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VIP] 鮮明對比
寧棠道, “聽話,已經很晚了,再玩下去大虎他媽該來找人了。”
沒想到大虎也不足興, 靦腆笑笑,“沒事的,寧姨,我媽上班沒那么快回來, 就聽大娃的吧,再玩一會再回去。”
別說大娃跟大虎了,二妞和三娃也不想走,一人一邊扒住寧棠的大腿,撒嬌道, “再玩一會吧。”
寧棠樂了,只好嚇唬他們, “不行,得回家了,因為沈團長要回來了,要是沈團長回家發(fā)現(xiàn),我們沒在家學習,而是在外面玩,就會認為他一走我們就溜出去玩了, 到時候我和二妞三娃沒事,大娃的屁股可要開花了。”
大娃想了想, 覺得很有這種可能, 趕緊道, “那咱回家吧,別讓爸趕在我們前面。”
一聽大娃要挨打, 大虎連忙道,“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三娃不樂意了,他風箏起飛的本來就比幾個哥哥姐姐晚,玩的正是開心的時候,猛不丁地說讓他回家,一屁股坐在沙地上,嚷嚷道,“我不回去。”
大娃大聲道,“你就是想看我屁股開花。”
三娃笑嘻嘻地道,“沒事,反正是你的屁股不是我的屁股。”
大娃哭笑不得,哼出一個氣聲,“你可真是我的親弟弟。”
“行了,別貧了。”寧棠道,“我們先送大虎回家,再回咱們家。”
聽到要送大虎回家,大娃和三娃這才不鬧了。
送了大虎回家,果然如他所說,曾心蘭還沒回家,不過齊營長在家。
寧棠把大虎交給他,說了下他們下午去海邊放風箏的事,就帶著大娃二妞三娃回家了。
回到家門口,大娃很緊張,跟做賊似的,先探頭往院子里看看。
二層小樓是暗著的,沒開燈,看來沈烈還沒回家。
大娃長舒了一口氣。
寧棠看他這副小模樣十分好笑,“放心吧,沈團長跟我說了,晚上最早也要八點鐘才回家。”
大娃拍了拍胸口,“媽你不早說。”他一想,不對勁,“爸什么時候跟你說的最早八點鐘回家。”
二妞接嘴道,“就是,我們都沒聽到。”
“昨晚睡覺的時候跟我說的。”寧棠道。
大娃又道,“那既然爸八點鐘才回來,我們?yōu)槭裁床环棚L箏放晚一點。”
“因為——”寧棠拉長了聲音,“天都要黑了,我們不回家,難道摸黑放風箏啊,你們樂意我也不樂意,黑燈瞎火的,誰看得見。”
正說著話,寧棠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回頭一看,竟然是滿臉疲憊的寧雪。
寧雪疲倦的目光在寧棠和三個孩子的身上掃了一圈,敏銳地注意到,三個孩子手上拿著的風箏。
一看就是剛從外面玩回來的。
寧雪在打量寧棠,寧棠也在打量她。
寧棠有好幾天沒見到她了,沒辦法,兩人的作息不一樣。
寧雪現(xiàn)在進了婦委會,做了干事,應婦委會要求,每天早上七點半就要上班,是七點半上班,說明最遲七點就要出門了。
下午雖然說正常是六點下班,但是因為她剛上手工作,很多地方弄不明白,常常需要請教其他干事,工作效率自然而然就低了下來,再加上文書工作太多,下班晚也是很正常的事。
要光上班還好說,下了班還要伺候蘇俊彥這個大爺還有蘇光宗和蘇耀祖。
一連熬了好幾周,哪怕是寧雪這樣的鐵人,也熬不住了。
此時的她,眼睛底下兩個厚厚的黑眼圈,面色蒼白,腳步虛浮,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剛生了一場大病。
反觀寧棠,每天睡到自然醒,又有沈烈和三個小孩幫著買菜做飯做家務,沒事干了就去羅嫂子家或者曾心蘭家串串門,散散心,要不就是像今天這樣,帶大娃二妞三娃他們去放風箏,
小日子過的,愜意得很,神仙也不換。
這樣的好處就是,她面色紅潤,神采奕奕,跟幾乎要累垮的,疲倦煩悶的寧雪形成了鮮明對比。
大娃也看到了寧雪,他嚇了一跳,拍了拍胸脯,“堂姨,你怎么不出聲呢,要嚇死我們啊。”
寧雪覺得大娃這孩子,說什么死不死的,真不吉利。
她自己過得不順心,看誰都不順眼。
她扯了扯嘴角,答非所問,“大娃,聽說你上學期期末考,語文就考了六十分,你還有心思放風箏呢,你還不趕緊跟你兩個表哥學學,怎么努力學習,好把成績提上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大娃氣炸了,指著寧雪就想罵人。
寧棠拉住了他,笑笑,“六十分咋了,我覺得大娃考六十分挺好的了。”
寧雪古怪地上下掃視了寧棠一眼,以為她被氣傻了,又或是強撐面子,“挺好?呵呵,要是光宗和耀祖考了六十分,我非揍死他們不可。”
寧棠撇撇嘴,可拉倒吧,就你寶貝蘇光宗蘇耀祖那樣,別說考了六十分,考了十分,估計她都不舍得動雙胞胎兩一根手指頭,只是會加倍看管督促他們學習罷了。
“我才不揍大娃呢。”寧棠笑嘻嘻地道,“考差了咋了,我就喜歡考差的孩子,你也知道,我從小學習成績就不好,看到大娃沒考好,我就想起了我小時候,我反倒要加倍獎勵他,給他買好吃的,好玩的呢。”
她轉了轉眼珠,故意怪聲怪氣地道,“再說了,我是他們后媽,又不是親媽,他們考好或者考差了關我什么事,我勸你啊,別對蘇光宗蘇耀祖這么好,他兩又不是你親生的,萬一養(yǎng)出兩只白眼狼可咋整。”
寧棠是在說反話,但寧雪一點都沒聽出來。
她真以為寧棠真的覺得大娃考差了是好事,又看寧棠不重視孩子的教育,更開心了。
滿臉郁氣一掃而空,也不準備再‘勸’寧棠了,笑了笑,“嗯,你說得對,你能這樣想非常好,我應該向你學習。”
她看了看天色,不早了,蘇俊彥和雙胞胎還餓著肚子等著她回家做飯呢,趕緊道,“那我就先走了啊。”
說完,走了兩步,到家門口的時候,又回頭對寧棠道,“我現(xiàn)在突然醒悟了,我覺得你的教育方式比我好,你說的對,大娃還小,考差了點咋了,你想的是對的,就應該好好的獎勵他,慣著他,你可千萬別改啊。”
寧棠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似笑非笑,又回味了一下自己剛才跟寧雪說的話,覺得自己還頗有點對照組惡毒女配的風范。
寧雪走了,寧棠也帶著三個娃回家。
又學又玩了一下午,三個孩子早餓了,寧棠的肚子也在打鼓。
她簡單地做了幾樣菜,炒雞蛋、土豆燜豆角還有酸辣土豆絲,又蒸了米飯。
寧棠看著一桌飯菜,滿意地點點頭,她這廚藝總算是鍛煉出來了,雖然跟沈烈的還不能比,但至少是個家常菜的滋味,而且怕油濺的毛病也改了不少,算是一大長足的進步。
三個孩子餓壞了,一點都不挑剔,端起飯碗就開始哐哐干飯。
大娃舀了一勺土豆燜豆角的醬汁倒在白米飯上,又夾了一個雞蛋臥在上面,快速地連菜帶米飯吃進了嘴里,一邊吃一邊喊香。
二妞不喜歡吃雞蛋,她總覺得雞蛋有股奇怪的屁味,寧棠也不扭著她,就讓她多吃點酸辣土豆絲和土豆燜豆角。
吃完飯,三個孩子主動幫忙收拾碗筷。
洗完碗,大娃坐在桌子前,拿出了他下午沒學完的數(shù)學書。
寧棠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勤奮,眨眨眼睛,道,“不用學了,今天的課已經補完了。”
沒想到,大娃沒把書收起來,而是抿抿嘴,“不,我要學。”
他是被剛才寧雪的話刺激到了。
哪怕寧棠說,不介意他考差。
大娃也不樂意,被別人說,他不如蘇光宗和蘇耀祖。
這樣別人會以為是寧棠沒教好。
就像別人拿他和蘇光宗、蘇耀祖比較一樣,也會有人拿寧棠和寧雪比較。
寧棠一愣,心思轉了個彎,就猜到了大娃的想法,彎彎嘴角,“那行,你學吧,不過——”她拉長了聲音。
見大娃看了過來,她接著認真道,“不過你得記住了,學習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你自己,同樣的,考得好也不代表學的就好,學習的本質,其實是讓我們加深對這個世界的理解,簡單來說,就是讓我們搞清楚,一個東西是什么和為什么。”
大娃喃喃地把寧棠的話復述了一遍,很是不解,繼續(xù)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寧棠。
寧棠看出他的疑惑,“就好比,你學好了語文就能看故事書一樣。你想看明白故事書,所以你去學語文,而不是,別人讓你學語文,所以你去學語文,搞明白這兩者的關系了嗎?”
大娃點點頭,又搖搖頭。
寧棠樂了,也不強行跟他解釋,而是道,“學海無涯,你呀,就繼續(xù)學□□有一天會明白我說的話的。”
大娃雖然沒聽懂,但是寧棠鼓勵他繼續(xù)學習的意思,他聽出來了,于是又繼續(xù)沉浸在知識的海洋中。
寧棠準備去洗澡,剛轉身,就看到二妞拉了拉她的衣角,羞澀道,“媽,我也想學。”
寧棠摸了摸她的羊角辮,不吝夸獎,“哎,二妞真乖,那我給你布置幾個大字,你去學好不好。”
二妞用力地點點頭,應聲道,“好!”
寧棠翻了翻大娃的一年級語文課本,挑了‘個十百千萬’還有‘天地人你我他’這十一個字,讓二妞去描,說她洗澡完出來檢查。
最后還剩一個小三娃。
三娃放了一下午的風箏,又跑又喊,累得不行,覺得手都抬不起來了,壓根就不想學大娃和二妞寫寫畫畫,拿著木頭玩具車在一旁玩。
寧棠舒服地洗了個熱水澡出來,一邊擦頭發(fā)一邊尋思著,家里兩個大崽這么努力,是不是要給他們點什么獎勵?
正想著呢,突然聽到門口傳來開門的聲音。
是沈烈回家了。
沈烈開了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的會,屁股都要坐麻了。
本來心情很是郁卒,結果一回來看到大娃和二妞都在學習,那心情簡直峰回路轉,由烏云密布變成了萬里無云。
寧棠道,“回來了,肚子餓不,要吃點啥宵夜嗎?”
沈烈擺擺手,“大晚上的,不麻煩了,我拿點蝦干海苔墊墊肚子就行了。”
寧棠就從廚房五斗櫥里拿了些蝦干和海苔給他。
沈烈一邊端著盤子吃著零嘴,一邊走到大娃和二妞身邊道,“學著呢。”
大娃無語,“你都知道我們在學習還來打擾我們。”
沈烈嗤了一聲,“能的你。”
他又轉到二妞那邊,發(fā)現(xiàn)二妞居然在寫寧棠布置的‘個十百千萬’和‘天地人你我他’這十一個大字,十分驚訝,“可以啊,二妞,寫得不錯。”
二妞被夸了,小臉一紅,沒接話,就是下筆更用力了。
沈烈越看越覺得,二妞這字寫的好,不吝夸獎,“看來咱家二妞以后能成個大才女。”
二妞畢竟是剛開始啟蒙,其實她的字還有很多不足,沈烈只是親爸眼發(fā)作。
但架不住沈烈覺得自家閨女哪哪都好,又是一頓猛夸。
越夸二妞越覺得,自己還真是學習那塊料,更是自信心滿滿。
沈烈夸完二妞,又回到大娃身邊,看到大娃在學數(shù)學,又掃到寧棠貼在墻上的乘法表,悄聲問寧棠,“你真準備給他猛補數(shù)學啊?”
“那當然。”寧棠道,“我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大娃他在數(shù)學上有天賦,為啥不好好學數(shù)學。”
她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今兒個我也給大娃補語文了,你少挑我們毛病。”
沈烈樂了,“我挑你們毛病干嘛,大娃能坐下來學習就是好事,我管他學的哪科,語文嘛……算了,只要他不背紅燈籠回來就行。”
看來沈烈是想開了。
沈烈看大娃學得差不多了,拿起他面前的習題冊,隨口考了他幾道題,見大娃都答出來了,點點頭,“嗯,算你有用心思學習。”
大娃小尾巴都快翹上天了,“我可是在家學了一天都沒出去,這叫用功的回報。”
沈烈挑挑眉,目光在門口的鞋柜上轉了一圈,“你們今天真的一天都沒出去,就擱家里學習,還學到這個點?”
大娃轉了轉眼珠,毫不心虛地大聲道,“當然。”
二妞沒他那么厚的臉皮,鉛筆一下劃到了紙外,坐立不安。
沈烈把吃干凈的碟子往桌上一放,“那好,沈大娃,你給我解釋解釋,你鞋上的沙子哪來的。”
這沙子一看就是剛沾上的。
去過海邊,鞋底沾了海水再踩在沙子上,短期內沙子不會全掉下來,等回到家,鞋子晾了一會,海水干了,鞋子周圍一圈都會散落著不少干掉的沙礫。
大娃就像被戳漏氣的皮球,一下‘癟’了下來,不安地看向寧棠,發(fā)出求救的目光。
寧棠趕緊沖沈烈豎起大拇指,“不愧是沈團長,火眼金睛啊。”
沈烈嗤了一聲,“少拍我馬屁。”
說是這么說,從他上揚的尾音來聽,他還是很受用的。
寧棠咳嗽一聲,“你走后我領著大娃他們三學到了快四點鐘,看他們學得太辛苦了,就帶他們去海邊放風箏,順帶放松放松眼睛,勞逸結合。”
又趕緊道,“要是不信,你可以去問大虎,他來找大娃玩,但是大娃要學習,就沒跟他出去,大虎就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學到了快四點鐘,我們才一起出去放風箏的。”
大娃接嘴道,“我們就放了一個多小時,天就黑了,我們就回家吃飯了,吃完飯,澡都沒洗,就繼續(xù)學習了。”
沈烈聽完前因后果,點點頭,“那看來是我錯怪你們了。”
“不過——”沈烈拉長了聲音,看向大娃,“沒學就是沒學,學了就是學了,你不用為了糊弄我才去學習,更不用跟我扯謊,說什么學了一天,你老老實實跟我說,學累了,出去放風箏,我也不會說你。”
大娃終于知錯了,低頭小聲道,“爸,我錯了……”
沈烈笑笑,摸了摸他的頭,“你錯啥,你沒錯,不管學了多久,只要你能學習就是好事,我不應該怪你,還應該夸才對你。”
見沈烈沒怪他們,大娃長舒了一口氣。
沈烈嘖聲道,“對了,你說你們今天下午是去放風箏了,我記得島上供銷社沒賣風箏啊,你們的風箏哪來的。”
說到這個,大娃來勁了,跑到客廳的柜子里,把他們做的風箏翻出來,給沈烈獻寶,“爸,風箏是我們自己做的,可好玩了。”
沈烈接過風箏一看,小狗、花蝴蝶、小老虎,三個樣式。
前面的小狗和花蝴蝶,一看就是大娃和二妞畫的,也符合他們的水平,但后面這個老虎……
沈烈驚訝道,“這小老虎風箏是誰的。”
三娃趕緊舉手,大聲道,“是我的!”
沈烈問他,“是你畫的?”
三娃用力點點頭。
沈烈嗤了一聲,“我再問你一遍。”
三娃聲音弱了下來,“好吧,是媽幫我畫的。”
沈烈更驚訝了,看向寧棠,“這是你畫的?”
大娃他們三個小孩看不出來,沈烈可不一樣,他能看出,能畫出這樣威武霸氣,惟妙惟肖的老虎的人,肯定是有一定的繪畫水平的。
沈烈上下打量寧棠,彷佛第一天認識她。
寧棠咳嗽一聲,“看我干嘛,很驚訝嗎。”
沈烈道,“別說驚訝了,那都不異于看到母豬上樹。”
寧棠真想揍他,“你會不會說話?”
沈烈咳嗽一聲,“不行,我還是不信,你再畫一個我看看。”
寧棠拿了二妞用過的草稿紙,隨手畫了一副猛虎捕兔圖。
草地上,一只長著兩只長耳朵的小兔子,正在專心致志地啃草,它的身后,突然出現(xiàn)了一只兇猛的大老虎,老虎長大了嘴巴,想將可愛的小兔子吃進嘴里,可惜小兔子完全沒有發(fā)覺,讓看到這幅圖的人,都不禁為小兔子捏了一把冷汗。
畫得也太逼真了,老虎、兔子的形神都給畫了出來,老虎的兇猛,兔子的膽小可愛,簡直栩栩如生。
而且還是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畫出來的,足以看出寧棠的繪畫功底。
沈烈拿著草稿紙,嘖嘖稱奇。
大娃他們也湊過來看了,看完實在太喜歡這副猛虎捕兔圖了,三個小孩圍著搶。
三娃想要,大娃說,“下午媽都給你畫了個老虎風箏了,現(xiàn)在這張畫你還想要,你貪不貪心,羞羞。”
三娃松了手,輪到二妞了,二妞下午可沒得寧棠畫的風箏,這下大娃沒轍了,繼續(xù)商量,“這張畫先給我,等下次你再喊媽給你畫。”
二妞撇撇嘴,“怎么都你有理,不行,這是用我的草稿紙畫的,理應屬于我,我不管,我就要這張畫,我喜歡這只小兔子。”
大娃想了想,“我還喜歡上面的大老虎呢,那要不這樣,我們兩一人一半。”
二妞覺得可以,這樣分配也公平。
可輪到撕的時候,大娃和二妞又有些不舍了。
猛虎捕兔圖,就是一幅連貫的畫,畫上不管少了老虎還是少了兔,都缺失了那份完美,少了那份神韻。
寧棠出來做主,“要不這樣,這幅畫就貼在客廳,人人都能看到,好不好?”
三個孩子對視一眼,齊聲道,“好。”
總算解決了,寧棠抹了一把虛汗。
養(yǎng)三個崽子也不容易,時刻都怕不能一碗水端平。
也不知道沈烈一個人帶三個娃的時候是怎樣的?
寧棠想著,就看向沈烈。
沈烈不曉得寧棠為啥看他,他問,“對了,還沒問你,你畫畫怎么這么厲害,跟誰學的?”
山崗村應該沒有什么藝術家吧?
寧棠隨口忽悠他,“我從小畫畫就有天分,寧雪不老說我成績不好嘛,就是我把學習的心思都用在了畫畫上,一上課就畫畫,不用心學習,所以連高中都沒考上。當然,光靠自學肯定畫不出這么好的畫,前幾年有個厲害的國畫大師,下放到我們村,我跟他學過幾年。”
這些話當然是騙沈烈的。
寧棠也不怕沈烈去查,問起來,就說那什么‘國畫大師’平反了,回城了,哎,反正就是找不著。
沈烈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點點頭,“那也得你是這塊料,才能畫的這么好,
又道,“哎,你給我也畫一幅唄,就畫那種外國人畫的,那個叫什么肖像畫還是啥來著,反正特別逼真,就跟用照相機拍下來似的。”
寧棠掃了沈烈一眼,“可以,我能給你畫一幅你穿著海軍軍裝的半身像。”
沈烈一聽,咧開了嘴,理了理衣服上的海軍領,“那,你啥時候幫我畫?”
寧棠隨口道,“看我心情,心情好就給你畫。”
沈烈撇撇嘴,“上次讓你給我做衣服你也是這么說的。”他長嘆,“我總感覺我這輩子都等不到你心情好的一天了。”
第42章 [VIP] 名聲
六月天, 天氣開始漸漸變得炎熱。
每到五六月,海浪島路邊的芒果樹就開始結果了,一排排挺拔的芒果樹上結了一顆顆碩大金黃的芒果, 壓彎了枝條,散發(fā)著甜甜的芒果清香。
寧棠跟羅嫂子買菜回來,正好看到這副場景,忍不住舔了舔干涸的嘴角。
羅嫂子見狀, 踮腳從樹上摘下一簇芒果。
她這一摘摘了四五個芒果,每根褐色的芒果枝上都連著金黃帶著淺紫色的芒果,看著就喜人。
“給,小寧。”
寧棠一愣,“嫂子, 這芒果樹是別人家種的,我們摘不好吧。”
羅嫂子樂了, “這芒果樹就是路邊栽的,誰家都不歸,只要想吃,自己摘就行。”
寧棠接過芒果,“我還以為是別人家或者軍屬院栽的,就跟上次分菠蘿蜜一樣,得統(tǒng)一采摘了才分下去。”
羅嫂子擺擺手, “那不一樣,菠蘿蜜那是因為數(shù)量少, 所以才統(tǒng)一采摘發(fā)放, 不然有的人去摘了, 吃到了,有的人沒吃到, 就得鬧起來。”
寧棠點點頭,原來是這樣。
羅嫂子接著道,“你呀,就放心吃吧,大娃他們幾個要是饞嘴了,也可以隨便在路邊摘芒果,這個是不拘著的,你瞧這一路的芒果樹,哪里吃得完,不吃就做花肥了,還浪費了呢。”
寧棠點點頭,為了這些金黃香甜的芒果不被浪費,她一定要努力消耗,握拳道,“嫂子,要不我們再摘點吧。”
羅嫂子樂了,“成,正好我也摘點回去,給我們家老趙和晴晴甜甜嘴。”
羅嫂子跟寧棠一起摘芒果,一邊跟她普及海浪島芒果的品種。
有扁圓光滑的臺農芒,青色外皮,汁水豐富的青皮芒,幾乎等同于成人一個半巴掌長的象牙芒,還有味甜爽口的金煌芒,長得很像腰果的腰芒,甚至還有雞蛋大小的雞蛋芒……
聽得寧棠是口水直流。
可惜路邊栽種的芒果樹產的芒果主要是象牙芒,像臺農芒、青皮芒、雞蛋芒這樣的芒果,得到菜市場看,有沒有菜農賣,到時候也可以買些回來嘗嘗鮮,領略一下不同品種芒果的滋味。
回到家,寧棠跟大娃一對眼,兩人都樂了。
寧棠手上挎著的菜籃子,三分之一裝的是菜,三分之二裝的是剛摘的象牙芒。
大娃剛從外面回來,也不知道上哪野去了,全身上下沾滿了泥土,他那件上衣,衣擺上面,盛的全是芒果。
再一看跟在他后頭的二妞和三娃,一樣一樣的。
大娃見寧棠盯著他,趕緊解釋道,“我是用舊衣服裝的。”
寧棠樂了,“沒怪你,趕緊洗澡去,你這一身臟的,能搓下拳頭這么大的泥丸子。”
大娃皺皺眉,“才沒有你說的那么臟呢。”
不過,他低頭看了看身上,是有點埋汰,把芒果往桌上一放,嚷嚷一聲,“我去洗澡了。”腳步一拐,就進了澡房。
二妞和三娃排在他后頭,等著洗澡。
寧棠把他們四個摘的芒果都收攏了一下,她摘的是象牙芒,而大娃他們三摘的是不知道從哪摘到的青芒。
她摘的象牙芒都已經熟透了,吃起來也方便。
把象牙芒洗干凈,把芒果的肉核分離,然后用刀把果肉橫豎劃幾刀,劃成一個個小格子,再抓住兩側把這些芒果格子都擠到碗里,十分方便不臟手。
現(xiàn)在就剩大娃他們摘的青芒了,這些青芒都還沒完全成熟,寧棠試著切了一塊嘗嘗,差點酸掉她的大牙。
她想起了羅嫂子給她介紹芒果的品種的時候,說過這種青芒,可以蘸辣椒鹽吃,還跟她講了一下辣椒鹽的做法。
需要的材料都是家里有的,辣椒粉化成辣椒水,白糖加水在鍋中小火煮開,加入少許鹽,攪拌均勻,再分次加入調好的辣椒水,小火慢慢炒干,一碟辣椒鹽就做好了。
做好的辣椒鹽呈淺褐色,上面點綴著紅色的辣椒皮,聞起來有一種獨特的香味。
寧棠試著用青芒蘸了一下辣椒鹽,辣椒鹽的甜咸辣味中和了青芒的澀味,變得更好入口,她忍不住嘗了一塊又一塊。
大娃他們也洗好澡了,各個穿著短袖上衣和小短褲。
大娃噔噔蹬地跑到電風扇前,把線開關一拉,電風扇搖頭送出徐徐清風。
三個小娃就蹲在電風扇前,感受著涼爽的清風,齊齊發(fā)出舒適的感慨聲。
寧棠喊道,“過來吃芒果。”
他們三跑過來,芒果接走,又回到了風扇前面,顯然是一刻也不肯離開風扇。
甜滋滋的象牙芒和酸澀的青芒配起辣椒鹽來各有不同的風味,吃得三小只直呼過癮。
大娃還一揮手,“明天再去摘,把島上的芒果全摘完。”
寧棠道,“你摘的下咱們家也裝不下,可給別人留點吧,孩子王。”
正說著話呢,門口傳來腳步聲,是沈烈回來了。
他頭發(fā)都被汗?jié)窳耍骂I那一塊濕得最嚴重,都能透出里面白背心的雛形了。
沈烈把外面的衣服一脫,嚷嚷道,“有喝的沒,渴死我了。”顯然是熱得不輕。
寧棠道,“有薄荷糖水和冰鎮(zhèn)綠豆湯,你喝哪個。”
沈烈猶豫不決,兩個他都想喝,但他還想留肚子吃飯,總不能喝個水飽。
寧棠道,“吃飯前喝薄荷糖水,吃飯后喝綠豆湯,成不?”
