一下認真起來：“哦？”

    顏薏：“祁總今天找過我。黎千行會上綜藝，始作俑者是李銘思，所以李銘思的黑熱搜他們星熠也出了力。祁總的意思是，黎千行一向不太喜歡拍戲之外的活動，但這次愿意為了你參加綜藝。

    “所以祁總有點擔心，以后的各種活動主辦方會試圖通過邀請你，來捆綁黎千行。他不希望黎千行為你委屈自己——不過現在他這顧慮好像有點多余了。”

    江臨恢復了笑容：“的確多余。我和他一樣，更看重黎哥自己的意愿。”

    顏薏：“行了，就這事。你繼續傻樂去吧。”

    說完，干脆地掛斷電話。

    江臨嘖一聲，對著黑下去的手機嘀咕：“都是有老婆的人了，怎么還見不得別人秀恩愛呢。”

    這時，手機里跳出電梯授權申請。

    江臨接通電梯的監控，確認是外送員，便通過單次授權，又有點奇怪：“門禁系統沒提示啊，前面怎么進的大門，保安放進來的？”

    他并不知道，外送員不僅按了他這個樓層的電梯，還按了他的上一層。

    ◇◆

    談戀愛之后，和先前最大的差別，就是黎千行不用再出門吃飯了。

    現在江臨得到黎千行給的鑰匙，每天起床就上樓待一天，直接在這里做飯，到晚上睡覺前才回去。

    這主要是因為，江臨的房子畢竟是租的，時間也還短，沒有改造到合適使用。

    而黎千行這里，就完全是按著演員這個職業打造。不僅大廳的影院效果好，還有健身房，甚至有一間三面鏡子的練習室。

    兩人已經在為下部電影做準備，每天黏在一起，還能戀愛工作都不怎么耽誤。

    只是，一周時間過去，兩人還沒有走到最后一步，就是時不時親一下。

    不過，黎千行感覺這種不緊不慢的節奏很舒服。江臨的確做到了他承諾的，讓自己感受愛情的愉悅，卻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所以，大概也快了吧——黎千行一邊思忖，一邊收好剃須刀，順便摸摸自己的唇。

    最近親吻的氣氛越來越好，說不定哪時就自然地……

    “千行，”江臨探頭進主臥，“還沒好嗎，早餐已OK。”

    黎千行走出來：“好了，走吧。”

    路過江臨身前，還伸手捏住他下巴，湊過去在他唇上親一下，又迅速離開，繼續往外走。

    江臨挑挑眉，轉身跟上去。

    兩人吃過早飯，先看了一會兒資料。然后黎千行去鍛煉，江臨抱著資料跟過去，可以在需要的時候幫他。

    新片打戲多，黎千行現在主要練的是柔韌度。他小時候學過很長時間的舞蹈，如今把基礎練習再撿回來也不多難。等練完一組動作，江臨幫著他推背下壓。

    黎千行伸手夠到腳尖，練過一段時間，現在已經不怎么吃力，還能順便聊天。

    他隨意扯個話題閑聊：“你那房子談得怎么樣了。”

    江臨：“基本都商量妥了，稅錢一人一半，就等房東抽時間過來辦手續。”

    黎千行：“其實你以后搬上來和我一起住，那房子買不買都行。”

    江臨：“既然合適，買就買了。可以改造成全功能區，把健身房、練習室這些移下去，上面作為生活區域。正好上下樓，用著方便。”

    黎千行想想：“也行，現在的功能區是有點小，我一個人用還行，加上你同時用就有點局促。”

    壓完背，黎千行挺起身，喝了水，坐著休息。

    江臨挪到他身后：“我剛才就覺得……”

    黎千行側頭：“什么？”

    江臨伸手圈上他的腰：“你體重有沒有增加啊，怎么好像腰又細回去了。”

    黎千行干脆靠到江臨身上：“131。不過，我長年都是在130到133這個范圍內浮動，估計不會再有多大變化。”

    江臨摟著人，攤開手掌貼上去：“那是練得體脂率下降，腰才細的？我看看，有沒有練出一點肌肉來……”

    一邊說，一邊湊近黎千行，輕輕吻在他臉頰上。

    黎千行轉過頭，便被江臨尋到雙唇含住。

    他眼中升起笑意，伸舌去勾江臨的舌，又立刻被纏住。

    哪怕是冷氣強勁的練習室，也抵擋不過此時的迅速升溫。

    黎千行只覺和江臨相貼的位置全在發燙，江臨的體溫仿佛能穿透衣物，直接浸進自己的每一寸肌膚。

    換氣間，他稍稍退開點距離，又被江臨追上來，只能唇貼著唇含糊道：“東西我早買了，就在床邊……”

    江臨低笑一聲：“我抱你過去。”

    然而，他的手剛穿過黎千行膝彎，都還沒來得及使力，門鈴就響起。

    兩人都是一愣。

    江臨：“今天保姆已經來過，還有誰有你的電梯長期權限。”

    黎千行：“我哥？小祝會先發消息。”

    這時，他的手機亮起，緊接著傳出一道女聲：“千行，快給媽媽開門。”

    江臨眨下眼，輕抽口氣，連忙放開黎千行。

    黎千行摸過手機，看見接通的門外監控畫面上的確是他媽，按下鍵回了一句：“我在練習室，稍等，馬上來。”

    他鎖上屏，見江臨在猛指自己，不由得好笑：“怎么？你要是不想見她，就躲我房間去。”

    江臨連忙搖頭：“怎么會不想見！”

    一邊說一邊快速爬起身，再伸手拉起黎千行：“快去開門吧，別讓阿姨久等。”

    黎千行看他真沒不情愿，便轉身出去。

    隨著大門打開，一個身穿旗袍的中年女子拎著小包走進玄關。

    她頭發齊肩，燙得微卷，不管是臉還是身材都保養得極好，外表看上去感覺也就四十多歲，根本看不出有黎千行這么大的兒子。

    謝婉進了門就先低頭換鞋，一邊嘀嘀咕咕地和兒子說話：“我本來是在和敏敏逛街的，結果她公司突然有事，她就趕過去了。我一個人逛也無聊，正好在你這兒附近，就過來看看你……”

    結果，換好鞋一抬頭，才發現屋里還有一個人，頓時瞪起眼：“哎呀，你有客人在啊……”

    江臨連忙上前笑著應：“阿姨好，我叫江臨，也是演員。我就住樓下，剛巧上來給黎哥送水果。”

    謝婉上下打量著人，也笑著點頭：“我知道你、我知道你！上回千行上綜藝，和你一起演戲嘛，我看了。演得很好啊，不愧是影帝。”

    江臨眼中閃過驚喜，嘴里謙虛道：“哪里哪里，我還有很多地方要向黎哥多學習。”

    說完，又連忙續道：“我是給黎哥送橙子上來，買到了不錯的橙子。給您切一個嘗嘗？或者榨杯果汁？”

    謝婉很是欣慰：“果汁吧。我牙不太好，直接吃容易倒牙。”

    江臨：“好，我這就去弄。您和黎哥聊著。”

    說完，轉身快步走向廚房。

    謝婉坐到沙發上，拍拍旁邊，示意兒子坐過去。

    不過黎千行沒往她身邊坐，而是坐到另一邊。

    謝婉只得自己挪到他那頭，壓低聲音問：“我這突然來，不會是打擾到你們了吧。”

    黎千行眼神微微閃爍，搖下頭：“沒有。”

    謝婉探頭往廚房望望：“不錯不錯，比電視上看著還帥，人又夠高。我和你爸都挺滿意的。知道他父母是做什么的嗎？”

    這個拍戲那會兒閑聊時江臨提過一嘴，黎千行想了想：“都是大學教授。”

    謝婉：“書香門第喲。”

    兩人聊不多久，江臨便端著三杯橙汁過來，先給謝婉遞上一杯，又給黎千行遞一杯：“已經加過溫了。”

    謝婉在旁邊看著，心中更覺滿意，招呼道：“小江，你也坐。哦對了，我姓謝，謝婉。”

    江臨忙道：“謝阿姨。其實我也認得您，我看過您的舞劇。”

    謝婉吃驚：“哎呀，你看過？千行和你說的？”

    黎千行：“我沒說過。”

    江臨笑著說了個名字：“不過也只看過這一部，很精彩。”

    謝婉依舊相當驚喜，于是就和江臨聊起那場舞劇。

    一直聊到橙汁喝完，謝婉看看時間，站起身：“行了，我該回去了。千行，有時間記得帶小江回家吃飯啊。”

    黎千行送她到電梯前：“司機來接你？”

    謝婉擺擺手：“要什么司機，我自己開車。好了，你們回吧。小江，有空來家吃飯。”

    江臨跟在黎千行身后，笑著點頭應好。

    電梯門合上，他才深呼吸一下，抬起雙手拍拍臉。

    “好緊張！”