沈烈點點頭,“成。”
寧棠把盛滿薄荷糖水的搪瓷缸子遞給他,沈烈接過一口飲盡。
薄荷葉泡水,加了半塊冰糖,既帶著薄荷清新的香氣,又帶著一股甜絲絲的味道。
沈烈喝完,把搪瓷缸子一扣,砸吧砸吧嘴,“還有沒?”
寧棠又給他倒了半杯。
第二杯沈烈沒有第一杯喝的那么急,一邊細細品嘗一邊感慨,“當初你說要種那勞什子薄荷的時候,我還不大同意,覺得這玩意沒啥實用性,現(xiàn)在看來,還是你有前瞻性。”
那可不,薄荷葉的作用,冬天顯不出來,夏天就十分明顯了。
香氣能驅蚊,今年夏天的蚊子明顯比往年的要少了不少,葉子能泡水,薄荷糖水的滋味,誰嘗了都說好。
往院子里一栽,也不用怎么管,就隔幾天澆瓢水,它自個在那野蠻生長,郁郁蔥蔥地長了一大片,看著就喜人。
上回羅嫂子來他們家,品嘗了薄荷糖水,又聽了薄荷的作用后,嘖嘖稱奇,硬是分了幾株野薄荷回去,估計現(xiàn)在趙家院子里也長了一大片。
寧棠道,“你知道就好。”又道,“你要喜歡這個薄荷糖水,就帶去部隊喝唄,反正做起來也不費什么功夫,就薄荷葉加兩塊糖的事。”
沈烈道,“我覺得可以。”
夏天是操練旺季,他每天都得出一身汗,喝普通的水又覺得不大解渴,這薄荷糖水正好。
他把喝得一滴不剩的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放,“今年的夏天是越發(fā)的熱了。”
但也過得越舒坦了。
要是以往,下班回來,哪有甜滋滋清涼清涼的薄荷糖水喝,哪能被照顧得這么妥帖。
沈烈嘴上不說,心花一朵朵地開足了。
他用腳踢踢大娃,“去,給你爸我讓個位置。”
然后用屁股擠開大娃,往三個小娃中間一坐,直面電風扇,又順手從二妞的碗里用竹簽子叉了一塊蘸滿辣椒鹽的芒果,邊吃邊砸吧嘴,“嗯,這芒果味道不錯,上面蘸的長得像鹽的是啥玩意。”
大娃氣炸了,“爸你就知道欺負我們。”
沈烈斜他一眼,意思很明顯,就欺負你了咋滴。
沈烈這一坐,大半個能吹到風扇的位置都給他占住了。
大娃用手推了推他,沈烈哪里是他能推動的,簡直是紋絲不動。
還是三娃機靈,爬起來,往沈烈身上一坐,享受吹風扇的最佳位置。
沈烈也不攔他,由著小三娃往自己身上坐,爺兩帶著二妞一起吹風扇,愜意不已。
可把大娃氣出個好歹,跟寧棠告狀,“媽!”
寧棠摸摸大娃的頭,道,“別跟你爸計較,他比你還幼稚。”
大娃得到寧棠的安撫,這才不哼哼唧唧了,朝沈烈斜了一眼,意思很明顯,我有媽罩著。
沈烈才不跟他計較,問寧棠,“這芒果上面蘸的是啥?”
寧棠跟他解釋,“蘸的是辣椒鹽,就是辣椒加糖和鹽做成的蘸料。”
沈烈道,“味道不錯,下次吃芒果再做這個蘸料。”
“那你得問大娃。”寧棠道,“這些芒果一半都是他摘的。”
大娃挺起小胸脯,十分驕傲。
沈烈樂了,捏了捏他的小臉蛋,“那就麻煩沈大娃同志,明天再幫你老爹我摘點芒果回來了。”
大娃從鼻子里哼出一個氣聲,“這還差不多,等著吧,明天我再給你摘。”
沈烈真想踹他一腳,看這小子得意的。
翌日,大娃帶著二妞和三娃,起了個大早,準備去摘芒果。
寧棠猶在半夢半醒中,喊了一聲,“戴著草帽去。”
太陽正烈,怕他們曬傷。
客廳里傳來大娃的應聲,寧棠又睡了過去。
九點整,寧棠起床,到院子里洗漱。
新買的牙刷配黑人牙膏,含一口水,吐出唾沫,大娃他們三正好回來。
寧棠一打眼,就樂了,大娃二妞三娃手上提著都是新鮮剛摘的芒果,大娃的脖子上甚至還掛著兩根芒果枝綁在一起的芒果,金燦燦的芒果,正好垂在他胸前。
“你們這是把芒果全家抄斬了?”寧棠道。
大娃擺擺手,“才這點,哪夠我們塞牙縫。”
“想吃再去摘嘛。”寧棠道,“反正漫山遍野都是。”
“不過——”寧棠拉長了聲音,“吃這么多,估計得上火。”
“先吃,上火了再說。”二妞接話道。
寧棠笑了,“咱家二妞啥時候也變成小饞貓了。”
二妞臉一紅,實在是芒果太好吃了,加上這年頭也沒啥好吃的,就指望著這些水果甜甜嘴。
也幸虧他們三是生在了海島,有豐富的海產吃,四季還有各色的水果,反正比山崗村的小孩幸福多了。
大娃他們三把芒果往桌子一放,大娃踮起腳從客廳的柜子里翻出兩毛錢,喊道,“媽,我們出去買菜了。”
寧棠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反正她今天起得早,又沒啥事,正好看看大娃他們是咋樣買菜的。
老實說,當初她只是隨口給大娃布置了買菜的任務,沒想到他還真能把菜買回來,還買的都是新鮮的好菜,這讓寧棠不禁起了好奇心。
去的路上,大娃他們三走在前頭,寧棠跟在后頭。
一人頭上扣了一個大草帽,刺眼的陽光把他們的影子拉得長長的。
大娃先跟二妞和三娃商量好,今天要吃什么,又問了一下寧棠,看她想吃什么。
寧棠說隨便,大娃就聽二妞和三娃的。
定下菜單,中午吃紅燒鲅魚、清蒸螃蟹還有白灼花螺,那要買的就是三樣海鮮,鲅魚、螃蟹和花螺了。
商量好,也走到了菜市場。
大娃掃了一圈,徑直走到一個攤位前,“周叔,給我來一斤花螺。”
被大娃喊做周叔的,是一個個子中等,笑容和藹的男攤主,他一見是大娃,頓時笑開了花,“喲,是大娃啊,要花螺是吧,好好好,這就給你秤。”
說著,周叔用一個網籃從面前的花螺里舀了大半籃,然后晃幾下,瀝干水分,才把花螺放到了秤上,大聲道,“正好一斤。”
寧棠全程看在了眼里,這位周叔說的一斤花螺,實際上肯定遠遠多于這個分量。
一斤花螺大概三十個,周叔給大娃的,少說快四十個,肯定是為了照顧大娃。
大娃接過周叔遞來的花螺,順帶把錢給他,小臉溢出一個笑,脆聲道,“謝謝周叔。”
周叔笑瞇了眼,連連擺手,“不謝不謝。”
接下來,大娃又依次買了螃蟹和鲅魚。
寧棠發(fā)現(xiàn),他似乎跟每個攤主都很熟,不管經過哪個攤子,總有攤主跟他打招呼,大娃也不厭其煩,一個一個回過去。
買了一圈出來,寧棠手里拎著螃蟹和鲅魚,大娃負責拎花螺。
二妞和三娃兩手空空,在前面帶路。
寧棠奇了,問大娃,“你咋知道這些海鮮跟誰買比較好,就不怕人家坑你。”
也不是每個攤主都跟剛才那個周叔一樣,這么和善的。
寧棠剛來買菜的時候就被坑過。
選好的菜拿給攤主打包,攤主打包的時候又在攤子底下,寧棠看不見的地方調換一下,把那些不好的菜掉包給她。
攤主做的隱蔽,寧棠自然就沒發(fā)現(xiàn),等回到家打開袋子一看,嚯,全是爛菜,差點把寧棠氣出個好歹。
還有些攤主,喜歡往菜上灑水,美名其曰是保持菜的新鮮度,然而,有些蔬菜本來就吸水,再灑上水,實際稱重的時候也比沒灑水的蔬菜要重上一些。
都說無奸不商,有時候,寧棠也能理解這些小攤小販使的小伎倆,只是為了多賺一點錢,但坑到自己頭上時,還是會很不爽的。
大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才不怕別人坑我,我有眼睛我會看啊,哪家的攤位前面圍的人多,說明攤主不坑人,賣的菜也新鮮,我就去哪家買。”
“像周叔就是,他賣的海鮮都是頂好的,又喜歡給添頭,大家都喜歡去他那里買。”大娃道。“而有的攤主愛坑人,他們就喜歡耍那點小伎倆,這里少給點,那里故意多稱重點。”
寧棠眼里劃過一絲亮光,故意考他,“那如果是你去賣菜做生意,你愿意做哪種攤主?”
大娃想也不想便道,“周叔那種。”
“為啥?”寧棠故意道,“周叔給了添頭,那不是虧了嗎,反之那些沒給添頭,缺斤少兩,這里摳一點那里摳一點的攤主,省的可不是一筆小錢,久而久之,掙得可比你的周叔多。”
寧棠佯裝嘆氣,“唉,周叔得了人心,卻輸了錢財,也不知道是贏了還是輸了。”
大娃道,“媽,這你可就錯了。”
寧棠挑挑眉,問他,“我哪錯了?”
“我不覺得周叔輸了。”大娃道,“周叔經常賣好的菜給人,又給添頭,口碑打了出去,誰都知道周叔家的海鮮好,還有便宜賺,久而久之,大家都認準了他那個招牌,喜歡去他家買。”
“不信,你記得不,剛才周叔攤位前面,是不是排了很多人。”大娃道,“我們排了好一會才到我們買菜。”
寧棠點點頭,鼓勵他繼續(xù)說下去。
大娃狡黠一笑,“而且,我也并不覺得周叔掙得少,他畢竟是做生意的,要真無利可圖,早都倒閉回家了,咋可能天天樂呵呵的出攤。”
說不準,這位周叔,是所有海鮮攤主里賺得最多的呢。
主打的就是一個薄利多銷。
寧棠聽完大娃的話,那是心服口服,暗暗感慨,真沒想到,大娃小小年紀,竟然能如此通透,心里自有一本生意經,這是很多大人都難以企及的。
難不成,他數(shù)學好,也跟這有一定的聯(lián)系?
大娃說完,就拎著菜一蹦一跳地跟上了二妞和三娃的步伐。
寧棠看著他的小背影,挑挑眉,興許,大娃雖然念書成績不好,但在做生意上會頗有建樹,未來他們家能出一個成功的大商人?
寧棠跟上他們,問大娃,“哎,你隔三岔五地去菜市場買菜,人家就不問你,為啥年紀這么小就出來幫家里買菜嗎。”
大娃點點頭又搖搖頭,“問啊,每次他們一問,我就說幫家里分擔點家務,替媽你買菜,久而久之,人家就不問了,每次看到我表情看起來都挺奇怪的,感覺像是在同情我。”
“同情?”寧棠傻眼了,“同情你什么。”
大娃想了想道,“應該是同情我這么小就要出來幫忙買菜吧。”
確實,整個菜市場,除了大娃一個小孩,其余的都是大人或者上了年紀的老人,也難怪賣海鮮的周叔,一見大娃就笑呵呵的,因為小孩買菜,而且買的頭頭是道的,也太稀罕了。
大娃也同情地踮起腳拍了拍寧棠的肩膀,“他們估計是覺得,我有個壞后媽,懶后媽,天天使喚我出來買菜干活。”
其實,他們不知道,大娃自個也挺喜歡買菜的,不然光靠寧棠說兩句,怎么催得動他。
寧棠翻了個白眼,看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不知道啥時候名聲已經傳得這么差了。
真是被大娃這臭小子坑了一把。
大娃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寧棠的臉色,“媽,你不生氣嗎?”
寧棠笑嘻嘻地道,“生氣啥,不生氣,我是后媽又不是親媽,哪怕我對你們千好萬好,別人也會覺得我苛待你們,天天在家拿針扎你們的腳底板。”
二妞回頭,認真地看了寧棠一眼,“媽沒有苛待我們,也沒有拿針扎我們的腳底板。”
寧棠問,“那你們覺得我對你們咋樣。”
三娃毫不猶豫地握拳道,“很好。”
寧棠攤手道,“這不就結了,我們控制不了別人說什么,但是我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至于別人,他們愛說就讓他們說去吧。”
回到家,寧棠把買來的菜該清蒸的清蒸,該紅燒的紅燒。
很快,香噴噴的三樣海鮮上桌。
大娃一手拿著花螺,一手用竹簽子把花螺肉叉出來吃,邊吃邊感慨,“媽,你的廚藝進步了不少啊。”
寧棠從鼻子里哼出氣聲,“你也不看看我是誰,不就炒幾個菜嘛,能難得倒我,以前是我不想做,現(xiàn)在我想做了,那就是手到擒來。”
二妞夾一筷子鲅魚,接嘴道,“不過跟爸的廚藝比還差點。”
寧棠泄了氣,確實,沈烈的手藝那是一頂一的好,她感覺自己這輩子是追不上了。
不過——
她低頭掃了大娃和三娃一眼。
大娃一臉懵逼,“你看我們干啥。”
“你們說,沈團長的廚藝好。”寧棠道,“按理來說,大娃跟三娃的廚藝是不是也會挺好。”
話音剛落,她就想起大娃炒糊的菜,燒焦的鍋,搖了搖頭,“算了,以后咱家的飯菜,還是不能指望大娃,得指望三娃。”
大娃鼓起臉來,“你小瞧人!那是因為沒人教過我,要教會我,半個小時我就給你整出三菜一湯。”
寧棠樂了,跟二妞說,“看天上。”
二妞歪頭,“天上啥也沒有啊,只有藍天和白云。”
“誰說的,天上還有大娃吹的牛皮。”寧棠道,“沈大娃同志,你啥時候能努力不把菜燒糊了,再來說什么三菜一湯吧。”
大娃鼓臉叉腰,很想反駁,但一想到上回的戰(zhàn)績,又泄下氣來。
再說三娃,寧棠看了眼三娃的小肉手,肉乎乎的,軟乎乎的,也不知道啥時候能成長到拿起鍋鏟,只覺得任重而道遠。
三娃不明所以,以為寧棠想吃他手里的菜,舉起筷子,往她嘴邊湊,“啊——”
寧棠看到菜上糊的口水,果斷拒絕,“三娃乖,媽碗里有呢,你自個吃啊。”
三娃看寧棠碗里確實滿滿的菜,這才不把筷子往她嘴邊湊,而是一口吃了個干凈。
第43章 [VIP] 恢復高考
拜大娃所賜, 家里天天都有新鮮的芒果吃。
寧棠想吃的臺農芒、雞蛋芒……都吃了個遍,還沒花錢,聽大娃說, 是他拿摘來的芒果跟人交換的。
光吃芒果也膩,寧棠絞盡腦汁想了不少芒果的吃法,比如說芒果搗汁加入面粉做成芒果小圓子,或者芒果加椰汁還有魚膠粉做成芒果布丁……吃得沈烈和三個娃直呼過癮。
可放縱的吃芒果也是有壞處的, 沈烈還吃出了口腔潰瘍,后來還是喝了幾天大娃在后山摘的野菊花曬的菊花茶,才堪堪下了火。
一直吃到了七月底,芒果過季,才停住嘴。
這天, 沈烈在家里看報紙,突然看到報紙上刊登了一則消息, 大意是今年九月份教育部要在首都京市召開全國高校招生工作會議。
沈烈指著報紙跟寧棠道,“你看這則消息,上面要召開全國高校招生工作會議了。”他嘖嘖道,“你說平白無故的,開會干嘛,上頭該不會打算恢復高考吧。”
話音剛落,沈烈自己先愣住了, 細細一想,還真有這個可能。
寧棠是早就知道今年九月份開完會, 十月底就宣布恢復高考的消息了, 不過她還是佯裝驚訝, “那不是好事,以后大娃二妞三娃就可以考大學了。”
“確實是好事, 以前只能靠推薦上工農兵大學,每年就招那么些人,卡得嚴,要是恢復高考了,更多大學招生,能上大學的學生就更多了。”沈烈瞥了一眼在客廳玩的三個小娃,“興許咱家還真能出三個大學生也說不定。”
大娃嘻嘻一笑,“指望我是不可能了,指望指望二妞和三娃興許還成。”
沈烈樂了,“你就不能長點出息,跟你爸我保證保證,說你一定能考得上大學。”
二妞歪頭,“什么是上大學啊。”
也難怪二妞會問這個問題,島上只有小學到高中,而且將近十年沒有高考了,她不知道有上大學這碼事也是正常的。
沈烈跟她解釋,“上大學跟你們上小學、初中、高中是一樣的,就是去念書,一樣有老師和同學。”
二妞點點頭,“那就是換個地方念書嘛。”
寧棠道,“換得可遠咯,咱們島上還沒開辦大學,要想上大學,最好是到大城市去,大城市才有好大學和好專業(yè)好老師。”
三娃不開心了,他不想離開沈烈和寧棠,嘟嘴道,“那我就不去上大學了。”
寧棠捏捏他的小臉,“也好,在家跟你媽我作伴。”
沈烈哼了一聲,“沒志氣,上大學多好,我們那年代是沒大學上,要是有大學上,不知道多少人擠破頭去上大學。”
大娃不理解,“為什么啊,上大學有這么好嘛。”
“當然好了,這年頭的大學生畢業(yè)了包分配工作,而且還是鐵飯碗的好工作。”寧棠想了想怎么跟他解釋,“你還記得幾個月前你心蘭阿姨考的那個婦委會干事的工作嗎。”
大娃道,“記得,好多人報名參加考試呢,所以心蘭阿姨沒考上。”
“如果你成了大學生,你不用考試,就能分配到比婦委會干事還要好好幾倍的工作。”寧棠道,“高工資,高福利,相對而言也比較輕松,現(xiàn)在知道念大學的好處了吧。”
大娃點點頭,又搖搖頭,垮著一張小臉,“知道是知道,可我覺得我考不上。”
“所以你現(xiàn)在就得努力啊。”沈烈道,“不然我讓你媽幫你補課干啥,不就指望能提高你的成績嘛。”
本來沈烈是打算,讓大娃跟他一樣當兵,又或者考個市里工廠的正式工,現(xiàn)在如果恢復高考了,又多一條出路,那提高大娃的成績就更有必要了。
大娃抿抿嘴,“那按你們這么說,考不上大學的人,就都是廢物咯。”
沈烈想也不想便道,“那當……”然。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寧棠打斷了,“那當然不是。”
寧棠跟三個小娃解釋,“考上大學,就意味著你們能有更好的平臺,看到更廣闊的世界,認識不同的人,能有更充實的人生,這才是上大學的初衷,哪怕沒考上大學,你們做到這四點,那這大學,上不上都一樣。”
有高學歷,肯定是好事,這意味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證明。
但沒考上大學,也不意味著一事無成。
畢竟,條條大路通羅馬。
只要回首自己這一生,覺得過得值,那就沒有什么遺憾了。
大娃小臉仿佛被點亮,煥發(fā)了光彩,“什么是廣闊的世界啊?”
寧棠道,“是高樓大廈,是飛機和鐵皮小汽車,是外國人開的賣咖啡和蛋糕的餐廳,是□□鏡喇叭袖堅固呢褲,總之是各種各樣你沒見過的新鮮東西。”
什么高樓大廈小汽車,大娃不感興趣,他最饞吃的,一聽咖啡和蛋糕,頓時流起了哈喇子,“咖啡和蛋糕是什么,好吃嗎?”
寧棠當然不能回答,不然就露餡了。
她看向沈烈,沈烈倒是嘗過一次,“咖啡就是喝的,味道不咋地,苦苦的,我們參謀長上次帶了一袋過來,我們分著沖了喝了,苦的要命,我就喝了一口,差點吐出來,我們參謀長還說我浪費,暴殄天物,那小小一袋就值老多錢了。”
一聽咖啡是苦的,大娃頓時沒了興趣,連忙追問道,“那蛋糕呢,也是苦的嗎?”