    黎千行好笑地看看他：“緊張嗎？我都沒看出來。”

    江臨伸手過來拉他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你看！”

    黎千行感受一下：“是有點快。不過你不是和她聊得很好，有什么好緊張。”

    江臨：“第一次見面這么突然，我真怕她對我印象不好，以后會不滿意。”

    黎千行拉著他走回屋，一邊安慰：“不會，只要是我滿意的人，他們不會有意見。而且，她剛才也說，她和我爸都對你很滿意。”

    江臨卻是一下僵住：“啊？”

    黎千行：“？”

    江臨驚喜：“你已經和家里說了我們的關系？”

    黎千行：“還沒有。”

    江臨又愣了：“那，那話怎么說得像是……已經知道……”

    黎千行思索片刻：“你想買房子的事我不是和我哥說過嘛，當時提了一句。他們應該是聽我哥說的，我哥嘴比較碎。”

    江臨：“這樣啊……”

    他臉上浮起些許失落：“我去做午飯。”

    不過，還沒轉身，手又一次被黎千行拉住。

    黎千行看著他的眼睛：“我不是不想和家里說，是根本沒想起來這個。就是，我們家挺隨便的，不會誰有個什么事就專門說一下。

    “你看我媽也知道，她精神好，有自己的事業忙，我爸也是。而且他們愛叫朋友來家聚會，我很少回去，碰不到一塊，就想不起來說。”

    看到江臨漸漸恢復笑容，黎千行才放開他，卻也強調：“有事就問我，別憋心里。”

    江臨反手握起黎千行的手，拉到唇邊輕吻：“嗯。”

    第37章 緣分【二更】

    吃完飯，兩人一同膩在長沙發上閑聊。

    黎千行靠在江臨懷里，江臨一手摟著他的腰，另一手和他十指相扣。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一片光落在沙發前。是個明亮又溫馨的午后。

    黎千行稍稍側頭，唇在江臨的下巴上貼一下：“你竟然還看過我媽的舞劇。”

    江臨順勢和他蹭下臉：“當時準備演一個舞者，正巧聽說有個很有名的舞團要演出，就搶票去看了。沒想到這么巧。”

    黎千行現在已經習慣江臨時不時就會說“演過什么什么角色”。江臨的角色太多了，而且哪怕只是龍套，他也會認認真真去準備。要是碰到需要特殊技能的配角，報班學習更是常事。在這一點上，兩人完全是知己。

    “那你后來去學跳舞了嗎？”

    江臨回想起來就忍不住笑：“報了個現代舞的班。但我武術練久了，動作太硬，當時天天被老師盯著掰動作。”

    黎千行跟著想想，也覺得好笑：“老師一定對你恨鐵不成鋼，明明身體條件這么好。”

    江臨哈哈笑：“老師對我幫助很大，我塑造角色的時候，不少日常習慣都是參考他來設計的。”

    說完，他又把話題拉回來：“舞臺上的感覺，就是參考了謝阿姨他們的表演。那是我第一次現場看大型舞劇，很震撼。我記得阿姨是跳主角之一，舞臺表現力簡直爆炸。她現在還跳嗎？”

    黎千行搖下頭：“她年紀大了，很少再上臺，現在就是編舞和導演。等她們舞團再公演，碰上有空我們一起去看，我也好多年沒看過了。”

    江臨：“好啊。你小時候，是不是就跟著阿姨學舞蹈。”

    黎千行：“嗯。我學的時候還很小，一開始是看我媽跳舞有意思，見我哥練，就跟著他一起。但我哥隨我爸，沒那個性子練功，早早跑了。倒是我練了快十年，決定專注表演之后才完全放下。”

    江臨嘆道：“舞壇的新星跑到了影壇，不過我倒是該慶幸。”

    黎千行失笑：“沒有，我在舞蹈上天賦一般。真有天賦的孩子，練十幾年已經能捧到國際賽事的少年組大獎了。

    “而且老實說，我對舞蹈的熱愛，也的確和我媽差得遠。后來試過一次演戲，一下就迷進去。果然還是，各人都有各人的路。”

    江臨：“啊，說到這個，我有件事有點好奇。”

    黎千行：“什么事？”

    江臨側頭看他：“你的名字，是純粹藝名？我本來以為，你是隨母姓，結果也不是。”

    黎千行不由得一笑：“原本是藝名，后來我主演那部兒童劇火了，就真改成了這個名。我隨外婆姓。”

    這么說著，他難得露出點調皮的神色，沖江臨眨下眼睛：“你猜猜我外婆是誰。”

    江臨一愣。

    既然黎千行讓他猜，那應該就是他能夠猜得到的人物。換言之，是個名人，而且大概率是影視圈名人。

    江臨估計了下外婆的年紀，大約得七八十。再順著那個年齡的知名演員一想……眼睛頓時就亮了。

    “黎鳳琴老師？！”

    黎千行湊過來親他一口：“答對了。當年我媽帶著我去劇組探外婆的班，碰到那部兒童劇的導演，覺得我很合適，極力勸我試鏡。

    “回家以后，我爸就說報名時按上外婆的姓，沾沾外婆的福氣。沒想到劇播之后那么火，我又迷上演戲，想一直發展下去，就干脆真改了名字。”

    江臨還有點恍惚：“老天，竟然是黎鳳琴老師……難怪剛才我看謝阿姨覺得面善，還以為是因為你們母子長得像……”

    黎千行看他這樣，也有點詫異：“這么震驚嗎？”

    江臨這才回過神，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個……說出來你別笑我……”

    黎千行：“你說。”

    江臨清清嗓子：“其實，黎鳳琴老師是我的童年女神，我小時候特別喜歡她年輕時演的那個俠女系列。后來到高中，差不多就是大家都在考慮大學專業的時候。

    “我偶然看到她一篇采訪，談她對演員這一職業的理解，很觸動我。接著我就去深入了解這一行，最終決定考Y戲。所以，對我而言，黎鳳琴老師是我很敬仰的領航老前輩。”

    這一下，連黎千行都吃驚了：“還有這種淵緣……”

    隨即，他又揚揚眉：“現在你和童年女神的外孫在一起，有什么感想？”

    瞬間，江臨感覺腦子里有根弦一下繃緊。

    他面色有些古怪地看著黎千行，似乎想笑又不敢笑的樣子：“我沒和你說過嗎，我不喜歡女人。”

    黎千行佯裝繃起臉：“那就是喜歡過男人。喜歡過誰？”

    江臨憋笑憋得肌腹都在抽，摟緊了人，在他嘴角親一口：“沒喜歡過別人，我就對你有感覺。”

    黎千行唇角翹了下，又迅速拉平，冷眼看江臨：“你25了，不是15，我可不信你是清心寡欲過來的。說吧，那種時候都想過誰。”

    “先生，我冤枉，真沒有啊。”說到這，江臨忽然把表情一收，“不對！這么說，原來你會想具體哪個人嗎？”

    下一瞬，他反客為主，把黎千行按在沙發背上，滿臉醋意地逼近過去：“說，都想過誰！”

    黎千行眨下眼，仔細回想片刻，向前一湊，主動在江臨唇上碰碰：“好吧，我相信人可以沒有幻想對象了，這事揭過。”

    江臨已經笑了場，但還是堅持壓著黎千行逼問：“你到底有沒有想象過。”

    黎千行有點不好意思，咳了一聲，才說：“沒有。我剛才就是順著詞走，沒結合實際經驗……這是個典型的反面案例，以后要吸取教訓。”

    江臨終于再忍不住，一把將人重新摟進懷里，一邊笑一邊胡亂親。

    兩人鬧過一陣，雙雙滑躺到沙發上，才停下來。

    黎千行趴在江臨身上，懶懶地拉回話題：“我記得你說過，父母家是在C市吧，你爸媽都是C大的教授。”

    江臨塞個抱枕到自己背后，把肩膀墊高些許，抓起黎千行一只手輕輕捏著把玩，一邊回一聲“嗯”。

    黎千行枕在他肩膀上，慢慢說：“我外公外婆也住C市。我爸是老來子，爺爺奶奶年紀大，前幾年相繼過世了。這幾年過年，我們都會到C市外婆家去。中秋如果大家有空，也會過去兩天。”

    江臨算算日子：“中秋……那不是快了。還沒進組，你還能過去。”

    黎千行：“其實也不是非要湊著節日，只要兩老沒出門玩，隨時都可以去。不過第一次帶你上門，就還是挑節日吧，顯得鄭重一點。”

    江臨一愣：“你要……帶我去？”

    黎千行抬頭看他：“不想去見見黎鳳琴老師？”

    江臨滿臉驚喜：“當然想！她去年客串的那部片我看了，還后悔來著，早知道就該去爭個小角色。”