“蛋糕啊。”沈烈道,“蛋糕是甜的,特別甜,聽說是因為上面涂了奶油。”
大娃發(fā)出驚嘆聲,“哇,那我要考大學,去大城市吃蛋糕,還要買好多好多蛋糕回來給爸跟媽吃,給二妞和三娃吃。”
沈烈哼了一聲,“算你有孝心,不過考大學這回事還沒影呢,以往又不是沒開過這什么全國高校招生工作會議,就是雷聲大雨點小,還不一定開放高考呢。”
要按沈烈說,說不準又是一個狼來了的故事。
然而,這回沈烈算錯了。
九月份在京市召開了全國高校招生工作會議。
十月二十一日,各大媒體公布了恢復高考的消息,而且錄取學生時,優(yōu)先保證醫(yī)師農院校的錄取,重點招收醫(yī)生、教師和農業(yè)科技積極分子。
一時間,報紙、收音機、電視,刊登播放的都是圍繞著高考恢復的新聞,人們也紛紛奔走相告。
得知消息的時候,沈烈瞪大了眼睛,“不會吧,這次真的恢復高考了。”
“是啊。”寧棠接道,“這是一個好的開頭,以后開辦的公立大學只會越來越多,招收的大學生也會越來越多,說不準,咱們島上也會有大學呢。”
不過也只是提一嘴罷了。
大娃他們三個還小,最大的大娃也才八歲,上二年級,二妞今年九月份剛上一年級,最小的三娃,還在上育紅班,高考上大學的事,離他們還遠著呢。
與此同時,得知了消息的蘇家。
蘇家沒訂報紙,也沒買收音機和電視機,寧雪能得知恢復高考的消息,還是因為蘇俊彥帶回來的。
得知消息的一剎那,寧雪十分恍惚,喃喃道,“恢復高考了……恢復高考了……大學生……”
她抿抿嘴,神色復雜,“要是我晚生幾年就好了,這樣我就能去考大學,當大學生了。”
考大學,曾經是她一生企及的夢想。
寧家有個叔叔,成分不好,被打成了資本家,所以雖然當初寧雪成績不錯,但沒有獲得工農兵大學的大學生推薦名額,與大學失之交臂。
這回恢復高考,放開招生,無論是什么成分都可以報名參加高考。
如果早幾年恢復高考,興許寧雪還真能考上大學,成為大學生也說不定,到時候她將走向一條截然不同的道路。
可惜,時也命也。
寧雪是這么想的,可蘇俊彥不這么認為。
他撇撇嘴,“拉倒吧,高考,那可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你雖然上了高中,成績是還可以,但也只是相對你們那個小山村而言的,跟全國學習成績好的人一比,你就啥也不是了。”
寧雪張嘴想反駁,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蘇俊彥說的在理,“你說得對。”
她瞥一眼伏在課桌上認真學習的蘇光宗和蘇耀祖,嘆口氣,“我這輩子啊,只能指望把光宗耀祖培養(yǎng)成大學生了。”更是下定了好好督促雙胞胎學習的決心。
寧雪彎起嘴角,眼睛劃過一絲莫名的亮光,“當不了大學生,我就當大學生他媽。”
蘇俊彥也是這樣想的,不然他也不會給雙胞胎取光宗耀祖這樣這么明顯的期盼他們成才的名字,“這就對咯。”
他道,“女人嘛,自己出人頭地,干出一番事業(yè)又怎樣,別人也只會問,你嫁的老公怎么樣,你家孩子有出息嗎,要是這兩樣都不好,哪怕再有錢,再成功,也一樣被人瞧不起。培養(yǎng)孩子成材,才是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使命。”
寧雪深以為然,恭維了蘇俊彥一番,“我現(xiàn)在已經嫁了一個好老公了,只要光宗耀祖他們考上大學,成了大學生,那就真的是光宗耀祖,給我臉上增光了。”
兩口子相視一笑,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蘇光宗和蘇耀祖,臉色發(fā)白,看著手里的練習冊,只覺得惡心想吐。
十一月十號,沈烈下班回家,看到寧棠在寫信。
他問,“是給家里寫信嗎?”
寧棠點頭,“要過年了,寄信給我爸媽跟他們問個新年好。”
沈烈點點頭,“記得在信上提一嘴,今年過年我們回山崗村過。”
寧棠依言在信上寫下沈烈說的話,剛落完筆,就反應過來,驚訝道,“你說什么,今年過年回山崗村過?”
什么意思?
意味著今年春節(jié)她能回山崗村,能看到寧為國和孫愛菊了?
沈烈笑道,“年假我已經請下來了,一共二十天,正好這次春節(jié)用了。”
陪寧棠回山崗村看看,都離家一年多了,她估計也想家了。
“二十天。”寧棠眨眨眼,“你的年假能休的時間還挺多。”
沈烈挑挑眉,“服役或工作未滿二十年的軍官,每年可休年假二十天,今年的年假,我可全用在這了。”
寧棠簡直樂開了花,撲到沈烈懷里,“沈團長,你也太好了吧!”
沈烈被她抱得身體僵直,咳嗽一聲,“摟摟抱抱,成何體統(tǒng)。趕緊從我身上下來,扒我身上跟八爪魚似的,給人看到可咋整。”
寧棠斜他一眼,“你上二樓,去咱倆房間的床頭柜找找。”
“找啥?”沈烈不解。
“找結婚證啊。”寧棠不假思索地道,“我兩是合法夫妻,又是在自個家里,摟摟抱抱咋了,我要想,我還能親你呢。”
說完,嘟起嘴湊到沈烈臉頰邊。
沈烈臉噌的一下紅了,就跟猴屁股似的,說話也磕磕巴巴,“你,你,快起開。”他靈光一閃,“大娃他們快回來了,別被他們三看到了。”
話音剛落,就聽到大娃的聲音,“爸,我們沒看到,你就當我們不存在。”
沈烈回頭一看,大娃他們三不知道啥時候站在了門口。
大娃兩手擋著眼睛,只不過手指之間露了老大一條縫,二妞一只手擋住自己的眼睛,另一只手擋住三娃的眼睛,手指間露了小小一條縫,沒大娃做的這么明顯,不過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三個小娃都在偷看呢。
被孩子們撞見了,沈烈更是漲紅了臉,恨不得腳下多出一道一厘米的縫,好讓他鉆進去。
寧棠可比他大方多了,瞇了瞇眼睛,問三小只,“你們剛才看見啥了?”
大娃二妞三娃齊齊搖頭,異口同聲地道,“我們什么也沒有看見。”
寧棠:“算你們識相。”
再看沈烈,仍是那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寧棠樂了,他都生了三個孩子了,還是這副純情的模樣,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湊到他耳邊,“沈團長……”
還沒說話呢,沈烈就落荒而逃,腳步趔趄,看那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后面有狗攆他。
寧棠嗤了一聲,伸手把三個小娃招來,跟他們說,“今年過年咱們回姥姥姥爺家過。”
大娃歪頭,“姥姥姥爺?可是我們沒有姥姥姥爺啊?”
寧棠一愣,她以為大娃會問,是回他親姥姥姥爺家嗎,沒想到大娃竟然是這個回答。
沈烈從樓上走下來,顯然也是時刻關注這邊的動靜的,“大娃他們親媽的爸媽在她出生后沒幾年就死了,她是寄養(yǎng)在她叔叔嬸嬸家的。”
原來是這樣。
搞清楚了,寧棠跟三小只解釋,“你們現(xiàn)在有姥姥姥爺了,你們的姥姥姥爺,就是我的爸爸媽媽。”
二妞道,“媽的爸爸媽媽?”
“對。”寧棠道。
大娃有些不安,“那他們人好嗎?”
沈烈臉色難看,低聲跟寧棠解釋,“我這邊沒什么長輩,大娃他媽的叔叔嬸嬸,就在大娃他媽葬禮的時候來過一次,要了兩百塊錢就走了。”
“等會等會。”寧棠驚訝地問,“大娃親媽死了,大娃親媽的叔叔嬸嬸來要錢干嘛,我怎么沒搞懂這里面的邏輯。”
她還是頭一回聽說,參加葬禮不隨白包,反而找上門來要錢的。
多新鮮呢。
沈烈嗤笑一聲,“大娃他親媽的叔叔嬸嬸覺得,他們把大娃親媽養(yǎng)這么大,在家好好的,嫁給我,給我生了三個孩子就死了,都是因為我照顧的不好,苛待她,把她當作生育工具,所以她才死的這么早,他們是上門來要賠償?shù)摹!?br />
寧棠無語,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問他,“那錢你給了嗎?”
沈烈撇撇嘴,“給了,就當打發(fā)叫花子了。”
當時大娃親媽的叔叔嬸嬸找上門來,氣勢洶洶的,鬧了個天翻地覆,大娃他們三還小,嚇得縮在一旁。
沈烈不想三個孩子受到什么心理創(chuàng)傷,也不想跟那兩個無賴糾纏,就一次性給了二百塊錢,讓他們以后別再上門了。
他又道,“給就給了,你是不知道那兩個二皮臉的性子,守不住財,他兩生了個兒子,在家就跟個土皇帝似的,聽說吃喝嫖.賭樣樣俱全,那就是個無底洞。”
沈烈瞥二妞一眼,低聲道,“大娃他親媽重男輕女的性子,估計也是在她叔叔嬸嬸跟她堂哥的壓迫下形成的。”
寧棠點點頭,想想又覺得不對,“你說他們是個無底洞,那不可能只上門找你要一次錢啊。”
“他們知道我給大娃他親媽買藥花了不少錢,又辦了葬禮,家底都掏空了,那二百塊錢是我當時能拿出的最大的金額。”沈烈道,“而且當時我的職級沒現(xiàn)在高,部隊的工資福利待遇也沒現(xiàn)在的好。”
難怪呢。
寧棠理解了,“那他們要是知道你升職了,更能賺錢了,豈不是又要找上門來?”
沈烈遲疑道,“應該不會吧,我早跟他們斷了聯(lián)系了,這幾年書信都不來往了。”
但他也不確定,他畢竟是個有名有姓的團長,那兩口子又知道他帶著大娃二妞三娃在海浪島服兵役,興許哪天,錢花光了,又找上門來了,也說不定?
看出沈烈的遲疑,寧棠笑了,“沒事,他們要敢來,我拿掃帚把他們打出去。”
沈烈也笑了,“就你那小胳膊小腿的。”
笑完,他正色道,“要真有這么個萬一,你別跟他們起沖突,等我回來解決,那就是兩個無賴、二皮臉,跟他們起沖突,只會傷到你。”
寧棠眼里劃過一絲莫名的光亮,“哎,沈團長,你這是在關心我嗎?”
沈烈眼珠子左右亂轉,就是不看她,咳嗽一聲,“那個,我去做飯了啊。”
說完,落荒而逃。
寧棠樂了,真想不到,沈烈也有落荒而逃的一天,還是兩次!
沈烈跑了,寧棠就繼續(xù)跟大娃他們說話,“剛才說到哪了,對了,今年春節(jié)咱們回山崗村過,帶你們去見姥姥姥爺,也就是我的爸媽。”
大娃抿抿嘴,沒接話。
寧棠捏了捏他的小臉,“放心吧,姥姥姥爺人很好的。”
大娃還是不相信,連帶著二妞和三娃,也有些猶豫。
三個孩子實在是因為之前葬禮的時候,被他們親媽的叔叔嬸嬸給嚇到了。
長輩兩個字,在他們的腦海里留下惡臭難聞的痕跡。
寧棠也不跟他們解釋了,反正他們見到寧為國跟孫愛菊,就知道兩位老人的好了。
而是拉著他們商量,“你們說,我們帶什么東西回去給姥姥姥爺?蝦干,馬鮫魚干?”
這些海產,寧棠隔兩月就寄一次回去,這次春節(jié)回去,她想帶點新鮮的,給寧為國和孫愛菊甜甜嘴。
大娃說,“咱們島上出名的就海鮮跟水果,看媽你想帶哪樣。”
“水果我倒是想帶。”寧棠道,“但是從海浪島到山崗村,坐火車要坐將近七天,水果帶過去都漚爛了,再說了,坐火車也不好帶這玩意,萬一沒搶到坐票或者臥票,給人擠一擠,水果就扁了。”
二妞總結,“那就只能帶魚干了,魚曬干了就不會擠壞了。”
寧棠靈光一閃,“倒也不是,二妞提醒我了,咱們可以把水果曬成水果干再帶回去。”
她想起了前世吃的菠蘿蜜干、獼猴桃干、香蕉干……
“水果干?”大娃問,“能好吃嗎?”
他覺得水果還是新鮮的好吃,又甜又有水分。
寧棠道,“試試唄,說不定做出來味道比新鮮的水果還好吃。”
沈烈做完菜出來,正好聽到這一句,樂了,“小寧同志,你又想糟蹋東西啊,我可沒聽說過什么水果曬干了能比新鮮的好吃,你要真想帶水果給岳父岳母,那就下了火車去趟市里的百貨大樓,買幾包新鮮的水果帶回去唄。”
寧棠道,“什么叫我糟蹋東西,還有,什么叫又,連一都沒有。市里百貨大樓買的水果品種沒有海浪島的豐富,也沒有海浪島的好吃,又貴,幾塊錢才這么一點,還得要票,一點都不劃算。”
以前在山崗村的時候,寧棠饞嘴,孫愛菊就買了一包蘋果回來,一包只有四個,每個蘋果只有小半個拳頭大,又干又瘦,咬下去又粉又難吃。
就這玩意,都得賣兩塊錢,相當于五毛錢一個難吃的蘋果。
除此之外,還得高價去黑市買水果票。
算下來,那是相當?shù)牟恢怠?br />
相比之下,海浪島的水果那簡直是一頂一的好。
就說前段時間吃的芒果,漫山遍野都是,不要錢也不要票,誰想吃自個摘就成。
要換成山崗村那邊,這樣的芒果,估計賣得比寧棠吃的那些干癟蘋果還要貴好幾倍。
第44章 [VIP] 爭面
沈烈還是不信, “水果曬干肯定不好吃。”
寧棠道,“那有些水果曬干了就是比新鮮的好吃。”
“比方說?”沈烈問。
寧棠想了想,“桂圓啊, 桂圓就是龍眼曬干,你說桂圓是不是比龍眼好吃,對了,還有柿餅, 我覺得掛了霜的柿餅就比新鮮的柿子吃起來更有滋味。”
沈烈沒法反駁了,“那你就搗鼓去吧,要是搗鼓壞了,別怪我沒提醒你啊。”
寧棠切了一聲,“小瞧人了不是。”
她不搭理沈烈, 跟三個小孩商量,要曬什么水果干。
這時間應季的水果有冬菠蘿、香蕉還有一些成熟的比較晚的芒果, 這三樣都能曬成水果干。
說干就干,這段時間寧棠就帶著三小只研究怎么曬果干,一直研究到了十二月底,才琢磨出個所以然。
香蕉干好曬,成熟的黃香蕉切成拇指厚的香蕉片,然后整齊地排列在簸箕上,放在院子里曬干。
冬菠蘿就更簡單了, 菠蘿生吃的口感本來就不大好,容易刺嘴巴, 曬成菠蘿干以后, 既保留了菠蘿原本的清甜滋味, 味道也沒有那么刺了。
最后的芒果是最難的,秋冬季的芒果本來就沒有夏季的甜, 剩下來的芒果大多個頭不大,而且口感青澀,不然也不會在大娃這一群孩子的圍剿下留到最后。
個頭不大倒是好解決,不大的個頭用來曬芒果干正好。
可青澀的口感就難處理了,要寧棠帶口感青澀的芒果干回去給寧為國和孫愛菊,她也拿不出手。
不過這難不倒寧棠,很快她便有了主意。
家里現(xiàn)在一個月能領五兩糖票,寧棠領二兩,三個小孩一人一兩。
沈烈職級高,工齡也長,他一個月能領半斤糖票,一個人頂寧棠他們三個。
算下來沈家一個月就有一斤糖票,平時炒菜用不了多少糖,家里的糖票攢了不少,足足攢了五斤。
寧棠就跟三個小孩商量,用糖票換一些糖出來腌芒果干。
大娃他們欣然同意,用糖腌的芒果干他們也能吃,何樂而不為呢。
一月初,水果干就都大功告成了。
寧棠把曬好的香蕉干、菠蘿干和芒果干都收好,放在透明的玻璃罐子里,整整齊齊地排在桌上,看著就喜人。
三小只看著水果干,饞得直流哈喇子。
寧棠一樣倒一點到盤子里,“你們試試。”
大娃捏了一塊菠蘿干吃進嘴里,咬了兩下,瞪大了眼睛,“哇,好好吃啊!”
“好吃吧。”寧棠也吃了一塊菠蘿干。
曬干的菠蘿吃起來果然沒有生菠蘿那種刺嘴巴的感覺,只余菠蘿的清甜,味道好極了。
三娃抓了兩塊香蕉干,兩個腮幫子吃得鼓鼓的。
香蕉曬干之后又香又脆,就是有點費腮幫子,給三娃一塊,他能吃上半天。
沈烈看他們吃得香,裝作不經意間經過,悄悄順了一塊芒果干。
這一嘗,發(fā)現(xiàn)不得了,入口酸甜,果肉清爽彈牙,跟生芒果和辣椒鹽蘸的芒果相比,又是另一種風味。
沈烈忍不住路過一次又一次,順走一塊又一塊。
大娃一臉懵逼,“爸,你走來走去干嘛。”
沈烈一噎,“我吃飽了,散散步不行嗎。”
大娃無語,“行行行。”
寧棠樂了,“沈團長,別裝模作樣了,要吃就大大方方地過來吃。”
沈烈厚著臉皮坐下,手里捏著一塊菠蘿干,“嘿,還別說,真讓你搗鼓出來了,這些水果干味道不賴啊。”
“現(xiàn)在知道好吃了。”寧棠道。
她跟三個小的說,“知道你們爸這叫什么行為嗎?”
三小只齊齊搖了搖頭。
寧棠大笑,“這個啊,叫做真香。”
正說著話,突然聽見門外傳來自行車的叮鈴聲。
寧棠和沈烈對視一眼,沈烈出去拿信。
信拿回來,沈烈展開,一目十行,“是岳父岳母的回信。”
“廢話。”寧棠道。
除了寧為國和孫愛菊,還有誰會寄信給他們。
“信上說的什么?”
“就說知道我們今年回去過年,他們很開心,讓我們人來了就行,不用買這買那的。”沈烈道。
寧棠點點頭,這話像是老兩口會說的。
沈烈瞥寧棠一眼,支支吾吾。
寧棠眼瞼一跳,“還有什么,你一并說了,該不會是我爸還是我媽生病了吧?”
她皺緊眉頭,“肯定是我爸,他愛抽煙,也不知道是不是肺出了毛病,真是的,我走之前都讓媽好好管管他了。”
沈烈哭笑不得,“你想哪去了啊。”他搖搖頭,“都不是。”
“那是什么?只要不是生病就行。”寧棠道,“你有什么就放心說,支支吾吾的干啥。”
她都這么說了,沈烈一五一十地道,“岳母問你,是不是和寧雪鬧別扭了。”
這一年來,寧棠頻頻往家里送信,信上說的都是她在海浪島過得不錯,說她跟沈烈還有三個小孩的趣事,還有海浪島有哪些好吃的,好玩的。
但關于寧雪的事,一句沒提。
按理來說,是嫁到同一個海島的親堂姐妹,相互之間肯定是要來往一下的,畢竟有血緣關系在。
寧雪雖然沒有寧棠寄信寄特產這么頻,但一年兩三封信還是有的,信上也一樣沒提寧棠,只說她自己過得很好,蘇俊彥對她很好,雙胞胎又聰明又聽話。
寄回山崗村的信,寧為國寧為黨兩兄弟,外加孫愛菊和周銀兩妯娌肯定是會一起看的。
兩堂姐妹,誰都不提誰,可不奇怪?
所以孫愛菊信上問了這么一句,實屬正常。
“算是吧。”寧棠道,“你說我該怎么回?”
沈烈嗤了一聲,“能怎么回,要是我,我就把寧雪使得那些小伎倆,都跟岳父岳母告狀。”
寧棠翻了個白眼,“多大人了,還玩告狀那一套。”
“那就不回了,反正我跟寧雪處得不好的事,他們都知道,我兩從小就不對頭。”寧棠道。
沈烈說,“本來就不該回,你倆是堂姐妹,又不是親姐妹,再說了,哪怕是親姐妹,也沒有天天沾一起的。”
寧棠點點頭,“那你就回封平安信就行了。”
與此同時,寧雪也收到了周銀寄來的信。
跟寧為國和孫愛菊寄來的信相比,周銀寄信的口吻,明顯沒有那么客氣。
周銀壓根就不關注寧雪有沒有跟寧棠鬧別扭,她知道兩人從小就不對付,也看不上寧棠,巴不得寧雪欺負寧棠呢。
她寄來的,是一封質問信。
一個多月前,寧棠寄回去的信,信上說,她要跟沈烈和三個孩子回去山崗村過年,還是沈烈特意請了年假,主動要求回去的。
可把孫愛菊樂開了花,也讓周銀憋了一肚子氣。
同樣是女婿,憑啥沈烈能請年假陪寧棠回去過年,而蘇俊彥就不行?
蘇俊彥可是后勤部的,請假比沈烈這個現(xiàn)役團長可方便多了。
周銀等了一個多月,都沒等到寧雪寄信回去,說蘇俊彥也請年假陪她回去過年。
所以,這質問信就來了。
蘇俊彥看寧雪在看信,而且臉色不大好看,他咳嗽一聲,問,“信上寫的什么。”
寧雪強扯出一個笑,“哦,沒說什么,我媽就問我們過得咋樣。”
蘇俊彥點點頭,也不知道信了還是沒信。
寧雪轉了轉眼珠,“哎,你說,我們今年在哪過年啊。”
蘇俊彥很奇怪地看她一眼,“你在說啥呢,那肯定是在島上過年啊。”
“哦……”寧雪咬了咬牙,“其實,我媽信上還說了,今年寧棠和沈烈要帶他們家三個小孩回山崗村過年。”
蘇俊彥驚訝道,“不可能吧,你知道山崗村離海浪島多遠嗎,來回十四天的路程。”
寧雪道,“是真的,所以我們今年要不要也帶著光宗耀祖回家過年,我爸媽他們還沒見過光宗耀祖呢。”
她低聲道,“雖然路程是遠了一點,但寧棠和沈烈都能回去,為什么我們不能。”
蘇俊彥皺眉,“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來回都要坐火車,現(xiàn)在拐子又多,你放心咱家光宗耀祖出門嗎?”