    黎千行笑道：“兩老都硬朗著，要是再有能打動外婆的角色，她會愿意出山客串的。”

    江臨目光一閃：“那我們現在這部片……”

    黎千行：“這片的角色都定好了吧。”

    江臨：“客串而已，還可以再加嘛。能請到外婆這么重量級的人物，多好的宣傳點，我相信光亞不會吝嗇的。回頭我先和小雨姐談談。”

    黎千行笑話他：“這就喊上外婆了。”

    江臨跟著笑：“要是喊黎老師，不就和你重了。”

    說完，湊到黎千行耳邊，刻意壓低了聲道：“我的‘黎老師’，只有你一個。”

    黎千行只覺熱意從耳朵一路蔓延到臉頰和脖子。

    他再次咳一聲，爬起身：“到你鍛煉的時間，去健身房吧。”

    江臨跟著坐起，卻是伸手拿走黎千行要看的資料晃一晃：“陪我一起。”

    黎千行本來也是這打算，點點頭。

    兩人一邊往健身房走，黎千行一邊繼續說：“那中秋行程就暫時先定這樣。你家里如果方便，我想上門拜訪一下。”

    江臨都已經數不清今天第幾次驚喜了：“你愿意見我爸媽？”

    黎千行奇道：“為什么你會覺得我不愿意。”

    江臨：“呃……我感覺你是慢熱的類型……可能會不想太早見父母……”

    黎千行：“早見晚見總要見的。都過去了，不上門拜訪有失禮數。”

    江臨樂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貼到黎千行身邊說：“那，周末我先去拜訪叔叔阿姨吧。”

    黎千行：“行。”

    *

    晚上江臨照舊是快到睡覺的點才下樓回家。

    黎千行去洗了澡，出來發現手機上有他媽打來的未接來電，便回撥過去。

    謝婉接起來：“千行，剛干嘛呢。”

    黎千行戴上耳機開始吹頭發：“洗澡。”

    謝婉：“你風筒拿遠點，好吵。小江回去了？”

    黎千行：“嗯，剛走沒多久。”

    謝婉好奇：“你倆這上下層的，也不嫌麻煩。景年不是說，你想一塊住。”

    黎千行：“過段時間他應該會搬上來。周末我們回去吃飯，你和爸都在吧。”

    謝婉高興道：“好啊。他愛吃什么，我讓人準備。”

    黎千行想了想，報出幾個菜，又說：“不過他不挑，我看他在劇組什么都吃。”

    謝婉：“那也得揀著人家喜歡的準備啊。你讓他別買貴重禮物，一個人打拼不容易，我們家不缺什么。”

    說完，轉個話鋒：“對了，我就是想說，我回來仔細想了想，小江好像真是在現場看到我的舞。”

    黎千行失笑：“不然呢？他就是買票去看的啊。”

    謝婉嫌棄地嘖一聲：“你這孩子，什么死腦筋。我先前以為，他從別的地方打聽到我是你媽，才會專程找碟看看我的舞劇，好有話題和我聊，贏得我好感呀。”

    黎千行想了想，回道：“后面那半截有可能。前面嘛，他不會到外面打聽，他會從我這里問。”

    謝婉頓時感覺被兒子塞的狗糧噎了下：“行行，我懶得過問你們年輕人的事。不過，他要是現場看的，就是七年前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跳主角。他和我們家，還挺有緣分的。”

    黎千行想到江臨對外婆的敬仰，不由得神色溫柔，附和道：“是啊，他和我們家緣分很深。”

    說完江臨，母子兩人聊過一些家常，便掛斷電話。

    剛聽謝婉提，黎千行突然對江臨演的那個舞者感到好奇，再仔細一想——七年前，江臨才十八，還在上大學。

    所以，那個角色正是他以前提過的，原本被劇組換掉，又因為有個貴人幫忙說了句話，才拿回來的角色。

    黎千行一下好奇心更勝，看看時間還不算太晚，就起身去了客廳連接投屏。

    他查過江臨的角色列表，按劇名搜索到收錄的視頻網站，點擊播放。接著就發現，真是巧，居然是星熠出品的。

    這是一部很典型的青春勵志片。主角是窮苦出身，有天賦，肯努力，經歷了許多挫折，也遇到不少好心人，最終靠贏得大賽出人投地。

    江臨的角色，算是主角的對照組之一。同樣有天賦，但家庭條件優渥，從小就有名師教導，因此心高氣傲，最終惜敗于主角。

    從設定上看，是個不怎么討喜的人物，許多人會演成一個刻板印象的被打臉小反派。但，這角色既然能和主角一同站在最高的舞臺上比試，說明他的實力同樣不容小覷。

    江臨展現出的舞，讓角色的那一份心高氣傲有了充足的底氣和倚仗。而且，他雖然高傲，有天賦，但同樣也付出了數倍于旁人的汗水。在江臨的演繹下，這角色反而會讓觀眾惋惜他和主角一時瑜亮。

    從全片來說，江臨大概屬于男三，戲份占比不多大。但每一次出場，都是極為有效的精彩表演。

    而且，以黎千行的經驗，他感覺江臨被刻意刪戲了。原本應該會更多一點鏡頭，可江臨表現得比主角好，要突出主角，就不得不刪剪江臨的片段。

    為了整體的影片效果，盡管對演員不公平，但也只能接受。從演員的職業素養出發，黎千行并不是不能接受這種事。

    他自己早年同樣遇到過，所以后來就會稍微挑一下合作對象，免得因為那種無奈的原因被刪剪精彩的演繹。

    這部片是江臨第一次登上大屏幕，能有現在這個效果，已經算是意外之喜。

    滿足了好奇心，黎千行回臥室躺上床睡覺。

    不過，他總覺得，江臨最后比賽的那支舞，他似乎在哪里見過……

    帶著一點點疑惑，黎千行迷迷糊糊剛要睡過去，又突然睜開眼。

    他想起來了！

    七年前，黎千行剛大學畢業。祁景年同樣剛碩士畢業，進入星熠從基層學起。

    祁景年去巡片場，黎千行跟著去。巡的就是那部片的劇組。

    劇組角落的一個小舞臺上，黎千行看到有人在跳舞。

    一個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舞者，在沒有觀眾的舞臺上，認真地揮灑他的汗水。

    以黎千行從小被培養出的欣賞舞蹈的專業眼光，那個舞者跳起來力道略有余，柔韌稍不足。但整支舞頗有氣勢，那種蓬勃的生命力和強大的沖勁非常能感染人。

    最后一個動作，半跪的舞者張臂抬頭，和黎千行對上目光。

    他眼窩深，眼眸的顏色接近墨色，含著一點映入當中的光線，正正對視下，顯得極有壓迫感。

    黎千行當即感覺內心深處升起一股戰栗。

    不過舞者沒有停留，起身謝幕，便轉身離開，似乎完全把黎千行當成普通的臺下觀眾。

    舞者在場邊穿上外套，背上包，看著像是要離開片場。

    黎千行目送他走出一段，聽到附近有兩個工作人員在嘀咕。

    “這小伙子跳得真好。不怪舞蹈老師愛夸他，肯學肯練不怕苦。”

    “唉，光跳得好有什么用，那角色都已經決定要換人了。”

    “他也是有人介紹來試鏡的吧，就不能找找關系？”

    “比不過別人關系硬唄。那個換上來的，我昨天看舞蹈老師教他，感覺手腳都不協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硬上這種片。”

    “我昨天聽到那人和他經紀人說，跳不來，已經讓經紀人找替身去了。”

    “嘖，什么都替身替身。他怎么不把自己的臉撕下來，貼到替身臉上去。”

    兩個工作人員說著話走遠了。

    黎千行皺皺眉頭，回去之后就把這事和祁景年說了下。

    過得幾天，祁景年回復他，那個角色已經重新找回原本定好的人選，就是黎千行見到的那個人。

    黎千行放下心，加上自己也有戲，沒兩天就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卻不想，在七年后的這天夜里，往事又浮上心頭。

    黎千行揚起唇角。

    原來，他和江臨，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經相遇過。

    這可真是，妙不可言的緣分。

    第38章 過日子【一更】

    第二天，黎千行醒過來時已經八點半，比平常晚了半小時。

    他坐起身整整睡衣刮刮頭發，開門走出去，見江臨坐在客廳沙發看電腦。保姆已經買了菜過來，正在廚房里按照江臨的要求切配。

    看到他出來，江臨笑著站起身：“起了，那我煮早餐。”

    黎千行：“你吃了嗎？”

    江臨：“沒，等著你一起。”

    黎千行蹙下眉：“下回我再起晚，你要么叫我起來，要么自己先吃，別等我。”

    江臨笑道：“休假呢，叫你起來干什么。行，下回我先吃。”