寧雪張嘴反駁道,“那寧棠和沈烈不也是帶著三個小孩,我們家孩子還比他們的少一個呢,而且年紀也沒他們家的小,照看起來比他們家方便多了。”
蘇俊彥還是覺得不妥,撇撇嘴,“那為什么是回你家,不是回我家,我家在江省,比山崗村所在的祁省可近多了,按你這么說,我爸媽也好幾年沒見著孫子了。”
寧雪聽完這話,心里發(fā)涼,但還是決定再抗爭一下。
跟蘇俊彥也做了一年多的夫妻,她對蘇俊彥的性子不說摸了個透,也摸準了個七八分,故意激他道,“你再考慮考慮唄,這回沈烈可是特地請了年假陪寧棠回去的。”
她一邊用余光打量蘇俊彥的臉色,一邊徐徐道,“到時候他兩回村了,別人會說,你這個女婿比不上沈烈疼老婆,人家都能陪著老婆回村,你就不能。”
蘇俊彥聽完,臉色瞬間變了,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說他比不上沈烈了,當即道,“不就回村過年嗎,我陪你去。”
寧雪頓時笑靨如花,覺得她把蘇俊彥死死拿捏住了,“哎,這就對了嘛,我都嫁過來一年多了,按理來說,也該回門了。”
蘇俊彥雖然應了寧雪,但心里還是有幾分不爽。
從來沒聽說過,過年回女方家,不回男方家的。
要不是為了爭這個面,他都不想去山崗村。
犄角旮旯的地方,有什么好的。
他心里不爽,面上就帶出了點,嘴上也不饒人,“我就陪你回這一年啊,以后過年要么在海浪島過,要么去江省我爸媽家過。”
寧雪彎了彎嘴角,笑意不達眼底。
走一步算一步吧,只要今年蘇俊彥能陪她回山崗村過年,不落面就行了。
想完,她心里又發(fā)寒。
蘇俊彥陪她回家過年的初衷,不是體諒她一年多沒見家里人了,而是為了跟沈烈爭面子。
怎能不讓人心寒?
蘇俊彥沒注意寧雪的臉色,猶自道,“你要知道,我跟沈烈不一樣,他沒父沒母,所以可以陪寧棠回家過年,我不一樣,我父母雙全,又是家里的獨子,我兩個姐姐生的都是女兒,光宗耀祖就是家里的長子嫡孫,能陪你回去過一次年,都算你祖墳冒青光了。”
寧雪面無表情地聽著蘇俊彥的碎碎念,心里頭一回對她選擇了蘇俊彥感到后悔。
定好了今年春節(jié)回山崗村過年的事,一月初到一月底這段時間,寧棠的心情都是十分輕松愉快的。
但這份好心情,在得知寧雪和蘇俊彥也要跟他們一起回去的時候,消失殆盡。
寧棠是咋知道的呢。
消息是沈烈?guī)Щ貋淼模K俊彥跟寧雪商量好今年也回山崗村過年后,就迫不及待地去部隊找了沈烈,跟他說,不對,應該是炫耀了這個消息。
他的意思很明顯,沈烈能做到的,他也能做到。
這疼老婆的名聲,總不能只讓沈烈一個人領了吧?
事已至此,兩人也只好帶著大娃二妞和三娃收拾行李,準備回村過年的事了。
這次回山崗村,除去來回的路程,真正在村里待的時間一周不到,所以只需要帶一套常服就行了。
一套常服,加身上穿的那套,總共兩套,完全夠穿。
再就是帶寧棠曬好的水果干,以及跟菜市場漁民買的魚干,輕裝上陣。
畢竟來回要坐十四天的火車,在火車上待的時間,比在山崗村待的時間還要長,東西帶多了除了占地方,一點用處都沒有。
寧棠問沈烈,“你打算帶哪兩套衣服?”
沈烈想了想,“就帶一身便服還有一身我們的訓練服就行了。”
訓練服不打眼,也耐臟,平時穿正好。
沈烈?guī)У臇|西定了,寧棠就開始收拾三個小孩的行李了。
沈烈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寧棠給他們三收的衣服里有往年不穿的舊衣服,奇了,“怎么拿的舊衣服啊。”
寧棠給三小只也做了不少衣服,雖然沒什么花紋圖案,樣式也不洋氣,但至少是沒補丁的新衣服,可她現(xiàn)在給三小只收的,是他們往年的舊衣服。
不僅帶著補丁,因為在樟木柜里放久了,衣服都有些漚黃了。
寧棠道,“你看清楚,一套是舊的,一套是新的。”
沈烈點點頭,“那也是帶了舊的,干啥要帶舊衣服去,要給其他人看到了,還以為咱們過得不咋地,多磕磣啊。”
寧棠道,“傻不傻,咱們這一路去,來回要坐十四天的火車,又是春運,火車上人多,小偷和拐子也多,給他們三打扮的差一點,不起眼,能躲不少壞人。”
小偷專找富戶,拐子專找漂亮小孩。
到時候讓三小只把好衣服穿里面,舊衣服套外面,既不打眼,到了山崗村,再把舊衣服一脫,也不顯得磕磣。
再說了,山崗村可比海浪島冷多了,一路北上,氣溫只會越來越低,穿兩套在身上,還能御寒。
沈烈仔細一想,確實是這個道理,“還是你考慮的周到。”
他琢磨了一下,“哎,你說我要不要也尋摸兩件舊衣服出來穿穿,免得招小偷。”
寧棠:“拉倒吧,就你,壯得跟牛一樣,我要是小偷我也不敢偷你,別錢沒偷到,先給打骨折了。”
沈烈撇撇嘴,小聲嘟囔,“什么叫壯得跟牛一樣,我這身材老好了好吧。”
他確實沒說大話,寬肩窄腰,緊實的肌肉,腹肌人魚線,樣樣都有,全是訓練出來的。
只不過平時隱藏在厚厚的訓練服底下,沒人發(fā)現(xiàn)罷了。
一月三十號,正式啟程,準備從海浪島出發(fā)去山崗村。
蘇沈兩家商量好了時間,一齊坐火車。
蘇家兩個小孩,沈家三個小孩,加起來,小孩比大人都多,又是長途路程,結伴搭伙是很有必要的。
相約在港口坐船的地方集合,兩家碰面一打眼,相互都樂了。
寧雪一看,上到沈烈和寧棠,下到大娃他們三個小孩,全都穿的不起眼的舊衣服。
尤其是三個小孩,一個比一個磕磣。
大娃和二妞的衣服上打著補丁,三娃的舊褲子,都快露出腳踝了。
三個小孩看起來一點都不像團長的孩子,要多村有多村。
寧雪打量大娃他們三的同時,寧棠也在打量蘇光宗和蘇耀祖。
雙胞胎兩穿的都是新年寧雪給他們做的新衣服,大紅色的毛線上衣,黑色的褲子,因為七八年是馬年,寧雪還別出心裁地在毛衣上縫了兩匹騰飛的小馬。
再配上雙胞胎精致的相貌,總之咋看咋洋氣。
這樣一對比,蘇光宗和蘇耀祖就像是地主家的闊少爺,大娃他們三則像是地主家的苦命小長工。
怎能不讓寧雪心生喜悅。
寧棠看到雙胞胎打扮的如此‘華麗’,就跟去走秀似的,動動嘴,想說什么,但想想還是算了。
她可沒錯過寧雪眼里劃過的鄙夷和幸災樂禍。
估計到現(xiàn)在,寧雪還以為是寧棠不會做漂亮衣裳,外加沈家沒有蘇家過得好,沒蘇家有錢,所以大娃他們三個打扮的才不如雙胞胎。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寧雪看不起大娃他們三個,蘇俊彥也一樣。
他故意走到沈烈旁邊,陰陽怪氣地道,“哎呀,大過年的,你怎么不給孩子穿點好的,是不是沒錢了啊,要不要我借你點?”
沈烈很無語,但他跟寧棠一樣,不打算點醒蘇俊彥,隨便打了個哈哈敷衍過去,表示你愛說啥說啥,你說的都對。
沒想到沈烈一點都不受激,蘇俊彥覺得很無趣,又說了兩句,就互不搭理了。
坐船一路無話。
到了火車站,站內人潮洶涌。
一眼望過去,全是提著大包小包回家過年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十分擁擠。
寧棠皺眉,讓沈烈一手提著行李,一手把三娃抱起來,又叮囑大娃一定要牽好二妞。
想了想,又不放心,拿出提前準備好的繩子,繩的一端拴住大娃和二妞,另一端緊緊拴在她手腕上。
寧棠看了看自己做的防走丟繩,十分滿意。
正是春運,火車站實在是太擠了,像大娃他們三這樣的小孩扔進人堆里,連個影都找不見。
還好沈烈人高馬大,一直護著寧棠和三個小孩,外加寧棠特制的防走丟繩,他們才成功驗票進站,找到位置坐下。
沈烈是早早就想好今年過年要和寧棠帶三個小孩回山崗村過年了,所以提前就托人買好了臥票。
而蘇俊彥跟寧雪是臨時起意,買票當然沒有沈烈那么及時,也搶不到好票。
所以他只能帶著寧雪和蘇光宗、蘇耀祖縮在綠皮車廂里狹窄的位置上,不能像沈烈和寧棠一樣,領著三個小孩舒舒服服地躺在兩張鋪了白床單的干凈整潔的床上。
綠皮車廂本就十分擁擠,寧雪為了給家里人營造一種風光還鄉(xiāng)的感覺,又帶了很多行李。
這些行李往兩張椅子上一放,再坐上兩個大人外加兩個小孩,那是一點縫隙都沒有,還必須得坐的板板正正的,想歪一下都不行。
再看寧棠那邊,他們行李帶的本來就少,兩張床完全夠安放兩個大人,三個小孩,外加不多的行李了。
而且,床鋪底下還有空位,可以放一些東西,就不用像寧雪他們那樣,跟別人爭行李架的位置,空間十分充裕。
軟臥跟硬座正好是相連的車廂,寧雪一抬頭就能看見寧棠她們在床上舒舒服服的休息,羨慕嫉妒得眼睛都紅了。
然而,寧棠可沒寧雪想象的那么舒坦。
畢竟也是廢了老鼻子勁才進站的,這一擠,寧棠覺得胃里的早飯都被擠出來了,只好歪在床上歇息歇息。
大娃他們三個頭一回坐火車,興奮得不行,靠在窗邊,一個勁地盯著窗外飛速閃過的風景看,不時還討論幾句。
寧棠真羨慕他們的活力無限,感慨道,年輕真好。
不過她歇了一會也緩過勁了。
沈烈問她,“要不要吃點什么,來點水果干?”
從早上到現(xiàn)在,就吃了一頓早飯,現(xiàn)在都臨近中午了,大家肚子里都打起了鼓。
寧棠擺擺手,“不吃了,你去看看有沒有盒飯賣,給我們幾個弄點。”
沈烈應聲去了,不一會,就買回來四份盒飯,有蓋澆飯,白菜粉條,青椒肉絲飯,燒魚片飯。
沈烈自己吃一份,二妞和大娃各吃一份,寧棠和三娃分一份,四份,正好。
寧棠嘗了幾口,味道不錯,分量也很足,問沈烈,“這盒飯多少錢一份。”
沈烈三兩口就把飯扒干凈了,這是他在部隊養(yǎng)成的吃飯速度。
他一邊從行李里翻出搪瓷缸子,準備去打水,一邊回答寧棠的問題,“三毛錢一份,不要票。”
第45章 [VIP] 拐子
寧棠挑挑眉, 三毛錢一份,雖說有點貴,但味道好分量足, 最主要是不要票,那還是十分劃算的。
三個小孩也吃的十分開心。
雖說火車餐未必有沈烈做的菜好吃,但在火車上用餐,吃的是特制的火車餐, 還能邊看窗外的風景,跟在家里吃飯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體驗。
吃完飯,沈烈的熱白開也打回來了。
寧棠和三個小孩分著喝了,她特意叮囑三個小的小口喝,別貪多, 省的上廁所不方便。
很快就到了晚上。
沈烈分配床位,大娃帶著三娃睡, 三娃睡里頭,大娃睡外頭。
三娃睡覺的時候喜歡翻身,讓大娃攔在外頭,三娃就不會掉下床。
兩個男娃年紀還小,不占地方,一張床還能余出一半的位置給沈烈。
另一張床是寧棠領著二妞睡,綽綽有余。
今天又是一大早起來, 又是坐船擠火車,大家都累了。
尤其是三個小的, 眼睛都睜不開了, 最小的三娃揉著眼睛, 連打哈欠,幾乎一躺床上就瞇了過去。
沈烈看三個小的睡熟了, 跟寧棠說,“你也快睡吧。”
寧棠點點頭,問,“你呢?”
沈烈說,“我守夜,白天再睡。”
哪怕是在最豪華,人最少的軟臥,他也不敢放松警惕。
今天在火車站的時候,他就看到不少眼神不正的人。
上車的時候,沈烈看到一個身材干瘦的男人,伸手去偷一個打扮富貴的女人的錢包。
那小偷下手太快了,不過短短幾秒便得手了。
沈烈想喊人,可話剛出口,就被車站嘈雜的人聲給蓋住了。
他想去追,可被洶涌的人潮擠得動彈不得,再加上身邊還有寧棠和三個小孩,萬一他去追人了,她們幾個出了啥事咋辦。
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小偷幾下就隱入了人潮之中,不見蹤影。
想起早上發(fā)生的事,沈烈眼神就是一暗,雙手緊緊攥住。
他堂堂一名現(xiàn)役軍人,卻不能制止這種小偷小摸在眼前發(fā)生,簡直憋屈得不行。
現(xiàn)在看來寧棠讓三個小孩換上舊衣服的舉動,還是很有前瞻性的。
至少那些心思不正的人,在看到他們一家穿的不是那么體面的時候,略過了他們,沒有打他們的壞主意。
也還好只是小偷,萬一是心狠的拐子什么的,更是讓人揪心。
沈烈的目光在寧棠和三個小孩甜美的睡容上轉了一圈,后怕地松了口氣。
一連在火車上飄了幾天,寧棠覺得自己的屁股都坐疼了。
她們臥鋪的都如此不好受了,更別提只能坐硬座的蘇俊彥一家子了。
蘇俊彥跟寧雪畢竟是大人,忍耐力比較強。
又是寧雪提議的回山崗村,哪怕坐的腰酸背痛,她也是一聲不吭。
雙胞胎卻受不住了,一直在寧雪的耳邊亂嚎亂叫,說不想坐火車了,也不想去什么姥姥家,想回家。
這一趟路途下來,可把寧雪折磨的不輕。
但她一想到能夠‘衣錦還鄉(xiāng)’,又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一直溫聲細語地安撫雙胞胎。
坐火車坐到了二月四號,總算還有一天就抵達目的地山崗村了。
不管是誰,都松了一口氣。
二月五號,一大早,寧棠就起來了。
她有些認床,加上車廂里人來人往的,她總睡不踏實,索性就起來了。
起的早也好,中午火車就到站了,趁這時間,收拾收拾行李。
寧棠一動手,沈烈就醒了。
他本來也只是瞇著,看到寧棠在收拾行李,他趕緊起身,打算搭把手。
寧棠趕緊攔住了,讓他躺下,“不用,我來就行,本來就沒多少行李。”
這幾天都是沈烈在守夜,沒怎么休息,好不容易能瞇上一會,寧棠都不舍得打擾他休息。
沈烈看了看窗外,天漸漸亮了,點點頭,又睡了過去。
寧棠把行李收拾好,歸攏在一塊,拿起搪瓷缸子,準備去打點熱水,這樣沈烈和三個小孩起床了也有口熱水喝。
去打熱水要經過寧雪她們那節(jié)車廂,經過寧雪身邊時,寧棠掃了一眼,發(fā)現(xiàn)她和蘇俊彥兩人睡得正熟。
這幾天車上陸陸續(xù)續(xù)下了不少乘客,位置也空了不少出來,寧雪她們也終于有地方活動身體了。
加上快到站了,兩人也放松下來,所以這個點睡得正香。
寧雪歪在椅子上,不知道夢到了什么,眉頭緊皺。
蘇俊彥四仰八叉的,呼嚕打得震天響。
寧棠只掃了一眼,便繼續(xù)打熱水去了。
打完熱水,她端著搪瓷缸子往回走。
火車也正好到了一個站點,不少乘客起身往外走。
寧棠小心護住搪瓷缸子,慢慢往里面擠。
突然,她余光瞥見一抹紅色。
正是蘇光宗,他跟著一個身材微胖,看不清臉的女人往車廂外走。
不怪寧棠能在洶涌的人潮中注意到他,實在是他那件縫了小馬的紅色毛線衣太惹眼了,簡直就是萬綠叢中一點紅。
寧棠十分驚訝,因為現(xiàn)在才八點不到,她們要中午才能到站,蘇光宗現(xiàn)在是去哪?而且是跟誰去?
她再仔細一瞧那女的,確定是不認識的人。
心下大懾,該不會遇著拐子了吧!
寧棠趕緊大喊一聲,“蘇光宗!”
蘇光宗似乎聽見有人叫他,停住了腳步,回頭看。
跟在他旁邊的胖女人不知道他為何停下了腳步,連聲催促道,“看什么呢,趕緊走。”
蘇光宗猶豫道,“可是,我好像聽到有人喊我。”
胖女人臉色變了變,“哪有人喊你,你聽錯了吧。”
“蘇光宗!蘇光宗!”寧棠接連叫了幾聲。
蘇光宗驚喜道,“真的有人喊我。”同時,他也注意到了寧棠的身影,喊了一聲,“姨。”
寧棠上前隔開胖女人和蘇光宗,警惕地道,“這人是誰,你跟著她干嘛。”
蘇光宗一臉憨厚道,“不知道,我不認識她,但我想去上廁所,她說她認識路,叫我跟她走。”
寧棠都服了,你都不認識她,你跟她走!
“想上廁所,你干嘛不喊你媽或者你爸,讓他們帶你去。”寧棠問。
蘇光宗小聲道,“我喊了,但他們睡得太死了,我喊了好幾聲他們都沒醒,所以我就想自己去找?guī)趺匆舱也恢液糜龅搅诉@個好心的阿姨。”
好心?可未必吧。
這胖女人帶蘇光宗走的方向,可不是去廁所的方向,看著倒是想要下車。
火車到站的聲音又播報了一遍,顯然是催促乘客們趕緊下車,一會就要關車門了。
胖女人急了,伸著短胖的手指質問寧棠道,“你誰啊你,多管什么閑事。”
說著,她也不管寧棠了,一把扯住蘇光宗的胳膊肘,就想往外走。
寧棠趕緊抓住胖女人的手,不讓她離開,一邊大喊,“快來人啊,有拐子!”
她們所在的這節(jié)車廂,離寧雪那節(jié)車廂很近,寧雪又對寧棠的聲音特別敏感,所以寧棠一喊,她就立馬醒來,也是第一個趕來的。
寧雪聽到寧棠喊說有拐子的時候,十分興奮。
以為有拐子來拐大娃他們三個,她是看熱鬧來的。
沒承想到了地方一瞧,寧棠手上拽著胖女人,胖女人手上拽著蘇光宗。
合著這拐子不是來拐大娃他們的,而是來拐蘇光宗的!
寧雪先是失望,然后才是憤怒。
好啊,居然有人敢拐她兒子!
寧雪連忙上前質問胖女人,“你是誰,拉著我們家光宗干嘛,你快松手。”
要只有寧棠一人在,胖女人還能反咬一口,說蘇光宗是她家孩子,寧棠才是拐子。
可現(xiàn)在又來了個寧雪,胖女人頓時慌了,結巴道,“我,我是帶他去上廁所的。”
寧雪又不是傻子,張嘴便道,“你騙人,去廁所是相反的方向,你就是想拐走我們家光宗。”
胖女人眼看計策不成功,只想趕緊脫身,啐了一口,“哼,好人沒好報,我走還不行嗎。”
說完,松開蘇光宗的手,轉身就想走。
想走,哪有這么容易!
寧雪跟寧棠怎會如她的意,趕緊一人一邊,拽住胖女人,連聲大喊,“快來人啊,有拐子!”
兩人這一喊,把沈烈招來了,還有兩位乘務員,也一并引來了。
胖女人力氣很大,寧棠跟寧雪兩人壓根拽不住她。
好在沈烈及時趕到,在胖女人跳下車的剎那,拽住了她,把她拉回了車上。
寧棠松了一口氣,還好,要是給胖女人跳下車,那一下就沒影了。
沈烈單手抓住胖女人,把她兩只手反擰在身后,跟乘務員道,“同志,這人是拐子。”
胖女人一聽沈烈說她是拐子,趕緊狡辯,“我不是拐子,我不是拐子。”
她看了一圈,有不少乘客都圍過來了,“我真的不是拐子,我只是好心帶這個小孩去上廁所。”
寧棠冷笑,“你繼續(xù)編,請問去廁所是這個方向嗎,你明明是想帶他下車,然后溜個沒影。”
圍觀群眾也不是傻子,他們現(xiàn)在所處的這節(jié)車廂,跟廁所所在的那節(jié)車廂,位置簡直是一東一西。
又有寧棠這個目擊證人在,那是不信也得信了。
紛紛道,“這女的心好毒啊,不知道拐人家小孩去干嘛。”“拐去賣唄,一個小孩能賣好幾十塊錢呢,又是男孩。”“太壞了,真的太壞了。”
他們這一點,寧雪也醒悟過來。
蘇光宗是男孩,長得又好看,這拐子肯定就是因為這個,才選中他做目標。
想到差一點就失去蘇光宗,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胖女人對乘務員道,“乘務員同志,快把這乘務員扭送到局子里,判她個十年八年。”
年輕一點的那位乘務員點點頭,“我先把她押送到乘務室關起來,到站后就立馬把她帶去警局。”
得到乘務員的保證,寧雪才算出了口氣。
擔心退卻,她心里就涌起一股無名火,抓著蘇光宗狠狠打了幾下,“你怎么這么笨,你想上廁所你干嘛不喊我跟你爸,人家說帶你去廁所你就信,人家是想拐你走,讓你去做窮人家的兒子。”
年長一點的乘務員道,“也不光是拐去做兒子,有些心狠的,會把手腳打斷,帶去大街上乞討,做長期生意,對他們來說,這樣賺的錢,比一筆賣斷劃算多了。”
一聽這話,寧雪更怕了,又一連打了蘇光宗好幾下。
蘇光宗哪受過這樣的委屈,癟了癟嘴,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兩只小手揉著眼睛,“嗚哇哇哇,我不笨,我喊你們了,你們都沒醒。”
寧雪當然不會把錯歸結于自個身上,又數(shù)落了蘇光宗幾句,蘇光宗哭得更狠了。
年輕的乘務員看不下去了,“你也別光怪孩子,他這么小的孩子,沒什么戒備心是很正常的,倒是你這個媽媽,也不時刻關注著孩子的動向,說到底,你的錯比他的大。”
他掃了一眼蘇光宗,徐徐道,“再說了,現(xiàn)在春運,人多壞人也多,小孩子家家的,打扮的這么光鮮亮麗干啥,長得又好看,不就相當于在臉上寫了幾個大字,快來拐我嗎。”
年長的乘務員點點頭,顯然認同年輕乘務員的說法,他余光瞥見趕到的大娃二妞和三娃,指著他們道,“就應該打扮的像他們幾個那樣,灰撲撲的,不起眼。”
寧雪張嘴便反駁道,“我們家有錢,給孩子穿好點咋了,你說穿的不起眼,不容易被拐,那我還說我們家孩子打扮的好,顯眼,要不然怎么一拐就被看見了。”
她油鹽不進,兩位乘務員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覺得對牛彈琴,押著胖女人走了。
寧棠掃了一眼寧雪,看她沒有跟她道謝的意思,也無所謂,跟沈烈?guī)е笸匏麄兓嘏P鋪上去了。
救下蘇光宗,只是不想小孩被拐子拐走,哪怕被拐的小孩不是蘇光宗,她也一樣出手。
只要做到問心無愧便好。
寧雪猶自抱著蘇光宗寶貝不已,絲毫沒有注意到,有一個身材干瘦,眼里閃爍著精光的男人,從她身邊經過,從她口袋里摸走了什么東西。
人走的差不多了,寧雪也帶著蘇光宗回了硬座的車廂。
她一看,蘇俊彥居然還在呼呼大睡,氣不打一處來,把他搖醒,“你起來!”
蘇俊彥睡得正香,猛地被搖醒,只覺得頭疼欲裂,帶著起床氣道,“你干嘛,讓不讓人睡了。”
寧雪怒道,“睡睡睡,你就知道睡,你知道你兒子差點被拐子拐走了嗎!”
蘇俊彥一愣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身側的蘇耀祖仍在睡夢之中,蘇光宗也好好地站在寧雪身邊,“你瞎說什么,兩孩子不好好的嘛。”
寧雪深吸一口氣,把剛才的事跟他復述了一遍,“那拐子現(xiàn)在還關押在乘務室,你要不要去看看。”
“不看了,抓到就好。”蘇俊彥隨口道,“孩子沒丟就行了。”
看他這副無所謂的態(tài)度,寧雪氣不打一處來。
這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
寧雪氣得不想說話,往車座上一靠,閉上眼睛,誰都不想搭理。
一個小時后,蘇耀祖醒了。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一幅少年不知愁的模樣,拉了拉寧雪的胳膊,脆聲道,“媽,我餓了。”
寧雪氣也消了,愛憐道,“走,我?guī)?#8204;去餐車買東西吃。”
蘇俊彥插嘴,“幫我?guī)Оㄉ貋怼!?br />
寧雪點點頭,她一邊牽著蘇耀祖往餐車的方向走,一邊摸口袋里的錢。
這一摸不得了,她的錢呢?!
寧雪靈光一閃,想起她在教訓蘇光宗的時候,好像有一個人從她身邊經過,一定就是那個人干的!
這可是整整五十塊錢啊!是她工作大半年的工資!也是她的全部家當!
寧雪心里又涼又怒,冰火兩重天。
怒是因為發(fā)現(xiàn)她的錢被偷了,涼是因為,她根本就沒看清那個人長哪樣,男女老少,高矮胖瘦,統(tǒng)統(tǒng)不知道。
她這錢要上哪找去?
寧雪無力地跌坐在地上,連旁邊蘇耀祖喊餓,讓她趕緊帶他去買東西吃的聲音都聽不到了。
中午,火車到站了。
寧棠開心地挎著小包袱,牽著三個娃,腳步輕快地下了車。
一想到要見到闊別已久的寧為國和孫愛菊,她的心情就特別好。
也不知道一年多沒見,兩位老人有沒有什么變化?
對了,興許能見到她哥寧軍。
寧軍可是存在于傳說中的人物,寧棠穿來這么久,也就見過他一回,要不是時不時有他的信件寄來,家里人都以為他消失了。
相比于寧棠輕快的腳步,寧雪可是腳步輕浮,臉色蒼白。
先是經歷蘇光宗差點被拐的事,又是經歷攢了好久的積蓄全被偷了的事,她整個人恍恍惚惚,連蘇俊彥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聽見。
出了火車站,一路輾轉。
下午快兩點的時候,才堪堪看到通往山崗村的那條小路。
寧棠遠遠就看到有幾個人等在村口的大榕樹下,她瞇了瞇眼睛,企圖看清一點。
這幾個人的身影,怎么這么像是寧為國和孫愛菊,以及寧為黨和周銀。
又走近了一些,寧棠終于看清了全貌,確實是他們幾個。
寧棠把包袱和大娃他們三扔給沈烈,快跑幾步,沖到寧為國和孫愛菊跟前,大喊一聲,“爸!媽!”
孫愛菊愛憐地看著寧棠的小臉,“都多大人了,還這么莽撞。”雖是這么說,但對閨女的親昵,她還是十分受用的。
寧為國吐出一個煙圈,仔細看了看閨女的小臉,面色紅潤,應該過得挺好,暗暗點了點頭。
孫愛菊拉著寧棠上下打量,很想說一句,這么久不見,她瘦了。
但一看寧棠圓潤的小臉,紅潤的面色,張嘴了幾次,瘦了的話實在說不出來,要說了,多虧心啊。
這一年多以來,孫愛菊雖然陸續(xù)收到寧棠的信和寄來的特產,信上都是報喜不報憂,特產寄的也是好吃又貴的,想來寧棠過得不錯,但沒見到真人,她總不放心,現(xiàn)在孫愛菊總算心下大安了。
墜在后頭的沈烈等人也趕到了,相互打了幾聲招呼。
孫愛菊看了眼跟在沈烈身后的三個孩子,訝聲道,“這是大娃二妞和三娃吧。”
剛說完,她點了點頭,肯定了自個的說法。
大娃跟二妞都長得跟沈烈挺像,三娃年紀大了,長開了,眉眼間也能看出跟沈烈相似的影子,總而言之,一看就是沈烈親生的。
寧棠招招手,喊三個娃過來,“跟姥姥姥爺問好。”
大娃他們三對視一眼,倒是不怯場,齊齊叫了聲姥姥姥爺。
孫愛菊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炸開了,顯然是很喜歡大娃他們三個的,連連應了幾聲好。
寧為國點點頭,習慣性嚴肅的面容也露出一抹笑。
大娃眨眨眼,這個姥姥姥爺,跟他親媽的叔叔嬸嬸,好像是不一樣的人呢?
小孩子是最敏感的了,尤其是年幼喪母的大娃他們三,別人對他們好不好,又或是表面對他們好,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
寧為國道,“咱們回家說,外頭冷。”
大榕樹底下正是風口,冷風呼呼的吹。
寧棠嗔怪地看了寧為國跟孫愛菊一眼,“你們知道冷,咋不回屋等我們,說,等了多久了,我信上明明說了,讓你們不要來接的。”
孫愛菊笑道,“害,沒等多久,不妨事,閑著也是閑著嘛。”
聽她這么一說,寧棠就知道,老兩口肯定等了有段時間了。
寧棠悄悄摸了摸孫愛菊的手,發(fā)現(xiàn)是熱乎的,才悄悄松了口氣。
回到家,寧棠看著熟悉的青磚小屋,十分感慨。
大娃他們三也沒見過這樣的屋子,四處摸摸,很是好奇。
三娃摸著摸著,就摸到了土炕。
海浪島是用不到土炕的,他新奇地伸著小手往里摸,摸了一把黑灰出來。
他坐在地上,看著兩只小肉手上的黑灰,看著寧棠,欲哭無淚。
寧棠樂了,抓過他的小手,用食指沾了點黑灰,在他白嫩的小臉上畫了兩道小胡須,“這個啊,叫土炕,咱們這邊冷,被窩里就跟冰窟窿似的,被子要是不熱,過幾天就能硬的跟硬紙板一樣,所以晚上睡覺都得燒炕。”
至于炕里的黑灰,估計是寧為國和孫愛菊,知道他們要回來,提前燒炕熱了一下。
寧棠也一年多沒回來了,不熱一下炕,怕到時候不好使,還得提前找人修。
沈烈把三娃抱過來,拿帕子沾水幫三娃把臉上、手上的黑灰擦了,數(shù)落寧棠,“你又欺負三娃。”
寧棠樂了,“我哪欺負他了,是這小子摸哪不好,摸到炕去了,給他個教訓,還好這炕沒燒著,要是燒著了,他那雙小肉手瞬間變成烤豬蹄。”
三娃看了看自己重新變得白凈的小手,撅嘴道,“才不是烤豬蹄。”
第46章 [VIP] 伺候/照顧【加更】
正說著話呢, 孫愛菊的聲音從屋外傳來,“過來吃飯了。”
火車是中午十二點到站的,又輾轉了兩個小時才到山崗村, 上到沈烈和寧棠,下到大娃他們三小只,肚子全都餓得打鼓了。
寧棠趕緊應了聲,“好, 就來。”
說完,和沈烈?guī)е≈坏搅顺燥埖?#8204;堂屋。
堂屋里早就支了張圓圓的大飯桌,寧棠瞥了一眼,應該是新打的。
以前家里人少,吃飯都是用的四方桌, 這次回來的人多,所以特地打了張大的圓桌。
寧棠她們到了, 寧雪和蘇俊彥也帶著雙胞胎來了。
一群人圍著圓桌落座,大娃他們三看什么都新奇,左顧右盼。
寧德把碗和洗好的碗筷擺上桌,招呼道,“姐,堂姐,姐夫, 堂姐夫,你們餓了吧, 趕快吃。”
寧棠一看碗里, 居然是面。
細面條, 臥一個雞蛋,滴兩滴香油, 再放上兩顆小青菜,看著就饞人。
她猛地望向孫愛菊,她去海浪島前,只是隨口一說,出門餃子回家面,沒想到她媽還記得。
孫愛菊用圍裙擦了擦手,“看我干嘛,咋不動筷子啊,趕緊吃,等會面就坨了。”又道,“現(xiàn)在先簡單吃點,晚上還有好飯好菜呢。”
寧棠嗯了一聲,帶著鼻音,邊吸溜面條邊道,“真好吃,媽,你的手藝又進步了。”
孫愛菊笑了笑,沒接話。
寧棠又問了一句,“我哥回來了嗎?”
孫愛菊嘆口氣,“沒回,倒是寄了封信回來,說是又出任務去了,本來今年過年,我給他張羅了相親,可惜他都沒影,結果全泡湯了。”
寧棠吐了吐舌頭,寧軍要是知道孫愛菊給他張羅了相親,那就算回來了也得拔腿就跑。
他可是堅定不移的單身主義。
吃完面條,肚子里有了存貨,人就開始犯困了。
兩大家子分別到各自的小屋小憩了一會,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寧棠是被飯菜香味給勾醒的,她睜眼一看,棉簾子黑壓壓的,太陽應該是下山了,“現(xiàn)在幾點了?”
寧家沒掛鐘,沈烈也沒有手表,大概估了一下時間,“應該七點了吧。”
寧棠起身,穿好外衣和鞋子,環(huán)顧屋子一圈,大娃他們三都不在,奇了,“大娃他們人去哪了?”
沈烈笑道,“寧德帶他們去放炮仗了。”
寧棠點點頭,別看寧德年紀不大,但辦事挺牢靠的,有他帶著三個小的,她放心。
兩人出屋準備去堂屋里吃飯,就看到大娃他們三個風風火火地帶著一身炮仗味跑來。
寧棠樂了,“玩歡了?”
大娃興奮地點點頭,“小舅太厲害了,一個炮仗給他放出好幾種花樣,我以前怎么沒想到呢。”
“喲。”沈烈道,“說來聽聽。”
三娃接話,口齒伶俐地道,“小舅帶我們炸牛糞,把鞭炮一點,卡牛糞上,砰的一聲,全炸開了。”說完,他自己咯咯咯地笑個不停。
寧棠瞇起眼睛,拉長了聲音,“德子——”
剛還說他靠譜呢,現(xiàn)在就帶著幾個小孩去炸牛糞了。
寧德摁一下三娃的頭,“三娃子,你出賣我。”又沖寧棠訕笑道,“堂姐,我?guī)е麄兌愕眠h遠的,一點臟東西都沒沾到。”
寧棠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你們要沾到了,我也不可能站這跟你說話。”
早拿掃帚把寧德追的吱哇亂叫了。
沈烈打圓場,“走了走了,吃飯去,看看爸媽都做了什么好飯好菜。”
寧棠瞥他一眼,以前還叫岳父岳母呢,如今越來越會上桿子了。
進了堂屋,大圓桌上擺滿了飯菜,七菜一湯,雞鴨魚肉,應有盡有,噴香撲鼻。
蘇俊彥跟寧雪還有雙胞胎已經在座位上了。
按理說,蘇光宗和蘇耀祖應該跟寧德更親近,畢竟血緣關系在那,加上兩孩子在海浪島那邊壓抑了這么久,好不容易出來放放風,也想出去玩。
但無耐,寧雪不讓。
一是覺得寧德帶孩子們玩的那些東西都不正經,二是怕拐子的后遺癥,不敢讓雙胞胎離開她的視線。
所以就壓著雙胞胎不給去,早早地就出現(xiàn)在了飯桌上。
寧棠和沈烈?guī)е≈宦渥?br />
孫愛菊跟周銀還在廚房里忙活,現(xiàn)在飯桌上只有寧為國和寧為黨在。
寧為國坐主位,身邊空一個位置,是留給孫愛菊的,寧為黨坐他旁邊,身邊也空一個位,是給周銀的。
寧棠和沈烈就順著孫愛菊的空位一直坐下去,正好跟寧雪還有蘇俊彥隔桌相對。
寧為國看著這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很欣慰,起身去拿翻他提前買好的橘子汽水,給五個小孩分發(fā)下去。
山崗村天氣冷,橘子汽水在窗臺上擱一會,就掛了冰霜。
沈烈?guī)腿≈婚_了蓋,三個小娃雙手捧著橘子汽水咕咚咕咚地往下灌,喝完,齊齊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
沈烈看不過眼,“少喝點,等會還吃飯呢。”
寧棠道,“沒事,今天就許他們三個放縱一回。”
大娃甜甜一笑,“媽你真好。”
寧棠樂了,逗他,“給你喝橘子汽水就是好媽……”
大娃跟寧棠貧習慣了,想也不想便接了下一句,“不給也不是壞媽。”說完斜了寧棠一眼,意思很明顯,你坑不到我。
倒把沈烈樂得不行。
最后一盤炒菜端上桌,孫愛菊和周銀也落了座,人到齊就開飯了。
孫愛菊有段時間沒見女兒女婿了,一半心思在吃飯上,一半心思在觀察他們上。
這一瞧,倒讓她琢磨出些許不同來。
寧棠自顧自的吃飯,沈烈偶爾會問一下三個小孩想吃什么,然后起身幫他們夾菜。
大圓桌太大,又不能轉桌,沒有沈烈這個手長的幫忙,大娃他們只能吃面前那一攤。
照顧完三個小的,沈烈又看看寧棠那邊短缺了什么,給她補上。
孫愛菊暗暗點頭,又嗔了寧棠一眼。
從沒見過哪家老娘們不管小孩,就讓老爺們管的。
寧棠也是,還吃得很自在。
寧棠搞不懂孫愛菊干嘛無端端的嗔她一眼,眨眨眼睛,給她夾了一個炸肉丸,“媽,嘗嘗這個,這個好吃。”
孫愛菊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我做的,我能不知道好吃嗎。”
寧棠很無辜,不知道哪里又惹到自個親媽了,訕笑兩聲。
寧德掃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姐夫,覺得他們大老遠的過來,吃飯還要看顧孩子,索性把照顧蘇光宗蘇耀祖的那攤活給接了過去,“姐,我?guī)湍阏疹櫣庾谝妫愀惴虺燥埦托辛恕!?br />
寧雪點點頭,眼里盛的滿滿都是不放心,猶豫道,“你能成嗎。”
寧德無語,“不就管兩小孩吃飯嘛,有啥不能的。”
“那行吧。”寧雪雖是放了手,但注意力一刻不離寧德身邊。
寧德低頭問蘇光宗和蘇耀祖,“你兩想吃啥,我給你們夾。”
蘇光宗掃了一眼桌上的飯菜,道,“我想吃大蝦。”
蘇耀祖嚷嚷道,“我要吃白斬雞。”
寧德點點頭,起身把紅燜大蝦和白斬雞夾到雙胞胎碗里。
然后,他就看到雙胞胎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寧德一愣,“你兩看我干嘛,動筷子啊。”
蘇耀祖撇撇嘴,用筷子敲了敲碗,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這雞肉連著骨頭,你幫我把肉跟骨頭分開,然后蘸上醬料我再吃。”
蘇光宗小聲道,“小舅,我不會剝蝦,你幫我把殼剝了吧。”
寧德眉頭都快打結了,這哪來的小少爺,都什么破毛病?
他在雙胞胎這個年紀的時候,大雞腿往嘴里一嗦,一根骨頭啃得干干凈凈,哪用人幫忙啊。
還有這蝦,蝦殼哪用剝啊,把蝦頭跟蝦尾咬斷,中間的蝦肉連殼一起吃。
蝦在山崗村可是稀罕東西,有時候蝦頭跟蝦尾都不舍得扔,要嗦好久呢。
再說了,農村小孩,要跟自家爹媽玩你幫我剝這套,竹竿都能打斷三根。
不過想著是遠道而來的貴客,寧德咽下這口氣,翁聲道,“好,我?guī)湍銈儎儭!?br />
寧德這歲數(shù),也就是個大孩子。
平時地里的活干得利索,但伺候人的活計,他還真干不明白。
給蘇光宗剝的蝦,蝦頭沒扯斷,蝦殼也沒剝干凈。
給蘇耀祖剔的雞骨頭,雞肉倒是分出來了,但是有一大塊連在雞骨頭上,剝出來的只是一點點肉,還沒按蘇耀祖的要求蘸上蘸料。
雙胞胎當然不樂意,齊齊看向寧雪,苦著一張小臉,跟她告狀。
寧雪一直在注意這邊的動靜,當即埋怨道,“我就說你不會照顧孩子吧。”
寧德更氣不打一處來,真是好心沒好報了,從鼻子里哼出一聲,“那你自個來。”
“我來就我來。”寧雪伺候雙胞胎伺候習慣了,做這種簡單的活計,簡直是手到擒來。
很快,白斬雞去掉骨頭,絲絲分明的雞肉蘸上特制醬料,點綴著香菜葉、蒜末,大蝦去頭去殼去尾去蝦線,分別呈到了蘇光宗和蘇耀祖的碗里。
雙胞胎這才滿意了,開始大快朵頤。
而寧雪,光顧著照顧他們了,自己一口熱飯都沒吃著。
蘇俊彥就跟沒看到似的,猶自跟寧為黨邊喝酒邊吹牛皮。
兩人說話的聲音太大了,惹得孫愛菊看了過去。
她瞇眼看了看蘇俊彥,突然夢回第一次相親的時候。
當初,蘇俊彥光嘴上花花,夸寧雪做飯做菜有多好吃,連她盤子端不過來都沒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也是一樣,他光顧著跟寧為黨喝酒吹牛,對寧雪一人照顧兩個小孩視而不見。
寧棠也看不下去了,“你不用給他們兩弄這弄那的,他們自己能行。”
再這樣給寧雪照顧下去,指不定照顧出兩個廢物點心。
瞧寧雪那樣,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光宗蘇耀祖沒長手長腳,不然為啥要她喂飯到嘴里。
寧雪瞪眼:“這怎么行,他兩還是孩子,過完年也才九歲,我不多照顧一點,能成嗎?”
寧棠吐槽,“你那不叫照顧,叫伺候。”
大娃歪頭,踴躍提問,“照顧跟伺候有什么不一樣?”
“伺候就是你會做的事,我?guī)湍阕隽耍疹櫴悄悴粫龅?#8204;事,我?guī)湍阕隽耍牰藛幔俊睂幪慕忉尩馈?br />
第47章 [VIP] 浴鍋灶
大娃搖搖頭, “沒聽懂。”
寧棠:“舉個例子,伺候就是你可以自己剔骨頭剝蝦殼,但是你爸幫你弄了, 照顧就是你自己夾不到菜,你爸幫你夾了。”
這下大娃聽懂了,他看了一眼碗里的蝦,心想, 還好這是他自己剝的。
他握了握拳,好耶,他沒讓人伺候!
寧雪被臊得臉一陣紅一陣白,但她又反駁不了,繼續(xù)默默的‘照顧’雙胞胎。
好在雙胞胎吃得有滋有味的, 也算聊以慰籍。
吃完飯,歇一會, 就準備洗澡了。
山崗村不像海浪島,接了水管,洗澡都是在灶房里燒了熱水,再提到澡房里兌冷水沖的。
這樣洗比較麻煩,也費時間。
加上大晚上的,天氣又冷,寧棠也不敢讓三個孩子洗澡太久, 索性跟孫愛菊商量,“要不就給他們擦擦臉, 洗洗腳, 先上床睡了, 明兒個再說。”
孫愛菊不贊同,他們五個在火車上窩了快一周, 都沒好好洗澡,身上都快餿了,好不容易到了家,必須得洗個熱水澡,把渾身上下都搓洗干凈,“放心吧,家里新安了浴鍋灶,讓大娃他們三個上去‘煮一煮’,很快就洗好了。”
寧棠一愣,“浴鍋灶?”
什么又鍋又灶的,她聽都沒聽過。
孫愛菊領著她和大娃他們三個到澡房看,澡房不知道什么時候安了個灶臺,灶臺上面是一個半人高的大鍋,是生鐵澆鑄的,很像煮飯做菜的大鍋。
孫愛菊跟她解釋,“這就是浴鍋灶,我去你隔壁村六姨家做客的時候,看到他們家在用,就試了一下,覺得挺好,回來就讓你爸找人裝了一個。”
寧棠看著面前這口大鍋,傻眼了,“媽,虧你想得出來,這玩意能洗澡嗎,別洗著洗著熟了,屋里飄肉香。”
孫愛菊啐了一聲,“呸呸呸,說什么不吉利的話,能洗的,你看。”她指著大鍋旁邊放著的小木塊,“這個叫‘烏龜板’,洗澡的時候墊在鍋底和鍋沿兩邊,不會被燙著。”
見寧棠還是一臉不信的樣子,她索性道,“哎呀,你放心吧,真的能用,我跟你爸都洗了這么多回了,要熟我兩早熟了。”
寧棠還是很猶豫,大娃卻興奮不已,連聲道,“姥姥,我要洗,我要用這口大鍋洗澡!”
他可不管什么熟不熟的,在他眼里,這口大鍋,要是再蓋上蓋子,簡直像極了沈烈給他們講的《西游記》里的太上老君的煉丹爐。
他要是在里面煮上一會,會不會像孫悟空一樣,‘煉’出了火眼金睛!