    說完，他探頭看一眼連著餐廳的開放式廚房，見保姆背對這邊在忙，便快速摟住人，在黎千行唇上親一下。

    黎千行被突然襲擊，想躲時江臨已經退開，還沖他眨眨眼，輕聲說：“襲擊成功。”

    黎千行無奈：“我都還沒洗漱。”

    江臨笑著伸手刮一下他帶點胡茬的下巴：“看出來了，快去洗吧。”

    目送黎千行轉身回臥室去，江臨才走向灶臺。

    等黎千行打理好自己，重新來到餐廳，保姆已經走了，江臨也速度很快地端上早餐面條。

    江臨洗過手，坐下來一邊快速剝蝦一邊說：“我考慮了下，以后讓保姆把菜送到我那里，處理好放冰箱，我做飯的時候再跑一趟下去拿。免得她在這兒打擾我們二人世界。”

    黎千行：“就讓她自己待你那套房？”

    一邊說，他一邊和江臨搶蝦，不過剝的速度太慢，最后也沒搶到幾個。

    江臨：“我把房間門都鎖上，客廳餐廳廚房走廊裝上攝像頭。另外，我留意過，你這兒她是隔天用一次掃地機，其他衛生一周一次。掃地機我可以天天用，讓她一周來一次就行了。”

    黎千行：“你看著安排吧。不如把你家的衛生也算上，我再給她加點薪。她現在也不多忙，一周一次應該能安排過來。”

    江臨：“我和她談。菜錢已經都是你出，加薪就我出。”

    黎千行沒異議，過日子的事，本來也是商量著過。

    一小盤蝦很快剝完，兩人洗過手，回來開始吃早餐。

    黎千行邊吃邊說：“昨晚我看了你跳舞那部電影。”

    江臨笑道：“你從小看阿姨跳舞，就我跳的那個，能入得了你的眼嗎。”

    黎千行：“挺好的，奮勇拼搏的精神表現出來了。我媽常說，舞蹈其實是舞者在對觀眾說話，能讓觀眾接收到你想表達的，就是成功。”

    說到這，他突然話鋒一轉：“不過，你最后比賽那支舞，結尾那個半跪的抬臂亮相，是改了還是刪了？”

    時間久遠，江臨仔細想了想，才回道：“我記得當時我跳了。大概是沒剪進去，估計那個鏡頭太壓主角。”

    黎千行惋惜道：“我想也是。”

    江臨這時才反應過來：“咦，你怎么會知道，那支舞原來是什么樣？”

    黎千行抬眼看他，莞爾一笑：“我也是看過片子才想起來。當年我跟著我哥去巡片場，正好看到你在劇組練習。你在臺上跳，我就站在臺下看。”

    江臨禁不住重復：“你……在臺下看？！”

    黎千行：“對，就站臺下正當中。你最后抬頭，我們還對視了。”

    江臨吃驚得張嘴。

    好一會兒，他才猛眨兩下眼睛：“不可能吧！我要是見過這么俊俏的小哥哥，怎么可能會忘掉！”

    黎千行：“……”

    他伸手輕敲一下江臨的頭：“重點是這個嗎？”

    江臨笑嘻嘻地抓住他的手：“不然還能是哪個。”

    黎千行想了想：“你當時應該是沉浸在角色里，只把我當成臺下的普通觀眾，所以沒有在意，謝幕之后就離開。”

    江臨嘆口氣：“真想穿回七年前抽自己兩下。怎么能這么眼瞎呢！當年要是發現你，現在我們都能過好幾個結婚紀念日了。”

    黎千行揚揚眉：“你就這么確定，當時的你追得上我？”

    江臨：“那必須的，我們可是天作之合，只要認識，就一定會走到一起。”

    說到這，他目光突然閃爍一下，再看向黎千行之時，帶上了幾分委屈和糾結。

    “你一直沒認出我……我感覺有點點難過……但我連見過你的印象都沒有，好像又沒有難過的資格……”

    黎千行失笑：“好了，別演了。趕緊吃，面都要糊了。”

    江臨低下頭，夾幾下面條：“唉，好傷心啊……傷心得都不想吃飯了……”

    黎千行伸手摸摸他的頭：“江臨小朋友，哥哥給你講個恐怖故事。你要是不吃飯，就會沒有力氣。沒有力氣呢，就會抱不動我。”

    江臨忍不住笑出聲：“哇，真的好可怕啊。”

    黎千行抬抬下巴：“所以，快吃。”

    怕吃東西嗆著噎著，兩人沒再笑鬧，安靜低頭吃面條。

    江臨吃光一大碗，看黎千行也停了筷子，這才敲敲碗邊吸引他注意。

    “哥哥，我很乖地吃光了，有什么獎勵？”

    黎千行瞥他一眼：“給你跳支舞吧。”

    江臨眼一亮：“真的？”

    他還沒見過黎千行跳舞。

    黎千行點頭：“不過，你也打套拳給我看看。不一定非要拳，就你學過的，什么都可以。”

    江臨自然不會不應。

    兩人沖過碗，看一會兒資料消消食。

    隨后，江臨表示表演要正式一些，就下樓去換衣服。

    *

    再回來時，江臨換上一套暗紅色的練功服，袖口、衣角、褲角還用金線繡著牡丹。

    黎千行都禁不住看笑了：“這么華麗。”

    江臨跟著笑：“去年是我本命年，我媽非要給我弄套紅的，讓我練功時一定要穿它。”

    黎千行：“那你穿了嗎？”

    江臨：“穿上拍照張給她，然后直接壓箱底了。”

    黎千行上上下下仔細打量：“其實，阿姨品味很不錯。這紅色不是很鮮亮，再有金線點睛，你穿起來很帥氣。”

    江臨張開手，轉著圈給他看：“我知道，所以穿上來給你看。平常我一個人練功，穿它不就是錦衣夜行。”

    黎千行突然想到：“我也有一套紅色的舞衣。本命年的時候，我媽給我弄了一堆紅色東西，說見那套舞衣好看，一起送過來了，也不管我根本穿不上。”

    江臨笑道：“怎么穿不上，現在穿它跳舞給我看啊。”

    黎千行起身：“我去找找。”

    兩人一同走進衣帽間，黎千行好一通找，總算把它從角落里翻出來。

    黎千行換上，江臨頓時滿眼驚艷。

    舞衣的顏色比江臨的練功服要鮮亮許多，屬于正紅。但因為輕薄，陽光之下又顯得淺淡點，貼在身上，隱隱顯出下方身軀的曲線。衣褲上同樣用金線繡了圖案，是兩朵蓮花。

    黎千行頭發很黑，膚色很白，現在這紅色舞衣一上身，配上他的清淡氣質，就如同開在冰湖中的紅蓮，有種冷與艷相融合的特殊之美。

    兩人換到練功室。

    黎千行盤腿往地上一坐，對著中央比個請。

    江臨走過去，打了一套常見的長拳。

    他動作迅猛，出拳踢腿都極有力道。一時間場中像是刮起一陣暗紅旋風，又有幾縷金色夾雜其間，令人目炫。

    當江臨收勢，黎千行推地而起，腿一抬，寬松的舞衣便劃出一道緋紅半圓。

    黎千行開始繞著江臨旋轉跳躍，雙臂舒展，身姿輕盈，仿佛地心引力都已不再存在，身上的金色蓮花好似在空中留下無數殘影。

    如果說江臨剛才刮起的是剛猛地勁風，黎千行現在吹送的便是輕柔的和風。絲絲縷縷拂過體表，卻又不知不覺浸入心脾，令人神迷。

    江臨隨著黎千行轉身，目光一刻不離，甚至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兩個側手翻后，黎千行突然高高地騰躍而起，空中屈體前翻。

    同時，空中響起一聲：“江臨，伸手。”

    江臨驚得連忙伸手。

    下一刻，也不用他去接，黎千行準確地落入他懷中，雙手一伸，攬上他脖子。

    江臨低頭看去，胸膛起伏幾下，最終無奈地長吁口氣。

    “嚇到我了。”

    黎千行挺起身，在江臨唇上落下一吻。

    “我知道你會接住我。我也會讓你接住我。”

    江臨含著他的唇吮，模糊地說：“下次事先和我說一聲。”

    黎千行逸出輕笑，同樣模糊地回：“老了，跳一場太累，以后不跳了。”

    江臨眸色暗了暗：“去休息？”

    黎千行懶洋洋地靠在他懷里：“嗯。”

    *

    江臨將人抱進主臥，放在那張柔軟舒適的大床上。自己也一只膝蓋壓到床上，手撐在黎千行臉邊，低頭望下去。

    寬松的舞衣攤開來，鋪出一片紅。

    紅的正中，是江臨心魂所系之人。

    黎千行伸手，夠到床邊摸索片刻，按下一個鍵。

    沙沙聲響起，薄紗窗簾緩緩合上。

    室內的光線暗上幾分，也曖昧幾分。

    黎千行抬手，手指順著江臨練功服的布扣一顆顆滑過：“穿成這樣，是不是有點像……”