想著,他踮起腳看了看鍋底,想看看這個‘煉丹爐’里面有沒有黑乎乎的丹藥。
大娃這么捧場,孫愛菊笑瞇了眼,“好好好,那就大娃先洗。”
她往鍋里倒水,然后往灶里加入點好的柴禾,又拿扇子扇了扇,不一會,浴鍋灶里的水就氤氳起了白霧。
鍋熱好了,孫愛菊招呼大娃,“進去洗吧。”
大娃想脫衣服,臉一紅,害羞道,“你們,你們別看。”
寧棠樂了,拉著孫愛菊背過身,“那你自己脫,脫完在腰上圍個小毛巾。”
大娃把衣服一脫,圍上小毛巾,往水里一跳。
聽到撲通一聲,寧棠和孫愛菊才轉過頭。
二月份的山崗村,說話都能吐出厚厚的白霧,可見有多冷。
大娃脫衣服的時候,凍得直打抖索,再往鍋里一跳,渾身被暖洋洋的熱水所浸泡,只覺得由極冷到極熱,這種冰火兩重天的感覺,讓他渾身舒泰,只想窩在浴鍋灶里,不想出來。
寧棠好奇,大娃怎么這么好說話,大娃就給她解釋了一遍煉丹爐和火眼金睛的事。
寧棠樂了,“合著你爸給你們講了這么多故事,你就記住這個。”
大娃癟癟嘴,“這能一樣嗎,那可是火眼金睛誒,能看出妖怪的。”
寧棠說,“我看你像個妖怪。”
大娃看著水面上的倒影,揉了揉臉,“哪有我這么好看的妖怪。”
寧棠:“看把你美的。”
孫愛菊在一旁看著她兩說話,只覺得新奇。
這一大一小處的,比親生的還像親生的。
就像她跟寧棠一樣,母女兩之間,就愛斗嘴,你鬧我一句,我鬧你一句。
這樣挺好,家人之間,客客氣氣的,那是客人還是親人?
洗了差不多半小時,大娃的皮膚都泡得發(fā)皺了,這小子還是不舍得出鍋。
寧棠催促,“大娃,該洗好了啊。”
孫愛菊笑道,“沒事,他第一次用浴鍋灶,覺得新鮮好玩,讓他再洗會吧。”
那可不行,后面還有二妞和三娃呢,而且這玩意跟泡溫泉有點像,洗久了肯定不好。
寧棠嚇唬他,“你再洗就熟了,不信,抬起你的胳膊聞聞,有沒有肉香。”
大娃癟癟嘴,“好吧,我這就出來。”
他出鍋前,不死心地揉了揉眼睛,還是沒有火眼金睛,這才依依不舍地出了鍋。
輪到二妞洗了。
孫愛菊把鍋刷干凈,又重新煮了一鍋水,招呼二妞進去。
二妞可不怕看,衣服一脫,跳進鍋,哇了一聲,“好舒服啊。”
孫愛菊笑道,“舒服就行。”
她把二妞的辮子拆了,拿起葫蘆瓢舀起溫水澆到她頭上,用皂角搓出泡沫,幫她洗頭。
二妞的頭皮都被孫愛菊細細簏了個干凈,小丫頭又被熱氣熏得暈暈陶陶的,跟她哥一樣,在浴鍋灶里呆著,不想出來了。
但她還是十分聽寧棠的話的,她一叫她就出來了。
寧棠拿了塊方巾把二妞的濕頭發(fā)包好,讓她擦干凈身子,換上干凈的衣服,交給門外接應的沈烈,“帶她去屋里用炕烘頭發(fā),記得烘干一點,免得著涼。”
沈烈點點頭,牽著二妞的小手走了。
她也不過白叮囑一句,親爹帶娃,沒什么不放心的。
輪到三娃洗澡了。
三娃一看眼前這口大鍋,小臉一皺,嘴一癟,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泛著淚花,“媽,家里沒肉吃了嗎。”
他想起晚上豐盛的飯菜,一定是晚上吃得太多了,家里沒肉了,所以要把他給煮了,明天才有肉菜吃!
寧棠哭笑不得,“想啥呢,家里沒肉吃也不會煮了你。”又補充了一句,“要煮也是先從大娃開始煮。”
這話說的,氣得孫愛菊捶了她一下。
三娃想了想,是這個道理,剛才他還看著哥哥好端端的走出去呢。
小三娃這下放心了,主動把衣服一脫,跳進鍋里。
雞飛狗跳的幫三個小娃洗好澡,寧棠和沈烈也燒了熱水簡單的沖洗了一下。
浴鍋灶這玩意,三娃他們三還小,用起來沒什么負擔,寧棠和沈烈看著總感覺別扭,索性用原來的方式洗澡。
洗完澡就睡了,一夜無話。
第二天,日上三竿,寧棠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二妞可愛的小臉。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眼睛,“這頭發(fā)誰給你扎的。”
從上次剪頭發(fā)到現(xiàn)在,也一年了,二妞的頭發(fā)留長不少,小孩頭發(fā)長得快,她原先短到耳朵下一點的頭發(fā),已經長得齊胸了。
這齊胸的烏黑亮麗的短發(fā),被梳了兩條長長的辮子,一左一右,掛在肩上,一條辮子從頭到尾分別別了三處紅色的小花,看著漂亮又喜慶。
她跟沈烈可沒這手藝,不然二妞也不會天天頂著兩歪歪斜斜的小辮。
二妞美美地顯擺,“是姥姥給我扎的。”
孫愛菊掀棉簾進來,“喜歡明兒個我再給你換個花樣扎。”
寧棠湊趣道,“好啊媽,你偏心,我在家的時候咋沒見你說給我扎小辮。”
孫愛菊說,“可拉倒吧你,我想給你扎小辮來著,是你自己嫌麻煩,每天就梳個馬尾辮。”
寧棠故意道,“瞎說,媽你就是嫌我長得丑,才不給我扎小辮。”
孫愛菊攬了攬二妞,“那你可說對了,咱家二妞長得好看,我就天天給她扎小辮,這你羨慕不來。”
五個孩子里,就二妞一個女娃,能不稀罕嗎。
二妞在孫愛菊懷里,又窩了窩,小臉露出兩抹紅暈。
寧棠嘿嘿一笑,轉移話題,“早飯吃啥啊。”
孫愛菊隔著被褥拍一把她的屁股,“太陽都曬屁股了,還早飯,趕緊的,起來吃中午飯。”
寧棠起床去院子里洗漱。
孫愛菊問二妞,“你媽在島上的時候,也天天睡這么晚嗎?”
二妞點點頭又搖搖頭,脆聲道,“周一到周五,哥哥要上學,媽就九點鐘或者十點鐘起,然后去菜市場買菜做飯,周末哥哥不上學,會帶著我跟三娃去買菜,媽就會睡得比今天還晚。”
孫愛菊點點頭,很驚訝,“你媽還會做飯啦?”
寧棠在山崗村,那可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從來只有張嘴沒有動手。
冷不丁聽二妞說她會做飯……孫愛菊很是擔憂三小只的身體健康。
“那,好吃嗎?”
孫愛菊其實想問的是,難吃嗎?
但不想破壞寧棠在三小只面前的形象,她極力咽下這三個字,硬生生地改了口。
二妞沉默了一會,“……不難吃。”
寧棠總以為自個做的飯很好吃,很有那個天分。
實際上,她做的飯,連沈烈的做的飯的一根手指頭都不如。
三小只那是照顧她的面子,在她面前吃得狼吞虎咽,再加上寧棠總能搗鼓出稀奇古怪又好吃的小零嘴,三小只才沒鬧出來。
孫愛菊悟了。
一老一小對視一眼,互相默默移開視線,轉移話題。
二妞:“哎呀,我肚子餓了。”
孫愛菊:“好,咱們吃飯去。”
兩人進了堂屋,寧棠早就洗漱好,坐在凳子上等她們了。
她瞥了這一老一少一眼,總覺得她們臉上透著一股莫名的心虛?
算了,不管了。
寧棠把花生殼一扔,準備吃飯了。
今天中午的飯跟昨晚的飯比,菜要少了兩樣,分量也沒昨天多,畢竟昨晚是接風飯,肯定要豐盛一點。
吃完飯,寧為國帶著寧為黨出門去幫村里殺年豬了。
這是山崗村過年的一大習俗,一到臘月就開始殺年豬,分豬肉,灌香腸了。
今年豬場的豬出欄的比較晚,又得等上頭分完,剩下的才是村里的,所以拖到了快過年才殺豬。
寧為國臨走前問大娃他們三個還有雙胞胎,要不要去看殺年豬。
三小只不去,他們跟寧德約好了,今天還去放炮仗。
雙胞胎對殺年豬更沒興趣,血呼啦擦,有啥好看的。
把寧為國他們送走,三小只跟著寧德去放炮仗,家里瞬間空了大半。
寧棠閑著沒事,就把從海浪島帶來的特產清出來理了一下,“媽,這是跟漁民們買的海產,還有我?guī)е笸匏麄儠竦乃伞!?br />
海產孫愛菊知道,畢竟寧棠隔兩月就寄一次,她跟寧為國在家沒少吃。
但這水果干是啥東東?
寧棠一樣一樣指著跟她解釋,“這個是菠蘿干,就是菠蘿曬的,曬干的菠蘿吃著不刺嘴,香蕉干,香蕉切片曬干,還有芒果干,芒果肉兩面抹上糖,再拿去曬。”
菠蘿干顏色金黃,清晰的脈絡閃爍著誘人的光澤,香蕉干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香蕉香氣,芒果干的表面掛著一層白色的糖霜,看著就饞人。
寧棠拿了一片菠蘿干塞孫愛菊手里,“別光說了,媽你嘗嘗。”
孫愛菊咬了一口,酸酸甜甜,口感軟糯,比以前寧軍帶回來的水果罐頭還要好吃。
再接連嘗了嘗香蕉干和芒果干,那是一樣賽一樣的好吃。
這么好吃的水果干,滿滿地鋪了一大桌,孫愛菊忍不住道,“這得花不少錢吧?”
畢竟是昂貴的水果,不僅賣的價錢高,還得搞到水果票。
這金貴玩意就這么隨便攤在桌上,看得孫愛菊眼皮子亂跳。
“不花錢。”花了也是小錢。
寧棠給她解釋了一下,在海浪島,水果不值錢,遍地都是,就說這芒果,都是大娃他們去路邊摘的。
聽到不花錢,孫愛菊總算放心了,她是老一輩的思想,節(jié)儉慣了。
她又捏了一塊芒果干吃了起來,“這玩意吃著好,以后再給我寄點,我給你六姨三舅他們都分點過去。”
寧棠應道,“放心吧媽,回去我就給你寄,海浪島四季都有不同的水果豐收,下回我給你寄桃干和菠蘿蜜干,味道一樣贊,保準你跟我六姨三舅吃個肚兒圓。”
孫愛菊笑罵了她一聲。
母女兩在這其樂融融,那頭,小氣的周銀看紅了眼。
那什么水果干,一看就金貴,估計得花不少錢。
孫愛菊真是好狗命!
想到這,周銀瞪了寧雪一眼,同樣都是女兒,同樣都嫁去了海浪島,同樣都嫁給了軍官。
怎么一個過年回家?guī)е蟀“粋卻是兩手空空?
寧雪正在翻自己的舊衣服,打算改小了給雙胞胎穿。
她不像寧棠考慮得這么周全,讓三小只穿得厚厚的,她給雙胞胎穿的只是兩件薄薄的紅色毛線衣,山崗村又冷,一到地蘇光宗和蘇耀祖就喊起了冷,現(xiàn)在就窩在堂屋里烤爐子。
雙胞胎不出去玩,冷也是一大原因。
冷不丁地被周銀瞪了一下,寧雪沒反應過來,“媽?”
周銀又捶了她一下,怕屋里的娘倆聽見,小聲道,“你這次過年回家,就沒帶什么東西回來?”
寧德也大了,該討媳婦了。
周銀眼光高得很,普通的村里姑娘,她看不上,就想著往市里找,最好是找一個在廠里干活,能領工資,有鐵飯碗的漂亮姑娘。
這樣的姑娘哪家都想要,以寧德的條件,除非砸錢,高彩禮扔下去,才可能奪得人家姑娘和她家里人的心。
寧為黨不像當村長的寧為國,平時就干點農活,看天吃飯,一年到頭,也就混個溫飽,周銀也是一樣。
家里沒錢,周銀就把主意打到了寧雪身上。
他們兩口子混得不好,幫襯不了兒子,但還有寧雪啊!
這個女兒可是嫁給了軍官,蘇俊彥工資多高啊,一個月小五十塊肯定是有的,從手指縫里頭漏點,都夠寧為黨家一年的嚼頭了。
周銀怪聲道,“你看寧棠,她就知道往家里扒拉好東西,什么干鮑魚、馬鮫魚干,跟不要錢似的往家里寄,這次還帶了個什么水果干回來,你呢,在海浪島呆了也快兩年了吧,啥東西都沒往回捎。”
她太知道寧雪的命脈了,只要一跟寧棠比,寧雪就指定壓不下這口氣。
果然,寧雪立馬變了臉色。
蘇俊彥偶爾會給她一些錢零用,加上她自己干活了,其實攢了不少錢,但她的錢,都給蘇光宗和蘇耀祖變著花樣買好吃的好玩的去了,還是口挪肚攢,摳摳搜搜地克扣自己,才攢下這么五十塊錢。
本來寧雪打算用這五十塊錢,給寧為黨買好煙好酒,給周銀打個銀首飾,給寧德點零用,‘衣錦還鄉(xiāng)’。
可誰讓屋漏偏逢連夜雨,在火車上遇著小偷了呢!
整整五十塊錢,就這么打了水漂!
寧雪把火車上遇到小偷的事給周銀說了,沒好氣地道,“你當我不想給你帶好玩意,這不是在火車上被人偷錢了嗎。”
一聽不見了五十塊錢,周銀心就像被人用刀割似的,攥著拳頭連連重捶了寧雪好幾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板上哭嚎,“哎喲喂,殺千刀的,這可是五十塊錢,整整五十塊錢啊,夠買多少頭豬,買多少頭牛了,你咋就這么笨啊!”
寧雪心里也很懊惱,不過她可聽不得周銀罵她笨,她可是山崗村里唯一的高中生,自詡聰明無比。
故作輕松地道,“不就五十塊錢嘛,我?guī)讉月就掙回來了。”
“掙?”周銀敏銳地抓住了這個字眼。
“對,媽你還不知道吧,我現(xiàn)在是我們島上婦委會的干事,一個月能領……”寧雪虛榮心作祟,故意拉高了自己的工資,“一個月能領十五塊錢工資,那五十塊錢,我三四個月就掙回來了,再說了,我還有年節(jié)福利,說不準不用三四個月,兩三個月就掙到了。”
周銀眼里劃過一絲貪婪,頓時喜笑顏開,“你怎么不早說,當上干事了啊,對了,什么是干事,聽著就很厲害。”
寧雪驕傲地抬了抬頭,“那當然,干事就是做文書工作,坐辦公室的,我上班又閑,每天九點鐘才去上班,平時上班就看看報紙,喝喝茶,跟同事聊聊天,就下班了。”
其實全是吹的,在婦委會上班,忙的要死,腳不沾地。
可只要撒了第一個謊,剩下的謊話,寧雪甚至不用打腹稿。
周銀可沒有那種勞動光榮的覺悟,在她眼里,工作輕松,那就是好工作,而且工資又高,還有年節(jié)福利,那簡直是頂頂好的工作。
一骨碌站起來,拍了拍褲子上沾的灰,“哎呀,我家閨女真是出息了,真給我長臉,我當初就說嘛,女孩讀書一樣有用,瞧瞧,這不找了份頂好的工作。”
寧雪撇撇嘴,沒揭穿她。
當初寧家這四個小孩,寧軍、寧棠、寧德、寧雪里,除了寧雪外,其他三個成績稀爛。
不然寧軍也不會去當兵,寧德更不會下地干活。
按理來說,他兩是男丁,要是讀書讀得好,早往上供了,哪怕當初高考還沒恢復,考上市里工廠的正式工,那也是頂好的鐵飯碗。
這樣一下就從看天吃飯的農戶,變成了能領工資,吃商品糧的城里人。
可誰承想,家里四個孩子,就只有寧雪成績好,而且是出類拔萃的好,在小學和初中,就沒考過年級第一以外的成績。
孩子讀書好,父母是應該高興的。
可寧雪是個女娃,女娃讀了書出來,哪怕考上了工廠的正式工,賺了錢,那也是幫夫家賺的。
寧為黨和周銀就是這么想的。
加上他們掙得不多,那年頭讀書要花不少錢,就不樂意繼續(xù)供寧雪去市里上高中。
最后還是寧為國拍了板,覺得家里好不容易出了這么個讀書料子,得供,所以寧雪上高中期間的生活費、學雜費,都是寧為國掏的。
寧雪覺得,她大伯是生了個‘沒出息’的女兒,才來供她這個侄女讀書,好光宗耀祖,好提拔下面的弟弟妹妹,對寧為國出的這筆錢,拿的那叫一個心安理得。
而寧為黨和周銀覺得,有親哥哥出這筆錢,替他們當了這個冤大頭,更是喜笑顏開。
反正一家三口,也過了這么些年,沒一個提出要還寧為國這筆錢。
倒是最小的寧德,幾次三番地跟寧為國商量,說分期還掉這筆錢。
他年紀雖然是家里最小的,但心眼正,可惜掙錢不多,心有余而力不足。
寧為國哪會讓他還這筆錢,直接了當?shù)氐溃呐乱錢,那也是你爸你媽你姐來還,跟你個小孩崽子沒半毛錢關系。
第48章 [VIP] 殺年豬【加更】
不過這事也在寧為國心里種下了一根刺, 好幾次孫愛菊跟周銀起了矛盾,他作為大家長,也沒出來‘主持公道’。
周銀本來就不是孫愛菊的對手, 又沒有寧為國攔著,寧為黨個老蔫更不敢出聲,倒是讓周銀在大家伙面前丟了好幾次臉。
周銀一想到自家閨女能掙錢,那心是火熱火熱的, 拉著寧雪的手,一個勁地叮囑,“你掙錢了,就往家寄一半回來,我?guī)湍?#8204;保管, 我還想幫你弟物色個好媳婦,這得花不少錢呢。”
寧雪說, “能花多少錢,請個媒婆,給個禮錢而已,最多花個三五塊。”
周銀左右看看,小聲道,“我打算給你弟找個城里媳婦。”
寧雪驚訝,“娶城里人?得花不少錢的, 什么三轉一響四十二條腿的,現(xiàn)在都成了城里人娶媳婦的標配, 件件都是錢。”
“那可不。”周銀道, “所以找你幫襯幫襯。”
說著, 她抬起胳膊肘撞了撞寧雪,斜眼道, “你該不會不幫你弟吧,那可是你親弟。”
親弟又怎樣,寧德從小就跟她尿不到一個壺子里,只跟寧棠親。
按寧雪的說法就是,不聰明的就愛跟不聰明的一塊玩。
她撇撇嘴,“再說吧。”
本來周銀不說,寧雪還決定往家里寄點錢的,她這一年多都沒怎么往家里寄過信,還是有些愧疚心在的。
可聽周銀這么一說,寧雪就覺得,這錢給周銀攢著,挪去給寧德娶媳婦,那還不如她自己留著,多買點零嘴,給蘇光宗蘇耀祖甜甜嘴。
至少把兩孩子伺候好了,他們認她這個后娘,以后長大了有出息了,也不會忘了給她風光養(yǎng)老。
周銀聽寧雪說‘再說’,以為她是答應了。
母女兩個各懷心思,面上倒是保持了一致和諧。
寧棠和孫愛菊在堂屋里喝茶吃水果干,看著屋外的寧雪和周銀,一會哭一會笑,只覺得她兩是不是發(fā)神經。
寧棠吃完水果干,拍了拍手,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她爸跟寧為黨也該回來了吧?
寧為國跟寧為黨本來早就該回來的,村里人多,殺年豬根本費不了多少時間,就分肉的時候花了點功夫。
兩人回來晚是因為,在路上給人攔住了。
寧家日子過得紅火,寧為國是村長,寧軍在外當兵,寧雪寧棠兩堂姐妹又嫁給了軍官,可招不少人的眼。
來找茬的這個孫德勝就是一個。
他跟寧為國競爭過村長,沒爭過,一看寧為國就來氣。
昨兒個寧為國在村口等人的時候他看見了,寧棠和寧雪身邊,各站一個硬朗和俊秀的男人,而且拖家?guī)Э冢砗?#8204;跟了幾個小孩。
但是最小的小孩瞧著也三四歲了,年紀根本對不上。
孫德勝就起了好奇之心,去找人打聽,這才知道,原來寧雪跟寧棠都嫁給了軍官,做了后媽,那幾個孩子,全是軍官們跟前妻生的孩子,跟兩姐妹一點關系都沒有。
得知這消息的孫德勝可樂壞了,怎能放過這個貶損寧為國的好時機,當即便找上門來。
“喲,這不是咱們村的大村長嘛,打哪來啊?”
寧為國和寧為黨身上沾著豬血,手上又提著肉,這簡直就是明知故問。
大過年的,寧為國也不想跟這混不吝的計較,臉上扯出一個笑,“殺年豬分肉去了。”又問了一句,“你沒去?”
這可是全村的大事,每家每戶基本上都要派幾個青壯年去的。
孫德勝下午去隔壁村找人打牌了,當然沒去,他滴溜溜地轉了轉眼珠,“哦,我有事。”
他邊說,貪婪的目光邊在寧為國兩兄弟手上提著的豬肉上轉了一圈。
殺年豬,每家每戶按人頭分,一人能分兩斤肉。
寧家人口多,加上寧為國寧為黨幫著殺豬了,幫忙殺豬的人能多分得一些。
這樣算下來,他兩手上拎著的肉,得有小十斤。
而孫德勝家人口少,孫德勝都不用去看,都知道分的不多,可不嫉妒。
寧為國注意到他的目光,挑挑眉,故意道,“家里小孩崽子多,分了肉回去給他們弄豬油渣、灌香腸吃。”
來了來了,終于提到孩子了。
孫德勝眼里劃過一絲精光,“聽說,你們家寧雪跟寧棠,都給人當了后媽?昨天村口站著的那幾個孩子,都不是你們家親生的吧。”
他故意長長地嘆了口氣,“哎呀,幫別人家養(yǎng)孩子,當人后媽,嘖嘖嘖,白費那錢干啥,要是我,才不舍得給他們豬油渣、香腸吃呢。”
這是事實。
當初寧雪讀書寧為黨都沒出錢,更別指望他對蘇光宗、蘇耀祖這對沒有一絲寧家血脈的雙胞胎能有多好了。
這兩天,他對雙胞胎也是愛答不理的。
所以寧為黨被臊得說不出話。
寧為國倒是面色不改,“你說的有道理啊老孫,那你咋沒把你兒媳婦給趕出去呢。”他嗤笑了一聲,“我記得你兒媳婦還在家里呆著,好吃好喝的養(yǎng)著吧。”
孫德勝的獨苗兒子自身條件有限,三十了才討上老婆,婚后一直生不出孩子,后來去大醫(yī)院查了,說是孫德勝兒子那方面有問題,那地方只有拇指頭大小,跟小孩子一樣,壓根就不具備生育功能。
孫德勝兒媳婦得知消息的那天,大哭了一場,因為生不出孩子,孫德勝一家對她可是頗多苛責,孫德勝老婆更是當著全村人的面,說她是只不會下蛋的母雞。
這下可好,去醫(yī)院,查明了不是她的問題,而是孫德勝的問題,頗有種沉冤得雪的感覺。
洗刷了冤屈,孫德勝兒媳婦也不想跟孫德勝兒子這個‘不行’的男人過下去了,想走,偏偏孫德勝兒子不放手。
本來老光棍娶老婆就不容易,現(xiàn)在又查出他不能生,誰還敢嫁給他,只得巴巴地留住這個媳婦。
孫德勝兒媳婦也不是吃素的,翻身做主,把孫德勝兒子、孫德勝老婆怎么整治她的那套,通通給還了回去。
孫德勝老婆也不敢反抗,還是那句話,怕兒媳婦跑了。
前陣子,隔壁縣的大壩潰堤了,全村的青壯力都去幫忙搶修,孫德勝一家三口都去了,只留孫德勝兒媳婦一個人在家。
她不知怎么的,跟村里的某個閑漢勾搭上了。
等孫德勝一家回來,她的肚子,已經像吹氣球一樣大了起來。
孫家自然是雞飛狗跳。
孫德勝兒媳婦挺著肚子,說她就是不檢點,有種孫德勝把她休了,她哪怕去浸豬籠,她都不想跟孫德勝過下去了。
這幾年男女那碼事管的還真沒有早些年嚴,最多捅到寧為國這個大家長那里,可寧為國跟孫德勝有過節(jié),哪里會管他們家那些污耳朵的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當沒聽見。
再進一步,就是給捅到上頭去了,那孫德勝兒媳婦也是光腳不怕穿鞋的,誰還能拿她一個孕婦怎么的。
這事啊,在村里是個大熱鬧,起了好一陣風波。
全村人都把他們家的事,當笑話看。
偏偏孫德勝自個不覺得,想著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兒媳婦肚里雖然揣了個野種,但捏捏鼻子,也不是不能忍,畢竟他兒子不能生,這孩子生下來,當自己孩子養(yǎng),養(yǎng)熟了,也一樣。
所以就對外宣布,其實他兒子能生,兒媳婦懷的就是他的孫子,再把兒媳婦給供起來,當作沒發(fā)生過那回事。
就是扯塊遮羞布,看大家買不買賬罷了。
他自己家都一頭小辮子,還來揭寧為國的短,真是好笑。
果不其然,寧為國一說話,孫德勝的臉就綠了,吭哧癟肚了好一會,都說不出一句話。
寧為國看孫德勝的臉色就想笑,這點伎倆,當初選村長的時候就斗不過他,更遑論現(xiàn)在。
他不像孫得勝覺悟這么低,他是經歷過戰(zhàn)亂饑荒年代的,那個年代可不分什么你家孩子我家孩子的,能一起分著吃樹皮的就是兄弟。
早些年,戰(zhàn)亂的時候,各家各戶,家里有余糧的,都領養(yǎng)了不少失去父母的烈士遺孤。
那些孩子們長大了,不一樣把養(yǎng)父養(yǎng)母當親生的奉養(yǎng),跟兄弟姐妹,也處得跟親生的一樣。
再說了,要往上述,華夏民族是一家。
大娃他們三又可人疼,大娃聰明機靈,二妞文靜乖巧,三娃活潑可愛,寧為國跟孫愛菊兩口子接納起來,那是一點障礙都沒有。
孫德勝想挑撥離間?想得美!
擺脫了孫德勝,雖說耽誤了些時間,寧為國腳步輕快地領著臉色發(fā)臭的寧為黨回家。
回了家,孫愛菊問,“你兩咋這么晚才回來?”
寧為國隨口道,“沒事,碰上孫德勝,聊了幾句。”他把豬肉遞過去,“今天分的年豬肉,熬出豬油炸點豬油渣給幾個孩子甜甜嘴。”
孫德勝跟寧為國的過節(jié),那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
這兩人碰面,準沒好事。
孫愛菊仔細地看了看寧為國的臉色,看他嘴角微微翹起,估計是說贏了,還把人損得不輕,把豬肉接過去,“好,然后再灌香腸是不是。”
“對頭。”寧為國應了一聲。
寧棠在一旁聽個正著,逗大娃他們道,“姥姥姥爺要給你們炸豬油渣,弄香腸吃咯。”
大娃吸溜口水,“什么是香腸啊?”
豬油渣沈烈給他們做過,但這個香腸,他們還是頭一回聽說。
“就是把豬肉剁碎,塞進腸衣里,再下油鍋煎炸。”寧棠解釋。
一聽就好吃!
大娃他們三圍著寧為國和孫愛菊一個勁叫喚,好話跟不要錢似的,“姥姥,姥爺,我們要吃想香腸,姥姥姥爺最好了。”
孫愛菊被他們逗得笑開了花,連一向嚴肅的寧為國都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好,我這就給你們這群小饞貓做去。”
第49章 [VIP] 紅包【捉蟲】
豬油渣當天就炸出來, 灑了白糖,給五個小孩分了吃了。
香腸,其實就是豬肉灌腸, 做好還要用白繩扎緊,掛在竹架上晾曬兩天。
孫愛菊在院子里搭了個架子,香腸掛在上面,大娃他們三隔兩個小時就得來瞅瞅, 生怕有野貓野狗把他們心心念念的香腸叼走。
兩天一過,香腸曬好了,除夕也到了。
一大早,寧棠就被鞭炮聲吵醒,她打了個哈欠, 一看,床鋪前齊刷刷兩個小腦袋。
三娃說, “媽,你羞羞臉,還不起來。”
二妞道,“就是,姥姥都給我扎好小辮了。”
這幾天孫愛菊換著花樣給她扎小辮,可把小丫頭美的,到處顯擺。
寧棠看了眼天色, 估計七點都不到,“這么早, 干脆我再睡會得了, 對了, 大娃呢。”
沈烈:“大娃跟德子在院子里放鞭炮,說是什么除夕第一響。”
……合著她剛才就是被大娃放的鞭炮給吵醒的。
寧棠嘗試著再瞇一會, 可接二連三的鞭炮聲,不僅是自家院子里的,全村的鞭炮聲都響了起來,震耳欲聾,她想睡也沒得睡了,索性起了床。
拿著牙刷搪瓷缸子準備到院子里洗漱,剛一掀棉簾子就看到滿地的紅色炮仗皮。
再一看,寧德手里拿著根香,大娃蹲他旁邊,吱哇亂叫,兩人腳邊放著好幾種炮仗,有的甚至還沒拆封。
大娃看到她了,“媽,你可算起來了。”
“今天是我起的最早的一天好吧。”寧棠道,“全都得感謝你們的鞭炮聲,我用被子捂著頭都能聽見。”
大娃點點頭,“那你是應該感謝我,我叫你起床了耶。”
寧棠真想揍他,轉了轉眼珠,“我不應該感謝你,這些香腸應該感謝你,你們放炮仗這陣煙,估計又把香腸熏了一遍。”
大娃后知后覺,猛地跳了起來,一蹦三尺高,“呀!我的香腸!”
寧棠笑看他的背影,滿意地點點頭,臭小子,跟她斗。
香腸當然沒事,孫愛菊一看他們開始放炮仗了,就把竹架子收進屋了,大娃只是虛驚一場。
等他找到的時候,香腸都已經出鍋了。
孫愛菊站在灶臺前,跟大娃大眼瞪小眼,屋里炸香腸的味道飄香。
香腸切成小段,下了油鍋煎炸,色澤金黃,外焦里嫩,大娃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本來也可以蒸香腸的,畢竟油金貴,可蒸香腸肯定沒有炸的好吃,加上前兩天煎了豬油,家里的油還是充裕的,孫愛菊就咬咬牙,選擇把香腸拿來炸了。
孫愛菊看他饞得那樣,忍不住樂了,用碟子夾了幾塊香腸給他,“先吃點墊墊肚子。”
大娃接過,脆聲道,“謝謝姥姥。”
“哎。”孫愛菊笑得眼角的褶子都炸開了,她又叮囑一句,“記得分給二妞和三娃啊。”
她只說要分給二妞和三娃,至于雙胞胎?讓周銀管去。
屋外傳來大娃的答應聲,“好的,姥姥。”
孫愛菊在一聲聲姥姥中差點迷失了自我,恨不得把這一鍋的炸香腸都給大娃拿去分了。
大娃把香腸拿到堂屋,跟二妞和三娃你一塊我一塊的分了起來。
寧為國坐在一旁抽土煙,看到三個小孩崽子都聚在堂屋里了,默不吭聲地熄了煙,去把爐子點了。
很快,屋里變得暖融融。
三娃看了爐子一眼,拿了一塊香腸湊到寧為國嘴邊,踮起腳,“姥爺,吃香腸。”
寧為國眼里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假裝咬了一口,“哎,姥爺吃了。”
他的假動作騙過三娃還是很容易的,果不其然,三娃以為他吃進肚里,美滋滋地把香腸吃掉了。
寧棠路過,捏了一塊放進嘴里,肥而不膩,汁水四溢,“嗯,好吃。”說完,又捏了一塊。
大娃看碟子里的炸香腸一下少了小半,撇撇嘴,“媽,你可真行。”跟小孩崽子搶東西吃。
寧棠拍了拍他的頭,“看把你能的,還教訓起我來了。”
寧為國咳嗽一聲,“恁咋能隨便拍娃的頭呢,把娃拍傻了咋整。”
大娃沖她做了個鬼臉,朝寧為國嘻嘻一笑,有姥爺護著真好。
在山崗村這邊,有姥姥姥爺撐腰,別說寧棠了,連沈烈他都不怕。
寧棠趁寧為國不注意,佯裝舉起拳頭,意思很明顯,回島上再跟你算賬。
大娃臉色瞬間變了,在山崗村待得太安逸了,他都忘了有回去這么一說,趕緊給寧棠賠了個笑臉,拿起最后一塊香腸,湊到寧棠嘴邊,“嘿嘿,媽,你吃。”
這就對了嘛。
寧棠在大娃二妞三娃咽口水加眼饞的目光中吃掉了香腸,又拍了拍大娃的頭,夸贊道,“乖兒子。”
大娃很想問她,你洗手了嗎?
但他還是識相的把話咽進了肚子里,他怕寧棠揍他,外加沈烈那里他還欠著一頓打呢,萬一把寧棠惹毛了,攛掇沈烈,給他來頓男女雙打可咋辦。
一眨眼就到了晚上,年夜飯開席。
屋外鞭炮聲不斷,屋內也人聲鼎沸。
大圓桌上擺著九菜一湯,紅燒肉、鍋包肉、生蠔燜雞、清蒸鱸魚、蒜蓉娃娃菜、松仁玉米、涼拌豬耳朵、臘腸炒土豆絲、炒青菜,外加一個西紅柿金針菇豆腐湯,樣樣色香味俱全,肉菜甚至比素菜還多,可見又費了心思又下了血本。
這九菜一湯,寓意著十全十美,比寧棠他們回村吃的第一頓飯還要豐盛,畢竟是年夜飯。
桌上除了擺著黃酒,居然還有橘子汽水,可把大娃那三個給高興壞了。
橘子汽水買了五瓶,寧雪怕雙胞胎貪涼鬧肚子,是不給喝這個的,所以多的兩瓶,又是三小只分了,能不開心么。
寧棠看著屋外的幾乎被焰火映亮的天空,不由得感慨,要是再有臺電視機,能放個春晚,就更完美了。
可惜第一屆春晚是八三年才舉辦的,如今才七八年,還有個五年呢,估計到時候也攢夠錢買電視機了。
被年夜飯的香味勾著,誰也受不了,這可是一年難得有一頓的飯菜,很快,一桌年夜飯就被吃得干干凈凈。
吃完飯,大娃三個嘴一抹,去找寧德放炮。
沈烈忍不住吐槽,“這幾天他們放的炮都夠把院子炸個來回了吧。”
他也就隨口說一句,就去幫著孫愛菊和周銀收拾碗筷了。
年夜飯豐盛,這一大家子用掉的碗筷能壘一座小山,又有葷腥,不好洗,不像平時吃的淡,那碗筷放水龍頭底下一沖就干凈了,這些碗筷,且得蹲在水盆前,拿著絲瓜瓤細細刷洗好久。
天氣又冷,不好干活,光靠孫愛菊和周銀兩個,少說也得洗半個多鐘。
沈烈就去幫忙了。
他擼起袖子,一手拿著臟碗,一手拿著絲瓜瓤,蹲在地上,活干得比孫愛菊都利索。
孫愛菊忍不住看他一眼又一眼,心下暗暗點頭,出聲問道,“沈烈啊,在家的時候碗都是你洗的?”
沈烈動作不停,“沒有,寧棠在家也會洗,不過我洗的多一點,她手嫩,我手糙,我就多干一點,大老爺們的,干家務不埋汰。”
蘇俊彥正好路過,翻了個白眼,合著就你沈烈疼老婆,會幫老婆洗碗是吧?現(xiàn)在還來幫忙洗碗,顯著你了?能得你。
寧雪瞧見沈烈去幫忙洗碗了,又看她媽臉色不好,就用胳膊肘捅咕捅咕蘇俊彥,“哎,你也去幫忙洗碗唄。”
蘇俊彥哪干過這活計,他在海浪島被寧雪伺候的跟大爺似的,不耐煩道,“我干嘛要去啊。”
寧雪嘖了一聲,“那人家沈烈都去了,同樣是女婿,你咋不去。”
“那你咋不去?”蘇俊彥道,“洗碗是女人的活。”
寧雪張嘴反駁,“那寧棠沒去,我也不去。”
以前沒嫁給蘇俊彥的時候,她在家里幫著做家務,那是迫不得已,現(xiàn)在不一樣了,她嫁人了,還嫁的不錯,腰挺的板直,再讓她洗碗,她就不樂意了。
兩人誰也說不過誰,也講不到一塊去,兩看生厭,索性分開走了。
寧雪去屋外透氣,蘇俊彥在堂屋里抽煙。
沈烈拿著抹布過來擦桌子,蘇俊彥故意道,“沈烈,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的,做什么家務,擦什么桌子,不嫌丟人啊。”
沈烈看了一眼手里的抹布,有什么丟人的。
他能拿得起鋼槍,也能拿得起抹布。
能大能小是條龍,只大不小是條蟲。
所以對蘇俊彥的話,他只當作耳邊風,打了個哈哈,“媽跟叔母忙不過來,我搭把手的事,早點干完,她兩也好早點松快松快。”
蘇俊彥可沒聽出沈烈在敷衍他,只覺得沈烈在故意刺他,心下不爽,便道,“那怎么不見寧棠搭把手呢,你是男人,她是女人,女人就是應該多干家務,她不去洗碗,歸根結底就是大伯和大伯母沒教好。”
說他可以,說寧棠不行。
沈烈把抹布往桌上一扔,“我不覺得是岳父岳母教育得不好,有本事的男人,才不會怪老婆不洗碗,只會怪自己沒本事,賺不了錢請傭人幫老婆洗碗。”
明里暗里地在貶損蘇俊彥懶,不干家務,還沒本事,請不起人幫著做家務,才會讓寧雪在島上洗碗洗得手抽筋。
蘇俊彥聽完,臉色青一塊紫一塊的,比外面放的煙花還要好看,寧棠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
眼看蘇俊彥不服氣,又要口出惡言。
寧棠趕緊拉了沈烈出去,“行了行了,大過年的,別跟他吵吵。”
沈烈低頭看寧棠,“我這是幫誰說話呢,你這小沒良心的。”
寧棠拉著他的手左右搖了搖,“好好好,我的錯我的錯。”她指著天空中的煙花,“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沈烈應聲道。
“沈烈,謝謝你陪我回家過年。”
“嗯。”
兩人倚在門上,看著天空,炸開的煙花在他們的瞳孔中映出一片光彩。
“又是一年。”
“嗯,又是一年。”
堂屋里,寧為國和孫愛菊把三小只攏到一塊,給他們發(fā)壓歲錢。
先從最小的三娃開始發(fā)起。
三娃上前一步,圓團團的小臉溢出一個笑,“祝姥姥姥爺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今年他學乖了,提前備好了祝詞,不像去年一樣,鬧出‘福如東海,四海為家’的笑話。
要真當著寧為國的面這樣祝他,那寧為國的煙管就不是敲在門檻上,而是敲在小三娃的手上了。
寧為國和孫愛菊笑著捏了捏他的小臉,“哎,三娃乖,給你壓歲錢。”
說完,給了他一個厚厚的紅包。
三娃把紅包往兜里一揣,示意他二姐上去領紅包。
孫愛菊今天一樣幫二妞扎了一個喜慶的小辮,她跟二妞瞧著都覺得好看,但按寧棠的話說,這個小辮扎的,再系上紅頭繩,簡直就跟炮仗成精似的。
二妞也脆聲道,“祝姥姥姥爺春節(jié)快樂,萬事如意。”
“好好好。”老兩口一疊聲說了幾個好。
孫愛菊剛準備把她跟寧為國準備好的紅包給二妞,突然想起,二妞今年也上學了,于是問她,“妞妞,今年考試考的咋樣?”
二妞十分大聲地道,生怕老兩口沒聽見,“姥姥,姥爺,這次考試我語文考了九十八分,數(shù)學考了九十五分。”
孫愛菊瞪大了眼睛,“啊,考得這么高啊,哎呀,咱家二妞太厲害了。”
二妞驕傲地挺起小胸脯,毫不謙虛地道,“我是我們班全班第三。”
媽說得對,她上學了,認真學習,果然能考得很好,不說爸天天在外頭跟人炫耀,自家閨女考得好,連姥姥姥爺也夸得不行,所以,她一定要好好學習!
孫愛菊想也不想地又從兜里拿了兩毛錢,塞進紅包里,今天這個紅包,必須加價!
二妞接過紅包,雄赳赳氣昂昂,那嘚嗖小步伐,邁的跟剛長雞冠的小公雞似的。
輪到大娃領紅包了。
老兩口依舊笑瞇瞇,“大娃,今年考試考多少分啊?”
今年大娃的數(shù)學依舊是考了一百分,語文經過寧棠的補習,上了一個臺階,但是也沒考滿分,只考了七十五分。
跟二妞一比,他這成績就有些拿不出手了,垂頭喪氣地道,“語文七十五,數(shù)學一百。”
他邊說,一邊不錯眼地盯著孫愛菊手里的紅包。
姥姥聽了他考的這個分數(shù),不會從紅包里拿出兩毛錢,反塞回她自個兜里吧!
不怪大娃這么想。
這回家里來了五個小孩,除了最小的上育紅班的三娃以外,四個上學兒童。
蘇光宗蘇耀祖水平依舊發(fā)揮穩(wěn)定,又是雙百分,真印證了他們那個名,光宗耀祖啊。
二妞也考的很不錯,兩科都是將近滿分的成績。
相比之下,大娃的成績,就不那么拿的出手了。
反正他是已經做好了拿小紅包的準備。
沒想到,寧為國和孫愛菊聽了他的成績,絲毫沒有生氣,反而笑瞇瞇地道,“好好好,考得很好,跟二妞一樣,也多獎勵你兩毛。”
大娃瞪大了眼睛,直到紅包入兜了還沒反應過來。
他哪里知道,寧棠跟寧軍兩人,寧軍打上學開始,每學期固定往家里背兩盞紅燈籠,寧為國和孫愛菊兩人都見怪不怪了。
寧棠好點,及格線徘徊吧,偶爾看錯題了,也一樣得背紅燈籠回家。
老兩口啊,那是數(shù)紅燈籠數(shù)到手軟。
所以大娃這成績,還真不叫事,甚至在老兩口眼里,這語文七十五分,很高了好伐!至于數(shù)學一百,老兩口都恨不得敲鑼打鼓,全村宣告。
那當然是笑瞇瞇的啦。
大娃不明所以,感動得熱淚盈眶,“嗚嗚嗚,姥姥姥爺,你們太好了。”
他宣布,以后老兩口就是他沈大娃的親姥姥,親姥爺!
三小只跑出屋,邊看煙花邊拆紅包,寧棠看他們手里拿著紅包,隨口問了一句,“姥姥姥爺給你們封了多少?”
大娃數(shù)著錢,眼睛都笑得張不開了,“姥姥姥爺給了我們每人各一塊錢,我跟二妞考得好,姥姥姥爺還特地多獎勵了我們每人兩毛錢。”
那不就是大娃和二妞拿了一塊二,三娃拿了一塊錢。
沈烈挑挑眉,“這也太多了。”
哪家小孩能封這么多錢的。
他估摸著,應該是新年紅包加見面禮,才有這個數(shù)額。
大娃聽沈烈這么說,警惕地看他一眼,把紅包護在身后,“爸,你不會想收走吧。”
沈烈是有這個意思,這一塊多錢,在三個小孩崽子身上,算是一筆巨款,他怕他們弄丟。
聽到大娃的話,二妞和三娃也趕緊護好紅包,三小只齊刷刷警惕地看著沈烈。
沈烈無語,他是親爸,他們這是防賊呢?
寧棠接嘴道,“你們想多了,你爸跟我不差那點錢,收你們的錢干嘛,你爸只是想跟你們說,拿了紅包要好好收好,別亂花,攢了錢,咱們去江市的新華書店買書。”
對欸!
三小只這才想起來,還有買書這么一說。
一個兩個,把紅包收得好好的,玩一會看兩眼,生怕丟了不能買書了,比沈烈拿了看著還嚴實。
沈烈笑了,還是寧棠有主意,治大娃他們三,還得看她。
再說寧為黨這頭,他看了這兩老三小其樂融融發(fā)紅包的模樣,動了動周銀,意思很明顯,他們也該給蘇光宗和蘇耀祖發(fā)紅包了。
周銀撇撇嘴,進了她跟寧為黨屋子,摸索了老半天,才不緊不慢地出來,喊蘇光宗和蘇耀祖,“你們兩個過來。”
雙胞胎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出了不想去的意思。
小孩子最敏感了,寧為黨和周銀對他們的不喜,雙胞胎早早便察覺出來。
寧雪卻絲毫沒有察覺,眉開眼笑地把雙胞胎往寧為黨和周銀那里推,“快去,姥姥姥爺叫你們呢。”
蘇光宗和蘇耀祖一步三挪地挪到寧為黨和周銀面前,小小聲地喊了一句,“姥姥,姥爺。”
“嗯。”寧為黨肅著一張臉,學著寧為國和孫愛菊的樣子,問雙胞胎,“你們兩個,這次考試考了多少分啊。”
雙胞胎對視一眼,悶聲道,“數(shù)學一百分,語文一百分。”
寧為黨眼里劃過一絲驚訝,又閃過了一絲驚喜,他沒想到,雙胞胎居然考得這么高。
寧雪接話,“他們兩個年年考試都考雙百分,可聰明了,天生就是學習那塊料。”
說是這么說,寧雪心里還是覺得,雙胞胎能考雙百分,很大程度要歸功于她的狠抓學習。
周銀撇了撇嘴,“考得高又咋樣,又不是你親生的。”
寧雪臉上閃過一抹尷尬,趕緊去看雙胞胎,果不其然,她在雙胞胎的臉上看到了不忿。
寧為黨心想,是啊,考得高又咋樣,又不是他的親外孫,哪怕是親外孫,那也是外人,更別提不是了。
那蘇光宗和蘇耀祖考得好,跟他有半毛錢關系?