    江臨俯下身，唇貼著他的唇：“洞房花燭。”

    話完，舔開他的唇瓣，探舌勾著他的舌糾纏。

    這個吻越來越深，黎千行緊緊環過江臨脖子，眼中慢慢浮出水光。

    直到終于不得不換氣，江臨才舍得稍稍抬身。

    急促的氣息縈繞耳畔，黎千行睜眼，在朦朧中看見江臨漆黑的眸中映著兩團紅，如同燃著兩簇不斷躍動的火。

    江臨開口：“東西……放在哪里……”

    聲音已經啞得不太好辨認。

    黎千行缺氧的腦子略微遲鈍，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看向并排在旁邊的枕頭。

    江臨沒看過去，目光依舊在黎千行臉上流連，只伸手探下去摸摸，把東西摸出來。

    兩人胸膛相貼，黎千行已經分辨不出，是自己的心跳太快，還是江臨的心跳太快。

    也可能是，不相上下。

    黎千行被江臨的體溫所籠罩，冷氣仿佛已經完全失效。他現在只有一個感覺，就是熱——體表熱，體內更熱。

    好似有火苗在四處奔竄，只想狠狠燒上一場。

    江臨沒比黎千行好過多少，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燒了起來。

    黎千行看不到，江臨卻看得分明。現在的黎千行，不僅衣服是紅的，臉、脖子、手腕，露出的肌膚都浮出薄紅。

    他就像一朵平常總是閉合的花，只會在江臨面前綻放。

    江臨撫著黎千行臉頰，低聲問：“這段時間練功，能有多柔韌了？”

    黎千行努力捕捉著兩人間微薄的氧氣，輕輕推他：“你退開些。”

    江臨依依不舍地抬身，勉強拉開一點距離。

    黎千行提起右膝，膝蓋直接抵在江臨肩頭。

    江臨伸手托住他膝彎，唇角高揚。

    不久，那套緋紅舞衣被拋到床邊。

    接著，暗紅色的練功服搭在上面。

    又過一會兒，床微微震動，兩套衣服一點點向著床沿滑去。

    終于，它們一同墜下床，相互纏繞著落在地上。

    難分彼此。

    ……

    黎千行從回過神，發現剛才倒在自己身上江臨已經躺到側邊，綿綿密密的吻落在臉頰和肩頸。

    江臨看他眼睛聚了焦，笑著啞聲問：“感覺如何？”

    黎千行瞇著眼，抬手自己腰間摸摸，摸上江臨的手，用同樣啞的聲音回他：“還不錯。”

    江臨揚眉：“這評價……聽著好像很一般啊。”

    黎千行翻個身面對他，在他下巴親一口，擴展評語：“優點：不痛，蠻舒服。”

    江臨湊過去回親一口：“缺點呢？”

    黎千行誠實道：“你不像比我小四歲，倒像比我大十歲。”

    江臨一愣，隨即微微瞇眼。

    黎千行捏捏他的手指：“我的腰上，沒有指印吧。”

    都不用低頭看，有過兩次拍戲的經驗，他光憑感覺就能知道。

    江臨聽得反射性手指加力，就感受到下方緊致肌膚的反彈。

    “你……喜歡粗暴款？”

    黎千行撫上江臨的臉，看著他的眼睛。

    “我喜歡真實的。”

    江臨眨了下眼。

    黎千行微微一笑：“我沒那么脆弱，你不需要克制，不用太過顧忌我。”

    江臨臉上現出些許苦惱：“這個要求太高了，我怎么可能不顧忌你。”

    黎千行思索片刻，又說：“那，我能讓你失控嗎？”

    江臨再次一愣。

    黎千行雙手描繪著江臨的五官，緩緩道：“就像季明安讓成越失控那樣，我也想讓你失控。”

    他的手指順著江臨下頜滑過脖子，落在心口，微微用力往里刺。

    “那樣，我會很有成就感。”

    隨著他這一刺，江臨只覺心臟仿佛猛地炸開，血液一下便涌上頭頂。

    下一刻，江臨已經雙手握住黎千行的腰，帶著他一同翻身。

    黎千行打了個晃，連忙伸手撐在江臨胸前，才穩住身形。

    雙腿還在微微打顫，不過沒關系，黎千行知道，江臨的雙手可以支撐得住自己。

    掐在腰間的熟悉力道，讓他生出一種奇異的安心。

    江臨的眸色前所未有地沉，黑漆漆的，仿佛沒有一點光能照進去。

    聲音也比剛才更沙啞。

    “你確定想知道，我會有多失控？”

    黎千行翹起唇角，慢慢抬手，食指點在自己唇上，再反手垂下，壓在江臨唇上。

    “來，為我瘋狂。”

    ……

    瘋狂的結果，就是黎千行根本不需要嘗試自己行走。

    雖然還不困，但是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一下。

    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人真的可以軟癱得和水一樣。

    江臨摟著他，慢慢撫著他后背：“困了就睡吧。”

    黎千行：“不困，但是懶得睜眼。”

    江臨悶聲笑笑。

    又緩過一會兒，江臨小心地讓黎千行躺好，坐起身四下一看，才想起：“糟糕，沒衣服換……應該放一套衣服在你這里。”

    黎千行繼續只動嘴：“衣柜左邊最下那個抽屜，有你尺碼的睡衣和內褲，洗過了。”

    江臨不由得地看向他：“你買的？”

    黎千行：“嗯。”

    江臨俯下身親他一口，起床去洗澡。

    收拾清爽，江臨腰間圍了一條毛巾就出來了，抱起黎千行進浴室，也幫他好好洗干凈，再讓他泡在浴缸里，自己回房間換床單。

    里里外外一通忙碌，等給黎千行穿好衣服，江臨又出了一身汗。再洗個澡，這才換上新睡衣，哼著歌去做午飯。

    家里沒有床上小桌板，最后是江臨抱著黎千行坐在沙發里，一口一口喂他吃。

    黎千行輕嘆一聲：“我竟然提前體驗到了老年生活。”

    江臨悶聲笑：“胡說什么，以后不會了。我大概知道是個什么分寸，保證不會從一個極端到另一個極端。”

    黎千行：“沒關系，過日子本來就是要磨合。”

    他感覺耳根有點燙，不過到底還是說了實話：“而且體驗很好。休假期間，偶爾為之也無不可。反正你會伺候我。”

    隨后，像是掩蓋那一點點小尷尬，又緊接著說：“搬上來住吧。”

    江臨心里滿滿脹脹，一邊應著“好”，一邊握住黎千行的左手，將手指錯過去相扣。

    “我剛剛才想到，你說七年前你跟祁總去巡片場遇到我。那部片，是星熠投資出品吧。”

    沒等黎千行回答，江臨跟著又說：“是你，幫我保住了那個角色。”

    用的是肯定句。

    黎千行抬眼看他，見他也在注視自己，便一笑：“本來還想瞞著你，結果第一句話就露餡。”

    江臨抬起他的手，在他的無名指落下一吻：“我突然覺得，《再續》這個名字也很合適我們。七年前錯過的緣分，在七年后因為《再續》而再續，就像冥冥中自有天意。”

    江臨緩緩低頭，和黎千行額頭相抵：“我愛你，千行。”

    黎千行微微動一下，碰碰他的唇：“我愛你，江臨。”

    第39章 新劇【二更】

    江臨當天就收拾收拾東西，搬進黎千行家中。

    黎千行懶懶靠坐在床上，身后堆疊著枕頭、抱枕、腰靠等一堆東西。床對面的投影屏垂掛下來，他聯了手機隨意地逛著視頻網，時不時和江臨說兩句東西收在哪里。

    其實黎千行早已做好江臨搬進來的準備。衣柜專程騰出空間，不僅買有新睡衣，還有毛巾、牙刷、漱口杯，這時一擺出來，全是整整齊齊的情侶款。

    原先江臨很少踏足黎千行的臥室，一是這里畢竟是最私密的空間，二也是怕把持不住自己。此時歸置好自己的東西，里里外外轉著看一圈，終于有了兩人要共同生活的真實感，心頭一時又暖又軟。

    江臨換回先前那套睡衣，去廚房拿回一杯果汁和一杯啤酒，爬上床和黎千行挨在到一處。

    他將果汁遞給黎千行，再拿啤酒杯靠過去碰一碰。

    “慶祝我們開始共同生活。”

    黎千行回碰一下杯，挨到嘴邊慢慢喝。依舊是特意加過溫，雖然口感略差一點，但喝下去胃中暖暖的，很是舒服。

    江臨一邊喝，一邊感慨：“沒想到你東西都備齊全了，我還想著我們可以一起買。”

    黎千行：“你要覺得不好，可以一起買新的。”

    江臨側頭在他臉上親一下：“沒有不好，都是情侶款，簡直不能再滿意！我就是有點驚訝你會考慮到這些，畢竟你家里是請了保姆的。”

    黎千行失笑，回親一下：“我從念大學就自己住了，添置日用品當然是基礎技能，保姆只是做飯搞衛生。”

    兩人喝完杯中飲料，江臨拿過黎千行的杯子，探身一同放到床邊矮柜上。

    彎身時感覺被口袋里的東西卡了一下，坐回來伸手一掏，拿出剛才換衣服時隨手塞進口袋里的小罐小盒。

    這兩樣東西買回來他就收著，剛才直接裝口袋里也沒多看，這時一瞧，還有點眼熟。

    江臨把它們和黎千行那兩樣開封過的擺在一起，發現包裝竟然一模一樣。

    他不由得笑道：“我們不會是在同一家店買的吧。”

    黎千行也瞥過來一眼：“叫的外送，忘了是哪家。”

    江臨想想，問：“是錄完綜藝，你答應我的那天晚上？”

    黎千行：“嗯。”

    江臨伸手把他摟進懷里，笑得胸膛微震：“謎團終于解開了。不僅是同一家店，還是同一個外送員。我還說呢，明明我沒接到門禁提示，他怎么就進了小區直接按電梯。”

    兩人正膩歪著，黎千行突然接到微信提示，是小祝的消息。

    黎千行立刻感覺靠著的江臨有瞬間的緊繃，攬在肩頭的手也卸下點力道，像是在猶豫要不要放開。

    他笑笑，稍稍挪個位置，讓自己靠得更舒服，一邊說：“不用躲，我工作上又沒有需要避著你的事，生活上就更沒有了。”

    這話音一落，江臨又重新放松了，在他額側親親：“我也沒有。就是劇組都會有保密協議，我怕不小心看到劇本內容那些。”

    黎千行：“不往外說就行了。那東西，幾乎沒哪個組真能落到實處。有時候我看工作人員都光明正大搞代拍，這種事你應該見得比我多。”

    江臨笑道：“那的確。”

    這時黎千行已經點開了小祝的消息。

    【小祝：黎哥，看到熱搜沒？李銘思被他們公司雪藏了！[大笑]】

    黎千行和江臨對視一眼，轉到微博那邊。

    兩人本來就是不多關注網絡的人，這段時間又顧著談戀愛，更是過得像是與世隔絕。

    現在微博熱搜上一下掛了三條李銘思的詞條——#李銘思公司出聲明#、#李銘思黃宗新等多位明星參加擦邊派對#、#李銘思睡粉#。

    最后一個最簡單易懂，黎千行跳過它，點進第二個看看。

    的確是非常擦邊的派對，每張圖上都糊著一大片馬賽克。從顏色上猜測，參加的人全是穿著打扮得非常清涼的男男女女，還有不少摟在一起的。

    而且，爆料的多張圖片里，能清晰地看到好幾個明星的臉，其中就包括李銘思和黃宗新。

    江臨挑挑眉，將其中一張放大，指指角落一個摟著人親的男人：“看著像錢暢。看來，這應該就是他們被李銘思捏著的把柄。”

    黎千行：“現在李銘思也被爆出來了，總不會是他自爆吧。”

    江臨：“那肯定不是，他的哪個對家吧。不過不僅爆了他，還掃射一大片，看樣子實力應該不低。會不會是祁總。”

    黎千行搖下頭：“沒聽我哥說過。”

    他退出這個詞條，換到#李銘思公司出聲明#。

    就是很公式化的聲明，表示公司對藝人李銘思疏于管理，為他做出不符合公序良俗的行為道歉。鑒于李銘思藝德缺失，不能發揮公眾人物的榜樣作用，公司決定暫時停止他所有活動，對他進行批評教育，直到他改過自新。

    對于需要流量支撐的愛豆型明星來說，遭遇這種雪藏，基本就很難再有出頭之日，除非李銘思能重新找到肯為他出大價錢洗白堆資源的靠山。

    黎千行是第一次關注這種事件，頗有些新奇：“你爆的那些料，居然還真把李銘思整下去了。”

    江臨笑道：“那肯定不止是因為那些，我只是打前站。”

    一邊說，他一邊伸手點開搜索欄，搜索“李銘思”。瞬間，下面列出一長串的詞條，排在前面的全是各種爆料。

    江臨：“他熱度高，盯著他的人也多。我那條一推出去，別人看到有機會，不就個個都上去踩一腳。這些事，平常要是一件一件爆出來，算不得多嚴重，下水軍帶風向洗白一波，以后照樣歲月靜好。

    “頂多就是他罵粉絲那個嚴重點。不過，那種養愛豆的公司，搞pua粉絲非常有一套。如果給對方時間，照樣能繼續洗腦粉絲。所以他的對家們這次也算是發狠了，這么多料一起爆出來。

    “只要能打壓得他數據持續走低，撕不掉身上負面標簽，被投資商放棄，他的公司自然也就不會再花力氣去救他。反正都是造星，再造一個清清白白的更快。”

    黎千行銳評：“那也是他自作自受。要是他當初被捧紅之后，努力提高自己業務能力，好好做人，真誠對待粉絲，也不會有現在的下場。”

    江臨：“嗯，這種小丑，我們看個樂子就好了。”

    說完，他關掉微博，掏出自己的手機。

    “你這投屏怎么連，我們還是來討論一下樓下該怎么改造吧，我拍了平面圖。”

    黎千行接過他手機，一邊連接投屏一邊說：“順便把我這里的改造一起規劃好。這回要出去五個月，正好在那期間動工，等劇殺青，應該也就弄好，可以住進來了。”

    前方屏幕上顯示出平面板，江臨摟著黎千行，一同低聲討論起來。

    ◇◆

    蜜里調油的假日晃眼就過。

    中秋正好在進組前，黎千行和江臨收拾好行李去C市，之后便可以直接從C市出發進組。

    只不過，黎千行跟著父母兄嫂一同在外婆家附近住酒店，江臨回了父母家，小情侶不得不暫時分開。

    江臨跟著黎千行拜訪他的外祖父母。準備充分之下，能說會道的他迅速籠絡住兩位老人的心，尤其把黎鳳琴和謝婉母女兩個哄得直夸他。

    祁景年在旁邊看著，忍不住和黎千行嘀咕：“你找的這位嘴皮子夠厲害的啊，我都想挖他到公司談生意了。”

    黎千行瞥他一眼：“你就沒仔細聽他們聊的是什么。江臨要不是在演技上有獨到的理解，媽和外婆也不會這樣欣賞他。”

    祁景年咂舌：“弟啊，家里沒單身的了，你這狗糧收一收。”

    隨后，黎千行也到江臨家中拜訪。

    江臨的父母都很隨和，雖然雙方共同語言不多，但有江臨在中間暖著場，這次見面也就和和美美地順利結束。

    中秋過完，兩人開始進入工作狀態。

    新劇組第一項工作，是拍定裝照。

    先前江臨找唐雨商量，加一個角色來邀請黎鳳琴客串。唐雨很興奮，閉關一周，頗費心思地寫出來。光亞資金雄厚，立刻捧著劇本和錢就去邀人。

    黎鳳琴答應得很痛快。這劇情和角色挺新奇，再加上黎千行和江臨的關系，她很樂意來玩一玩。

    為了照顧她，定裝照就干脆在C市拍攝了。

    這天江臨和黎千行帶著黎鳳琴早早來到影棚做造型。

    黎鳳琴只是客串，本來是不需要拍定裝的，但光亞請了她自然要拿出來重點傳宣，于是還勞煩她來拍幾個鏡頭。

    她的造型最為繁復，穿著綴滿各色羽毛的絢麗衣裙，雪白的假發堆出高高的發髻，再插滿華貴的珠釵。

    黎千行和江臨一左一右扶著她往片場走，助理們在后頭提著裙擺和頭發。

    黎鳳琴樂呵呵地說：“上年紀后不敢折騰，我都好多年沒演過這種玄幻色彩的角色了，這回又過一把癮。”

    江臨在旁邊應聲：“您這氣度，站那兒就是神君。等片子上映，您肯定又能擄獲一大票迷弟迷妹。到時他們一考古，舊片子的數據嘩嘩漲，您可記得找幾個影視網要廣告紅包。”

    黎鳳琴指指他，對黎千行笑道：“你們今天出門前，他是不是喝蜜糖了，嘴這么甜。”

    黎千行：“江臨說得對，您妝造剛弄好，我看您眼神里已經帶戲了。”

    黎鳳琴眨下眼，壓低了聲音：“千行，你倆剛才是不是到哪里偷偷親去了。你嘴里都沾上了小江的蜜糖。”

    江臨嘿嘿一笑：“外婆，看透不說透啊。黎哥臉皮薄，以后出門該躲著我了。”