寧為黨又想起前兩天孫德勝說的話了,本來還想夸雙胞胎兩句,臉一下垮了下來,“聰明什么聰明,低年級而已,你以前不也年年考雙百分,后來不是一樣沒有大學上。”
話里話外,都是看不起。
沒上大學,那是寧雪的一塊心病,而且也不能怪她。
她的臉色發(fā)青,周銀一看不好,趕緊打了圓場,“哎呀,大過年的,說這個干嘛,來,來,姥姥給你們發(fā)壓歲錢。”
她想拽過蘇光宗和蘇耀祖的小手,結果心急用大了力氣,雙胞胎齊齊尖叫了一聲,“啊!疼!”
光顧著揉手腕去了,連句祝福的話都沒說。
周銀訕笑兩聲,從口袋里拿出兩個舊紅包,紅包紙都發(fā)白了,邊也卷起來了,一看就是用了老些年,“給,你們的紅包。”
雙胞胎接過紅包,看也不看,隨手往兜里一揣,就跑出屋了。
這紅包捏著就薄,對他們的吸引力,完全沒有外面漂亮的煙花大。
寧雪緊跟在他們身后,問雙胞胎要紅包。
雙胞胎不樂意了,紅包雖然很薄,那也是給他們的,寧雪要過去算咋回事。
寧雪也沒小氣摳門到要貪圖蘇光宗和蘇耀祖紅包的份上,只是想看看,寧為黨和周銀,到底給雙胞胎封了多少錢。
雙胞胎不情不愿地從兜里拿出紅包,寧雪一把接過,拆開封口一看,里面掉出兩張一分錢。
兩個小孩,一人封了一分錢。
寧雪將兩封舊紅包攥的發(fā)皺,這也太摳搜了!
她原本以為,寧為黨和周銀兩人看在她的面子上,至少會給雙胞胎一人封個一毛錢,沒想到,居然才一分!
其實,寧為黨和周銀,是打算封五分錢的。
但是寧為黨被孫德勝刺了一下,心情不好,而周銀呢,則是因為寧雪這回錢沒帶回來,特產也沒帶回來,還拖家?guī)Э诔粤思依锊簧贃|西,覺得虧了,手就緊了,兩人都小氣吧啦的,不愿意多封錢,所以就給了一分錢。
蘇俊彥湊過來,看了一眼,一分錢,他嘖了一聲,“才一分錢,打發(fā)叫花子呢。”
第50章 [VIP] 看開
寧雪也是這樣想的, 但蘇俊彥說出口她就不愛聽了,“一分錢咋了,一分錢就不是錢了?”
蘇俊彥嫌棄地撇撇嘴, “你爸媽就是沒把光宗耀祖當成他們親外孫,才給的這么少,你看寧棠她爸媽,人家老兩口, 給大娃他們一人給了一塊多錢。”
說是這么說,他是后勤部的股長,工資高,一月五十來塊,當然看不上這點差價, 只不過是對兩對老人的區(qū)別對待,不忿罷了。
他覺得自家兩個兒子聰明俊秀, 一點也不比大娃他們三個差。
同樣都是非親生的外孫,憑什么大娃他們就能拿一塊多錢,而光宗和耀祖卻只能拿一分錢,光宗耀祖考得還比大娃他們三個好呢。
這一百倍的差價,換成哪個親爹都受不了。
寧雪也想到了這個道理,張張嘴,沒話反駁, 只能道,“我爸媽那是沒錢, 又不像我大伯, 是村長, 有老多油水了,不然也不能出我上高中的學費。”
當然不是寧雪說的那樣, 寧為黨和周銀這些年也小有積蓄,一塊錢,那肯定是拿的出來的。
只不過寧德年紀大了,該討媳婦了,寧為黨和周銀就處處緊手緊腳,想著給寧德攢彩禮錢,好娶個盤亮條順的城里媳婦。
再加上蘇光宗蘇耀祖畢竟是外孫,還是非親生的,他兩過年紅包給的少,倒也無可厚非。
反正寧為黨和周銀都覺得,能給就不錯了。
蘇俊彥可不知道他兩的想法,就算知道了也只會更加心堵。
不管怎么說,他兩給雙胞胎小紅包已經是板上釘釘?shù)氖拢K俊彥面上沒表現(xiàn)出來,心里卻對寧為黨和周銀有了不小的成見。
除夕一過,家家戶戶就開始相互串門拜年了。
初五早上,寧棠剛起床,就看到孫愛菊腳步匆匆地回來,邊走還邊說,“快,把那些好吃的好喝的都給我收起來。”
寧棠眨眨眼,“咋了,媽。”
孫愛菊沒搭理她,疾步走進堂屋,把桌上放滿了水果干的果盤收了起來,又掃了眼盛了瓜子、花生、桂圓、核桃、腰果的五色果盤,把核桃、腰果和桂圓收了起來,想了想,又抓了一大把花生。
好好的兩個滿滿的果盤,被她搗鼓的只剩可憐兮兮的一小把。
寧棠被孫愛菊這番操作給弄蒙了,“媽你干啥呢?”
孫愛菊把東西收好,往五斗櫥里一放,掛了一把大鎖鎖起來,才有閑工夫回答寧棠的問題。
她一邊抿著熱白開一邊道,“王桂芝跟趙春花那兩個攪事精下午要來我們家拜年。”
王桂芝跟趙春花?
寧棠只稍微回想了一下,就在腦海里描摹出這兩個人的容貌。
離家一年多,有些人的相貌她已經記不太清了,但是這兩人的相貌她卻是記得一清二楚。
王桂芝吊梢眼,說起話來眼尾一吊一吊的,趙春花高顴骨,一看就不好相與。
最主要的是,這兩人跟孫愛菊不對付,老來找事。
寧棠那是印象深刻啊。
她點點頭,“媽你咋知道的。”
“路上碰見她兩,她兩跟我說的。”孫愛菊道。
那兩攪事精說要來拜年,然后話里話外地說寧為國是村長,寧軍是當兵的,寧棠寧雪兩堂姐妹嫁得好,寧家富裕,寧家有錢,這次她兩來拜年,讓孫愛菊一定得下血本來招待她們。
可把孫愛菊氣得,回家就開始收東西了。
不能明著不讓她們拜年,畢竟寧為國是村長,這話傳出去不好聽,但使點小伎倆還是可以的。
寧棠聽孫愛菊說完前因后果,被逗得樂不可支,沒想到她媽還有這么小心眼的一面,給她支招,“你把東西都收起來就做的太明顯了,我給你出個主意,你去把爸買的鹽水花生翻出來,擺果盤上,看著分量多,顯得待客有誠意,實際上那玩意齁咸,吃了就想喝水,喝水又占肚子。”
孫愛菊深以為然,“就按你說的做。”
下午,王桂芝和趙春花果然來拜年了。
寧為國是村長,全村大家長,手上捏著不小的權力,加上他為人公正,平時人緣挺好,過年來寧家拜年的人挺多。
可沒有一個像王桂芝跟趙春花一樣,兩手空空的來拜年。
這是來拜年的,還是來打秋風的?
兩人大咧咧地往寧家堂屋主位的兩把椅子上一坐,王桂芝看著桌上的果盤,吊梢眼往上一翻,“愛菊,不是我說你,你也忒摳搜了吧,你們老寧家這么富裕,過年招待客人,就用這點玩意?”
孫愛菊皮笑肉不笑,“我們家哪有你們家富裕,過年用瓜子皮招待客人。”
王桂芝摳搜,過年只買了不到二兩瓜子,她妯娌的兩個大胖孫子饞嘴,把那二兩瓜子吃了個精光。
兩小孩精的不行,瓜子只咬了個口,不全部掰開,把里面的瓜子仁吃了,瓜子殼原模原樣地放在果盤上,不上手拿,根本看不出來。
王桂芝家招待客人那天,客人上門,聊得好好的,打算邊吃邊聊,一摸瓜子,往嘴里一嗑,好家伙,只有瓜子殼,瓜子仁哪去了?
吃不到瓜子仁就算了,瓜子皮還濕噠噠的,像是沾了口水,可把客人給埋汰的。
氣得王桂芝脫鞋,把兩孩子從村頭攆到村尾,胖揍了一頓。
王桂芝被揭了短,眼瞼一抽一抽的,氣得說不出話。
這時候就輪到趙春花出場了,她生怕占不到便宜似的,一邊飛快地剝鹽水花生吃,一邊道,“愛菊呀,真羨慕你,閨女都二十多歲了,居然沒砸手里,還嫁得出去。”
寧為國不知道上哪買的鹽水花生,煮的齁咸,偏偏孫愛菊還不上茶,趙春花一邊吃一邊呸,她這一句話,分了三次才說完整。
王桂芝緩過勁來了,接話譏諷道,“就是嫁的不咋地,雖然嫁給了軍官,但是做了后媽,養(yǎng)的還不是自己親生的娃,哎,真可憐。”
孫愛菊氣得想罵人,寧棠安撫地拍了拍孫愛菊的手背,意思是讓她來。
“王嬸嬸,趙嬸嬸,我不當后媽去當你們兒媳婦啊?”寧棠說完,就自個點了點頭,“也是,王嬸嬸你兒子三十多了,一說話就打磕巴,趙嬸嬸你兒子也二十來歲了,跟咱村里的十三四歲的小孩拿一樣的工分,是討不到好媳婦,所以才打我的主意。”
王桂芝最聽不得別人說她兒子的不好,想也不想便破口大罵,“你放屁,我兒子娶誰都不會娶你,天天睡懶覺,家務不會干,又懶又饞,誰家娶了你,得倒八輩子血霉。”
趙春花接道,“就是,我們兒子看得上你,別是你肖想我們家的寶貝兒子吧。”
寧棠笑了,“是是是,我肖想王嬸嬸兒子,我肖想他一把年紀不愛洗澡,我肖想趙嬸嬸兒子,我肖想他長得跟個窩瓜似的。”
她眨眨眼,“不對啊,我愛人長得精神,又能掙錢,又愛干凈喜歡做家務,我肖想你們兒子干啥,我圖他們啥?”
沈烈正好進屋,聽到寧棠的話,眼角抽了抽,原來他在寧棠眼里還有這么多優(yōu)點,他咋不知道。
王桂芝和趙春花還是第一次見沈烈,一照面,就被沈烈身上那股鋼鐵般的軍人氣勢給震住了。
再一細打量,寧棠還真沒說錯,沈烈長得挺精神的,濃眉大眼,五官硬朗。
他在部隊經常頂著大太陽訓練,皮膚曬得黝黑黝黑,不過冬天白回來一點,成了小麥色,又因為訓練,身材練的頂好,肌肉結實。
以大多數(shù)村里人的眼光,都喜歡這一款的,因為一看就是干活的好料,能干活掙錢,那比什么都重要,那就是頂梁柱,是好漢子。
沈烈要是放在山崗村,那是極其搶手的。
更別提沈烈能掙錢了,一月將七十塊錢左右的工資,簡直碾壓山崗村全村的漢子。
一想到自家兒子確實比不過沈烈的事實,可把王桂芝跟趙春花兩人給氣炸了,吱哇亂叫,破口大罵。
一會說寧棠做人后媽,一會說大娃他們三個后養(yǎng)的小孩肯定不孝順,一會說寧棠貪沈烈的錢,一會說寧棠二十多了才嫁出去,簡直丟了祖宗的臉面。
總之上上下下,從左到右,把寧棠貶低了個遍。
寧棠不氣反笑,因為這兩人只是無能狂怒。
她招招手,讓二妞過來,跟二妞說,“你以后要是三十了還沒結婚,媽也不催你,那些說三十歲的女人嫁不出去,就沒人要了的人,一般都是像這位趙奶奶和王奶奶這樣的人,她們就想打壓你。”
二妞不解,抓了抓羊角辮,“她們打壓我干嘛?”
寧棠道,“因為她們想通過打壓你,讓你變得廉價,讓你覺得自己這也不好,那也不好,然后降低自己的擇偶標準,這樣她們家的廢物兒子,廢物孫子,才有老婆娶。”
這下二妞聽懂了,握了握拳,“二妞聽懂了。”
她媽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價值,不應該在這兩位奶奶的嘴里體現(xiàn)。
“乖。”寧棠摸了摸小丫頭的頭,“玩去吧。”
二妞腳步輕快,一蹦一跳地出去了。
屋子里,王桂芝和趙春花也被氣得跳腳,因為被戳中了內心最深處的心思,又被當成了反面教材,臟話那是脫口而出。
寧棠不跟她們計較,孫愛菊可不,她可聽不得別人貶低自己女兒,從門后拿出掃帚,舞得虎虎生風,“你們兩個給我滾出去,我們家不歡迎你們。”
王桂芝和趙春花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的眼里看到了冷光,兩人擼起袖子,準備跟孫愛菊好好撕一頓。
沈烈上前一步,一只手抓住一個后領子,跟捏小雞仔似的,把兩人扔出門去。
王桂芝和趙春花都是山崗村里出了名的潑婦,被扔得滾了一身土,當然不服氣,當即就想卷土重來,跟孫愛菊和寧棠好好‘比劃比劃’。
然而,沈烈往門口一堵,高大的身軀把門堵了個嚴實。
他又比矮小的王桂芝和趙春花足足高了兩個頭,從兩人的角度看過去,沈烈就跟座大山似的,陰影完全覆蓋了兩人。
王桂芝和趙春花頓時慫了,面上劃過一絲驚恐,放下狠話,“你、你們等著。”說完,頭也不回地溜了,鞋都跑掉一只。
二月十一號,寧棠跟沈烈就要收拾行李準備啟程回海浪島了。
大娃二妞三娃他們三個在山崗村都快玩瘋了,山崗村是北方農村,跟南方的海浪島是兩種不同的風情。
寧德帶著大娃和三娃去山里掏蜂窩,去河邊撿野鴨下的蛋,有寧德這個大孩子王帶著,天天上山下河,兩個小娃簡直樂不思蜀。
這些天孫愛菊天天把二妞帶著身邊,給她扎小辮,給她納虎頭鞋,給她做小衣服,寵的不行,二妞喜歡姥姥,當然不舍得離開。
所以一聽到要啟程回海浪島了,三小只登時不樂意了,扒著寧棠和沈烈的褲腿鬼哭狼嚎,說什么也不回去。
沈烈嚇唬他們,“不回去以后就別回去了。”
三小只對視一眼,似乎覺得這樣還挺好?
寧棠道,“大娃,大虎還在島上等你,看你回姥姥家,有沒有給他帶什么禮物回去,二妞你那個小伙伴芳芳,不是還跟你約好了,回去要一起跳繩。”
大娃跟二妞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里看出了猶豫。
姥姥姥爺重要,但小伙伴也不能不要。
孫愛菊樂了,摸摸兩孩子的頭,“想姥姥姥爺了,隨時可以回來看我們,或者農閑了,我跟你們姥爺就去島上看你們去。”
大娃跟二妞這才依了,一左一右分別拉著寧為國和孫愛菊,“那說好了,姥姥姥爺你們一定要來島上看我們。”
“好好好。”寧為國迭聲應道。
三娃以哥哥姐姐馬首是瞻,搞定了兩個大孩子,他自然不在話下。
相比之下,蘇光宗和蘇耀祖對寧為黨和周銀,那是沒有一絲一毫的不舍。
蘇俊彥更是后悔來山崗村了,山崗村不像海浪島一樣四季如春,而是凍得人直打抖索,生的火炕他又睡不習慣,才呆了幾天,他那黑眼圈比熊貓都重。
所以一聽到要走,這一大兩小那是精神抖擻,面貌煥發(fā)。
寧雪也想走了,在火車上遭遇了拐子,外加丟了五十塊錢,就是個不好的開端,到了山崗村,果然也是諸事不順。
這一家人的表現(xiàn),在寧為黨和周銀,可不就是狼心狗肺。
他們大老遠過來,家里也好吃好喝的招待了,結果卻是迫不及待地想走……
寧為黨覺得,老話還是有道理的,女孩兒嫁給了別人,那就是外人,胳膊肘往外拐。
十二號早上,兩大家子一大早起來,準備趕去市里的火車站。
臨行前,大娃二妞三娃拉著寧為國和孫愛菊的手,依依不舍,說是回去一定會給老兩口寫信的。
寧為國和孫愛菊也很舍不得三個孩子,提前準備好雞蛋饅頭地瓜干,還有一些山崗村的特產,讓他們帶著回去和路上吃。
蘇俊彥領著寧雪和蘇光宗、蘇耀祖,面對著寧為黨和周銀,兩兩相望,不知道說什么好,咳嗽一聲,“那個,岳父岳母,我們就先走了啊。”
寧為黨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周銀拉著寧雪,有諸多話要說,“你回去干工領了工資,別忘了寄錢回來,我?guī)湍銛著。”
聽到周銀的話,蘇俊彥眉心跳了跳。
寧雪掙錢那也是掙給他們這個小家花的,給周銀算什么事?
他看了一眼寧雪,見寧雪一臉無所謂的模樣,動了動嘴,沒說話,算了,分別在即,別生事端。
周銀雖然更上心寧德的事,但是對寧雪也不是一點都不關心的,畢竟寧雪是她唯一的女兒。
她拉著寧雪的手,瞥了蘇光宗蘇耀祖一眼,小聲道,“你回去還是得自個生一個,畢竟是別人家的孩子……”
她自以為小聲,實則周圍一圈人都聽到了。
蘇俊彥臉色青紫,下不來臺。
雙胞胎面無表情,默不吭聲。
寧雪倒是立即反駁,“不可能,光宗耀祖就是我的親生兒子,我這輩子除了他們兩個,不可能再有別的孩子了。”
周銀氣得捶了她一下,“恁咋那么傻呢,等你老了,看他們孝不孝順你。”
周銀是真覺得自家閨女傻到家了,當了后媽就算了,居然還天真到以為不是她親生的兩個孩子會孝順她。
說不定蘇俊彥兩條腿一蹬,雙胞胎就得把她趕出家門,讓她流浪街頭。
想著閨女那么傻,她自己得精明一點,周銀道,“你還是把你掙的錢全交給我保管吧,我拿去給你弟討媳婦,然后生個大胖孫子,等將來你侄子長大了,才能給你撐腰,要記住,你侄子跟你才是一家人。”
蘇俊彥臉色鐵青,大叫了一聲:“岳母!”
周銀被嚇了一跳,捂著胸口,“你叫我干嘛。”
轉眼看見蘇俊彥難看的臉色,她才意識到,自己說的太過分了,那怕心里是這么想的,也不能一點彎都不拐,就這么直喇喇的說出來啊,趕緊訕笑兩聲,“呵呵,俊彥,我瞎說的,瞎說的,你別跟我一般見識。”
蘇俊彥沒接話,也不知道有沒有往心里去,反正周銀是不敢再說話了,只敢一個勁地給寧雪使眼色。
在山崗村呆了這么些天,他們幾個的笑話,寧棠又不是第一次看。
看孫愛菊仍拉著大娃他們三個,兩眼淚汪汪。
她故意逗趣道,“媽,你咋不喊我也生一個。”
孫愛菊白她一眼,“有大娃二妞三娃還不夠嗎,你愛生不生,不生拉倒。”
寧棠樂了,“媽,你看的真開。”
孫愛菊翻了個白眼,她看的能不開么?
寧軍三十大幾還不結婚,寧棠也是拖到了二十好幾才結婚。
要是再看不開,自己給自己添堵,那干脆別活了,洗洗干凈,找棵歪脖子樹上吊算了。
“反正我是想明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孫愛菊道。
跟她一樣歲數(shù)的老姐妹,把兒子女兒拉扯大,還要拉扯孫子外孫,一天到晚連軸轉,腳不沾地,想約出來嘮嘮嗑,都沒時間。
反觀她呢,寧軍在部隊保家衛(wèi)國,寧棠在海浪島小日子也過得賊拉滋潤,兩個都不用她管。
她每天上上工,下工了就抓把花生四處嘮嘮嗑,時間充裕,想干嘛就干嘛,簡直瀟灑得不行。
她覺得活到這歲數(shù),也就后半輩子是松快的了。
大家被逗得樂不可支,離別悲傷的的氣氛被一掃而空。
大娃他們三個揮著小手絹,歡快地跟寧為國和孫愛菊告別。
歸途一路無話,又在火車上窩了七天。
到了家,寧棠聞了聞身上的衣服,覺得都有餿味了。
趕緊把三小只趕去洗澡,等三小只洗完,她和沈烈再進去洗。
洗完澡,兩大三小長舒了一口氣,只覺得渾身上下都輕松不少。
正是大中午,沈烈在廚房里炒菜,寧棠領著三個小孩在家里打掃衛(wèi)生,把窗戶什么的擦一擦。
他們這次去山崗村,也去了半個月,家里不少地方都積灰了。
沈烈的飯菜都做好了,家里也只打掃好了小半。
過年那段期間,在山崗村天天大魚大肉的,沈烈就想著回到家了刮刮油,吃點清淡的。
家里沒有菜,他去羅嫂子家送山崗村特產的時候,順便討了點蔬菜回來。
羅嫂子院子里種的苦瓜和土豆還有番茄正好熟了,給沈烈摘了滿滿一籃子,又給他拿了幾個雞蛋。
所以桌上的幾道菜分別是西紅柿炒蛋、苦瓜炒蛋還有酸辣土豆絲。
大娃專挑西紅柿炒蛋和酸辣土豆絲吃,偶爾還夾一點苦瓜炒蛋里的蛋,但是苦瓜他是一點都不碰的。
沈烈注意到,夾了一塊苦瓜到他碗里,“不許挑食。”
大娃垮著一張臉,把苦瓜咽了下去,“到底是誰發(fā)明苦瓜這么難吃的東西的,明天我就去羅嫂嫂院子里,把她種的苦瓜全都拔了。”
寧棠道,“你要真這么干,我敢保證,沈團長能找羅嫂子要一袋苦瓜種子回來,種咱家院里,到時候你天天都有苦瓜吃。”
吃一頓苦瓜,跟頓頓吃苦瓜,其中的危害,大娃還是分得清的。
他扯出一個笑,夸張道,“哎呀,我最喜歡吃苦瓜了。”邊說邊嚼苦瓜,感受著又苦又澀的汁液滑進他的喉嚨,抽泣兩聲,“嗚嗚嗚,真好吃。”
寧棠樂了,“行了行了,都多大了,還挑食成這樣,你看二妞跟三娃,他兩就不挑食。”
大娃無語,光會說他,當他沒看見,寧棠吃西紅柿炒蛋的時候,也是一樣,只吃蛋不吃西紅柿。