    黎鳳琴給兩孩子逗得直樂。

    不過，一站到鏡頭前面，她立刻便是入戲的狀態。不管攝影師和導演想要什么樣的感覺，都能馬上領會并展現出現。最后，拍攝時間甚至都沒花到她做造型的一半。

    導演樂得直拱手：“黎老師真是寶刀不老啊！”

    黎鳳琴拍完，黎千行便讓小祝先送她回去。

    隨后江臨和黎千行都是一古一今兩個造型，現代裝又有三套衣服，一整套拍完下來相當費時間，直到天黑才離開影棚。

    出來的時候碰到主角三個人，兩男一女，都是現在名氣挺高的小生小花。

    坐上車，黎千行不由得道：“他們現在才來拍，得拍個大夜吧。”

    江臨笑笑：“商業片就是這樣，每分每秒都燒錢，連軸轉得厲害。”

    黎千行：“不過，開機之前先進行一個月的封閉式訓練，這我倒是沒想到。”

    江臨：“光亞的目光還是長遠的，要做出口碑，就得下功夫。”

    第二天，兩人就飛到了封閉訓練地。

    這部片是都市異能玄幻片，打戲分量占到一半以上。光亞花重金請來有名的武指團隊，也不容許演員懈怠，為了影片效果好，直接封閉訓練一個月。

    當然，那是對三名主角。江臨和黎千行作為關鍵配角，雖然戲份也吃重，但和主角團還是有差別。

    原本兩人不用那么早來訓練。以他們的經驗，劇組是通知他們開機前半個月過來，把片子里用的幾組招式套熟就足夠。

    不過兩人沒什么事，干脆就提前來了。而且，每個角色的打戲也是根據人物特性來設計，在練招的過程中，也能夠幫助演員入戲。早早來練習，有益無害。

    唯一讓江臨有點可惜的，就是練習很辛苦。

    倒不是怕辛苦，而是他和黎千行雖然因為房間有限住在一起，卻也只能親一親抱一抱，再多的也就沒有了。

    黎千行的體能是弱項，他的戰斗方式又是需要大量威亞輔助的動作，每天一回到房間里就只想躺床上睡覺，累得根本沒有別的心思。

    幸好床還不算窄，兩人抱一起也能睡得安穩。

    *

    熬過一個月的訓練，其間還順便利用晚上時間進行過圍讀，終于，在秋高氣爽的十月中，《玄機·變》劇組開機。

    劇組照顧黎鳳琴，趁著天氣好，把她的戲排在前面先拍。因此，她也來參加開機儀式。同樣參加的祁景年繞了趟C市，親自接她過來，等著拍完了再親自送回去。

    光亞給開機搞了個直播，儀式結束后，照例有導演和演員的小采訪。

    早幾天劇宣就已經展開一波，今天直播一開，等候多時的99CP粉立刻涌進來。

    【99居然這么快就二搭了！】

    【第一部 片還沒上映，第二部已在拍攝中。感覺他們手拉手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著嗑。】

    【我好像又發現了一個嗑點，千行還是第一次和拍過感情戲的搭檔二搭吧。】

    【你們看臨哥的手，就沒從千行肩頭放下去過！嘖嘖嘖。】

    【喂——臨哥——你還記得黎老師是你的大前輩嗎——】

    等祁景年跟著黎鳳琴出現在鏡頭里，直播間掀起了一陣小高潮。

    【看到黎奶奶精神這么好，我就放心了。】

    【好希望她能多客串幾部劇，不過還是身體最重要。】

    于是到了采訪的時候，導演說完后，記者的話筒第一個給到黎鳳琴。

    “黎老師，可以說一下您為什么會來客串嗎？”

    黎鳳琴：“因為角色打動我了。當時導演拿著劇本找到我，我一看——哎呀，這角色的活我愛干呀，所以馬上答應了。”

    導演在旁邊哈哈笑。

    記者們連忙追問：“可以說說您的角色是干什么的嗎？”

    黎鳳琴對著鏡頭調皮地眨下眼：“是給年輕人牽紅線的。人上了年紀，就喜歡看小年輕們成雙成對、和和美美。”

    一句話說得所有人都跟著笑。

    觀眾們一邊在彈幕上向她問好，一邊奇怪地討論。

    【牽紅線？性轉月老嗎？】

    【黎奶奶，看看我們99，兩個帥小伙需要您的紅線。】

    正好也有記者在玩笑似地問：“那，您給千行老師和江臨老師牽了嗎？”

    黎鳳琴呵呵笑：“牽啦，他們那一條還是最紅的。”

    說完又問導演：“一會兒是不是要放宣傳片啊，里面有嗎？”

    導演笑著點頭：“有有，大家等下記得到官博去看。”

    99CP粉們立刻沖到官博，苦苦等候。

    開機直播結束，官博終于把宣傳片端了上來——

    【@電影玄機·變V：危機突現，玄幻莫測，如何變中求存？且看他們——[視頻]】

    視頻開頭，是地動山搖、河水倒流、城市永暗的片段回閃。

    接著，墨跡鋪滿畫面，一個青年自遠處走來，打了幾個招式，身邊電閃雷鳴。青年離開，接著是一個女子，后面再是一個青年，同樣是分別展示功夫和異能。

    主角團之后，江臨提著一把大半身長的刀走來，腳踢刀鋒，耍出一連利落連招，銀白的刀光四下飛散。

    【啊啊啊啊！臨哥終于又拍打戲了！】

    【好帥啊這套連招！】

    【衣服也帥！右臂上光照過的時候還有龍影！】

    【臨哥，你今晚不對千行老師施展制服誘惑，我都要瞧不起你！】

    江臨隨著劍招跑出屏幕，隨后走來的便是黎千行，長發在身后松松地辮成一半三股辮，隨著身形搖擺出漂亮的弧度。

    黎千行穿著斜襟長衫，腰間扎一條綢帶，手中折扇左旋右轉。走著走著，突然平地而起，一個鷂子翻身，在空中轉出個圓，手中扇子順勢旋轉而出。落地之時，腳尖輕點，如同飄起，飛出屏幕。

    【長發的千行啊啊啊啊！】

    【這飛起來的身段，絕了，不愧是練過舞蹈的。】

    【千行的打戲哦，好珍貴的！】

    【只有我一個人注意到他能彎成一個圓的柔韌度嗎？已經腦補99的N種姿勢(擦鼻血)。】

    最后，主角三人團從左邊跑進屏幕，江臨和黎千行從右邊跑進屏幕。

    幾乎同一時刻，屏幕中央上方現出一個衣裙華麗的白發女子。她垂眼看著下方五人，就像無慈無悲的神俯視著蕓蕓眾生。

    下一瞬，她伸出雙手，左右手分別飛出兩條線。

    一條線連住主角三人，另一條線連住江臨和黎千行。

    五人立刻露出痛苦的表情。

    兩條線閃爍著光，如同吸入鮮血般，漸漸染得通紅。

    女子輕輕笑了下，身形淡去。

    兩邊的五個人紛紛倒在地上，也淡去。

    屏幕中央打出片名——玄機·變。

    彈幕沉默一瞬，才繼續刷起來。

    【黎奶奶……您管這叫……“牽紅線”？】

    【就說那線是不是紅的吧！】

    【瞧一瞧啊，看一看啊，新時代月老牽紅線了啊，牽上就要命的那種啊。】

    【99那一條，確實，更紅。】

    第40章 小醋怡情

    《玄機·變》的劇情主線并不多復雜，概括下來就是常見的主角拯救世界的冒險故事。

    主角團三人都是剛考進處理異常事件部門十九局的新人，就碰上各地接連爆發種種怪事。三人在任務途中和其他人走散，卻意外撞見反派在祭煉邪珠，他們艱難地殺掉反派，但未成形的邪珠化為三股濁氣，融進他們體內。

    三位主角都隱隱感覺到，邪珠的祭煉并未停止。十九局分析后認為，先前的事件像是有人特意設的局，目的就是想給邪珠尋找寄身之器。而局內翻找出來的邪珠資料，是文字已失傳的古代玄文，沒人看得懂。

    經過多方打聽，最后聽說有個在偏僻小鎮上開舊書店的人，似乎對玄文有研究。怪事依舊頻發，十九局人手有限，只能抽調出精銳骨干之一賀敬，帶上三位主角去找那個店主柳南月。

    柳南月解讀出了那篇玄文。祭煉邪珠需要布置一個范圍巨大的陣，要阻止它煉成，自然就要將陣毀掉。而邪珠一旦煉成，就再無損毀之法。

    之后，賀敬帶著主角團踏上毀陣之路。柳南月自告奮勇同行相助，一開始賀敬拒絕了，但柳南月自己跟著去，賀敬感覺他非常可疑，就留他在隊內，自己親自盯著。

    在十九局戰友們的配合下，主角團經歷一番艱辛的冒險和戰斗，自然是成功毀掉陣法，抓住大反派。而在此期間隱隱顯露出的各人身世，則為后續系列作埋下伏筆。

    江臨的角色是賀敬，十九局內公認的最強戰力。實際上，賀敬是一個“身體時間靜止”的人。換句話說，就是長生不老。他失去了大部分記憶，三十年前突然出現在一個村子，被十九局接走，之后就在局里工作至今。

    黎千行的角色是柳南月，一個孤兒，小時候被師父抱回去養。但他的師父并不是什么好人，是個專門吃大戶的職業騙子，養他也是因為帶著孩子更好行騙。

    柳南月小時候過得并不好，但隨著長大，腦子里慢慢出現一些奇怪的知識。他十六歲時設計師父騙局曝露，師父被抓，他作為受害者終于得到自由。

    賀敬和柳南月的真正身份，本作中都沒有提。不過唐雨已經完成設計，當初顏薏給黎千行的人物介紹里就寫全了。

    五百年前，也發生過一次祭煉邪珠事件，十九局里的那篇玄文，就是當時的國師根據那次事件始末總結而成。

    當時所有人都是盲人摸象，加上古代交通條件又差，最終雖然殺掉祭煉人，但沒能及時毀掉陣法，讓邪珠現世。無奈之下，國師想到既然邪珠是以人為器來煉，那就賭一賭，也以人為器來毀它。

    而有兩個人修煉的功法最合適對抗邪珠，就是賀敬和柳南月。

    幾乎可以預見，要毀掉邪珠，必會搭上性命。盡管賀敬和柳南月一向看不慣彼此，此時卻都毫不猶豫地請命。國師再三衡量，最后嘗試讓兩人一同分擔，爭取一線生機。

    生機的確出現。邪珠被引入體內之后，兩人沒有立刻死亡，而是陷入沉眠，功法開始緩慢的消磨邪珠。只是不知道要消耗多少時間，他們又能不能再次醒來。

    國師將兩人安置在一處聚靈之地。因為功法不同，賀敬的身體時間靜止，柳南月的身體時間卻漸漸回轉，變成嬰兒。

    五百年后，山川變化。柳南月的師父誤打誤撞進入此地，帶走柳南月。隨后，賀敬醒來，走下山去。

    如果《玄機》系列能順利拍到第五部 ，那么上述內容都將揭曉。賀敬和柳南月恢復記憶真正覺醒，會發現他們已經和邪珠成為一體，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黎鳳琴飾演的是國師，主要出現在賀敬和柳南月的回憶當中。唐雨先將三人的對手戲部分寫出來，這些鏡頭在第一部 當中作為無聲的閃現記憶畫面，到了第五部，加上音頻就能直接用作劇情片段。

    那條“紅線”，其實是國師后來煉出的法寶，鎮在命脈之處，感知到邪珠氣息接近就會發動。原本只是機關，現在則加上一道國師的虛影，也增加一些懸念。

    黎鳳琴的戲就這么一些，她和黎千行、江臨又都演技好、經驗足，拍了兩個半天就全部結束。開機第二天中午，祁景年便送她返回C市。

    下午黎千行和江臨繼續拍古代的回憶鏡頭。劇組就只租了一天場地，今天要將那些全部拍完，預計得拍到晚上九十點鐘。

    *

    臨近傍晚，黎千行拍完一個鏡頭，換江臨上同個場景。盒飯已經送過來，拍完這一鏡便先休息吃飯。

    黎千行沒先回車上，就坐在場邊等著江臨。

    突然聽到有人喊他——“黎哥”“千行”。

    黎千行轉頭，就見一對同樣穿著古裝的男女正笑著走過來，都是以前曾和自己搭過感情戲的。

    他站起身和兩人握手：“小周、趙姐，這么巧。”

    趙姐：“是啊，好巧。我們劇組就在旁邊那塊，聽說你在這邊拍，就過來打聲招呼。”

    小周：“好久不見，黎哥。難得見你扮古裝，這造型真好看。”

    黎千行客氣道：“你們也是，都比以前更美更帥了。”

    趙姐瞥一眼那邊正拍戲的江臨，玩笑似地道：“你這開先河二搭啊，那我有沒有機會再和你合作。”

    小周也跟上：“我后頭有一部戲已經簽了，但還差著另一個男主。民國劇，黎哥有沒有興趣。”

    黎千行：“你們應該都知道我的習慣……”

    趙姐和小周異口同聲地接道：“看劇本。”

    說完對視一眼，又一同笑起來。

    三人閑聊過幾句，就聽見不遠處的導演喊“過了”，隨后就是一串接近的腳步聲。

    江臨自然地抬起左手，攬在黎千行的肩膀上，笑著招呼：“黎哥，給我介紹下？”

    黎千行給兩邊做介紹，江臨主動伸出右手：“久仰久仰。”

    趙姐和小周都客氣地和他握握手。

    這次剛聊沒兩句，小祝和小丁就拿著盒飯過來，等在一旁。

    江臨瞥一眼：“趙姐、周哥，我們劇組伙食很不錯，要不一塊吃點？我讓助理給你們拿。”

    趙姐看一眼雙手都拿著盒飯的助理們，心領神會：“我們那邊也是這時候放飯，那你們吃，我們回了。”

    小周同樣沒有硬留，只說：“黎哥，有空約出來吃飯啊。”

    江臨對他們揮揮手，看人轉了身，便接過小祝手上的兩盒：“千行，走吧。”

    黎千行對小祝小丁點個頭，和江臨一同去自己的房車。小祝小丁跟在他們身后，很默契地上了旁邊江臨的房車。

    實際上，江臨手上兩盒都是自己的。黎千行這次雖然不用節食，但只要條件允許，他在拍戲期間都會吃小祝做的飯，免得腸胃不適應。

    兩人在桌邊坐下，黎千行看看江臨的盒飯，先給他夾了一筷子里面沒有的菜。

    “他們只是過來打聲招呼，隨便聊了兩句而已。”

    江臨握住他的手捏一捏，笑得溫柔：“我知道啊。”

    頓一下，又續道：“不過，知道歸知道，見到追過你的人出現，還一下子兩個，還是會忍不住吃一點點醋。沒事，你不用管我，等會兒就好了。”

    黎千行詫異：“你怎么知道他們追過我。”

    江臨：“你那個傳聞還挺出名的，我把和你搭過感情戲的人都認了認。”

    黎千行：“在我看來，他們當時都是陷在戲里沒出來。等時間過去，自然就沒那個心思了。”

    江臨：“那可不好說，你當時不也這么說我。”

    黎千行：“你不一樣。”

    江臨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提，但還是繼續說：“就算他們先前死了心，可現在見到你，講不定再起心思呢？”

    黎千行抬眼看他：“你要感覺不安心，我們就公開。”

    江臨一愣。

    黎千行：“公開對我沒有影響，但我擔心，你又要被人說抱大腿。”

    江臨再次握住他的手，臉上難得浮出一點紅意：“你比我想的還會哄人。”

    隨后搖下頭：“被說抱大腿我倒無所謂。只是，我覺得談戀愛就是我們的私事，沒必要特意公開出去讓別人評頭論足。”

    黎千行想想，點頭：“也是。那就順其自然，看老天怎么安排。”

    江臨挑著他愛吃的菜夾一筷子過去：“不過，秀個恩愛也不錯，就當給CP粉發福利了。”

    黎千行：“你想怎么秀？”

    江臨笑瞇瞇：“先吃飯。晚上下了戲，我給你按按腰，讓小祝幫拍張照。”

    *

    《玄機·變》劇組在影城取景，鑒于99CP粉有不錯的購買力，一些代拍也會轉過來拍一拍黎千行和江臨。

    自從上次綜藝之后，CP粉一個多月沒有新鮮糧，現在都在摩拳擦掌地期待壕粉放料。

    晚上十點多，終于有壕粉在超話里發了帖子——

    【99生圖好能打！完全不用修，等我挑一挑就馬上放。先來段視頻給大家樂樂，我都快笑死了。[視頻]】

    CP粉們一擁而上，視頻播放量和轉評贊都在迅速增加。

    正是黎千行和趙姐、小周聊天，之后江臨加入的那一段。

    【哎呀呀，千行被后宮包圍了[大笑]。】

    【一個正宮兩個妃子，這是什么修羅場[大笑]。】

    【臨哥過來就先摟肩膀，這酸味我隔著幾百公里都聞到了[大笑]。】

    眾人正起哄，突然收到江臨發微博的提示，連忙點過去看。

    【江臨V：剛下戲。黎哥說我手勁大，按得比助理小姐姐舒服。他的威亞戲好多，辛苦了。[按腰照.jpg]】

    趕到的CP粉——這是正宮的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